看完妳的展覽回來就夢見妳。
妳不喜歡妳四方形的墳，
妳說妳要一種多角形的，
我接著夢見妳用毛氈包裹的那架三角鋼琴。
我夢過多次死亡，
沒有一次這麼接近一架鋼琴，
我寫過多次鋼琴，
也從來沒有這麼像過一頭象。
不斷重複的記錄片裡，
妳在妳的屋子裡走來走去，
戴一頂氈帽，
穿著妳的藍布褲和釣魚背心。
看起來妳什麼也沒做，
只是走來走去。
走得很慢，
概念式的走，
如何是概念式的走的方式?
其封閉性。
一九五九年，
妳構想中的一個作品，
是想像一個…
【進不去的工作間】。
但看起來妳什麼也沒做，
把一個梯子搬到另外一個地方。
爬上去，
爬得很慢，
站在上面一下下，
又爬下來。
把一個什麼東西用毛氈包起來，
把一塊冷凍油脂放在膝背壓扁，
突然逼近鏡頭…
【相遇的方式很重要】妳說。
那是一個幸福得要命的時代，
大家被偶發的概念迷惑。
被厭煩勾引，
厭煩初始，
帶著光，
溫暖、神聖、溼潤。
妳只需要用一塊毛巾，
遮住了額頭以下的臉
那頭象就從來沒有這麼像過妳，
比起那架鋼琴。
遲來的我參觀妳的作品，
走過那些神秘沉悶的物，
被迫參加妳的裝置變成妳的材料。
這個午後乃是稀有當我，
站在一面大窗漏進的光裡與，
所有妳的物品相遇。
我承認我的確被迷惑，
這些石塊木板，
蠟燭、瓶子、錫罐、電線、電池、雪橇
乾草麻繩、變壓器、電話機
布偶、角架、水桶、提琴，
我深深凝視一個衣架一個紙箱。
紙箱裡一塊油脂油脂上插著溫度計，
她們可是妳那簡潔疏離而又戲謔的靈魂轉世。
但儘可能地予以改裝和倒置，
以繃帶和熨斗的方式出現。
就這樣我走過那架被包起來的鋼琴，
她就像我即將夢見的樣子。
妳知道波依斯，
如果最後無非就是誰把誰包起來的問題。
我想我佔了優勢，
我用夢包裹妳，
然後用詩包裹夢，
因妳先我而死。
我把燈關掉，
把妳的傳記闔起來，
把印有妳的照片的明信片寄掉。
但是關於厭煩，
我的厭煩仍然比不上妳的厭煩。
因妳到達之厭煩乃厭煩之太初與極致，
想及此而無限加倍的厭煩。
恐怕就超過了妳的，
但我的厭煩很快又要被後面那個更令人厭煩的傢伙超越。
最後妳知道嗎?
波依斯就變成誰比誰煩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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