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車水馬龍，我的眼神也如流水，一點一滴將心上本還寄望著的期盼送入人群。
可以的話，真希望今晚不要到來。
或者該說，真希望今晚的一切都不要發生。
Catherine說禮拜日早上要跟他爸一起飛到英國去，大概暫時不會回來了。
大概暫時不會回來，這句話是我自己推測的，到那邊之後總要時間安頓，幾個月吧？
我給自己安慰了一個時間，也許只要幾個月吧？
晚餐我吃了什麼，現在一點也想不起來，覺得口中澀澀的，有點苦。
我覺得自己有被虐狂的傾向。
Catherine跟我說她就要離開時，剛好服務生將餐點送上來，我赫然發現自己的臉是掛著微笑的。
微笑？聽到這個震撼的消息，我怎麼還笑得出來？
也許我想要在服務生面前演戲，讓他以為我當時心情很好？
CICI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瞧著我，但我感覺得到她的眼神彷彿要穿透我。
在最後，我還是對Catherine再次表明了我對她的感情，只是，似乎來不及使上力了。
走出「海風閣」時已經八點半，Catherine依稀對我投以帶有歉意的微笑，是不是歉意，我不敢確定，只知道她真的會在七十二小時內離開我可以觸及的地方。
想到這裡，我就覺得快要窒息。
我拿出手機，坐在「海風閣」外面的藤椅上，這幾張藤椅是特別提供給等候的客人坐的，現在已經那麼晚了，派不上用場，於是成了我個人獨享的寶座。
「喂...哪位？」
「喂？」手機響了幾聲之後被接起來，我有點害怕，也不知為什麼要打電話給她，只是轉著手機裡的電話簿，看到這名字就想跟她說說話而已：「湘蘋？妳在睡覺嗎？」
我撥了手機給劉湘蘋。
「嗯...剛睡一下，這兩天比較累；你找我有事？」她的聲音聽起慵懶，讓我想起上學期到她房間中看到的那幾幕驚艷。
「其實也沒什麼事啦，只是無聊....。」
「無聊？真難得呀魏同學！」手機那端傳來棉被摩擦的聲音，可能是她正從床上爬起來：「你也會無聊的時候打電話給我？」
「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打給妳，大概是剛剛手不小心抽筋按到了吧！」
「那你抽筋也抽得太準了點。」
我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不知怎麼回事，心裡有種放鬆的感觸。
大概是我以為劉湘蘋就光會兇我而已吧？
「說吧，到底有什麼事？」她的聲音聽來清楚多了，想必是醒來了。
「嗯.....。」
「嗯什麼嗯？大男人講話吞吞吐吐的，我又不會吃了你，要講不講？」我聽見手機裡傳來音樂聲響，演奏樂。
「也、也沒什麼啦！」我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心裡還在奇怪自己怎麼會撥這通電話：「剛剛我跟Catherine和CICI出來吃了頓晚餐...。」
「哦？大享齊人之福啊！」她把音樂轉小聲些。
我抓抓腦袋，苦笑著說：
「沒有，如果真有那麼好，我今晚一定會睡不著了。」
「那是怎麼樣？」
「呃.....。」
「魏同學，」劉湘蘋稍微提高了音調：「手機費不便宜，有話快說可以嗎？」
「Catherine說她禮拜日就要飛去英國了。」
說出來之後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怎麼這樣毫無掩飾地對劉湘蘋說出這句話了呢？
這句話實在太唐突了，況且，劉湘蘋可能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我這麼說，她是狀況外，也給不了我什麼建議。
建議？我是想向她尋求建議嗎？
「呃、湘蘋，我剛剛只是...。」
「她確定要走了嗎？」
「什麼？」
「我早就知道她要去英國了，」劉湘蘋頓了一下，語氣平穩、沒有太大的起伏：「一個禮拜前我就知道了，只是覺得可惜，系上有這樣特殊的女同學卻沒辦法留住她。」
「妳早就知道了？」我訝異著，嘴巴還張開開的。
「怎麼會不知道？我在系學會可以掌握的資料比你想像中還多，魏同學，或許你應該早一點來問我。」
「問、問什麼....？」
「早點知道這個訊息的話，你可以採取的動作不就更多了嗎？就不用現在發現來不及再來後悔吧？」她說得一點也沒有遲疑，我快要呆掉。
「湘蘋，妳怎麼知道我現在....？」
劉湘蘋打斷我的話，刁蠻依舊：
「你的行為模式一點也不難猜，像你這麼笨的男人，我不用想都知道你會碰到什麼事。」
我還是苦笑，沒有話說。
街頭車陣聲隆隆，似乎我現在心裡也在打雷，我難道真是那麼遲鈍的傢伙嗎？
連劉湘蘋都看得一清二楚了，我還以為自己是先鋒。
「魏治豪，」她的聲音語調突然放緩，帶有柔和質感，有種奇特的感觸：「你需要安慰？」
「我、我不知道.....。」
安慰？什麼樣的安慰？
「下決心喜歡她了沒？」
「嗯....應該是有決心了吧。」我低低地回答。
劉湘蘋沉默了大概十秒，吐了口氣，說：
「既然下定決心就好好實行，這本來就沒什麼道理，跟摸不著的愛情計較這個那個，你只會輸得更慘而已。」
「嗯....我知道。」
「要是你感覺難過，」她又停頓句子，我聽見演奏樂被關掉了：「真的寂寞的話，再來找我，我們還可以一起在屋頂喝喝上回咖啡的續杯。」
我聽了，嘴邊一抹風采，那算是微笑吧。
咖啡的續杯嗎？
跟劉湘蘋喝咖啡是不錯的滋味，但，要是可以，我很想和Catherine喝一杯只屬於我和她的星夜咖啡。
雖然也許沒機會了。
一杯醉人的Catherine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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