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弄不懂為什麼Catherine那麼喜歡對我強調這句話,甚至,還一度錯怪她。
可能真如她一向透露給我的訊息那樣,其實我根本就搞不清楚她的情況....。
接近,對她而言,可能真的會是傷害。
「不是啊,」我盡量保持穩定的語氣,可是根本假裝不來:「我、我不是只看那句,其實...其實我看了整本啊!」
我講的話零零落落的,一點也沒有組織。
Catherine靜了一下,緩緩地問我:
「你喜歡泰戈爾?」
「我、我只是.....。」
氣氛又凝滯下來,好像我剛剛那句話問錯了,不該這時提出來的,不過又似乎是我對方才的問題不會回答,才讓整個感觸瞬間降溫。
我瞧了一眼Catherine的臉龐,對於她的短髮依舊感到不習慣。
她是為什麼剪掉留了那麼久的長髮呢?
她是為什麼會做這麼大的改變呢?
她是為什麼今天這麼樣的輕鬆寫意呢?
我想我的問號在心中愈來愈多,可是卻沒膽真的開口問她。
好像我還是寧可躲在屬於我自己的角落,吹著寒風輕輕發抖吧?
Catherine是寒風?
那我想我就是窩囊的老鼠了。
「魏治豪,」Catherine好似看透了我的心思,簡單的話反而要命:「你不必因為我而去看泰戈爾。」
「呃.....。」
好冰的山頭,怎麼可能有人跨越得了?
雖然我已經習慣了,可是每次受到這種無謂的推開,心裡還是多少感覺有點難過。
咦...?
剛剛那句話是不是有點奇怪?
「呃,Catherine,妳剛剛那句話...?」我的疑惑含在嘴邊,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問下去。
我覺得我的心臟好像快要蹦出來似的,一點也沒辦法被我控制住,就只能隨著她的面容起伏。
「你不必因為我而去看泰戈爾」?
難道Catherine早就知道我對她的感覺和一般同學不一樣了?
可是,那也有可能,菜頭曾經對我說過,從我的各種反應來研判,Catherine不可能還不知道我對她的感覺。
雖然我不太相信,但菜頭說的是不是真的,可能我很快就能得到印證。
Catherine好像是嘆了口氣,很輕很淺,所以我不敢確定,可是她現在的表情看來和她那俏麗短髮不搭,只是,再怎麼不搭也比不上她說的話給我來得震撼:
「CICI對我提起你。」
「什麼?」我沒回過神來。
「我知道你的感覺。」
「啊?」我依舊傻著。
Catherine靜靜地喝著咖啡,彷彿剛剛說的那兩句話和她沒有什麼關係,也彷彿,我和她的世界快要從此決裂。
我感覺手心冒汗,從來沒有過這樣子的緊張,教我心神不寧又無法克制內心的衝動。
不安?
忽然間從腦中飄過許多過去和她說話的畫面,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像是快要走入墳墓的老者。
她的手輕輕將咖啡杯放下,我的眼神已經是沒辦法地直望著她,彷彿絕望。
「我的家庭,」完全出乎我的意料,Catherine以淺淺的語氣談起她的過去,但在我聽來,卻讓我幾乎無法喘息:「是碎裂的,那個人他...不顧家,所有一切就此改變,我視野所及的都是難過。」
「那、那個人?」我嚥下口水。
「.....我父親。」
我隱沒自己的情緒,眼睛有點失神。
赫然我想起以前CICI對我提到Catherine的爸爸回來時,臉上的那種慌張。
Catherine嘴角依然掛著微笑,那是我很清楚可以看見的,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她還能夠這樣笑著。
好像,她已經太習慣這種事實。
「之後,母親也離開,留下我和哥哥一起生活,只有幾年回來一次的父親與每個月的生活費。」她說得一派自然,在我心中卻快要無法接受。
咖啡館內的氣氛還是溫馨,但,我敢說溫馨的女神閃過了我和Catherine這桌。
「冰冷的生活費....。」
聽見Catherine這麼說,我原本想要說點什麼的嘴巴又閉了起來。
我說的話,大概都會是廢話。
氣氛沉澱下去,我不知道可以怎麼樣讓氣氛再次熱絡起來,如果菜頭在的話,他是不是有辦法幫我?
第一次我的話比Catherine還少。
她只說到這裡,她的短髮也只能存留在我的腦中嗎?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她要跟我說那麼多,那已經超過了我預料可以接受的範圍了,本來我沒打算聽她說那麼多的...我以為會是我說得更多,她只是聽眾。
如今看來,我才是聽眾,而且,只是個單純得再不過的聽眾,如何也接近不了說故事的人...。
Catherine所背負的過去,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的呢?
究竟為什麼?
「Catherine...,那、妳媽媽呢....?」打起所剩不多的勇氣,我問得相當惶恐,也害怕讓氣氛更僵。
「她沒有回來過。」
我知道我問了個傷心事,但是看向Catherine的時候,我第一次真的被她嚇著了。
Catherine的眼眶隱著淚光。
哪怕只是極短的一瞬間,我真的看到了。
她既快又細膩地拭去透明的思念,讓我又見著冷冷的安靜,似乎,她不會再次失態了。
「魏治豪,」在我還沒清醒的時候,她的問句宛如將我推入深淵地牢,令我的下巴只能鬆開閂扣,微微張著:「這些你都知道了,你還覺得...接近我會是什麼好事嗎?」
也許,我才認清了為什麼我始終無法接近的原因。
也許,那是我腦海中唯一可以留下的畫面。
也許,我只能確定她曾經對我微笑過。
也許,這個也許從來就不應該存在。
Catherine對我勾出淺淺的嘴角上揚,只是,那抹痕跡我想我永遠也遺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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