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了海哥「方城鎖憶」後,高中時代的種種,那一直螫伏在心田深處的泛黃刻痕,在三十年代的目前,悄悄從腦海裡又熨壓出那不願被遺忘的痕跡。
對我來說,高中時期的確是生命中重要的一個分水嶺。也是所以成為目前自己的一個關鍵期。青澀年華那稍嫌狹隘的生命經驗裡,除了準備考試,熱中運動,不然就是偷偷暗戀女孩子,或者以書信大膽表白。不然幾個好同學,為了某死黨的戀情,幫忙蒐集情報資料,擬定作戰方針,插一雙丘比特的翅膀在自己的背上。這些電影或動畫裡不斷被描繪的老套,在每個輕狂的人生註記裡,都曾親自寫上一筆,也是每一代小伙子邁向成人前在「微型社會」裡無法向女性解釋的「男人的浪漫」。
由於高中聯考時數學科的崩盤,筆者進到當時第四志願的市立前鎮高中。那一年撕榜的地點就在前中的藝能大樓。十六歲的筆者帶著陰霾的心情前去撕榜。看著雄中、附中、鳳中一一被黑馬之姿的同學們撕走後,我只能拿著自己不願相信卻不能不撕的單子,走到前中的報到處。事情很簡單,我進來撕榜的學校就是我未來得待三年的地方,也是畢業後讓我一直懷念的母校。只是當時的我,無法原諒自己只考到這裡。熟識的小學同學進入雄女,競爭對手全考上雄中。那一年的夏天,筆者很晦暗。宮崎駿的「天空之城」與王祖賢的「倩女幽魂」看了十次以上,張清芳那首「認真的眼睛」聽到耳朵快長繭,只想暫時逃避高中聯考後師長父母失望的眼神與同學言不由衷的同情。滿腦子拼輸贏的筆者,想把希望寄託在三年後,也想跑到雄女的圍牆旁,告訴小學國中一直同校的她:「給我三年,我會努力跟上。」
日本有句諺語:「前往勸人回頭的卻一去不回頭。」這正是我進入前中後,從不認同到被同化的過程。高中一年級,我進入的男生班是預設為高二自然組的一年六班。導師是化學老師,講話常有逗趣的口頭禪。比如:「各位先生看這邊,老師要變魔術了…」他上課真的像在表演,頗有諧星本色。還有綽號「二葉松」的數學老師。雖是高師大的碩班畢業,但每次解課本的簡單習題總可以和同學們吵成一團。因為常被拆臺,同學不是直接指謫老師的錯誤就是對老師溫吞的教法以無視的態度各自為政,讓他氣到不想上課。此外溫文儒雅的國文科資成都老師,沒有男老師的急躁不耐,對於同學總是像某電影裡的唐僧般,句句囑咐,聲聲勸說,從不發脾氣罵人,修養可說好到家。而且資老師還是親自給「怡園」題字的名人。
整個高中年代,深具「特色」的老師們實在不少,詳加贅述,或有不能。以影響力來看,印象最深的,一位是高一下去補習所認識的數學老師,黃鴻洲老師,他也在本校任高三導師。另一位則是高二分班後的導師,吳淑蘭老師。兩位在筆者畢業後先後調到雄中去服務。黃老師是治好筆者數學恐懼症的高人,他很清楚我是屬於上場考試一緊張腦袋馬上當機的人,所以他勸我勤做題目並歸類,找出解題關鍵然後訓練思考模組與方式。考試時以經驗輔助思考,然後運用一定的思考技巧來解題。雖然高中數學不比國中,這一套用於國中似乎可行但是高中數學不是做多可以應付,當時也不曉得是不是自己慢慢開竅,花了時間,題目也作多了後對於解題便越來越有心得。二年級後,數學科已經可以和國文與英文成為本命科目,當時寫在桌上的名言,有一句是這樣的:「數學先,文科留後。」高三之前,讀書的時間,真的一半以上都撥給數學了,也因為如此,歷史與地理長期被我忽視。本身對歷史感興趣還好,所以臨時抱佛腳還可以有好成績,一直呈現平庸的地理卻在大學聯考時出搥,絆了自己一下,丟了十分左右的「自責分」,不過也因此才有緣認識了指南山巔醉夢溪畔的五一O八諸位友人,這是命運送給我的美麗錯誤。
高二分組後,包括我在內的七名同學,轉到社會組的二年十八班--校內令人羨慕的三班男女合班之一。該班分組後導師沒有更換,一直都是年輕且靦覥的吳老師。選念社會組,最大的原因還是對自己的數理能力完全沒信心。那時好時壞的自然科與數學科,讓我覺得或許在社會組才能出頭。懷著忐忑的心情在暑期輔導時到十八班報到,坐在筆者旁邊的同學也就是之前「交錯的思念」一文裡,去年剛結婚的同窗,她是從高一就待在原班,而原班也有七位打散到其它自然組的班級去。高二算是整個高中時期的黃金年代。一如預想,社會組的科目和好轉的數學科,讓筆者對功課的焦慮變輕了。怎麼考都不太會輸人後,學校活動、發展嗜好、任幹部等就慢慢塞滿自己那封閉單純的校園生活。在社團活動上,我是無所屬的「海鷗社」,社團時間就是和自家人或他班同學打籃球排球鍛鍊體力的體育課。在和異性的互動上,有好感的同窗,也只是維持著良性競爭的朋友關係。能如此單純討論功課的友人,即使長大後也找不到第二位了。服役時筆者單方面的行為姑且不論,彼女的心思一直都忠於自己的初衷,長久以來不曾有變。而小學時以為的「本命」,在家附近的雄女唸書的她,後來一如預期考上了台大土木系與同系研究所。高中三年也只在補習班才看得到她的身影。不管對哪一方而言,因為生活場域必然的差異,連帶許多事情無法像國中小時那樣的篤定。然而,當時也做過不少傻事。託國中的死黨鼎力相助,仍擁有一張她在大露營時的照片。很多事情,熬不過光陰的無情,意識到改變的當下,自以為是的純情也只是佐證春去秋來的無常。直到2001年,因學校建築學會辦研討會聯繫事務才在北部又有她的消息,之後情況就和高中同窗的演變如出一轍。
至於另一位影響筆者很深的老師--吳老師,帶班比高一的化學老師更尊重學生的個別差異與自主性。班上雖然秩序整潔都不怎樣,成績在學校整體的比較也只是中上,不過吳老師帶班的熱誠與無條件的關愛並不必然得和我們的表現做等值的交換。也因為吳老師對學生的付出與關愛,讓不少同學畢業後紛紛執起教鞭抗顏為師。從小學到高中,目前都有同學們在執教的身影。筆者當時立志當個老師,也是受到她的影響。雖然同學們對於老師那從美國留學回來,自顧自地在班上侃侃而談,以菁英之姿教訓我們這些晚輩的男友相當不以為然。即便如此,吳老師在大家心中的地位還是非常穩固。不少男同學即使把數學考爛了,也從未放棄英文。吳老師的班級經營,沒有什麼技巧,就是無條件關懷,不求回報而已。
升上高三,在奔流而來的複習考與不斷亂入的月考折磨下,大家意識到不久即將畢業,有的同學急著跟女生表白試圖抓住青春的尾巴,有的隱藏實力在學校玩得更兇,在自修課直接把整套聖鬥士星矢的漫畫攤在桌上「自習」兼「出租」。班上以女孩子為主的讀書會開始各自成形,到考前無休止地晚間自行留校溫書。老師希望班上能結合成一個互助的團隊,因此鼓勵班上同學盡量留校。雖然老師這樣鼓勵,我還是有一天沒一天地留下來晚自習,畢竟比較想待自己書房準備功課。其他人的想法我不清楚,不過我也無意像上述一般在家裡拼命K,來學校卻在人家唸書時拼命玩這樣的沒常識。畢竟分組後兩年的同窗之緣,大家既是同樣生存於那聯考戰場裡的同志,寧可把競爭者侷限在外校的學生,也不願意把每天朝夕相處的好同學也當成計較分數的對手。畢業後,在1996、2002、2006年,班上共開過三次同學會。吳老師在第一次出席,當時老師已經懷孕了,大家都樂的像是自己添丁一般。筆者出席過兩次。每當同學叫我綽號時,談笑之間,高中的時光彷彿又再一次回到大家身邊。那一段即使只是小型社會的人際串聯,單純與率真的人際互動或生活目的,同樣的教材與行事曆,全國所有高中生會經歷的事情也都大同小異,但是長大後的我們,卻會為曾經共同的友情年代,不時的以各種方式重溫回憶,用照片,用文章,從小說或電影,撥電話或捎郵件,或運作心裡的時光機.....
如同松濤所言,每個人界定的黃金年代都不同。「時光機器」的小說範式往往是這類懷舊心情的故事原型。然而,就如同愛因斯坦所認知的世界觀。即使我們超越了光速,過去的種種也只是如電影般的殘像從眼簾掃過,「回到未來」裡能夠觸摸到過去的人事地物的設定是絕對不可能存在於現實的科學神話。然而,每個人的心靈也都是主觀的時光機器。我們總是試圖複製過去的感覺與行為,在陌生的人群或事物因果裡找到舊有的認知與平衡,在聯繫故舊裡肯定自己心中的那一塊田畝並不曾枯萎或消失在那不成比例且不斷累積的現在與未來。這也是我想要藉這篇文章講出來的一番自以為是。即使,心中的時光機器,能無誤的運作,但是否終究只是選擇性地播出當時的影像?即便是攝影,角度與光影的搭配仍然可以讓現實與想呈現的真實,有所倒置。因此, 當路過的朋友在觀看此文時,對於筆者所著眼的「角度」,一笑置之即可,如此感激不盡。
附圖:前鎮高中「怡園」 歌曲:五月天 「九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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