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關鍵 現在想起來，過往的許多事情，原本以爲很小，卻都在以後深刻地影響了彼此。如果能夠沿著這裏的文字，回到那個理想的年代，那我一定會堅定地對那個人說—— 這一切，原來都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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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顔彩
你知道女人的眼淚能用來做什麽麽？她吐了口煙，突然問我。

我打量著她。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久失護理的頭髮已經略顯枯黃，皮膚給人的感覺也很粗糙，甚至皺紋之類的不太適合這個年齡的東西，都已經占滿了她的面容。概括起來說，她好象被人在沙子裏埋過一樣。

我又搖頭，和她交談，我總會被她反復無常的跳躍所擊敗，如果硬要跟上她的思緒，就顯得做作，我乾脆很老實地承認自己的無知。

她摁滅了那支煙，開始哭起來。或許因爲曾經是業餘的演員，又或者是生活積壓在她心裏的愁苦過於深厚，她的眼淚不需要聲音，就已經大滴大滴地落在玻璃茶几上。

她站起身，依舊哭著，然後把放在餐桌上的金魚缸端了過來，在茶几上擺放到一個適當的位置，再然後——她大滴大滴的，清澈的眼淚，就迅速地掉進了金魚缸裏，擊起一朵朵小水花。僅有的一條透明身子的小金魚，就在漣漪的中心駐留下來，只是擺尾巴，不肯離開。

2．琪琪
她把自己打扮成一個穿牛仔褲的吉他手，很優雅地把那把舊吉他抱在懷裏，一隻腳站著，另外一隻“腳”的地方，卻只有空蕩蕩的褲管。

我打量著她。她很漂亮。臉上的清淡彩妝搭配得很恰當，小耳釘璀璨奪目，眼睛裏有深邃誘人的瞳孔。

她的聲音不算很甜美，但是唱了一首Norwegian Wood，卻是剛好凸顯了味道。她的吉他彈得極好，不考慮器材的優劣，和CD裏的原聲幾乎不相上下。她輕輕地吟唱，慢慢地閉上她美麗的大眼睛，身體左右搖擺。

所有人都被她深深感動著，一邊打著拍子一邊隨聲附唱，頓時，這個有些寒磣的小房間，被溫馨和友善的氣氛籠罩起來，儘管是冬天，儘管這裏沒有暖氣，可是所有人都陶醉著，被溫暖著。

歌曲不長，當最後一個音符結束的時候，她很開心地笑了起來，露出甜甜的小酒窩，然後朝我們深深地鞠了一躬，再用她唯一的一隻腳，蹦蹦跳跳地回到座位上，拿起一隻黑簧管，開始新的演奏。

3．若亦
她今天晚上已經找了第四個男人，在同一張床上，用各種誇張的姿勢做愛。

白天，她在市中心最高的寫字樓裏瘋狂工作。我參觀過她的辦公桌，永遠是一尺多高的文件等著她去處理，那台高級電腦的鍵盤已經換過七次，平均每個的壽命只有兩個月。另外還有喝剩的咖啡，我試著喝了一口，濃得苦不堪言——她幾乎沒有一個晚上能好好休息，不是工作，就是和不同的男人，一直做愛到天亮。

她需要化很多的妝，來掩飾過早衰老的皮膚。因爲總有一個個的客戶等著她去接見，她代表了公司的形象。

她喜歡畫畫，主題總是死去的貓或者瘦得皮包骨頭的小女孩，並喜歡把她的作品起名叫“我的童年”。

每次遇到我，她最喜歡的問題是：“你覺得我是不是已經死了？”不然就是“我到底活過沒有？”

或許只有在做愛的時候，她才知道答案。所以她總是不停地問，不停地尋找答案。

4．藍茜
她是這裏最小的病人，今年才14歲，但是似乎也是病情最嚴重的一個——沒有人能肯定，畢竟心理上的精神疾病有時候很難和器質上的精神疾病區分開，若是前者，則不可度量。

我一直很渴望走進一個自閉者的內心世界，然而百餘年裏對於此類疾病的治療經驗告訴我，這有多麽地困難。我只能時刻守候在她身邊，期待從某個瞬間的眼神裏，讀出她所感受的那個世界。

事實上，一天裏的大多數時間，她甚至連眼睛都不願意睜開。她能傳達給我的資訊只有她喜歡穿這套純棉的睡衣，再套上細駱駝絨外套，然後坐在藤搖椅上曬太陽。這也成爲她消磨一天裏大多數時間的唯一方式。如果是陰雨天，她只躺在床上。

難以想象一個正當花季的少女，在自己營造的封閉世界裏是如何去思維，去感覺，去生活，但是她就是這樣。我也不知道在將來的某一天她會不會猛然醒悟過來，回歸到這個大千世界中。不過有時候，我會悄悄地羡慕起她——

也許在那個她自己的世界裏，她是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