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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21 18:50:27| 人氣77| 回應2 | 上一篇 | 下一篇

為什麼是妳... 『1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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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你...(十一) 約會

當手機鬧鈴響起時,我立即將它按掉,小田仍在睡,雖然他很豬,但我仍是怕吵醒了他。

我坐起身子,用雙手磨蹭著臉頰,試著讓自己能更快清醒些。待會便要去找芷涵,這是我們之間第一次的約會,我可不想在這種值得記念的日子裡,留下一個遲到的臭名。

當我刷完牙後,隨即面臨最重大的抉擇,挑選衣褲!我是個穿著十分隨意的人,平時出門都是一件T恤配上一條牛仔褲,也不講究顏色的搭配,好穿就好是我的原則。

然而今天是個特殊日子,我只好看著衣櫥裡的眾多衣物,努力的想挑選出最好的搭配。就在我萬般猶豫之時,忽然有人在我背後說話……

「你看著一堆衣服罰站是做什麼啊?」小田睡眼惺忪的看著我,說完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嚇了一跳的我,回過頭來訝異的看著他道:「你不是在睡覺嗎,怎醒過來了?」

小田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道:「某個人又是鬧鐘又是乒乒乓乓的,我不想起來也不行。」

雖然我已經盡量放低聲音,不過仍是吵醒了小田,我歉然地道:「抱歉。」

小田又打一個哈欠後瞇著眼睛問道:「你這麼早起來要做什麼啊?」

雖然我原本不想讓小田知道,但如今紙包不住火了,既然被發現,乾脆就全盤托出,免得他事後說我不夠朋友。

小田聽完後勉強掙扎的爬下床,走到我身旁瞪了我一眼後才道:「還想瞞著我,真不夠義氣。」我只能像個做錯事被媽媽抓到的小孩一樣,支支吾吾的想解釋卻又找不出理由來。

小田看我沒說話便自顧地續道:「我幫你挑吧,免得芷涵一看到你便叫你回家了。」

我雖然想反駁,但卻清楚知道此時的我需要他幫忙,得罪不起他,只好忍氣吞聲的道:「麻煩你了……」心想,若小田挑出來的衣褲害我被打槍他就慘了,哼哼!

小田並沒理會我,只見他眼神專注在衣服與我身上飄移不定,好半時才拿起一件褐色T恤配上淡色牛仔褲給我。小田無奈的道:「你的衣服太少了,這樣搭還比較休閒,也不至於太過灰暗。」

我看了一下其它衣服,的確幾乎都是以黑的、灰的居多,我只好苦笑道:「沒辦法,我比較喜歡暗色系的呀。」說完,我便拿著他選給我的衣褲走進浴室裡換。雖然我與小田都是男的,但因為某些原因,我換衣服仍是會進浴室,而小田早已習以為常。

當我打開浴室門時,小田立即叫我過去。我疑惑的問道:「怎了?」

小田沒好氣的道:「你不看看你那是什麼鳥髮型,都什麼年代了,不做點造型就要去約會嗎?」

我順手拿起桌上的鏡子,仔細端詳了一下,有梳理整齊呀。不懂小田意思的我,只好問道:「不然要梳什麼髮型呢?」

小田打了個哈欠後道:「我幫你抓個型出來。」便招手要我去椅子上坐好。

小田站在我身後,我透過鏡子看到他雙手不知抹上些什麼,然後就在我頭髮上東抓抓、西搓搓的。片刻後小田才拍了一下我的頭道:「好了,你看看吧。」

我看了一下,發覺有些不習慣。鏡中的我,頭髮被小田這麼一弄,變得有些雜亂。我坦白說出我心裡的疑惑道:「我怎感覺有點醜?」

小田先是不屑的看了我一眼,才又得意的道:「這是你還看不習慣。相信我吧,待會芷涵看到你的新造型時你就知了。」

我有些不願意,不過這是小田的一番好意,畢竟他這頭豬可是為了幫我而爬起床的,我不忍拂逆他,只好點頭說是!

我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接近十點半了,趕緊帶上手機、錢包,準備先行出門去等芷涵。小田也就躺回床上繼續睡他的回籠覺。

          *          *          *

當我開著休旅車抵達約定好的地點OK便利商店時,芷涵還沒到。我先將車子隨意的停在路邊,走進便利商店裡頭買了兩罐飲料。我並不知道芷涵喜歡喝什麼,但曾經見過她喝著『波蜜果菜汁』,於是順便買了一罐給她。

我結完帳拿著飲料要走上車時,忽然有人拍著我的背道:「先生,我要舉發你違規停車哦。」

我立即認出那甜美清柔的嗓音的主人是誰,於是十分配合地哀求道:「求求您大人有大諒,我只是去買個飲料要給我朋友喝,可別告發我呀。」說完還轉過身單膝跪下,兩手捧著飲料呈上。

芷涵被我滑稽的行為逗的失聲嬌笑,笑了一會後才道:「瞧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我就饒過你這次吧,不過下次可不行再這樣唷。」

我繼續扮可憐的道:「請問我可以平身了嗎?」這時間大白天的,路人甲乙丙可是很多的,我這近乎白癡的行為,已經引起不少人的側目。

芷涵這時才想到周遭的路人,頓時有些發窘的道:「哎唷,快起來呀,很多人看耶。」

我站起身來拍拍膝蓋上的灰塵,才正容地道:「小姐,在下有這個榮幸請妳共用午餐嗎?」

芷涵白了我一眼,嗔道:「你那時變得跟小田一樣油腔滑調呀?」

我無辜的道:「可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頓一頓又道:「先上車吧。」

我先行幫芷涵打開車門,待她坐好後才走到駕駛席。

我發動了車子,順便問道:「妳想吃什麼?」

芷涵猶豫了一會,最後道:「都可以。」

我便接口道:「那吃貴族世家吧,好嗎?」

芷涵點點頭,輕輕的『嗯』一聲表示同意,於是我就開往復興路上的貴族世家去。

本來我的話並不多,但不知為何,只要是與芷涵談天,總是會有說不完的話題,我們兩就這樣一路聊到貴族世家門口。

復興路上的貴族世家雖然備有停車場,不過可能今天是假日的關係,仍是沒有車位,我只好將車子停到稍遠一些的地方。

原先我將車子停在貴族世家門口,要芷涵先下車等我。但她卻十分堅決的道:「我要陪你一起走!」心下感動之餘,也就不再勉強她,就這樣,等我停好車後,我們才一起走向這間牛排館。

「妳要吃什麼呢?」服務生拿著菜單站在旁邊等著我們點餐,我問著芷涵。

芷涵低下頭看著菜單,一會後才對服務生道:「給我一份豬排。」

我見芷涵點了餐,便跟著道:「我要牛排,七分熟。」待服務生走後我疑惑的問芷涵道:「怎麼不吃好一些的呢?」

芷涵笑嘻嘻的回我道:「幫你省錢呀。」

「真是的,又沒關係。」說完便站起身,問芷涵道:「我去倒飲料,妳要喝什麼?」

「可樂。」

當我回來時,芷涵並不在座位上,我環目四處找了一下,才看到她正在沙拉吧前,我便再去打了兩碗玉米濃湯回來。

星期六的客人很多,我們倆一邊吃著沙拉吧一邊聊著天,等了快二十分鐘,這才上菜。

平常我吃東西的一貫態度是快!套一句小田對我的評語是說,耗子在吃東西時,只能用疾風掃落葉來形容,當然講難聽點就是餓死鬼投胎。

不過今天的我特別注重形象,因為眼前坐了一位佳人,我可不願意讓她感覺到我的粗俗,只好一口一口的細嚼慢嚥。

「你今天的髮型很好看耶,怎麼平時不弄這樣呢?」芷涵忽然問。

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如實稟告道:「其實這是我要出門前,小田特地幫我弄的。」我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個髮型,令我覺得有些怪,但芷涵卻跟小田一樣,都覺得好看。看來是我跟不上潮流了……

芷涵仔細端詳了一會後才笑道:「你以後都要打扮好再上班唷。」

我遲疑了一下,無奈道:「可是我不會耶。」

「叫小田教你怎樣抓呀。」

「哦,好吧。」

芷涵見我答應了,隨即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給我,當場令我傻眼了。芷涵現在已經不像當初剛來做時那麼害羞,平時跟我們也都有說有笑的,不過我每次只要看見她的笑容,都會不自覺的傻楞在原地。

「呆瓜,你又在發什麼呆?」芷涵清柔的嗓音,把我拉回到現實。

我愣了一下,才輕聲道:「我哪有。」

芷涵淺笑道:「還說沒有,你看你連叉子都拿反了。」

我錯愕著看了一下,疑惑的道:「有嗎?左手拿刀子,右手拿叉子沒錯吧?」

芷涵聽到我的說法,啞然失笑道:「笨蛋,說你拿反了還不信,是左手拿叉子,右手拿刀子才對。」

我搔搔頭遲疑地道:「是這樣嗎?」

芷涵嬌笑道:「你看看別桌的人是怎樣拿的。」

我依言往附近的人看去,才發覺似乎只有我是持相反的,立即感到有些羞赧,竟然在心上人面前丟臉。

芷涵見我害臊的低下頭去,便柔聲道:「趕快糾正過來唷,下次可要記得了。」

我點點頭,輕輕的『嗯』一聲。

「笨蛋,趕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嗯。」

當我們用餐結束時,已經是一小時後的事了。我們兩肩併肩聊著天走向停車處,準備要去一中逛街時,卻發覺……車呢?車不見了!只剩下地上留著用白色粉筆寫的幾行字。




為什麼是你...(十二) 牽手

星期六的中午,豔陽高照,車輛奔馳而過的呼嘯聲,混合著排放出來的廢氣,形成一股獨特的異味。柏油路上,由於天氣熱的關係,隱隱散發著一股透明的熱氣。我與芷涵,正站在這樣的馬路邊,揮手招著計程車……

「麻煩您了,文心南七路,拖吊場。」甫一上車,我便向司機說明去處。

這台計程車外表看起來挺新的,內裡也沒有讓我們兩失望,乘座起來的確相當舒適,我與芷涵一起坐在後座。然而有些遺憾的就是,司機是個歐吉桑……

「年輕人,你的車子被拖走了哦?」歐吉桑司機操著外省口音對我說。

我愣了一下,才回道:「呃,對呀,現在要去領車子。」心想著,完了,該不會遇到一個愛碎碎唸的司機吧。

老司機一邊開著車,一邊道:「哎呀,時機差,政府缺錢,咱們做小老百姓的就要小心點,你看看,你這下就為國家貢獻了。」

我與芷涵對視一眼,我看見她眼中寫著無奈,我只好苦笑地應道:「嗯,是啊。」

不過這個老司機顯然沒打算就此善罷干休,只聽他款款地哀嘆道:「民X黨沒有用啊。想當年,蔣經國先生多麼偉大,經濟奇蹟呀,你知道經濟奇蹟是啥吧?」真是可愛的歐吉桑,講到一半還怕我不懂,特別問一下。

我苦著一張臉,彷彿受盡婆婆虐待的小媳婦般,萬般委屈卻又只能低聲下氣地道:「我知道,我知道……」芷涵在一旁瞧著我的表情變化,忍不住抿嘴輕笑起來。我見到她的舉動,沒好氣的瞄了她一眼,沒解救我就算了,還取笑我,我真命苦啊——

老司機開始自顧自地訴說起陳年往事,講到痛心處還會用力的『唉』一聲。我與芷涵選擇了乖乖當聽眾。當老一輩的人講起了當兵或者陳年往事時,總是有如滔滔江水奔騰不止、百川匯宗般綿綿不絕,此時,最好的語言就是『嗯、對呀、然後呢、是哦』。

天無絕人之路,我終於深曉此大道理的奧義,文心南七路拖吊場終於到了。

下車前,老司機還塞給我一張名片,跟我說若以後要坐車,可以打給他,他會算我便宜點。因為他說,很少有人願意跟他聊這麼久,他已經好久沒這麼開心了。看著老司機開心的表情,我不禁為之一楞,只是聽聽他說話而已,應該算不了什麼吧。但老司機卻因此而感到心滿意足,我忽然有種感觸,也許我們這些年輕人真的是太少陪老人家了,我是如此,老司機的孩子或許也是如此……

下車後,老司機緩緩的開走他的計程車,我也揮著手跟他說再見。回過頭看向芷涵時,她正用著十分訝異的眼神打量我,見我望向她便道:「我以為你會請那位司機安靜耶,想不到你能跟他有一搭沒一唱的聊起來,不錯唷。」說完,又給我一個甜甜的微笑。

我不清楚芷涵這句究竟是褒或是貶,只好傻笑來帶過。

當我要走進去領車子時,忽然想起剛剛拿了五百元給老司機,而他只給我一張名片!是的,我顧著跟老司機講話道別離,他顧著跟我寒喧說再見,結果,他忘了,我也忘了。這下好了,身上剩一千多,不夠錢領車了。

「你怎麼了?」芷涵見我神色怪怪的,關心的問道。

我訕訕的笑了幾聲,把剛剛的事跟她說。

芷涵聽完後先是一楞,然後才笑了出來道:「你看,以後別顧著聊天就忘東忘西的。」頓了一下,又續道:「他不是有給你名片,你要打電話請他拿回來嗎?」

我猶豫了一下,最後搖搖頭道:「錢過手,沒當面點清,有理說不清。前面那裡有間萊爾富,我過去領個錢吧。」我戶頭裡有七萬,這是我每個月慢慢存下來的錢,通常是不會花到。但這個月例外了,沒辦法,要追女孩子,不花錢怎行。

我剛跑出幾步時,芷涵忽然叫道:「浩志,不用啦!」聽到她叫我,我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她,只見她又續道:「我這邊有,先拿我的墊吧。」

我站在原地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選擇走回去接過她的錢。

「我等等再領還給妳。」我說。

「嗯。」

「妳在外面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嗯。」

我小跑步進去裡頭,很快的辦好相關手續以及繳費,約莫十分鐘後,我便開著被拖走的休旅車出來了。

芷涵一坐上車,便說道:「好熱唷,才春天而已,就這麼熱。」說完,還呼了一口氣。

我邊將冷氣轉強些,邊道:「我們先來看電影吧,現在還挺熱的,要逛街晚點再逛好嗎?」

芷涵點點頭後道:「要去哪間看?」

我想了一下後道:「日新或華納威秀德安店吧,這兩間都不錯。」

芷涵猶豫了一下後問道:「哪間離這裡比較近?」

「日新!」

「那就日新吧。」

「為什麼?」

「這樣就不用開太遠呀。」

          *          *          *

到了日新時,由於不久前的經歷,使得我不敢在亂停車。便將車子停到附近的收費停車場裡,兩個人再一起走回電影院。

「耶,剩二十分鐘就要演了,不用等太久嚕。」芷涵看完放映時刻表後,興奮的跟我說。

看著芷涵這彷彿孩子般的行為,使我想到現在的她簡直跟上班時的她判若兩人。尤其當初剛認識她時,她總是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聽著我們聊天,也很少見到她的笑容。我不禁笑道:「芷涵,妳上班時跟現在差好多唷,為什麼呢?」

芷涵楞了一下,才皺著她可愛的小鼻子嗔道:「人家是跟你出來感到很開心,才這樣的,哼。」

我聽到她這似有情若無意的話語,心裡頓時流過一絲暖意,甜滋滋的。就在我要開口時,忽然一股可怕的念頭滑過我的腦海……眼前這清秀麗人的笑顏,是如此美麗動人,然而,若她真的是『她』,那我以後還有機會再看到這甜美的笑臉嗎?

我感到一陣暈眩,眉頭下意識的深鎖,身旁的芷涵見到我臉色忽然變了,擔心地道:「你怎麼了?」

我緊皺著雙眉,雙眸微閉,用手按壓著兩邊的太陽穴,片刻後才緩緩地道:「我沒事……剛剛忽然有些頭暈而已。」

芷涵擔心的問道:「是貧血嗎?」

我苦笑的道:「我沒貧血過。」

芷涵皺緊眉頭遲疑地道:「還是中暑了呢?」話一說完,便將她潔白柔嫩的右手搭上我的額頭。

芷涵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我傻楞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

一會後,芷涵才將手伸了下來,歪著頭自言自語地道:「也不會很燙呀……」

我瞧著芷涵這些可愛的舉動,不禁笑道:「傻瓜,我沒事的。」

芷涵聽到我的調侃,立即嘟起嘴來作無聲的抗議。

我笑著摸摸芷涵的頭,柔聲道:「我先去買票,妳去叫飲料,好嗎?」

芷涵點點頭『嗯』一聲,我便將一張百元鈔票拿給她。

          *          *          *

看完了電影,我們興致匆匆的準備去逛街,目的地只有兩個地方,逢甲或一中街,最後芷涵選擇了後者。

停好了車子,當我們踏上一中街這條路時,眼前的景象,頓時讓我傻眼。

天啊,星期六的晚上,一中街的景象,用人山人海、萬頭亂竄或許還不能形容出眼前景象的萬分之一;我見芷涵義無反顧的帶頭衝鋒,一馬當先的長驅直入,深怕芷涵會被人海戰術所困的我,立即排除萬難,過關斬將,勇往直前的衝到她身旁……

芷涵不知怎走的,在這裡我感到舉步維艱、寸步難行,然而她卻旁若無人、身輕如燕。我這次不是在廢話,真的。我說這些,是因為,呃……我跟芷涵走丟了……

就在我四處尋找著芷涵的身影時,手機響起了。

「浩志,你在哪呀?」芷涵打電話來問我。

「什麼?這裡很吵,我聽不清楚!」我用吼的回她,因為旁邊實在是太吵了。

「我說你——在——哪——呀?」芷涵這次大聲多了,我總算聽的清楚。

「我在剛剛進來的路口那呀。」我繼續對著電話吼道。

「你待在那兒別動,我去找你。」

「好。」

片刻後,我總算在人潮裡見到一身雪白衣裳的芷涵。

「你怎麼走的這麼慢?害我在那擔心著。」芷涵雙手叉著腰,微微皺著眉頭訓斥著我。

我無辜地道:「我以為妳在旁邊的店家看東西,哪知道妳一轉眼便不見人影了。」

芷涵嘟了一下嘴,然後,忽然伸出手來牽著我……我頓感渾身一震,腦海裡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講些什麼……

我的驚慌失措,相對著芷涵卻是平靜自如,只聽她輕聲道:「牽好唷,可別在走丟了。」

我點點頭,『嗯』一聲,任由她牽著我逛起街來……
為什麼是你...(十三) 夜景

原先我還以為芷涵會大開殺戒、血拼一番,結果兩三小時下來,僅僅只買了兩件衣服而已,大多時間都是花在看東西上面。她說,她喜歡人多熱鬧的地方,會讓她感受到一股安全感。

當我們逛完街走出來時,我才發現芷涵臉上可能因為熱或興奮的關係,所以佈上一層淡淡的紅潮,使她原本就清秀美麗的臉龐,更顯得嬌楚動人。

時間已經已經不早了,逛完街後我順手拿起手機看了一下,已經快十點了。

「接下來想去哪呢?」在開車之前,我問芷涵。

芷涵將車上的冷氣出風口調整到對準她之後,想了一下才道:「我們去看夜景好嗎?」

我疑惑道:「夜景?」

芷涵點點頭後道:「對呀!我好久沒去看夜景了。」她顯得很興奮。

我腦海裡努力回想著欣雅交給我的那張紙條,上面似乎沒提到她喜歡看夜景呀。或者,風景等於夜景呢?

「你不想去嗎?那我們別去也沒關係……」芷涵見我沒搭理他,有些哀怨的說。

我趕緊道:「啊,我在想要去哪裡看夜景比較好啦。」

芷涵笑著撒嬌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頓一下又問我道:「除了大肚山以外還有其它地方可以看嗎?」

「有啊!」我整理了一下腦子裡的記憶後才緩緩訴說著道:「一般人最常去的是大肚山的望高寮,或者都會公園的月老廟;不過太平山區或是豐原公老坪也都不錯,還有清水休息站聽說更棒。」

芷涵驚訝道:「有這麼多地點?」

我沒好氣的瞄了她一眼道:「不然妳知道的有哪些呢?」

芷涵猶豫了一會,小聲地道:「我只知道望高寮跟都會公園耶……」

我邊開著車子邊偷眼望向芷涵,此時的她似乎對自己的孤陋寡聞感到有些羞赧,見到我在偷瞄她,便嗔道:「開車要看路啦!」

「呵呵。」

「吼,你還取笑我!」

我扮作無辜的道:「我那有呀,冤枉啊,我在等妳跟我說妳想去哪看夜景耶!」

芷涵抿著嘴做出苦思狀,聞言便道:「我不知道耶,你覺得哪裡好?」

我想了一下,也不知哪好,乾脆全部都作個介紹,讓她自己挑。

於是我緩緩的道:「望高寮妳去過吧?晚上吵死人,還有人唱著老歌。」

芷涵露出一個同意的神情,點頭道:「嗯,而且唱的還有些抱歉。」

我報以她一個微笑後續道:「都會公園是不錯,不過我很少去,畢竟那裡曾經發生太多事情,所以我寧願去別的地方。」

芷涵疑惑著問我道:「那裡有發生過什麼事嗎?我覺得挺漂亮的耶。」

我道:「這個待會再跟妳說,先決定好去哪,免得我不知要開往那個方向。」

此時的我已經將車子停在路旁休息了。這幾個景點方向皆不同,大肚山往西、太平在東、公老坪與清水休息站則向北,所以我只能選擇停在路邊。

芷涵『哦』一聲後才問道:「除了大肚山外,哪個比較近?」

我想了一下後道:「太平山區最近,再來是公老坪。不過我上次去太平山區看夜景時是騎腳踏車,國中時吧。」

芷涵聽到後懷疑的道:「你還記得路嗎?」

「呃……沒啥把握耶……」我猶豫了一下,七八年前的事了,我有多少成把握呢?

芷涵忽然問道:「清水休息站在哪,會很遠嗎?」

這次我連想都不用想,清水休息站,這麼有名的地方,我怎可能會不知道?我便直接了當的道:「我沒去過!」是的,我真的沒去過。

芷涵可能沒想到我會回答的這麼乾脆俐落,楞了一下後才嗔道:「沒去過要怎樣帶我去?真是的。」

我心裡大喊冤枉,誰說沒去過就等於不知道路?不過好男不跟惡女鬥,嘆了口氣,有些鬱悶的道:「那去公老坪嗎?」

芷涵忽然仔細的看著我,看到我自己都覺得怪怪時,才道:「你真的知道路吧?」

我哭笑不得的看著她道:「我確定我知道路。」

芷涵看著我的表情,笑道:「好啦,我相信你,別在裝可憐了,你這表情很好笑耶!」

我沒好氣的橫了她一眼,發動車子,便往公老坪出發了。

在半路上,我邊開著車邊跟她講述都會公園所發生的事與傳聞。早期都會公園尚未蓋好之前,便有飆車族攔路砍人打劫的事發生,而在公園蓋好完工後,又發生了幾起命案,以及……強姦案……

我有些緊張的瞄著芷涵的神情,當她聽到強姦的字眼時,眉頭微皺了一下,表情有些凝重,似乎與一般人的反應並沒什麼太大的差別。就在我暗自鬆口氣,責怪自己太會胡思亂想時,芷涵忽然開口。

「那些強姦犯都該死!」簡短,並沒多餘的修飾,卻又隱隱透露出一股堅決。

我渾身劇震,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禁微微顫抖著。我強迫自己要冷靜!冷靜!片刻後才終於慢慢的回復過來。好險芷涵正好看著窗外的街景,不知在想些什麼,並沒有發現我剛剛的異樣。

公老坪在豐原,離豐原市區約十分鐘的車程便到了。當兵前,我就已經是加油站的領班,當初大坑加油站缺人時,曾經把我調過去支援一陣子,所以我才會知道這裡該如何走。

我先將車子停在山腳下的便利商店,買好了飲料後,這才繼續上路。只是到了上山的路段時,才發覺路變得好走許多。當初第一次來時,921大地震的痕跡明顯得隨處可見,不過這次已經好多了,許多地方本來坑坑洞洞的,現在都不見了。

目的地尚未到,公老坪山區有三處地方可以觀賞夜景,其中最上方那處的景色最漂亮。不過現在身旁的芷涵看著車窗外的景致,已經不斷發出贊歎聲,一直重複的道:「哇,好美……好漂亮……」說到興奮處時,還會叫我一起看。對此,我只能搖搖頭拒絕,除非我想登上明天的社會新聞版面,就會回頭跟她一起觀賞景色。

不過很顯然的,我並不想上報紙,因為我並沒有回頭。直到到了終點處時,我才有心思去觀賞這美麗的夜景。由公老坪上望過去,能一覽台中海線地區的夜景,台中西海岸、鐵砧山、大安、大甲、梧棲,盡收眼底。

今天雖然是星期六,不過公老坪一如往昔,看夜景的人潮明顯比不上望高寮與都會公園。畢竟說真的,公老坪比較少人知道,我也是因為在大坑工作時有同事帶我來過這,否則我聽都沒聽過這地方。

不過各地方都有著許多靈異故事流傳著,大肚山就不用說了,又是公墓又有碉堡。而公老坪則是聽聞在七月半時,會看到有軍隊打游擊戰!只是這些我認為聽聽就算了,當年對日抗戰時,全台灣哪兒沒死過人呢?信者信其有罷了。

當車子一停下,芷涵便急著打開車門,跑到欄杆處旁,望著一眺無盡的美麗景象,嘴裡不時發出些讚頌歡詞。

我則站在芷涵身後,看著她這天真無邪的模樣,一股愛意悄悄地湧上心頭。

芷涵雙手扶在欄杆上看了許久,才發現我並沒有在她身旁,便左右觀望著找尋我的影子。當她看見我在她身後時,立即跑過來牽著我的手,拉著我一起過來看這美麗的夜景。

「你看,好美唷……耶,那些燈會動,你快看呀,很漂亮耶!」

我們兩就在這美麗的景致前,邊欣賞著,邊聊著天。

「對了,怎麼今天都沒看到你抽菸呢?」芷涵忽然問我。

我摸摸她的頭,笑道:「妳又不會抽煙,我不想讓妳聞到菸味,所以就憋著不抽了。」

芷涵聽到我說的話,忽地垂下俏臉,只是她正好背對著路燈,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我見她似乎有些害羞,便轉移話題道:「妳看天空,好多星星呀!」

芷涵聞言立即抬起頭,隨即讚嘆地道:「真的耶,好美唷……」

我在她身旁看著她這美麗的側臉,忽然有股想把她擁入懷裡的衝動,但最後仍是強行壓下了這個念頭。因為我想到了剛剛在車上她說的那句話,強姦犯都該死……我不禁心想,假如有天被她知道了我的過去,她還會像現在這般對我嗎?

芷涵專注欣賞著燦爛的星空,並不知道身旁的我內心裡的矛盾與掙扎。

忽然,芷涵將她的頭倚靠上我的肩膀上,只聽她緩緩的道:「浩志,謝謝你帶我去這麼多地方,我好開心,真的……好開心……」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使得我楞了一下,隨即保持著不動的姿勢,就這樣讓她將頭枕靠在我的肩膀上,微笑著輕聲道:「傻瓜,下次我再帶妳去更多的地方玩,好嗎?」

芷涵『嗯』一聲,並沒有再說什麼。我們就這樣,任由時光飛逝。

不知過了多久,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才柔聲道:「該走了,妳沒帶外套,晚上山區的霧氣很重,容易著涼的。」

芷涵抗議似的『哼』一聲,才依依不捨離開我的肩膀。

我摸摸她的頭,牽起她柔嫩如玉的手,走向車子那。我先幫芷涵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等著她坐上車。哪知芷涵卻……芷涵竟然撲到我懷裡,緊緊的抱住我……

「浩志,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

時間,靜止了。
為什麼是你...(十四) 悔恨

當我送芷涵回到家時,已經是半夜兩點的事了。今天玩了一整天,芷涵想必是累壞了吧?剛上車時,她還靜靜的看著豐原市街景,等到潭子時,我停下車加了五百元的油,這才發現,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我將音樂聲轉小聲點,再悄悄的將冷氣出風口稍微調偏一些,免得冷氣直接吹在她的臉上,容易著涼。,看著她熟睡中的側臉,一陣憐意湧上心頭。天知道我有多麼想緊緊的將她擁在懷裡,讓她枕靠在我的胸膛,用我寬厚的肩膀保護著她。

深夜的文心路上,變得十分寬廣。一路上並沒幾臺車,紅綠燈彷彿為我而開,延途都是綠燈,久久才轉回一次紅燈,但是我的時速依然維持在60至70公里之間。如果是我單獨一個人開車,我會毫不猶豫的踩下油門,直到破百為止。但身旁有個她,擔心車子的顛簸會搖醒了她;更擔心精神狀況有些欠佳的我,若有個萬一,怎對得起她呢。

一個人開車時是一件很悶的事,尤其當你精神不好時。這也就是平時為什麼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通常都是司機熟識的人的原因,因為坐在那的人,要負責跟開車的人聊著天,幫他分散些注意力。否則當你過渡集中注意力時,總是會在無意間,造成注意力分散。

當車子經過五權西路時,芷涵才悠悠轉醒。她微睜著秀眸,四處環顧了一會才問道:「已經要到了呀?」

我瞧著睡眼惺忪的她,憐惜的道:「是啊,剛過五權西路。」

「你一個人開車一定很悶吧?」

「不會呀,我只是怕妳睡不好而已。」

芷涵『嗯』了一聲,隨即微微低著頭,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我這次直接將車子開進巷子裡,停在芷涵家的左前方後,才對著她道:「到了,趕快洗澡睡覺唷!」

芷涵並沒有搭理我,只是靜靜的注視著我。

我被她瞧著有些不自在,不解的道:「怎了嗎?」

芷涵仍是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並沒有絲毫變動。

時間悄悄的流逝,我皺起眉頭關心的道:「芷涵,妳還好吧?」

又過了一會,芷涵才緩緩地道:「為什麼呢?」

我無言。我知道她沒來由的這句疑問句,問的是什麼,所以我無言。

芷涵嘆了一口氣,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後才淡淡的道:「你也早點睡吧,晚安……」

我緊咬著下唇,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強逼自己按下這股衝動;緊皺著雙眉,心裡五味雜陳著,最後勉強的擠出幾個字……

「對不起。」

芷涵緊緊抿著嘴唇,美麗的臉龐此時顯得有些蒼白。只見她搖搖頭後,嘆道:「我知道這種事勉強不來的,只是我只希望一個原因,為什麼你連這個也不能給我?」

我低下頭來,不敢與她的目光對視。芷涵嘆了口氣後,緩緩伸出她的右手,輕輕的撫摸著我的臉頰,柔聲道:「晚了,你趕快回去休息吧,謝謝你今天陪著我。」

我眼睜睜的看著芷涵打開車門,轉身走進她家裡,直到她掩上了門,我仍是沒有開口挽留她……

我感到胸口有股鬱悶,想要放聲用力的嘶吼出來,緊握著雙拳微微顫抖著,苦無發洩的管道,於是我給自己狠狠的一巴掌。

芷涵,對不起……

          *          *          *

「耗子,聽說你去約會哦?」

「玩到這麼晚才回來,搞上了哦?」

「嗯——你的臉色怎怪怪的,你還好吧?」

我完全不理會大夜班同事對我的調侃,逕自的走上樓去,只留下滿是疑惑的兩個人。

甫一上樓,我便從門縫中瞥見房裡隱隱透出的燈光,小田還沒睡。

我走向陽臺,現在的我,需要的是安靜。點了根菸,由於一整天沒抽菸了,一不小心吸的太用力,反而被菸給嗆著,我乾咳了幾聲,這才感覺到好受些。

芷涵,所有人都看走了眼,包括欣雅在內,沒有人想像的到,看似柔弱的她,對於感情的事,竟是這般敢愛敢恨!在今天之前,打死我都不相信她是會主動開口示愛的女孩;然而不可能的事卻在剛剛發生了,她主動的說出她喜歡我,更直接言明想跟我交往……

天曉得我是多麼渴望與她在一起,然而,種種的一切,卻清清楚楚的告訴我,她就是『她』!

是的,我能百分之百的肯定,芷涵就是被我傷害過的那個『她』,也就是束縛著我內心裡的枷鎖。

「浩志,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便會感覺到很安心。」

「我……不敢在夜晚出門,在遇到你之前,我都不敢……」

「我國中時,曾經自殺過……我很害怕,很膽小,你可以陪在我身旁嗎……」

「你喜歡我嗎?我好喜歡你!從來沒有人能給我這種感覺,除了你……」

「浩志,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芷涵緊緊抱著我,在我懷裡緩緩的訴說著。

我卻心下大駭,但又不敢有絲毫異狀,深怕被心思敏銳的她察覺出異樣。最後,我選擇了輕輕推開她,沒有理由,沒有原因,直覺的告訴我,我該這麼做。

芷涵楞楞的看著我,眼神裡透露出無法相信的意念。

是的,她無法明白為什麼我會拒絕她,任誰都看的出來,我深深喜歡著她。但,她絕對想不到,我竟然會是她心中的那個『他』……

回想著剛剛在公老坪上芷涵對我說的一言一語,內心絞痛如刀割,痛苦萬分。

暗自慶幸著,我總算撐到了公司,並沒有當場崩潰,也沒讓她發現絲毫異樣之處。只是,強忍的傷痛,在這深夜裡無人的陽臺上,終於徹底解放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深夜的加油站陽台,我壓低聲音狂笑著,悔恨的淚水無聲的滑落臉頰。

跪倒在地上的我,瘋狂的打著牆壁發洩心裡的痛苦。嘴裡含著笑,手上淌著血,眼裡滴著淚,一股極為不協調的情緒,出現在即將失控的我身上。

手裡傳來了劇痛,指節處破皮了無數,血緩緩的流出傷口。只是這一切,都比不上心裡的痛楚。『她』……為什麼……為什麼是妳,為什麼會是妳?啊——

陽臺的門忽然被打開,來人先是一愣,看到了我怪異的舉止,趕緊一腳踹開了我。

突如其來的一腳,使得我楞在地上。當發現是小田時,我情緒再度失控的哭了起來……

小田趕緊蹲到我身旁,緊張的問道:「耗子,你怎麼了?」

我只是哭泣著,悔恨的淚水如決堤般湧出眼簾,模糊了我的視線。

小田驚見我雙手滿是鮮血,立即一把將我抓起,心痛如絞的我並沒有絲毫的抵抗,就這樣給他拖著走。

小田將我放倒在浴室裡,拿著蓮蓬頭往我的手上沖。不沖還好,污泥鮮血沖開後,他才驚覺我雙手的指節處已經破皮到可見骨頭……

「幹!你是啥小?把自己折磨成這樣,你是怎了?」小田見到我的傷口,看著我淚流滿面,擔心到怒吼著。

小田放下了蓮蓬頭,驚慌無措的跺著腳,喃喃自語地道:「怎辦,擦藥嗎?不行,可能骨折了。——幹,給我起來,媽的死耗子,你給我振作點!」最後忽然對我怒吼著。

可惜現在的我什麼都不想,什麼都無所謂了。當你發現無藥可救時,心痛至極時,還有什麼事情值得去在乎呢?一切都無所謂了……
為什麼是你...(十五) 友情 

深夜裡的寒風撲打在我臉上,撫亂我的頭髮,微睜著雙眸,任由風兒刺激我的眼,淚水無聲的滑落兩旁。空洞的眼神,遠遠眺望著無垠的夜空,不知何處……是歸宿……

小田開著我的休旅車,奔馳在寂靜的文心南路上,目標是中X醫藥學院附設醫院。看著路旁的景物呼嘯而過,我忽然有股念頭,若現在打開車門,就這樣跳下去,是否一切就會結束了?但可憐的是,我現在雙手只剩下大姆指還能動,其餘四指,只能很自然的向掌心內彎曲,別說打開車門了,只要稍微一動,就是一股劇痛。

發現這件事的我,不禁回想起剛剛在陽臺時,怎麼都沒感覺到雙手上傳來的疼痛呢?

小田見我在看著雙手,忍不住氣道:「你在打牆呀,電影看太多了嗎,當你是賀力王嗎,想一拳打爆牆嗎?現在可好,我看十之八九是骨折了。」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並沒有說話。

小田看我沒說話,又氣惱的道:「不是好端端的去約會,怎麼一回來就變這樣子?要不是我剛好拿衣服出來洗,我看你可能就從三樓跳下去了……」

我仍是未開口說話,小田討了個沒趣,只好再嘮叨幾句,便將滿肚子的疑問往肚子裡吞。

由公司到中X醫院並不遠,再加上小田死命的催油門,片刻後,中X醫院頂樓上的綠色橫招牌便已映入眼廉了。

「到了,下車吧。」

我看了一下小田,無奈的舉起雙手搖搖頭。

小田見到我的舉動,才想起我手指頭傷到了,只好倖倖然的走過來替我開門。

在我要走上急診室的大門時,小田忽然道:「要不要先來根菸?」

我聞言轉過身,點點頭示意著好。

小田掏了根七星遞到我嘴前,我含住,他再幫我點火。小田蹲在地上抽著菸,我則倚靠在殘障專用道的欄杆上。

小田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知在想些什麼。一會後,忽然道:「你跟芷涵吵架?」

我搖搖頭。

「你向芷涵告白被拒絕?」

我仍是搖搖頭。

「那你們兩就竟發生什麼事?」

我繼續搖著頭。

「………………」小田見我什麼都不說,感到無言以對。

我仰起頭,看著天空,抽著菸。都市裡的天空,不復公老坪上的繁星點點,炫耀奪目的星辰,被空氣中的廢氣所遮蔽;只餘幾顆黯淡的星光,苟延殘喘著,彷彿我現在的心情,空有滿腔的愛意,卻只能選擇辜負了她……芷涵。

「等你想說時再跟我說吧。」小田嘆口氣,無可奈何的。

我咬了一下嘴唇,把想要吐出的話語硬生生的吞回肚子裡。現在還不是告訴他實情的時候,至少現在還不是!

小田將手中的香菸向外一彈,站起身來道:「走吧,來去掛號。」

          *          *          *

一踏出急診室,小田就開始對我抱怨著道:「還真是有夠貴的,隨便擦個藥、包一包,這樣就要六百塊,還叫我們晚上再來掛門診……天啊,他們這是在坑錢嗎?」

醫生看到我的傷口後,只是大略的幫我做個檢查,再上藥、包紮、固定,又叮嚀我幾句,不外乎是不能碰水、不能碰撞之類的話。就這樣?是的,就這樣!六百塊錢飛了……

小田直接將車子開到員工休息室門口讓我下車,才又將車子停到隔壁公園旁的空位上。大夜班的兩位同事見到我,關心的問了幾句要不要緊之類的話語,但我仍是沒開口,只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點點頭以示謝意而已。

回到房裡,我才發覺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我渾身髒兮兮的,兩隻手又包成像小叮噹的手,連彎根手指頭都有問題,要怎樣洗澡呢?我不禁開始後悔剛才為什麼要揍牆壁了……

小田一打開門,便看到我傻楞地站在房間裡,滿臉鬱悶的看著雙手。他楞了楞,才醒悟過來笑道:「需要幫忙嗎?嘿嘿……」

我猶豫了。如果我想要洗澡,就真的需要靠小田幫我洗了,畢竟我現在兩隻手等於是廢了,連脫衣服都有問題。但是,右肩上的咬痕……唉,算了,小田也已經看過了,再給他看到一次又如何呢。

心裡做好了決定,隨即朝著小田點點頭,用鼻音發出一聲『嗯』。

小田也十分乾脆的脫掉長褲、上衣,穿著一條四角褲,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便拉著我走進浴室裡。忽然有種想法閃過腦海,現在的我彷彿是被老娼逼著去接客的可憐少女,雖想反抗,卻又無能為力,只能暗自怨懟著命運的捉弄……

『恩客』小田非常『溫柔』的幫我脫掉上衣,粗糙寬厚的掌心輕輕撫摸著我的胸膛,嘴裡發出了『嘖嘖』的讚嘆聲,我立即感到渾身發軟,雞皮疙瘩掉了滿地……不過他並未就此罷休,示意我坐到浴缸上後,便要幫我脫褲子。只是當我剩條四角褲時,他竟然跪在我兩腿之間,發出聲音並作舔舐舌頭的舉動……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我忍不住一腳將他踹開了,不過,我有節制力道,並不會踢痛他。

小田被我踢倒在磁磚上,用著無辜的眼神看著我,彷彿適才的一切與他毫無關連似的。

我嘆了口氣,用著『小叮噹』的手比了比四角褲,搖搖頭示意著不用脫。

小田見到我的舉動,解讀出我所要表達的暗示後,確認似的道:「你是要說,內褲不用脫嗎?」

我報以他一個微笑,點點頭,表示誇讚的意思。

小田嘆了口氣,搖搖頭後道:「我們明天去報名學手語吧,免得你在那邊起乩,我卻不知怎樣扮濟公解籤詩。」

我聽到小田說的話,禁不住發出了會心一笑。

小田沒好氣的看了我一眼,便拿起絲布,倒上沐浴乳,一邊幫我刷身體一邊哀怨地蕩:「唉,老子這輩子跟無數個女人一起洗過澡,但今趟真是活見鬼了,竟然幫一個男的刷身體……唉,我好可憐啊——」

「喂,轉過身去,老子要幫你洗頭了。」小田的語氣十分不友善。也是啦,畢竟要一個正常的男人幫另一個男人洗澡,是一件很為難的事。所以,即使他嘴裡抱怨著,但若說我不感動,也是騙人的。

「靠,你舉起來啦,否則弄溼了誰搞!」

我聽到小田這句會讓人想歪的話語,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媽的,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在給我五四三笑啥小?快舉起手啦!」小田故作嚴肅的說。

我照著小田的意思舉起手,不過嘴角上的笑意卻越來越重。我知道這是他故意要逗我開心,每次我心情不好時,他總是會這樣有意無意的說些有些冷的話來逗我笑。

小田將我的身子沖乾淨後,還貼心的拿毛巾幫我擦乾身體,我像個太上皇般享受著『佳麗』的服侍。

「好了,擦乾了,要換內褲的話,你自己用大拇指勾著脫,我死也不要幫男的脫內褲!」小田說完,便把我的內褲丟過來。

我無奈的坐在地板上,弓起我的腳,用著碩果僅存的大拇指,緩緩的『勾』下內褲。小田則是在一旁,笑著看我的表演,還不時喊道:「加油、加油、還差一點。」

終於,革命成功,光復大中華了!我的內褲穿好了。

小田十分貼心的塞根菸到我嘴裡當作獎勵,又自動自發的將我髒掉的衣褲拿去洗。這一折騰下來,我才驚覺窗外的天已漸漸明了。

          *          *          *

當小田再次走進來時,手中赫然出現了一打啤酒。

小田將一打啤酒放到我面前,坐了下來。我們兩,坐在地板上,他笑著看著我,我疑惑的瞧著他。不知為何,我竟然隱隱感到有些不妥,雖然小田臉上的笑容仍是這般燦爛。

「喝啦!心情不好時,就是要喝!」小田打開了一罐啤酒,擺到我面前。

我皺著眉頭緊盯著他。

「什麼都別說,先喝三罐!」話一說完,小田立即拿著酒罐朝我做了一個敬酒的姿勢,仰頭喝了起來!

「好!」被小田的豪氣所感染的我,不禁發出一聲喝采,從陽臺的事到現在,我第一次開口說話。

我彎下腰艱難的用兩隻酷似小叮噹的手夾著酒罐,就這樣喝了起來。什麼骨折不能喝酒、禁寒之類的屁話,全都置諸度外了!

三罐過後,小田忽然神色一轉,十分凝重的看著我,緩緩的問道:「耗子,你覺得我這個人怎樣?」

我仔細咬嚼著小田可能想要透露出的訊息,片刻後道:「沒話說!」

小田點點頭後又繼續問道:「咱們算不算兄弟?」

我毫不猶豫的答道:「可能比親兄弟更親。」

小田又追問道:「我像是會出賣兄弟的人嗎?」

我頓時渾身一震,心裡已經隱隱把握住小田想要說什麼了……稍稍遲疑後,我搖搖頭道:「我相信不會。」

小田忽然露出緬懷的神情,喃喃地訴說著道:「我們認識到現在,也有了三年半了。這些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亦不短,也有過歡笑、悲傷……」小田喝了一口酒後又續道:「還記得嗎,當時為了爭風吃醋的事,五個人跑到加油站來堵我,只有你,跳出來挺我,你還記得嗎?」

我點點頭。

「從那一刻起,我就打從心底的服了你。你知道我沒讀書,國中也沒畢業,但是我至少還知道什麼叫做患難見真情!來,先乾一罐!」小田又乾掉手中這一罐,我也跟著做。

我心想,小田已經發現了我肩膀上的秘密了。至於原因出在哪,我猜可能是欣雅吧……記得欣雅之前在洗車機那與我的對話中,便極力撮合我與芷涵,其用心程度,似乎超出了一般好朋友幫忙的範圍……

我想,小田可能跟欣雅提及到我肩膀上的咬痕,其目的應該是單純的想讓欣雅知道為什麼我始終不接受新戀情。卻不知無心插柳柳成蔭,歪打歪著下,恰巧碰上熟知芷涵過去的欣雅。經由交叉比對後,他們兩終於懷疑到我肩膀上的咬痕來了……

無數個念頭在腦海中飛逝而過。這時,小田忽地十分嚴肅的看著我,平時隱含在他眼角的笑意,也已消失無蹤。唉……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時候到了吧。

小田緊盯著我的眼神,緩緩的、一字一句的道:「芷涵曾經發生過一件極為悲慘的事……哪件事,你知道嗎?」


為什麼是你...(十六) 懺悔 

由窗戶向外望去,天已經亮了,鳥兒吱吱喳喳的聲音,隱隱傳入耳際。清晨溫煦的陽光,驅逐出濕冷的黑夜,相較於外頭生機勃勃的氣息,房裡的氣氛顯得有些異常的沉重。

這漫漫長夜終於過去了。今夜發生了許多事,彷彿連續劇般,一波接著一波上演著。芷涵的告白、我的悔恨,以及,小田即將到來的詢問。

本來今天表定為小田休息,但是如今我的手受傷,肯定是無法上班的,而他身為我的職務代理人,也就連帶著被我拖累,導致不能休假。不過比起放假這件事,他似乎更在意著我與芷涵之間的問題。

小田緊盯著我的眼神,緩緩的、一字一句的道:「芷涵曾經發生過一件極為悲慘的事……哪件事,你知道嗎?」

我想我應該知道小田指的是什麼事,但我選擇了沉默。畢竟這件事,是我的猜測,也許小田想說的是別件事情,一切只是因為我做賊心虛;而且若我猜對了,豈不是等於變相的告訴他,我就是兇手!因為這件事如此隱密,也沒有任何人跟我說,我從何得知?所以我若回答小田我知道,然而他事後有詢問芷涵或欣雅,就一定會發現異樣!

小田見我皺著眉頭,露出不解的神情後,嘆了口氣,才語氣沉重的道:「我現在跟你說一件事,事關芷涵。」頓了頓,小田謹慎的壓低聲音,身體微微向我靠過來,低聲道:「這件事,是小雅跟我說的,知道的人除芷涵她家人外,就只有小雅了。」

我感到疑惑的問道:「那為什麼還要跟我說呢?」

小田神情十分凝重的看著我道:「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我暗自裡嘆了口氣,深呼吸了幾下後道:「說吧,我做好最壞的心裡準備了。」

「芷涵在國中時,於補完習回家的途中……被人強暴……

我聞言,不禁感到有些鬱悶,神色黯淡的嘆了口氣……果然,被我猜對了,芷涵就是『她』……

小田忽然用著銳利的眼神緊盯著我瞧,肅容道:「你……怎麼不覺得意外,難道你早就知道了?或者……事情真的是你做的……」

我聽完小田說的話,楞了一下。果然,他跟欣雅真的懷疑到我頭上來了。不過也是啦,這麼深的咬痕,沒有極大的勇氣與憤怒,還真的咬不出來,最重要的,疤痕的位置是如此的恰巧。

但是,我也真是疏忽了,忘了小田的感覺一樣很靈敏,適才我聽到他說出這個秘密時,表現的太過於平靜了些。

小田見我沒有回答他,神色緊張的道:「難道……真的是你做的?」我感覺到小田的聲音在顫抖著。看來身為我的好兄弟的他,一定很不願意去相信這件事情是我做的吧。

我報以小田一個苦澀的笑容,沒有說話,但我點了點頭,默認了……

小田見到我默認,痛苦難當的緊皺眉頭、閉緊眼睛。片刻後才睜開眼看著我顫聲道:「為什麼你會做出這種事,為什麼?」

我不敢接觸小田的目光,垂下頭來道:「你去報警吧……這些年來,我已經受夠了良心的煎熬。我已經逃了很久了,也累了……」

小田忽然一拳往我臉上揍下去,忿怒地道:「報警,逃累了?你可知道,芷涵過的有多痛苦嗎?」

我用著緊緊包紮住的左手背磨蹭了一下被小田打的部位,痛苦地道:「我就是知道她有多痛苦,更知道她因此而自殺,所以,我才會想自首,藉此來稍微彌補她的創傷。」

我深呼吸了幾口氣,調整了一下即將崩潰的情緒,哽咽的泣道:「六年前,我因為偷看了A片,一時衝動好奇下,犯下了此案……當我隔天在報紙上看到她因此而自殺時,那種震驚、害怕的情緒,你知道嗎?我手拿著報紙,顫抖著……整個人如心殞膽破般,我嚇到了。我真的……嚇到了……」

小田忽然取了幾張衛生紙給我,心情沉重地道:「你說吧,你一定憋很久了吧?我聽你說……」

我悲愴地點點頭,用大拇指勾著衛生紙稍微擦拭了一下眼淚,才哽咽的續道:「當時的我並沒想到這件事情,會帶給被害人這麼大的打擊……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差點就因為我的衝動行為,而香消玉殞……事後,當時十五歲的我,也沒有勇氣接受法律的制裁,只能一直躲,一直受盡良心的譴責……直到在這裡遇見了她……」

小田靜靜的看著我。

「你知道嗎,我真的好喜歡芷涵!但是……你說說看,我該用什麼臉去見她?她剛剛說她喜歡我,呵呵……你知道嗎,她說她喜歡我耶……呵呵……你說啊,要是她知道她所喜歡的人,竟然是這種人面獸心的禽獸,她會怎樣想?」

小田無語。

「我已經受夠了,不想在每個深夜裡被這場惡夢所驚醒,我虧欠她太多了。雖然自首於事無補,但至少,能讓她感覺到,世上還是有公理的……逃避?欺騙的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你報警吧,我不會再逃的!」頓了頓,滿腔的愧疚與愛意同時湧上心頭,愛恨交織的矛盾衝擊下,我聲淚俱下的哽咽道:「我只求你,求求你……別讓芷涵知道……這……這件事……」話一說完,我便泣不成聲了……

「耗子!」過了良久,一直在做思考的小田,終於出聲了。

聽到小田的叫喚,我淚眼矇矓的看向他。我現在的心情五味雜陳著,想要為芷涵做些什麼事來彌補她心中的創傷,卻又苦無對策。

小田猶豫了一會,才沉吟道:「自首或許是彌補過錯的方法,但除了心理層面外,其實本質上對芷涵並沒有任何幫助!」

小田見我哭腫的雙眼露出困惑的神情,便再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與其你去自首,再傷害芷涵一次,不如將錯就錯,好好的用心對待芷涵,照顧她下半輩子!」

我楞住了,這是什麼道理,犯錯的人不用接受懲罰嗎?當下我便將我的疑惑用著哭到有些沙啞的嗓子說給小田聽,道:「你這樣說,不就表示殺了人後只要賠錢了事就行了?法律、道德還有什麼屁用?」

小田解釋道:「法律約束你的行為,道德制約你的心理。只是今天,你與芷涵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我才會做這種建議。」小田見我皺著眉頭,立即補充道:「如果今天芷涵並沒有喜歡你,我會毫不猶豫的帶你去警局自首!但是她喜歡你,所以我們可以考慮用別種方式來彌補……」

小田所說的話,讓我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掏了根菸到我嘴前,再幫我點火,便靜靜的待在一旁,給予我獨自思考的空間。

良久,我啞著嗓音對小田道:「給我欣雅的電話吧,我記得她今天放假,等等晚點時我再打給她。」

小田疑惑的問道:「你要找她做什麼呢?」

「我需要她的看法!」

「你要跟她坦承你是兇手的事?」

「嗯!」

「不行!」小田斷然的拒絕。

「為什麼?」

小田擔憂的道:「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萬一小雅真的堅持要報警,你被關就算了,不過芷涵卻也要再承受一次重大的打擊耶……」

我皺了皺眉頭道:「不然呢,我們三個一起討論嗎?」

小田忽然『啊』一聲叫了出來,隨即附和著道:「好,你這主意可行。那麼今晚下班後,我們三個人再一起做討論!」

我有些遲疑的問道:「真的假的?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耶……」

小田肯定的點點頭道:「嗯,我對小雅的影響力一定勝過你,有我在場,比較妥當些!」

他這樣說,我只能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那就這樣了。」小田打了個哈欠,伸個懶腰,便嘟嚷地叫道:「哎唷我的媽呀,已經七點了……唉,本來放假要去約會的,現在變成要上班,我真可憐啊……」

看著小田躺回床舖上睡了,我也跟著躺好,只是腦海中思緒翻騰著。雖然我已經將心底的秘密毫無保留的說給小田聽,卻沒有因此而感到鬆一口氣,心情反倒是更加沉重了些。

芷涵,我究竟該怎樣對待妳呢?我也想跟妳在一起,但是,妳會原諒我嗎?難不成要我背負著這個秘密,隱瞞妳一輩子?

或者,真的要長痛不如短痛?昧著自己的良心,就此與妳一刀兩斷,狠下心來跟妳劃清界線?

唉……





為什麼是你...(十七) 柔情 

「浩志、浩志。」

睡夢中,我依稀聽見有人在呼喚著我的名字……

「浩志,該起床了。」

我微微睜開雙眼,尋往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隱隱約約間,彷彿看到了一個身影坐在我的床上。

「浩志,起床了,我買吃的來給你了。」

我睡眼惺忪的看著那模糊的人影,漸漸的,一個我所熟悉,最為思念的臉龐緩緩的映入我眼簾……

「已經五點半了,快起床唷!」

我舉起雙手想要揉揉雙眼,卻忽然傳來一股疼痛感。神智恍惚中的我,忘了雙手都已經受了傷。

芷涵用著充滿愛憐的眼神注視著我的雙手,疼惜的道:「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呢?」

我搖搖頭,試著讓自己神智清醒些。片刻後不答反問的道:「妳怎麼會在這裡呢?」

芷涵伸出左手來撫摸著我的頭髮,溫柔地道:「是小田跟我說你雙手搬東西時被壓到,無法上班的。」

此時的我已經清醒了許多,聞言不禁一楞,小田掰的這個理由會不會太可愛了些?有人會笨到兩隻手同時被壓傷嗎?但小田都這樣說了,我只能配合的演下去,便故作疑惑的道:「妳不是要上班嗎,怎麼能買東西來給我吃呢?」

芷涵忽然白了我一眼,才柔聲道:「我聽到你受傷,擔心你吃飯不方便,就打電話找欣雅來代班。」

我聽到這句隱含柔情、愛意的話語,心裡不經流過一絲暖意,感動的看著她。

芷涵微微低下頭,任那柔順亮麗的秀髮垂於兩際,緩緩地打開塑膠袋包裝,將她所買來的粥的盒蓋打開,用湯匙乘了一匙後擺到她的櫻脣邊,殷紅的小嘴微張的呼著氣,使得粥不至於太燙後,才遞到我面前溫柔地餵著我。

相對於芷涵的大方,我反而放不太開。這種如此親密的舉止,除了我媽以外,還沒有任何人對我做過。略微遲疑後,我才張開嘴吃了起來。

芷涵一直重複著相同的動作,像照顧著心肝小寶貝般餵食著我。我偷眼往芷涵臉上瞄去,只見她俏臉微紅著,卻又專注的輕呼著氣,深怕一不小心,令我燙著。當芷涵將湯匙裡的粥遞到我嘴前時,一見到我正看著她,手裡的湯匙不禁一晃,粥汁撒落在我的床沿與手臂上。

芷涵見狀立即嬌呼一聲,趕緊拿起衛生紙要替我擦拭。

我朝著芷涵微笑著搖搖頭,將手臂舉到嘴前,舔舐乾淨。

芷涵隱含歉意的瞧著我,輕聲說道:「對不起,有沒有燙到你呢?」

我又笑了,卻是無奈的苦笑。芷涵對我這麼好,我卻是傷害她的人……為什麼會這麼巧呢,我該怎麼辦才好?

芷涵見我不搭理她,以為我在生她的氣,緊張地道:「對不起,是我笨手笨腳的,你別生我的氣好嗎?」

芷涵的一番話,把我從沉思中拉了回來,楞了一下後才訝道:「啊?我沒有在生氣呀!抱歉,我剛剛在想事情,不小心失神了。」

「哦……」

我見氣氛有些尷尬,隨口找話題問道:「妳有吃嗎?」

「我有買吃的。」芷涵比了比旁邊的塑膠袋。

我順著芷涵所指的方向看去,卻見那盒便當並沒有動過,於是問道:「妳怎麼不先吃呢?」

芷涵微微垂下俏臉,略為蒼白的美麗容顏上浮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嬌羞無限地輕聲道:「我怕你餓著了,所以急著喚醒你讓你先吃……」

我瞧著芷涵這副動人的模樣,心裡實在是非常想將她緊緊擁入懷裡,而且我能肯定她並不會拒絕我這個舉動。但,理智最終戰勝慾念,我仍是強行壓下這股念頭。

自從六年前那次一時衝動犯下的過錯後,自責、後悔的情緒一直不斷的侵襲著我,卻也在無形之中,使得我本來浮躁易怒的衝動個性,改善了許多。

將所有的雜念都拋出腦外後,我對芷涵道:「剩下的我自己吃就好,妳先吃便當吧!」說著,我便準備要用那兩隻酷似小叮噹的手,夾著裝粥的碗,用倒的來吃。

只是芷涵搶在我前頭,一把拿起了碗,搖搖頭後微嗔著道:「不行,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

我苦笑了一下,道:「我自己來就好了。」

「你不給我餵,那我就不吃飯了。」

「還有這樣的哦……」

「快點,來,張開嘴巴。」

「……」

好不容易,一番折騰後,我終於吃飽了。

我瞧著芷涵坐在一旁書桌上,享用著她遲來的晚餐,不由得百感交集。

芷涵給予我們的印像,一向是溫柔體貼、嬌楚動人。但誰能想到,當她喜歡上了一個人後,卻會是這樣熱情如火呢?

從一中街的主動牽手開始,到公老坪的大膽示愛後,如今,即使被我無情的拒絕過的她,仍然是勇於尋愛!絲毫沒有因為被我拒絕過的關係,而影響她的愛意……不,應該是說,即使被拒絕了,但她對我的熱情卻是更甚於從前!

這樣一個女孩,為何當初剛認識時,卻是那麼的含蓄呢?我想除了刻意做作的人外,便是因為,她漸漸的走出了陰霾。走出我當初帶給她的陰影。

如果她是因為喜歡上了我,所以才找回些許自信心的話。那麼若當她知道,我就是當初帶給她那些傷痛的人時,她會變成怎樣呢,會不會感到再次被欺騙?傷害的程度或許還會比之前那一次更甚吧……

「你在想什麼呢?想的這麼出神,我叫你好幾聲了,你都沒聽到哦?」芷涵不知何時坐到我身旁,撫摸著我的頭髮溫柔地問著。

我的思緒被打斷,楞了楞後才回過神來支吾的道:「妳吃飽了啊?」

芷涵見我發楞的模樣,不禁『噗哧』一聲微笑道:「早就吃飽了,只是叫你都沒理我。」

我搔搔頭,問道:「妳剛剛有跟我說什麼嗎?」

「我剛剛說,待會我能不能陪你一起去醫院看醫生?」

「妳怎知我要去醫院?」

「小田有跟我說你預約晚上的門診。」

「呃……我是要去看醫生耶,妳真的要跟?」

「我只是想陪在你身旁……」

我偷眼瞧向芷涵,只見她俏臉忽生兩朵紅雲,羞澀的神情更顯得嫵媚動人。

猶豫了一會後,便道:「好吧,那我先上個廁所與刷牙,妳等我一下唷。」一覺醒來到現在都還沒刷牙、上廁所,說完便趕緊去了。

當我們兩走下加油站時,我不禁暗自慶幸了一下,現在車潮還沒過,大家都在忙著,只有被詩晴與俊昌發現,不過他們兩正在加油,只能稍稍的調笑我一下。於是我連理都沒理的走過去,當作沒聽到就好,不過待會回來時就避不開了,還是免不了要被這群『好班員』好好調侃一下……

我與芷涵直接站在加油站的出口區,攔下剛加完油的計程車。

「麻煩您,文心南路上的中X醫院。」

由於有了前一次老司機的經驗,這次我與芷涵一坐上車,立即開始有一搭沒一唱的聊著,以免被司機找到可趁之機。我們兩有著相同的默契,就是……不想再聽司機講故事了……

          *          *          *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夜空,然而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感受。

今夜的天很亮,或許是心情的關係吧。點點繁星如眼睛般眨呀眨地,雖然有無數汽機車呼嘯而過的引擎聲;皎潔的皓月傲然的瞧著世間萬物,即使空氣中夾帶了廢氣油煙味。今夜依舊是很美!

醫生說我的傷勢並不嚴重,除了左手中指骨折外,其它只有傷到筋骨,疼痛只是暫時性,過幾天便會迅速好轉。芷涵也在一旁聽著醫師的診斷,初時待診時,只見她顰眉蹙額的,直到醫生說了沒事,才漸漸笑逐顏開起來。

醫生看完X光片後,先是逐一觸診,再仔細的幫我上藥,確定沒什麼大礙後,才將我左手中指固定。待包紮好後,還慎重的叮嚀一番,甚至要芷涵監視著我……我想,醫生可能誤會芷涵與我的關係了。不過,任誰瞧見芷涵那憂心如擣的神情時,想不誤會都難了。

吾身悄然而來,亦作悄然而去,喧擾雲塵,如煙幻化,不沾俗意,飄隱於世。怎,看不懂我在說什麼嗎?我在形容回加油站的過程啦。

回到公司時,才八點多而已,下班時段的盛況車潮早已不見。未下計程車前,便已經看到班員們聚在一起聊著天。

芷涵落落大方的朝他們走去,笑著跟他們打招乎,順便將我所買的飲料拿給他們喝。而我則是硬著頭皮地跟在芷涵身後,在我眼中,等待我的不是我可愛的班員,而是一群豺狼虎豹……

「領班,你昨天在搬什麼啊?搬到手骨折,哎唷,這麼重哦?」俊昌一臉竊笑的說。

「哎唷我的媽呀,英明神武的領班,你怎受傷了,你怎會受傷?」欣雅學著她老公小田的口頭禪。

「領班,你的手還好嗎,會不會痛?」詩晴小妮子滿臉擔憂的問著。就在我感動著沒有白疼她時,她卻在我手上的傷口處搓呀搓的……嘴裡還擔心的問道:「領班,會痛嗎,你還好吧?」

還是我的兄弟小田最好了!只見他肅容地道:「醫生怎樣說?」

我點點頭。

「要不要緊?」

我搖搖頭。

小田見我沒什麼事,便掏了根菸給我,示意我抽根菸。

我搖搖頭後,他道:「這是慶祝的菸,你不抽就是不給我面子!」

我只好無奈的瞧了芷涵一眼,便『伸嘴』過去要含住這根菸。哪知小田忽然將手鬆開,菸掉到地上後,他拍手大笑道:「快唷快唷,大家來看小叮噹是怎樣撿菸的唷。」

請問我可以罵髒話嗎……不行!為什麼?啥,這是小說,要保持風度?那麼請允許我用最親切的話語來問候小田他家人以及他祖宗十八代……


為什麼是你...(十八) 絕望 

寂靜的12點,喧擾的長街此時瀰漫著一股陰鬱的氣息,晚風中夾帶著濃厚的濕氣,入春後的第一號颱風漸漸接近臺灣本島,雖然有著中央山脈守護著中部地區,然而也無法完全阻隔颱風的侵襲。

烏雲飄移的速度比平時快上許多,明月繁星似乎也感受到這即將來臨的暴風雨的威力,緊緊躲藏在厚重的雲層後方,不敢吐露出絲毫光茫。天地間,彷彿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慮,只餘路燈孤單的佇立在街道旁,有如我此刻的心情,這般的無助、這樣的空虛。

抽完了菸,我悄悄的由陽台上的窗戶爬進房間裡。可愛的班員們正在會議室裡結帳,我可不想被他們發現我的蹤影,別忘了不久前我才剛被他們用言語暴力圍毆到體無完膚。

只是天下雖大,卻似乎沒有我容身之處。吾身雖想安身立命,獨善其身,不再理會凡世間的紛紛擾擾,嘆奈何人不染紅塵,紅塵自染人。

我不禁想起玄真君曾說過的一句名言。半生閑隱今將止,一步江湖無盡期……什麼,你說你不知道玄真君是誰?等等,我問你,難道你沒看過霹靂布袋戲嗎?這可是國粹呀!

「領班,你在不在呢?」門外傳來詩晴小妮子可愛的聲音,話語柔嗓是如此的悅耳動聽,但對此刻的我而言,這與死神的召喚並沒什麼差別。

「領班,你人呢?」詩晴又敲了兩下門。

我則是二話不說,馬上如臨大敵般,躺到床上,全身警戒的狀態。頭面向牆壁,裝死當作在睡覺沒聽到!

片刻的寧靜,取而代之的卻是門把轉動聲,這小妮子不請自來了……

詩晴一打開門便見到我在床上睡著覺,略微楞了一下,隨即喃喃自語地坐到我床沿旁,道:「領班,你一定累壞了。從來不見你這麼早睡過,唉……一定是受傷的關係……領班,妹妹來關心你了,你要好好休息哦……」詩晴此刻的聲音要說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彷彿早年喪夫守寡的少婦,在夜深人靜時對著鏡子裡姣好的身段呢喃訴苦般......。

「呵呵……嘻嘻……哎唷,哈哈……哈哈哈哈……」我身體忍不住瘋狂扭動起來,嘴裡不自禁的發出嘻笑聲。

枉費我平時這麼疼這個詩晴小妮子,她竟然邊哀怨的訴苦,邊搔著我的癢……

「好啦好啦,我醒了,哎唷……別搔了啦,吼!我醒過來了啦,哎唷……」我不行了……

我這輩子沒怕過老鼠、蟑螂、蜘蛛,甚至單挑、群架也沒怕過,就只怕被搔癢。

詩晴氣呼呼的鼓起腮幫子,兩手插腰地道:「哼,瞧你以後還敢不敢不理我!」

情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我只好巴結的道:「妳這麼可愛,誰捨得不理妳呢?」頓一頓又道:「妳們結完帳了嗎,怎麼不趕快回家呢?等等可能會下大雨唷。」

詩晴忽地兩手擺弄著衣角,扮作小女孩狀,十分可愛。片刻後才嘟著小嘴兒撒嬌道:「人家是擔心你的傷勢咩。剛剛在樓下這麼多人,害得我都不敢開口……」

我楞了楞,不過我從來不認為我長的帥,更沒想過所謂倒追的豔事會發生在我身上。便十分自然、從容地用著只餘大姆指還露在外頭的右手,刮羞著詩晴柔嫩的俏臉笑道:「好在我沒有白疼妳這個小妮子,還知道要關心我就好。放心,醫生說只有左手中指是骨折,其它幾指只是傷到筋骨,很快就會好的了。」說完又輕輕的拍拍她的頭,哄小孩似的道:「小妮子要乖乖唷!」

詩晴粉嫩的俏臉忽地浮上一層淡淡的紅霞,兩頰微微泛紅十分嬌羞動人。只是她卻忽然叫道:「你真是個大笨蛋!」說完馬上轉身跑開離去,只剩下我獨自一人,楞楞地傻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          *          *

我十分愜意地靠坐在枕頭,雙手雖然還有些疼痛,但至少能略微彎曲,不似昨天那般,稍微一動便是一股劇痛。

眼角不經意的瞄了一下牆上的時鐘,已經十二點了,小田怎麼結帳結這麼久呢?正想再爬出窗外抽根菸時,門被打開了。

小田一走進來就看到我的舉動,不禁一楞道:「耗子,你要想不開也選高一點的地方,這裡摔不死你。」窗戶外是陽臺,怎樣摔都很難死吧。

我沒好氣的關上窗戶道:「我是等你等太久,想去抽根菸。」

「抽菸為什麼不從房門走去陽台,有必要爬窗戶嗎?」

「還不是你們這些人,怕被你們消遣呀。」

「哎唷我的媽呀,偉大無比、神功蓋世的領班,你不是這麼膽小的人吧。」

「俗話說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安就是福啊。」

「好啦,先抽根菸,順便跟你提醒一下一些事,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小田說完,便領著我走去陽臺。這次,既然知道他們結完帳,當然就是直接從房門走過去。

一打開通往陽臺的門,便是一道凜冽的寒風迎面而至。我與小田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趕緊找了個遮蔽處,蹲坐在地上抽起菸來。

小田吸了兩口菸後才略帶擔心的對我道:「待會欣雅可能會比較激動些,若有什麼難聽點的辭彙或行為你就擔待點,別跟她記較,好嗎?」

我楞了一下,不解的問道:「你怎知道她會有怎樣的反應?」

小田遲疑了一會後才道:「唉……我剛剛上班有趁著沒人的空檔偷偷問過她對這件事的看法,不過我沒說兇手可能是你。我是問她說,假使妳知道誰是傷害芷涵的兇手,妳會怎樣做?她毫不猶的便說會先給那個人一巴掌,再質問他之類的話。」

我聽到後不禁為之一楞,不過也隨即釋懷了。畢竟這種事對女孩子來說是一輩子的傷痛,而欣雅又是一直陪伴在芷涵身旁一起學習成長的兒時玩伴,對這種事的感受並不會比芷涵輕多少。假使欣雅見到過芷涵當時害怕、痛苦的模樣,那麼心中對那個兇手的恨意肯定會更深。這種深根蒂固的觀念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恨意更甚的……

「你也別想太多,她只是說氣話罷了。」

「我知道,放心,我可以的!」

「這樣就好。」

「即使再多給我幾巴掌,我也會甘之如飴的接受,這對我而言是理所當然該受的孽,我心甘情願!」

「……」

          *          *          *

風勢越夜越趨強勁,窗戶隱隱傳來碰撞聲,大雨尚未降臨,然而已漸漸傳出陣陣春雷響,更使人感受到它不凡的威力、不安的氣息。

小田不禁擔憂起欣雅,由於她先載芷涵回家,免得芷涵懷疑。現在應該在半路上,或者差不多快到了。只是風越刮越大,颱風天一個人騎乘機車又是件很危險的事,尤其當你所騎的機車越輕時。很不幸的,欣雅騎的正是Dio50cc……

我有問小田,欣雅難道就不懷疑這次的邀約有些怪怪的嗎?小田卻是得意地說,他甚至能在墳墓場裡約會,這裡算啥!對此,我只能無言以對。

只是遲遲未見欣雅的到來,小田也漸漸感到有些坐立難安了。 忽地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心急如焚的小田二話不說的便衝去開門,來者正是我們所擔憂著的欣雅!

欣雅用手梳理著她那被強風吹得有些散亂的長髮,抱怨道:「吼,風怎麼這麼大,害我差點握不住手把耶……」一會兒,又吐著香舌慶幸地道:「好險我沒被風吹走,不然你們可能就要去路邊把我撿回來了。」

小田背對著我迎向欣雅去,看不清他臉部的表情,但能清楚的看到他十分溫柔地幫欣雅整理著秀髮,小心呵護的有如心肝寶貝般。

欣雅瞥見我在瞄著她,因天冷而略顯蒼白的俏臉隨即升上朵朵紅雲,有些害羞的她趕緊推開小田,深怕被我看笑話似的。

小田先是憐惜的問欣雅道:「會不會冷?」

欣雅搖搖頭後道:「還好。」隨即看向我,關心的問道:「領班,你的手能動了嗎?」

我聞言苦笑道:「可能今天還需要妳老公幫我洗澡。」

欣雅立即『啊』一聲,訝道:「你們兩……」話語一頓,隨即警戒的看向小田,小心翼翼地問道:「該不會你們……有那種關係吧……」

小田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似乎在責怪我胡亂說話的行為。隨即轉頭無奈地對欣雅道:「我幫他洗澡是因為他兩隻手都不能動,也沒全脫光,內褲有穿著,我是一位愛女人的男人啦!」

欣雅點點頭,釋懷道:「這樣就好。我跟小涵看你們兩感情如此要好,還以為你們有什麼特殊興趣咧,好險沒有……」

我與小田相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裡的無奈。心底暗想著,原來她們兩是這樣看待我們兄弟間的情誼……

「對了,你不是說有啥關於領班跟小涵之間的感情問題要問我嗎?可以說了。」欣雅雖然面對著小田說這句話,卻也等於同時問著我。

我心裡暗叫一聲來了,不禁感到有些緊張。

相對於欣雅的開門見山,小田顯得有些尚未準備好似的。我見他支支吾吾的,似乎一時之間找不到什麼比較好的表達方式,便接口問欣雅道:「妳跟小田說芷涵曾經發生過一件很悲慘的事,是真的嗎?」

欣雅聞言一楞,隨即神情黯然的點點頭。小田則是緊張的看著我與欣雅,似乎在擔心著我的問法會不會太直接似的……

「芷涵真的被強暴過嗎?」

欣雅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黯然的神情顯得有些不堪……

「事情是發生在五六年前嗎?」

欣雅遲疑了一下,隨即點點頭,不堪的神情增添了些許痛苦……

「芷涵……為了此事而自殺過嗎?」我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

欣雅頓了一下,接著緊緊的閉起眼睛,痛苦的臉上眼角隱隱泛起淚光……

「耗子!」小田一聲斷喝,怒道:「夠了,你這是再刺激她啊!」

我不理會小田,逕自向欣雅問道:「是不是在興大路的記X公園發生的!」一句疑問句,我卻是肯定的問出口!

欣雅猛地睜開雙眼,明亮的秀眸此時泛上一層陰影,眼角滑落兩滴珠淚,顫聲道:「你……怎麼知道……」欣雅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我,臉上透露著不敢相信的訊息。

到這裡,我還需要懷疑什麼,時間、地點都吻合,兇手不是我是誰呢?

我點點頭,緩緩的、一字一句神色黯然地肯定道:「兇手……是我……」

『啪』,一聲清脆聲。「小雅!」一聲怒吼!「啊——你為什麼會做這種事?」一聲尖叫!

欣雅毫不猶豫的賞我一巴掌,我沒躲。小田趕緊衝上前抱住欣雅,她滿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我。我……伴隨清脆聲的響起,強忍的熱淚……如決堤般……崩潰……

雷聲響起,大雨落下,蘊釀已久的暴風雨悄悄降臨了……


為什麼是你...(十九) 泣訴 

遙遠的天際邊打下一記宏大的春雷,震得欣雅連忙躲到小田的胸膛裡。如豆般的雨滴終於撒落大地,淅瀝聲響隱隱傳入耳際,狂風怒吼著拍打透明玻璃,沉悶的咚咚聲響遍房裡,蘊釀已久的暴風雨,聲勢如山倒般,終於來臨了。

小田看了一下窗外的景色,拍拍懷中玉人的背脊,試著安撫她道:「沒事了,乖,別怕哦,我在這!」

欣雅緊緊依偎在小田的懷裡,聞言後輕輕的『嗯』了一聲,但仍是躲藏不出。

小田十分有耐心的繼續安撫著她,語調也變得越來越輕柔,只是,我除了痛苦外,再也無法接受任何情緒了。

剛剛終於完全確認了芷涵就是那個『她』,心底最深處彷彿響起了一聲破碎聲,似幻覺般,卻又這麼清晰。但能肯定的是,很痛……很痛……

房裡的燈光忽然一閃即逝,欣雅不由尖叫出聲。但黑暗並沒持續多久,約待兩三秒後,發電機運作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我聽聞發電機聲響,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即使此時的我心痛如絞般痛苦,但公事仍是要顧,因為我有這份責任與義務。我用眼神向小田示意了一下,三年多的相處,他知曉我的暗示是什麼,這種場景並非第一次。只見他對著我點點頭,才繼續安撫著懷中受驚的佳人。

我用大姆指撥開手電筒的開關,再將它夾在腋下,就這樣,走向頂樓處,檢視發電機油量與運作是否正常。這十分重要,每當發電機運作時,一定要有專人查看。全加油站,除了站長外,便是我最熟悉,此時三更半夜的,站長並不在,所以我一定得去檢查。

頂樓十分空曠,除了加油站的吉祥物招牌外,還也有著許多雜物擺置地上。雨滴如豆般大小,粒粒打疼了我,但我仍是只能選擇放慢腳步,小心翼翼的彎著腰用著手電筒照著地上,緩緩的朝著頂樓中間的鐵皮屋一步一步走去……

用腋下夾著手電筒照明起來十分不方便,我身子扭來扭去,換了好幾個角度,才終於檢查完畢。但工作並未就此結束,我還得爬樓梯下一樓,到現場交代大夜班領班每小時要準時上去檢查發電機油量與狀態是否正常後,才又拖著濕淋淋的身子,走回房裡。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雨水遮掩了我的淚水,使得大夜班的同事看不出我有絲毫異樣。

走進了房裡,小田正坐臥在床上,欣雅則是躺在他懷裡。我瞧見小田在欣雅耳邊不知說些什麼,欣雅一下搖頭一下點頭的。

小田見我走進來,便衝著我點點頭,我楞了一下,他的暗示是指他把他的想法說給欣雅聽了嗎?我也對小田點點頭,雖然不肯定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但應該是與我無害的事吧。

我耗時許久,才艱難的脫下被雨水淋濕的上衣,反正他們兩都已經知道我是兇手了,咬痕再遮掩也沒有意義了……

欣雅瞧見我脫了衣服,忽然失神似的掙開小田的懷抱,逕自朝我走過來。小田立即滿臉擔憂的看著我,我搖搖頭示意他不要緊。

欣雅走到我身前,輕輕撫摸著芷涵當年反抗之下所留在我肩上的咬痕,夢囈般地道:「一定很痛吧……很痛的,對不對……」

我聽不出欣雅口中的痛是指芷涵或是我,還是兩者皆有。只好靜靜地看著她,只見她仍是輕輕的撫摸著咬痕,眉頭緊蹙著,牙關咬著下唇,身子微微顫抖著,淚水悄悄地滑落了……

小田緊張的瞧著欣雅,站起身子擺出隨時能衝上前的動作,準備制止欣雅接下來可能做出的異常行為。我對著小田搖搖頭,再緩緩的稍微移動身體,伸手用右手大姆指夾了張擺在書桌上的衛生紙,輕輕的撫拭著她臉上的淚痕。

我瞥見小田仍是警戒著狀態,便再次對他搖搖頭,他才坐回床上,但一對虎目仍是緊緊盯著我們兩。

欣雅的淚水如外面般的大雨狂湧而瀉,我擦濕了一張衛生紙後再換一張,而她仍是如夢囈般的喃喃自語著道:「很痛吧?痛了好多年了……一定很痛吧……

忽然!欣雅抬起頭怒視著我,一巴掌朝我臉上搧來,我楞楞地瞧著她的手掌由遠而近,閉上眼睛甘之如飴的承受了。

『啪』一聲,聲音響徹房間,但內心裡的自責比之更痛苦許多……

小田猛地站了起來,要往前衝過來抱開欣雅,我見狀立即伸出左手,阻止他的舉動。

欣雅又是一巴掌落下,這次我連閉眼都沒閉,緊盯著小田,左手打橫伸直的阻止他。

小田緊張的瞧著我們,我毅然的阻止他的行進,任欣雅巴掌如雨水般無情落下。

不知僵持了多久,我清楚的感覺到臉上雙頰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也已經記不得挨了幾十個或百個巴掌了……欣雅終於住手了,只見她一楞後,隨即哭倒在我赤裸的胸膛裡。

欣雅縱情狂哭著,我用右手輕輕撫拍她的背脊,安慰地道:「別哭了,是我不好,別哭了……」說著說著,心裡一陣酸楚,淚水再次滑落眼眶,哽咽地道:「是我不好……對不起……妳別哭了,對不起……」

小田見狀,深深的嘆了口氣,佇立在一旁,想要做些什麼,卻又無能為力……

欣雅頭枕靠在我的心口處,左手如搗蒜般搥打著我的胸膛、肩膀,哽咽的泣道:「你知道嗎,小涵她……小涵當時……她有多麼可憐……嗚,她當時甚至連我……都不太敢……相信……」欣雅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後又哭訴道:「我曾經發過誓,如果……被我知道是……是誰……我一定要……一定要……嗚——為什麼?領班,我這麼相信你,我甚至……甚至希望你能……能讓小涵走出……傷痛……可是,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是你……」

我心如刀割如絞般痛苦,為什麼是我?問的好!為什麼是我……隱含著無盡的後悔,無止盡的遺憾,僅僅一句,為什麼是你……

小田緩緩走上前來,輕輕的撫摸著欣雅的背脊,眼神裡除了憐惜,便只有更多的不捨。

我輕輕的推了推欣雅的肩膀,她才抬起頭看了小田一眼,隨即轉身撲往小田懷裡繼續哭倒……

我坐到了床沿邊,彎著腰、低著頭懺悔著。

時間,悄悄地流逝,只餘隆隆的雷聲、淅淅的雨聲、以及,淡淡的哭泣聲,響徹房裡……

          *          *          *

雨,滂沱大雨連綿不絕的落下,彷彿永無止盡般,大自然的威力,令人深深感到一股無力感,在祂的眼前,我們是這般渺小,這般無助。

欣雅的哭泣聲漸漸緩和了些,小田仍是極有耐心的輕輕撫慰著她。我手中的香菸,反反複複不知抽了幾根,房間裡瀰漫著一層淡淡地煙霧,矇矓下尷尬的氣息,任誰也想突破,卻又不知該怎麼做……

一通簡短訊息的逼逼聲,劃破這肅靜的氣氛。我起身來到書桌前,用著唯一露在外頭的大姆指翻看簡訊,欣雅與小田,不自覺的將目光投注在我身上。我心想,在這個時間、這個時候,除了她,沒有人會傳訊息來吧……

看完了訊息,我幽幽的嘆了口氣。小田見狀便問道:「是她傳的嗎?」

我點點頭,坐回床上抽著悶菸。

小田輕輕的移開欣雅,走到書桌前取了我的手機,再拿回來跟欣雅一起看。

「今夜的雨下得好急,如同我喜歡你的心情,卻盼不到你的回應。風兒為何沒將我的思念帶到你身旁呢?雷聲驚醒無數人的美夢,奈何卻敲不醒你,那顆冰冷的心……」

看完了訊息,我的心情十分複雜,天曉得我有多麼愛妳,卻因為……唉,欣雅看完了訊息,原本稍微止歇住的淚水,又再次湧出眼簾……小田只能再一次細心的呵護著她。

良久,欣雅忽然用著哭到有些沙啞的嗓子問我道:「如果小涵不知道這件事,你……會不會好好照顧著她……」

我楞了一下,隨即報以一個苦笑……心想,看來是小田趁著我剛剛去查看發電機時,給她這個建議的吧。片刻後我才緩緩地道:「如果?如果能持續多久呢?這是一場豪賭,贏了是皆大歡喜,然而輸的代價卻是更大的傷害……痛苦……」我沒勇氣下這個決定,我深深害怕著再一次傷害了芷涵。

小田聽到我的顧慮,頓感無言,他似乎並沒有思考到更久以後可能會產生的變化吧。但欣雅略一遲疑後便鼓勵著我道:「可以的。我會在一旁幫你的忙,只要你能令小涵愛你愛的夠深,她肯定會原諒妳的!」

小田不解的問道:「妳怎能確定呢?」事關於我,小田總是會特別細心些。

欣雅不知想到了什麼往事,神色忽地黯然,好半時才淡淡的道:「小涵外表看似柔順,其實內心裡她的個性很硬……當她決定要做一件事情時,就會不顧一切的去完成它!」

小田道:「這樣頂多只能算是堅持或者固執,跟原不原諒有什麼牽連呢?」

「因為芷涵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孩!只要能讓她此時愛我的心勝過當時對我的怨恨,那她便會接受並原諒了我!是不是呢,欣雅?」我忽然插入道。

小田聽到我說的話,確認似的看向欣雅,後者緩緩的點點頭。

我見他們兩似乎都覺得可行,便淡淡地道:「這個方法也許可以,或許不錯,但是……我拒絕!」

「……」

當機會擺在眼前時,卻不懂得珍惜,是愚蠢?或者……有更深沉的顧慮呢?
為什麼是你...(二十) 對比 

雷聲漸漸平息了,雨勢也緩和許多,這是否在暗示著這場聚會也即將進入到尾聲呢?

小田與欣雅不約而同的朝我看來,疑惑的神情透露出正在殷切期盼著我的見解。

我苦笑了一下,緩緩地道:「你們剛說的,是真的可行,卻仍是一場賭注。」

欣雅點點頭同意的道:「是需要些風險,然而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呀。」

我見小田也附和地點點頭,便嘆了口氣問他道:「今天你與欣雅交往,你會不會想抱她?」

小田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會不會想吻她?」

小田仍是點點頭。欣雅則是蒼白的玉顏緩緩浮現兩朵紅暈,有些害羞的抿著嘴。

「會不會想愛撫她?」

小田遲疑的看向欣雅,才點了點頭。欣雅則是已經羞得滿臉通紅的垂頭不語。

我略帶歉意的看了欣雅一眼,才緩緩道:「欣雅這般活潑、可愛,你會不會想要更進一步?」

小田尚未回答,欣雅則是大窘之下嬌嗔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了,別在問下去了……」

「欣雅,抱歉,拿妳做比喻是不得已的,妳與芷涵都是這般美麗誘人至極,妳又剛好在場,所以才用妳來做比喻。」我向欣雅致歉著。然而我這招連哄帶騙的說詞,頓時令欣雅要高興也不是,不高興亦不行。

本是不解的小田,看到欣雅發窘的神情,才恍然大悟。

我見他們兩都同意了這一點看法後,繼續說道:「剛只是以外表與兩人間相處所揣測出來的情境,我再補充一點,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頓了頓,見小田與欣雅的注意力被我吸引過來後,我才續道:「再來就是個性的問題!」

小田是個擁有靈敏觀察力的人,但對於事物的領悟力稍微遲鈍些,當下不解的問道:「耗子你快說呀,別賣關子了。」

「芷涵的個性外在靦腆溫柔、貞懿賢淑,然而內在卻是偏向外柔內剛、熱情如火。這點,相信欣雅一定有所體會吧。」

欣雅聞言便點點頭。

「芷涵又經歷了過去那次我所帶給她的噩夢後,必定會產生兩種情形。一為不再信任男人,進而成為同性戀;或者,心中會非常渴望找尋一個能讓她所依靠的人,能保護她的人,這種念頭一定很強烈!而芷涵明顯的是後者。」

小田與欣雅同意的點點頭。

「也許她平常能隱藏的很好,不讓人發現些什麼痕跡。可是,當她遇到了她所認定的人時,就會完全展現出來,如同現在你們所看到的樣子,而她認定的人,便是我!」

小田與欣雅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聽著我述說。

「所以假設我與她交往時,即使我一直克制住自己而沒有與她發生任何親密關係,但她仍是有可能會自行主動的想再進一步;此時我回應她也不行,不回應她又容易讓她產生懷疑或自卑的情緒,誤以為她的魅力不足之類的。然而我肩膀上的咬痕仍隱隱作痛著……在她未知道這件事之前,這段時間不就要一直提心吊膽的過呢?」

小田聽完後有些生氣的反駁我道:「這只是你的猜測而已呀!況且你這樣子說,反倒是將芷涵形容的很差似的!」

我搖搖頭苦笑道:「你誤會了,芷涵是屬於那種會為了愛而不顧一切的人,因為對我有愛,才會有這些行為。但是若沒有愛做前提,她說什麼也不會給任何人碰一下。」頓了頓,想起往事,我不禁神情黯淡的說:「否則,當初她就不會因為那件事而自殺了……」

小田仍是不死心的道:「可是耗子你才跟她認識多久,一個月能了解多少事呢?」

小田無心的話語,卻不經意的觸動了我心裡的痛處,我心神沮喪的低聲道:「逛街時她主動牽我的手,看夜景時她主動抱著我告白;拒絕了她之後仍是在我受傷時細心呵護著我,剛剛傳來那封寫滿悲傷與深情的訊息……這樣還不夠明顯嗎?」話一說完,我便趕緊仰首朝天,深呼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壓抑住差點再度決堤的淚水。

一直在旁邊聽著我與小田談論的欣雅點點頭附和我道:「如果以我認識十多年的小涵來看,她真的很有可能如領班所說的那樣……」

小田感受到空氣中瀰漫著那股沉悶氣息,遞了根菸給我,低聲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勾起你的傷心事……」

我向著他點點頭,用著手臂輕輕拍打他肩膀,示意他我沒怪他。

欣雅待我抽了幾口菸後,見我情緒稍微緩和了些後,才問道:「領班,那麼你究竟打算如何做呢?」

我緩緩的吐出煙圈,沉吟片刻後才道:「我覺得暫時還是先保持現在這種關係吧。」

小田皺著眉頭道:「這樣做會不會太消極了點?」

我嘆了口氣,無奈地道:「現在還沒開始交往,即使芷涵發現了那件事情,所受的傷害也會輕一些。等到交往時,才被芷涵知道這件事,那就不同了,至少又多了一條欺騙的罪名……」

「真的沒有別的選擇嗎?」

「我只求長痛不如短痛,盡可能讓芷涵不會承受到太大的打擊……」

「……」

          *          *          *

醫生說的沒錯,真的只過了六七天,傷到筋骨的手指頭就不會疼痛了,僅剩下破皮的傷口尚未癒合而已。當然,左手中指的骨折是例外,誰看過骨折只需要一星期就能好的?

養傷的這些時日,由於手傷的關係,我都沒有上班。而芷涵每天總是會在中午時就來公司叫我起床,順便買午餐給我吃。她並不會騎機車,欣雅下午三點才上班,所以她只能用走的來,就一直待到上班時間,才下去樓下工作。

在最初的那幾日,手指仍然包紮著時,芷涵總是會先餵飽了我,才享用她那已經放到涼掉的午餐。

「妳先吃飽再餵我啦,我還不餓。」我說。

「你越晚吃,我就比你更晚吃!」她說。

記得有趟中午忽然下起雨來,她仍是準時的出現在房門口,手上提著用塑膠袋包起來的便當。當我打開門看到她因為沒帶雨傘而淋濕的身子時,她竟然還喘著氣、笑著跟我說道:「我買你最愛的魯肉便當來了唷。」

我強忍住心下的感動,怒斥著她道:「為什麼要淋雨?」

芷涵隨即委屈的輕聲道:「我走到半路時才忽然下雨,我怕你餓著了,便沒回家拿雨傘,趕緊用跑的帶過來給你吃……雨並不大,我沒事的。」她還給予我一個燦爛的笑臉……

我連忙轉過身去取毛巾給她擦拭頭髮,她伸手接過後,我藉口要上廁所;當廁所的門關上的那一瞬間,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悄然滑落。我只能躲在廁所裡,不讓她發現我的感動,獨自偷哭著……

人非草木,豈能無情!芷涵為我所做的一切,我看在眼裡,點滴在心頭,卻苦於不能接受她給予的愛……甚至,在她面前,還要硬逼自己裝出一副冷血無情的態度。只是誰能知道,隱藏在這副冰冷漠然的外表下,卻是這般脆弱的心靈呢?只能暗自裡……心傷……

「你的手受傷,要好好休養,我有交代小田看著你,免得你偷喝酒,惡化了病情!還有,菸少抽一點,每次見到你,你總是一直在咳嗽,看的我好心疼……」發訊人:芷涵,發送於:00:20:49,2005.04.23……

「原來你喜歡吃魯肉便當哦,真的要每天吃嗎?沒關係,那我每天換不同的地方買就好,這樣口味比較多變化,你也就不用擔心會吃到膩了。要好好休息哦!」發訊人:芷涵,發送於:00:20:16,2005.04.24……

「這幾天上班好悶哦,因為你不在……詩晴妹妹的生日要到了,在下星期三,阿豪要幫她辦生日唱歌,你會去嗎?我希望你會,少了你,我也就不想去了……」發訊人:芷涵,發送於:00:20:35,2005.04.25……

「對不起,你別生氣了,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淋雨了,別生氣好嗎?下午你一句話都沒跟我說,我真的急到快哭出來了,你別再生氣了,對不起,對不起……」發訊人:芷涵,發送於:00:20:19,2005.04.26……

「你記得嗎?第一次給你載時,騎著機車,你當時說過『要每天載我上下班也可以』。你記得嗎?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我想要的話,你以後會天天來載我嗎?」發訊人:芷涵,發送於:00:20:50,2005.04.27……

「為什麼?你怎這般無情……之前在電話裡,約會時不是都好好的,我究竟是哪裡做的不好,能跟我說嗎?我一定會改的!求你,別在這樣對待我了,我心好痛……」發訊人:芷涵,發送於:00:20:42,2005.04.28……

每天夜裡,短訊息聲一定都會響起一次,都在十二點多時。芷涵每天都傳一封,裡頭毫不掩飾她所想透露出來的情感,然而這些訊息,卻有如利刃般,狠狠的刺傷著我心頭,好痛……好痛……

今夜,小田與欣雅去吃宵夜了。房間裡,除了兩張書桌與兩張床鋪陪著我外,就空無一物了。忽然我有種錯覺,原來五坪大的房間竟是如此的空曠……

書桌上的手機發出了逼逼聲響,我知道,除了芷涵外,沒有人會在這個時間傳訊息給我。

「很高興你的手終於沒事了,除了骨折處外,其它都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我一想到無法再餵你吃飯,眼淚就掉了下來……為什麼呢?」發訊人:芷涵,發送於:00:20:09,2005.04.29……

又一把刀子插到我心口處,好疼……我忍著心鬱之痛楚,勉強的打開前幾封短訊息,從頭至尾仔細的再閱讀一遍,淚水也在眼眶中打轉著……

忽然,看到第五封訊息時我才發現了一件事,她這七封訊息竟然有一個共通點。芷涵,妳真的好傻,為什麼?我不值得妳來愛啊……

芷涵在訊息中除了訴說著她的心情外,更偷偷暗示著,她愛上了我……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我也很想好好的愛著妳,用心呵護、照顧著妳,但是遲早有一天我們還是得坦誠一切,我怕到時妳會承受不住那種打擊啊……

別再愛我了……誰能告訴我,如何才能讓芷涵放棄這一段感情……

這夜,我獨自瑟縮在床鋪上,掩面無聲的慟哭著。

芷涵……對不起……

台長: 寒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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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瓶子 ]] 。*
一次PO完 = 口 = !!!

(話說叫芷涵的好多哦 @@ XD
離題了說 .. XDD

總之 .
一次PO完也太猛 - ˇ -
2008-08-22 15:06:40
版主回應
還沒PO完好不好總共有30章要PO...
2008-08-22 15:36:36
[[ 笨瓶子 ]] 。*
哦哦 .


XD
2008-08-22 16:26:30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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