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是你...(一) 重逢
聯Ｘ報 1999年5月1X日
可憐國中少女 遭暴徒性侵後自殺
台中市昨日發生一名13歲少女趁家人熟睡後割腕企圖自殺未遂事件，好險家人即時發現，經緊急送醫後已沒有生命危險。企圖自殺少女床邊留有遺書，其中除了提到對不起父母以及師長同學們外。更留有媽媽對不起，我已經髒了，無顏再見您們與師友的字樣。
家屬向警方表示，昨夜少女補習完後比平時還要晚歸，且回來時衣服髒亂，當時已查覺有些異常，但少女卻隻字不提。直到半夜起床上廁所順便察看女兒時，才發現少女已割腕企圖自殺。
警方由遺書與家屬所說的內容研判，自殺少女昨晚由補習班返家時，可能遭遇暴徒性侵。少女不堪受辱，於是趁夜間家人熟睡後，企圖自殺。但真正原因如何，還有待少女清醒後，進一步釐清。
據少女學校師友表示，少女平時在校成績優秀，是班上同學的模範楷模；與同學間相處十分融洽，交友也十分正常，從沒有任何異常之處。並不像是會尋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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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3月16日，我遇到了她，她並不認識我，但我卻在第一眼便認出她就是令我這些年來充滿愧疚的那個人。
歡迎光臨！
「您好，請搘[什麼油？」
我叫浩志，朋友都叫我耗子，是這間加油站的領班。剛退伍後的我尚未決定人生方向，於是回到當兵前所打工的加油站暫時棲息。由於我入伍前有辦理留職停薪，所以一回來，仍是正職領班身份。
這間加油站的規模不大不小，一共是四個島外加一部洗車機。不過由於處在交通要衝的地點，專吃南屯區連接南區甚至烏日的往返車輛，使得業績蒸蒸日上。也因為業績居於中部地區連鎖店之冠，因此被定為中部五縣市的總站。
在這裡當領班壓力非一般之大，有經驗的人就知道，不論什麼工作，業績高等於薪水高，所以想要申請調來本站的人仍是不少。只是我算特殊份子吧，當初一手提拔我的站長如今貴為中部地區區經理，其職位之高，遠遠蓋過各加油站的站長，因此我算是受到十分禮遇。
「請問，是不是有在徵人呢？」等著車進來加油的我，身後忽然傳來女生的聲音。
我回頭望去，只見兩位女孩站在我身後。一位留著短髮，五官端正，輪廓鮮明，配合上嘴角處的兩個小酒窩，看起來應該是個陽光女孩。另一位留著一頭烏黑長髮，頭微微低著，瀏海覆蓋額前。由於我身高比較高的緣故，從這角度看下去看不清她的面容。這兩位女孩的穿著都很隨意，並沒有特意打扮，但也不會令人感到唐突。
我皺著眉頭道：「妳們兩位都要應徵嗎？」
像我們這種工作場所，除非十分缺人，否則一向是不會雇用攜伴前來應徵的朋友或情侶檔。避免到時候其中一位不想做時，兩人同時離職的情況發生。畢竟這種小規模的工作場所，一次少兩個人的傷害可是很大，至少其它人暫時就不用放假了。
「嗯，我們兩都要應徵！」剛剛開口說話的那個陽光短髮女孩點頭回答我。
「那麼請妳們兩先進去這裡稍等一下唷。」我手指了員工休息室，請她們倆先進去暫等片刻。
我則走向加油區。領班與加油員要離開現場時都必須報備一聲，免得臨時有事找不到人。
「小田啊，我去幫人面試一下，順便抽根菸，有什麼狀況就先幫我處理一下。」小田是我的職務代理人，也就是副領班。跟我十分要好，人長的又高且帥，不過最吸引人的是他幽默、風趣的個性。
小田探頭往員工休息室瞄了一眼，接著竊笑著道：「哇，一次來兩個美眉呦，正不正？若長的正就要雇用哦。」
我聽到小田說的話，沒好氣應道：「得了吧，你這傢伙每次都說要虧要虧的，結果到最後都只是在原地踏步。」
小田訕訕的笑了幾聲，我也就不理他，逕自走向員工休息室。
「請問妳們有帶履歷表嗎？」既然是面試，我當然要用專業的口吻來說話。
「有。」留著短髮的那位女孩將她們兩的履歷表遞給我，而那位長髮女孩依舊保持頭低低的姿勢。
我看了一下履歷表，隨便挑些問題來問她們，例如：還有唸書嗎？有做過別間加油站嗎？怎麼會想來這裡打工呢？
剛剛我說了，除非很缺人，否則一般情形下，我們都不會雇用朋友或情侶檔。但是即使不想雇用她們，也是要挑些問題來做做樣子，總不能叫她們履歷表擺著就可以走人了吧，這樣就太不通人情了。
「請問哪一位是欣雅小姐呢？」我問著她們兩。
「我就是！」短髮女孩回答我。
「那妳應該是芷涵小姐了？」我對著長髮女孩問。
「嗯。」長髮女孩依舊是微微低著頭，僅僅用鼻音來回答我。好險我的耳力還不錯，勉強有聽到她發出的聲音。
「那麼我大概跟妳們說明一下我們的待遇。剛進來做時薪是75元，之後就照表現而定。妳們若表現優秀，學習能力也OK，還可以升遷考試。至於休假是採排休制……」我開始背課文。是的，我在背課文！每個來應徵的人，我都要背一次給他們聽，害得我每次幫人面試完後都要去喝個水，唉，錢難賺啊。
「妳們有沒有什麼問題呢？可以問我。」我終於背完了，偷偷休息一下，等著她們兩發問。
「應該……沒有了。」短髮女孩欣雅遲疑了一下後回答我，而長髮女孩芷涵依舊頭低低的。
「那麼等我將履歷表交給我們站長過目後再通知妳們哦！」其實領班就有權利決定是否要雇用對方，我之所以說需要等站長同意，相信有經驗的人就知道，基本上她們是不會被錄用了。
「嗯，謝謝你唷！」欣雅微笑的對我說。
「應該的，妳們兩騎慢一點哦。」我禮貌性的關心。
我見她們兩站起身來，基於禮儀，趕緊連忙站到一旁送她們出去。
欣雅坐在靠近門邊，先行走出去，當芷涵走過我身旁時，微微抬起頭對我點頭示意。這一剎那間，我瞥見她覆蓋在瀏海下的面容，驚訝之下，不禁失聲叫了出來。
芷涵聽到我的叫聲，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見到我正望著她，隨即又低下頭去。但這次我清楚看見她那明亮的雙眸，更加肯定她就是那個我一直在找尋的女孩……
為什麼是你…(二) 同事
看著路上人車逐漸減少，天色漸漸昏暗，也就代表著離下班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晚班的時間是從下午三點到晚上十一點，不過大概八點過後就沒什麼車。加油站巔峰的時段為上下班時間，除非遇到調油價，否則晚上就是打混摸魚的好時機。
領班的工作十分悠閒。主要工作是處理客訴問題以及下班結帳而已。也不用像加油員一樣站在島上幫客人加油，只要在一旁指引著進來加油的車開往哪一區即可。除非哪個島等待加油的車真的太多，加油員手腳來不及時，我才會過去幫忙一會，至於其它時候就真的是閒著無聊沒事做。
結完了帳，大夥們嘻嘻哈哈的打卡下班，偌大的會議室，轉眼間就僅剩下我與小田兩個人在清算總額。小田是副領班，所以要留下來學，我則是負責教會他。
清點總額是一件很討厭的事，要把今天上班的營業額比對到正負零。一算就要算好幾萬元，重點是算的錢都不是自己的，所以我很討厭這種感覺。
小田閒著無聊坐在旁邊翻看著今天來應徵的履歷表，忽然問道：「耗子，今天來了四個人應徵耶，你想叫哪個來做？」
「我已經打電話請那兩位女孩明天來實習。」我想都沒想就回答他。
小田聞言大感訝異的道：「真的假的？你不是一向都不錄用那種朋友或情侶檔的嗎？」
「我們晚班的陽氣太重了，所以需要找一些女的來調合一下，這叫中庸之道！」我隨口找個理由胡扯。
小田卻是完全不相信我。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靠過來搭著我的肩膀道：「耗子，你老實說，你是不是看上她們兩個其中之一呀？」
我聽了立即哭笑不得的回道：「你覺得有可能嗎？」
小田露出一個思索的神情，片刻後道：「也是。說真的，認識你三年多了，怎都沒看過你交女朋友呢？該不會你喜歡男的吧？」說完，他還摀著嘴狀似驚訝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我嘆了口氣搖搖頭，繼續算著手中的錢，不再理會這個活寶。
不過小田似乎並不想就此善罷干休，又再次湊過來道：「是哥兒們就跟我說，為什麼你都不交女友？」
我停下手邊的工作，轉過身看著小田的眼睛肅容道：「你真的想知道嗎？」
小田用力的點點頭，用行動來表示他內心的渴求。
我深思了一會後才緩緩的對著我的好兄弟小田吐出這驚天之秘。
「因為，我——愛——你！」
小田先是愣在原地，緊接著露住錯愕的神情，一雙眼睛睜著又圓又大。
我瞧著小田臉部急速變化的神情，不禁莞爾的笑道：「那你願意當我『女友』嗎？」說完，自己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小田聽到我的笑聲，才恍然道：「好啊，你這隻死老鼠敢調侃我，受死吧！」話一說完，立即往我身上撲過來。
不過小田撲勢太急，使得我立不住腳，連退了幾步，屁股還撞到桌子。桌子不堪我這麼一撞，結果擺在桌面上的錢頓時掉落地面。
我瞧著錢撒了滿地都是，沒好氣的道：「哎唷，桌上的錢都掉到地上了啦。」
小田還在那得意著，絲毫沒有過來幫忙撿的意意，我忍不住笑罵道：「快過來幫忙找錢啦，少了你就準備拿錢出來補。」
小田『哼』了一聲，這才過來幫忙撿錢。
等到我把今日營業額拿到二樓投入金庫後，看一下時間，才驚覺已經快十二點了。不禁小小抱怨一下，都是小田剛剛在那胡鬧，害得我白花了不少時間。
投完了錢，我又走回三樓去。
你們是否覺得奇怪，為什麼我跟小田還留在加油站裡？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睡在宿舍！是的，別懷疑，我們這間加油站三樓有宿舍，男女各一間。
不過住的人並不多，男生這間只有二個人睡，也就是我跟小田而已；女生那間則是空房，目前沒人居住。小田時常對我抱怨著女生宿舍都沒人睡，害他半夜都不能去偷香。
我走進房裡拿了一件T恤進浴室裡換，將沾滿油味與汗臭味的工作服脫掉。再跟小田一起去吃宵夜，這是我們每天必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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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只有我們兩個人去吃，所以就共乘一台機車，由小田載著我，往向心南路騎去。
已經過了半夜十二點，所以路上並沒什麼車，小田連闖了三個紅綠燈，來到了我們平常最愛吃的現炒店。
「耗子，明天那個短頭髮的讓我來帶吧。」小田嘴裡含著炒麵對我說。
「你喜歡那個陽光女孩嗎？」我一邊努力的向著魯肉飯進攻，一邊問他。
小田將嘴裡正嚼著的麵條吞下去後道：「跟你這個陰沉的傢伙相處久了，當然想多接觸點陽光呀。」
我反駁道：「我只是話比較少而已吧。」
小田並沒理我，再一次問道：「可不可以呀？」
我猶豫了一下後回他道：「我比較希望你帶那個長髮女孩。」
小田露出困惑的神情看著我問道：「為什麼呢？」
「因為那個長髮女孩太文靜了，並不適合做這份工作。」我解釋給小田聽。
小田露出同意的神情應道：「這個我知道，因此我更想不通你為什麼會找她們兩來做。」
「幫我這個忙吧，讓她能順利待在這個環境。」
「你總要跟我說個原因吧。還是說，你喜歡那型的？」
我沒有回答小田，皺起眉頭近似哀求的道：「幫我好嗎？」
小田忽然定定的看著我，配合上滿嘴的油膩，形成一副極不協調的畫面。
「怎麼忽然這樣看著我，我臉上有什麼嗎？」我不解的問。
小田仍是沒有答話，只是一直看著我。
被他這樣看著，我感到不太舒服，有些不悅的道：「你到底在看什麼呢？」
小田淡淡道：「你這個人渾身充滿了謎，認識你這麼久，也不曾聽你說過什麼心事。」
我正想開口解釋時，小田便繼續接著道：「你的過去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做兄弟的真的很擔心你繼續這樣下去，會走不出內心裡的枷鎖。」
我感受到小田話裡透露出真誠的關心，但是我卻有難言之隱，只好無奈的嘆口氣道：「若時機來臨，我會第一個讓你知道的！」
小田神情慎重的看著我道：「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別忘了我。」
我伸出手拍拍小田的肩膀，心慰道：「當然！」
忽然，小田的神色一轉，嘻皮笑臉的道：「那麼今晚給你請客。」
我頓感哭笑不得的道：「呃……好吧，不過明天看你了。」
小田聞言瞪了我一眼，我也瞪回去，片刻後，忽然一起笑出聲來。
＊ ＊ ＊
隔日趁著上班前的空檔，我與小田蹲在停車處旁抽菸聊天。洗車機也在這旁邊，機器運作時的轟隆聲響，迫使我們兩要提高談話音量，免得被覆蓋過去。
聊著聊著，大夥也來得差不多了。只是尚未見到那兩個女孩，不禁心想她們該不會不做吧？片刻後這個想法馬上被摧毀，因為我看到陽光女孩騎機車載著長髮女孩前來了。
「嗨，妳們好呀。」小田揮著手跟她們打招呼。
活潑的陽光女孩十分大方的跟我們兩回禮，而長髮女孩仍是害羞的躲在後方。
我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接近交接班的時候了，便向小田道：「走吧，先準備上班。」
小田聞言，立即將手中香菸向外一彈，站起身時順便甩個頭，撥了一下頭髮，自以為十分帥氣的走向員工休息室。
我無奈的朝著她們倆聳聳肩後說道：「先進去吧。」我走在前面，領著她們兩走進員工休息室。
一進去時我便先向大家互相介紹一下如何稱呼。待介紹完後我就開始發號施令道：「阿豪，麻煩你拿兩件乾淨的背心給她們兩穿。」
「詩晴，今天給妳帶一位新人，欣雅給妳帶。」說完便轉頭向欣雅道：「今天詩晴會負責教妳，若有什麼疑問可以問她。」
欣雅『嗯』了一聲後，我便繼續向芷涵道：「妳給小田帶，他帶人經驗很豐富，有什麼不懂的盡管問他唷。」
芷涵已經沒有像昨天從頭到尾都低著頭，她看了我一眼後點點頭，表示聽到了。也在這個時候，我才驚覺芷涵竟然長得這麼美。她身上隱隱散發出一股飄逸的氣質，配合上亮麗清秀的俏臉，是個完全不同於欣雅那般可愛陽光型的古典美人。
我乾咳一聲，定一下心神，才轉向眾人道：「詩晴柴島、阿豪汽一、小田汽二、正勝機島、俊昌洗車，還有什麼問題嗎？」每次上班前我都要唸一次各人輪到的部位，免得有人走錯地方。
我掃了一眼所有的同事，見沒人有疑問，正要喊接班時，欣雅忽然舉手問我道：「那你要做什麼呢？」
我愣了一下，正要說話時，旁邊的詩晴已經搶先幫我答道：「他負責打雜的！需要什麼東西或者遇到怪伯伯對妳毛手毛腳時就叫他，他就會穿著內褲出現在妳身邊幫妳趕跑壞人哦！」詩晴說完後還做出了超人的招牌動作。
詩晴這個滑稽的行為，頓時惹得眾人哄堂大笑起來。我無奈的笑了笑，眼角偷偷瞥了一眼芷涵，她正好也面帶微笑的看著我，一見我望向她，隨即嬌羞的將俏臉垂下。
我等到大家的笑聲稍微停歇點後，才大聲喝道：「接班！」
眾人聞聲隨即止住了笑，各自往工作崗位去了。
為什麼是你...(三) 上班
隨著天氣越來越熱，加油站的油臭味相對的也更重，好在我們時段在下午三點後，所以影響沒這麼大。若是中午十一點至兩點時，那就可怕多了，加油時根本不敢站在油槍旁邊，實在是臭到受不了。
平時上班時間我總是盡可能找機會來打混，除了巔峰時間外，大多時候我都不在現場。不過今天來了兩位新人，欣雅以及芷涵。在新人面前，當然要先給人一個好印像，免得她們有樣學樣，所以我今天特別勤勞。
「機車請往裡面加油哦！」
「這位先生，後面還有車子在等，麻煩你先往前好嗎！」
「這邊可以加，油管夠長，加的到！」
我穿梭在進來加油的車輛之中，哪裡堵塞我就去哪兒幫忙。
「領班，有客人要換禮品。」不知是誰在叫我，我尋著聲音來源處望過去，便看到正勝向我揮著手。
我立即小跑步過去！這是專業精神，客人看到我們用跑的心裡會比較受用，感覺起來服務態度也比較好。
終於到了晚上七點，車潮明顯緩和了許多。之前說了，加油站的巔峰期是在上下班時段，不過仍是以下班時間為最。可能早上大家趕著上班，只要油還夠，就直接去上班，到下班時才加吧。
「欣雅，做的還習慣嗎？」我走向柴島，關心一下第一天上班的欣雅。
欣雅點點頭示意她沒問題後，忽然又嘟著可愛的小嘴不滿道：「那隻黑色的加油槍好重哦！」她手比著快速槍。
我聳聳肩，苦笑著道：「沒辦法，那隻油槍專門用來加大型車的呀。」頓了一下，我接著繼續道：「對了，妳可以先下班了，第一天上班先做半天就好。」
「哦。那明天還是做半天嗎？」欣雅聽完後問我。
我微笑的道：「都可以的，妳若不嫌累，做全天也行。」我心想，反正薪水是總公司在發，只要薪資額度沒超過上限，站長也不會說什麼。
欣雅隨即露出思考的神情，片刻後道：「領班，我等等問小涵看看她要不要上全天，再跟你說好嗎？」她是在跟我討價還價嗎？
我瞥見欣雅又油又髒的雙手，笑道：「好啊。不過妳先去洗洗手，手油油的很不舒服吧。」我讓步了，沒辦法，我心裡實在是很希望她們兩留下來做。
欣雅狀似生氣的嗔道：「吼，都是那些沙石車、遊覽車害的，它們的油箱蓋上面都油膩膩的，氣死我了。」
聽到欣雅的抱怨，我呵呵笑了幾聲後道：「那我晚點買手套回來，以後妳就可以戴手套加油，比較不會弄髒了。」
一直在旁邊聽我們講話的詩晴這時忽然抗議道：「領班偏心啦，我之前跟你反應好幾次你都不理我，現在看小雅姐可愛就馬上說要買。吼吼吼！」
詩晴是晚班裡年記最小的一位，只有17歲，所以我都叫她小妮子。她也是一位很活潑可愛的小女孩，加上年記小，所以我們都對她疼愛有加。
詩晴小妮子的話令我感到一陣尷尬，急忙澄清的道：「妳別害我被誤會呀……」說完，我不容她有再次攻擊的機會，馬上向欣雅道：「妳先去洗洗手，我去關心一下妳的姐妹。」隨即匆匆逃離現場，留下詩晴在那跺腳嘟嚷著。
當我走到汽二島時，芷涵正在幫客人加油，小田則在旁邊看著。
我走到小田旁邊，小聲的問道：「還可以嗎？」
小田苦笑著搖搖頭。
我之所以請小田來帶她，就是希望透過小田的幽默風趣，能讓芷涵比較容易進入狀況，不過到目前看來，效果並不如想像中的好。
「那裡不行？」我小聲的問小田。
小田看了一下芷涵，確定她聽不到我們的對話後道：「是夠積極，但是不太敢開口，講話太小聲了點。」
以加油站來說，由於是直接與客人面對面接觸，所以態度大方、積極是很重要的。
我想了一下後對小田道：「沒關係，夠積極就好，小聲點是無所謂，哪個人剛來做時不是很小聲？過幾天適應後就好了。」
這時我見芷涵正在收油槍，準備回來加油亭裡打發票，連忙停止與小田的談論。
我看著芷涵打發票、拿贈品、收找錢的動作，是都挺流暢的，以一位新人而言，第一天上班就能做到這樣，算是不錯的。
當芷涵將錢與發票找給客人後，經過我身邊時，我柔聲問她道：「芷涵，妳做的還習慣嗎？」
芷涵微微低著頭小聲的回道：「還可以。」
小田此時朝我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彷彿像是跟我說『你看吧』。
我報予小田一個微笑，再向芷涵道：「妳今天第一天上班，先做半天就好，可以下班了。明天會來吧？」我擔心她只做一天，於是問一下。順便藉此暗示她，讓她知道我是希望她繼續做。
芷涵看了我一眼後點點頭。
「妳先去洗洗手吧，剛開始上班都會比較累，加油唷！」我為芷涵打氣的說。
旁邊的小田忽然插嘴道：「請問先生你要加什麼油呢？92、95、還是98？」
我聞言瞪了小田一眼，馬上一記天馬流星拳對著小田手臂轟出。
小田怪叫一聲，連退數步，嘶著啞子喊道：「我手斷掉了，啊——不能上班了……』
我無奈的看著這個活寶，苦笑著搖搖頭，轉身向芷涵道：「別理他，他昨天剛從『靜和』出來。」靜和是台中市資歷最久的精神療養院。
芷涵看了小田一眼，『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微笑著對我道：「你們的感情真好。」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芷涵的笑容，原先我只覺得她長的文雅、清秀，像個古典美人似的，卻不知她笑起來時竟是這般迷人，一時間，我傻愣在那。
芷涵可能是見我怪怪的，於是皺著眉頭關心地問道：「領班，你怎麼了？」
聽到芷涵的聲音，我才發覺我的失態。連忙道：「呃……沒有啦，沒什麼。啊！妳先去把手洗乾淨，準備下班了，欣雅在等著妳呢。」大窘之下，我趕緊轉移話題。
芷涵輕輕的『嗯』一聲，便朝廁所的方向走去。
「對了，芷涵。」我見她走過去，忽然開口叫她。
芷涵聽到我喊她的名字，停下腳步轉過身疑惑的看我。
我猶豫了一下，略帶靦腆的道：「妳笑起來很美……要多帶點笑容哦！」
芷涵先是愣了一下，忽然緊皺著眉頭，彷彿勾起什麼痛苦回憶似的，姣好面容上微微泛起痛苦的神情，輕聲的道：「謝謝。」才繼續往廁所方向走去。
將她臉部急遽轉換的神情盡收眼底的我，心中頓感一陣揪痛。
難道真的是妳嗎？深藏在我心中，一直化不開的結，是妳吧？
為什麼是你...(四) 邀約
下班結帳的時刻，是最緊張刺激的時候。一整天工作下來，每個人都收找了不少錢，至於有沒有誤差呢？答案就在此時分曉。
我們這間加油站結帳的方式是要key報表，並不是用手算，一切電腦化。整間加油站除了一樓現場的電腦不算外，只有站長與會計及會議室裡有電腦。
會議室挺大的，目測大約有八坪左右。一張可容納十個人的長方形長桌擺置正中央，主位後方有臺電視，電視旁邊則為key報表用的電腦，可惜的是沒有網路線，無法上網。
我取張椅子到小田身旁坐著，看著他在電腦前key著報表，一派悠閒樣。基本上key報表是領班的工作，不過你們可別誤會我在偷懶哦，給小田做是為了他好，讓他更加熟悉結帳的步驟，我可是用心良苦啊！
負責站島的同事都已經算好錢，現在就等著小田key完報表，對照金額是否有誤。
詩晴小妮子趁著等待的這個空檔，問我道：「領班，你是不是喜歡小涵姐姐或小雅姐姐呀？我總覺得你對她們兩特別好唷。」這小妮子還特別加重音。
一旁同樣閒著無聊的正勝聞聲也附和道：「對呀，你平常只會打混摸魚，除了站長在時，我從來沒看過你這麼認真耶！」
我感到有些哭笑不得，苦笑道：「我有這麼糟嗎？」
詩晴見我沒回她，又重複問了一次道：「領班，你別轉移話題呀，你是不是喜歡她們兩其中一個？」
我忽然靈機一動，笑嘻嘻的回道：「其實我喜歡的人是妳呀！哥哥帶妳去吃宵夜，順便看午夜場電影好不好？」
詩晴頓時俏臉微紅，嬌嗔道：「你只會欺負我，哼！」
眾人瞧見詩晴小女兒的神態，忍不住笑了起來。
俊昌喘著氣憋笑道：「領班，你可別真的欺負她哦，她還沒滿十八歲，會被告性侵唷。」話一說完，俊昌再也忍不住，狂笑起來。
詩晴大窘地道：「吼，我不跟你們說了。」便嘟著嘴，逕自坐往一旁去。
坐在一旁的正勝忽地問我道：「領班，班費有多少呀？」詩晴、俊昌與阿豪聽到正勝的問題後，也一起望向我。
我看了一下寫著班費總額的紙條後道：「差57元就兩千了。」
我們晚班有班費的習慣，結完帳後多出來的錢便投入班費裡，等累積到某個程度時，再拿出來做津貼，讓大家能一起出來聚一聚。
俊昌喜道：「這次要唱歌還是吃宵夜？」
詩晴高興的拍手叫道：「我要唱歌，我要唱歌啦！」小妮子就是小妮子，前一刻還在那鬧彆扭，轉個頭馬上又好了。
正勝立即拿了一隻筆擺到詩晴面前，充當麥克風道：「那現在請詩晴小姐為我們高歌一曲吧！」
此時小田key完了報表，轉過身來對眾人道：「我先唸一下各島的金額，柴島7600，汽一11524……。」
我聽著小田所報的金額，對照著各島的現金無誤之後道：「好了，金額沒錯。」隨即將總營業額交由小田再清點一次。
我抬起頭，看到大家都用著期待的眼神看我，便笑道：「你們投票表決要唱歌或吃宵夜吧。」
當下詩晴、俊昌、小田、阿豪皆同意唱歌，只有正勝想要吃宵夜。至於我？我是廢票！領班不能參與公投，他們說加上我就會變成雙數，會造成和局，所以排擠我。
正勝眼見大勢已去，仍是不死心的道：「兩千元哪夠唱歌？」對正勝而言，沒有一件事比『吃』更吸引他。關於這點，他本人也從未避諱過，套一句他說的話，我的食量與我的身材成正比！
詩晴笑嘻嘻的湊到我身旁，挨著我的身子道：「有領班在，不用怕！」
我無奈的摸摸這小妮子的頭後道：「不夠的我再補。」
當下便是四股歡呼聲，只餘正勝在那嘟嚷著。
待眾人歡呼過後我又道：「你們想要什麼時候去唱呢？」
馬上又是一陣吱吱喳喳的討論聲，過了一會，才決定在後天星期五去。我心想，天啊，星期五唱歌比較貴耶，他們擺明就是死道友，免死貧道的心態呀。
我見討論出結果後道：「那就決定星期五下班後去唱歌，沒事的可以先回家了。」我的心在滴血呀，可是還是要裝出堅強的樣子。只是心裡難免小小的鬱悶一下。唉，難怪沈文程那首『心事誰人知』會這麼有名，果真是容易令人產生共鳴啊。
待眾人喧嘩聲過後，偌大的會議室，轉眼間又只剩下我跟小田兩了。每天都這樣，我們兩也見怪不怪了。
看著小田將總金額投入金庫後，我對他道：「你明天再帶一次芷涵吧。」
小田訝道：「我明天站機島，怎樣帶呢？」汽一與機島是比較忙碌的位置，所以一般新人都是安排在柴島或汽二來訓練。
我聳聳肩，一派輕鬆的道：「換島不就好了。明天你再站一次汽二，阿豪跳過輪值，直接站機島就行了。」
＊ ＊ ＊
「今天的輪機位置稍做變更，阿豪跟小田對調，其他人不動。」在接班前，我跟大家說。
本來我一直擔心著芷涵與欣雅會不會只做一天，好險她們兩有來，我也就鬆了口氣。
阿豪聽到我的安排，疑惑地問道：「為什麼呢？」
我看了一眼芷涵後向阿豪解釋：「因為芷涵比較怕生，所以我再安排小田帶她一次，讓她比較容易進入狀況，委屈你一次吧，待會我請你喝杯飲料。」
阿豪釋懷的道：「好吧，算你說的有理，不過飲料仍是要請。」
我笑道：「小意思。」
芷涵略帶羞赧的對阿豪道：「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阿豪個性木訥寡言，聞言立即手足無措的不知如何應對，眾人瞧著他這吃憋的模樣，頓時轟笑起來。
我看一下時間差不多了，便出聲制止道：「好了好了，要開工了，該拿的東西拿一拿哦。」等到大家都拿好東西準備好了，隨即大喝道：「接班！」
通常只要是平常日的車潮一定都會很多，只有假日時才會少一些，這是都市裡的加油站的共通點。
剛接班時車還比較少，尚未到下班時間。我延續昨天上班時的熱誠態度，拿起指揮棒，走到加油站路口處旁，開始揮舞著吸引客人。
站在柴島的欣雅見狀，好奇的走過來問我道：「領班，你這樣揮呀揮的，有什麼用意嗎？」
我依公式化的說法回應道：「這是讓路過此地的車子能注意到，這裡有間加油站，藉由揮舞指揮棒的動作，加深行人的印象。」
欣雅皺著可愛地小鼻子疑惑道：「有用嗎？」
我給了她一個微笑道：「我覺得沒用！可是上面的人喜歡看，所以我們這些做底下的人就巴結點，做給他們看。」
欣雅點點頭，我又續道：「妳要不要玩玩看？」
「不要啦，很丟臉耶。」
「不會啊，可以看路過的帥哥哦！」
「可是我怎麼都看到叔叔、伯伯輩的？」
我愣了一下，往路旁等待紅燈的機車騎士看去，才發覺似乎真的都是老一輩的耶。
＊ ＊ ＊
待下班時段忙碌的車潮過後，我走到欣雅旁問她道：「妳們兩有商量好今天要做半天還是整天嗎？」
欣雅眨了眨她那對漂亮的大眼睛道：「本來想做半天，可是又缺錢買衣服，所以還是做整天吧。」說完還俏皮的吐一下舌頭。
我瞧著她可愛的神情，不禁莞爾道：「當然可以，反正薪水不是我在發。」
欣雅高興的抓著我的手臂叫道：「我就知道領班最好嚕！」
我不太習慣她這種大方的舉止，略微感到羞澀的道：「男女授受不親，別這樣抓著我啦。」
旁邊的俊昌將一切瞧在眼裡，見狀笑道：「領班吃憋了唷。」
我看了一下令我如此狼狽的欣雅一眼，搖搖頭回歸正題問俊昌道：「欣雅學的如何？」
欣雅聽到我問到她的表現，急忙道：「我當然行呀！」說完還抿著嘴唇，俏臉微微抬起，用下巴對著我，一副得意樣。
我懶的理她，往俊昌處看去。俊昌見我望向他，隨即道：「學的是很快，不過還有些不熟練。」
我點點頭道：「待會車就給她加，你在旁邊照料著。」
俊昌點點頭示意他知道後，我便朝汽二島走去。
遠遠就看見小田正在教著芷涵，我停下腳步，站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
此時小田的態度十分正經，肅容對芷涵道：「車多時先別收錢，一律統一等到掛槍後再收，這樣比較不會亂掉。才不會發生哪臺車忘記收錢的情況。」
芷涵點點頭後小田又繼續道：「當車多時，記得只要先問加什麼油品，加多少錢，再插油槍。其它統一編號或贈品的事先別問，等到掛槍收錢時再順便問就好。若兩臺車同時跳槍……」我見小田所講的越來越複雜，便出聲打斷他道：「小田，你教這麼多，芷涵吸收的了嗎？從簡單的教起吧。」
小田無辜的看著我，委屈的道：「可是芷涵學得很快呀，除了聲音小了點之外，一次加兩臺車子她已經沒問題了。」
我聞言不禁略感驚訝的看向芷涵，才第二天而已，前前後後加起來不到十個小時，已經能獨力應付兩臺車了？要知道加油並不是插了油槍，等跳槍就好，還要問客人要什麼贈品，拿贈品給客人；臨場還會有不少變化，所以一般新人大概都要三至五天才能熟悉動作流程，芷涵不過才第二天耶……
我搖搖頭，將雜念拋出腦海後，對小田道：「好吧，她能學多少就教多少。」遲疑了一下後，我又補充道：「若覺得可以，就把你的經驗也分享一下吧。」
當遇到三臺車以上一起加油的情況，便是要靠熟練的動作再加上豐富的經驗，這樣才能精確的判斷出要如何以最短的時間，來加完這些車子。而四臺車時更為困難，因為會產生更多種變化，甚至遇到嘮叨的客人時，還要一邊加油一邊應對，是很麻煩的。
小田得到我的同意後，得意地道：「我這次收到了一位好徒弟，嘿嘿！」說完還露了一下他的二頭肌，似乎在用肢體語言告訴我們他很強之類的。
一旁在聽我們對話的芷涵則是略微害羞的低下頭去。
我看到小田這白癡的動作，連忙提醒著芷涵道：「妳跟他好好學，但是千萬別學到他的白癡行為哦！」
芷涵掩嘴『噗哧』嬌笑。見到小田用眼角瞄著她，又嬌羞的將目光移到地面上。
我見小田在瞪人，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你白癡的行為是全公司公開的秘密，別鬱卒了。我先去吃飯哦，幫我顧一下。」因為我是領班，所以都要等到車潮過後才吃飯。而其它的同事則是在車潮來時輪流下去吃。
我三兩下地解決掉這冰冷的晚餐，走到洗車機旁點根菸休息一下。我喜歡在這裡抽菸，夠隱密，又能照看整個現場。
抽完菸後我見他們一群人聚在一起有說有笑的，便湊過去問欣雅道：「明天晚上下班後，晚班全部都要去唱歌，妳們兩要不要一起來呢？」
小田聞言趕緊附和的道：「一起來吧，不用付錢的，用班費唱，不夠的領班會墊！」小田還特別在最後一句加重音。
我知道小田對欣雅有好感，也就不理會他的調侃，微微笑道：「妳們也一起來吧，人多比較熱鬧，不用幫我省錢的。」
詩晴小妮子也出聲相助道：「對呀，領班平時都在摸魚，幫我們付錢也是應該的，這是他打混的代價。」正勝與阿豪隨即露出同意的表情，點點頭。
我楞了一下，這算公報私仇嗎？竟然這樣公開數落我。不過這不是第一次了，況且我也沒否認過，因為我也覺得自己很混，連站長都這樣說了，所以就由得他們去吧。
欣雅有點為難的看向芷涵，只見芷涵正在猶豫著，不知是否要不要去……
為什麼是你...(五) 變數
路上的車子不斷地開過加油站門口，卻沒有一台車進來，一群八人聚在入口處旁，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名為緊張的氣息。
芷涵見大家都盯著她瞧，頓時霞透玉頰，害羞的低下頭輕聲道：「小雅，妳想去嗎？」
欣雅想都沒想地道：「我想去耶。」
詩晴趁機接著道：「小涵姐，我們一起去啦，不然只有我一個女生很可憐耶。」說完，還擺弄了一下衣角，扮作小女孩可憐樣。
芷涵看著大家滿臉期待的樣子，似乎不忍撫大家的意，只好頗為無奈地道：「那我們一起去吧。」
我見芷涵答應要去，便笑道：「這次詩晴小妮子應該不會喊無聊了吧？有兩位姐姐陪妳了。」
詩晴立即拉著她身旁的小田的手，不依的道：「小田你看啦，領班都取笑我！」
小田看了一下詩晴，又看一看我，雙手一攤無奈的道：「他是領班，職位比我大，你要投訴他應該找站長，我幫不了妳呀。」
詩晴嘟著嘴跺了一下腳道：「你們都是一夥的，哼！」隨即挨到芷涵身旁。
＊ ＊ ＊
今天我與小田並沒有去那間現炒店，而是大老遠的跑到漢口路去吃薑母鴨。
騎了好長一段路，闖了好幾個紅綠燈，才到了這間離加油站有著四五公里遠的店。為什麼要跑這麼遠？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要去哪找這種東西來吃，要知道現在是春天，很多薑母鴨店都收起來沒開，只好到這邊碰碰運氣。
吃完了宵夜，小田回到宿舍裡便直接往床上一倒，躺成一個大字型，連鞋子都沒脫，嘴裡抱怨地道：「好飽呀，沒事吃啥薑母鴨，吃到滿身是汗就算了，你是不會叫半隻鴨就好嗎？我們兩吃整隻鴨耶，嗚……我不行了，撐死我了。」
我搖搖頭看著他這副模樣，沒好氣的道：「是你說很久沒吃薑母鴨的，況且一半以上都我吃的，你還哀哀叫。」拿了一下衣服與四角褲後又道：「我先去洗澡，你慢慢消化吧。」
就在我洗著澡時，門外忽然傳來小田的聲音道：「吃太飽了，我要拉一下！」話剛說完，門就被打開了。
我愣在原地，光溜溜的對著小田。見到小田盯著我瞧，趕緊側過身去，以左半邊的身體側對著他，生氣的道：「你沒看到我在洗澡嗎？」
小田並沒有理會我。他順手把門關上後，邊脫褲子邊消遣我道：「哇靠，你身材練的不錯耶，有胸肌還有六塊肌耶。哦……呼……出來了，好舒服。」
我仍是側著身子生氣的重複一次道：「你沒看到我在洗澡嗎？」
小田笑道：「哎唷，大家都當過兵的人，害羞什麼？」頓一下後又緊盯著我的身體，道：「不過你身體練的很扎實耶！身材這麼好就要現出來呀，整天穿著汗衫做什麼呢？」
小田見我沒理會他，自顧自地哀怨道：「唉，那像我的腹肌都團結在一起了。」
我冷冷地道：「你拉一拉就快點出去，我不習慣這樣子！」
小田仍是不理會我。只見他擦好屁股，便脫掉內褲道：「好久沒跟人一起洗澡了，讓我懷念一下當兵的感覺吧！」
我見小田靠過來，只好身子順著小田站立的位置，一直保持著側身；手拿著蓮蓬頭趕緊將身子沖乾淨，一心只想著趕快沖好澡離開浴室。
此時身旁的小田忽然『嘿』了一聲，我聞聲轉頭向他看去，只見他驚訝的道：「你肩膀那裡是怎麼了？怎這麼大一塊疤？」
我緊張的往右邊看去，完了，我一時沒注意到鏡子在那。
小田抓著我的肩膀，想把我轉過來朝向他。由於磁磚上都是水，使得我毫無反抗之力便被轉過身子。
我見小田緊盯著我的傷疤瞧著，當下便不再做任何反抗，任由他這樣看著。
這是非常的關鍵的時刻，只要我有一絲異樣之處，便會引起小田的疑心。要知道，他好奇心挺重的。
小田有些遲疑的道：「這個……是胎記嗎？嗯，是齒印吧……怎麼咬的這麼深啊？」說完就用著疑惑的神情看著我。
我心下大急，腦海裡翻騰著思索應對之法，急中智生下匆忙應道：「這是我前女友咬的，嗯！這下你總該知道為什麼我一直不交女朋友了吧。」言畢，聳聳肩，裝出無奈的樣子。
小田頓感釋懷，拍拍我的肩頭柔聲道：「不是每個女的都這樣。好女人很多，只要你肯解開心裡的枷鎖，世界會變得更美麗的！」
我點點頭，並沒有答話，經此一插曲，我也無心沖澡了。隨便沖了一下，便留下小田獨自淋浴了。
我套上襯衫，穿著四角褲，極為不搭的穿著，就這樣走到三樓的陽台處抽著菸。
回想起剛剛在浴室裡的事，深深埋藏在心中的往事被勾了出來。小田應該沒有懷疑什麼吧？我吸了口菸，緩緩的吐出，看著煙霧彌漫在天邊似的，思緒也漸漸的回到了六年前的那個夏天，我心靈的囹圄。
＊ ＊ ＊
今夜真是春意盎然，鳥語花香呀？呃，半夜裡有鳥叫聲嗎？嗯！貓頭鷹應該算是鳥類吧。
一向非常寧靜的會議室，今天結帳時卻傳出一陣悽慘的殺豬聲……咻，冷風吹過。
「賴倫田，你給我key快一點啦！」鏡頭轉回會議室裡，只見詩晴正雙手叉腰，連名帶姓的怒吼著。
小田一邊key著報表，一邊向我求救道：「領班，你來key啦，我壓力很大耶。」待會就要去唱歌，大家的錢也都算好了，只等著小田的報表出爐，就萬事OK了！
我坐在椅子上，把弄著手裡的鈔票，十分悠哉地道：「好了好了，妳在吵小田，他就真的key到天亮也key不完嚕。」
詩晴急的跺腳道：「賴倫田！我再給你五分鐘，否則你就見不到明天的月亮！」
俊昌聽到詩晴說的，急忙提醒她道：「詩晴，我中午看新聞，氣象報告說今晚開始會受鋒面影響，到下星期一天氣才會好轉耶。」
俊昌話才剛說完，外頭便真的傳來”淅瀝”的聲響。
坐在窗戶旁的正勝耳聞異聲，便伸手向外一探，隨即縮回濕淋淋的手舉給我們看，無奈的道：「真的下雨了。」
詩晴怒氣沖沖地叫道：「都是你們啦，一個慢郎中，一個烏鴉嘴！」眼角瞥見我在一旁偷笑，又對我吼道：「還有你這個臭領班，你key報表的話一下子就好了，就不用拖這麼久。你看，現在下雨了，怎麼辦呀？」
我看著詩晴氣到俏臉泛起紅暈了，憋笑道：「好啦，待會我開車載妳們去，這樣總行了吧？」
芷涵站起身走到詩晴身旁，輕聲的安慰她道：「妹妹別氣了唷，等等叫領班載妳哦。」芷涵見詩晴還要再說什麼時，立即摸著她的頭柔聲道：「女孩子要文靜點，不可以這麼粗魯唷。」
經過這三天的相處，芷涵已經比較放的開了。並不會像初來乍到那般，一見人瞧著她，便低下頭去了。
一直坐在旁邊看戲的欣雅此時忽然問道：「一台車子夠嗎？我們有八個人耶！」
我失聲笑道：「有種車子叫休旅車！我先回家把車開過來唷。」說完，便逕自走出會議室。
我留下他們在加油站等著我，而可憐的我，則是冒著禿頭的危險，淋著雨、騎著機車回到兩公里外的家。當我把車開回加油站時，他們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當下安排一下座位。詩晴小妮子堅持要跟芷涵與欣雅一起坐，基於禮讓女仕的原則，中間的座位便給她們三人佔據了。小田坐到副駕駛席，正勝、阿豪與俊昌三人只好擠到最後面。
坐在我旁邊的小田忽然問我道：「耗子，你有沒有訂包廂？」
我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後道：「當然！」
此時坐在後座的詩晴忽然『啊』一聲叫道：「我忘了拿班費，還放在會議室裡耶。」
欣雅接著道：「沒關係啦，有領班在呀。」眾人立即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從後照鏡補捉到這一切的我，頓時感到一陣寒意。天啊，我做司機已經夠可憐了，他們還要算計我？
為什麼是你...(六) 唱歌
這場雨勢並不大，不過連續下了一小時多，路上也積起了一灘灘的水坑。看著前方的車子濺起一波波的水花，拍打在檔風玻璃上，微微阻礙了我的視線，使得這條長街彷彿籠罩在一股矇矓的霧氣裡。
「到了。」我將車子停在閤家歡門口，向眾人說道。
個性好動的詩晴與欣雅顧不得外頭還在下雨，興奮的打開車門往閤家歡門口衝去，小田也緊跟著她們倆的腳步。隱約間，似乎還聽見她們的歡呼聲自雨聲中傳來。
我見芷涵正要學她們三個般，急忙道：「芷涵，這件外套給妳遮一下雨吧。」隨手將放置在車上的外套遞給她。
芷涵遲疑了一下才接過外套，輕聲的問道：「那你呢？」
我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神情道：「我直接淋雨過去就好了。」
芷涵深深的看我一眼，才輕輕的說道：「謝謝」便撐起外套，藉此遮著雨走過去。
這種休旅車有點不方便，必須要先等坐在中間的三人下了車，坐在最後面的那三個男的才有辦法下車。俊昌跟正勝先下去了，隨後的阿豪卻大有深意的看著我點頭道：「耗子，要積極點！」這才跟著走下車去。
我皺起眉頭。一向話不多的阿豪忽然說這莫名其妙的話來，難道他感覺到了什麼嗎？
星期五的夜晚，唱歌的人很多，雖然現在下著雨，但仍是車位難求。我只好將車子停到稍遠一些的地方，再淋著雨小跑步回來。遠遠的便看到他們一群七個人仍站在門口等我，並沒有進去。這畫面似乎挺感人的，但我知道他們等著我的原因，還不是因為要我付錢。
我擦著臉上的雨水，喘著氣抱怨的道：「真是令人討厭的雨，以後車上該放把雨傘。」
芷涵忽然伸手遞了一個東西給我，我順手接過一看，是條淡藍色的手帕。我訝異的朝芷涵看去，後者見我看向她，頓時臉泛紅暈的低下頭輕聲道：「趕緊擦一擦，別著涼了。」
我愣愣的瞧著芷涵，又看一下手帕，心裡悄悄地流過一絲暖意，這才略為羞赧地道：「謝謝。」
旁邊的他們瞧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紛紛發出賊滋滋的竊笑聲。
芷涵此刻恨不得立即找個地洞鑽下去，滿臉通紅的低下頭，不敢迎上別人的目光。似乎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有剛剛這種舉動。
詩晴見芷涵被取笑，鼓起腮幫子，氣呼呼地道：「你們別笑小涵姐啦。」只是這小妮子似乎忘了剛剛在那竊笑的人，她也有份。
小田怕場面太過尷尬，趕緊出聲替我與芷涵解圍道：「好了，你們還要在門口站多久？先進去裡面啦。」
眾人經他提醒，這才憶起最終的目的，便紛紛的走進去。不過仍是用著曖昧的眼神瞧著我與芷涵。
我裝作沒注意到他們眼中的嘲弄，逕自走向櫃檯處，報上名字、付了錢，隨即由服務生領著我們進去包廂。
甫一進門，詩晴立即拉著欣雅搶先佔據了電腦選歌機的座位，而芷涵當然就坐到詩晴的旁邊。
依以往唱歌的慣例，我都是坐中間，結果這次在他們這些人有意無意的作弄下，我被推到芷涵身旁的座位上。其次是小田、正勝、阿豪、俊昌。
我並不愛唱歌，會唱的也沒幾首，小田跟正勝也是，我們三個都是專程來聊天、聽歌、喝酒。
唱了好一會兒，一打啤酒已經被我們喝光了，正勝便再開一罐高粱來喝。
我正跟小田聊著天時，詩晴忽然叫我道：「領班，快點，你的歌唷。」我聞言大感訝異的看向螢幕，我並沒有點歌呀！
詩晴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竊笑道：「我特地點給你跟涵姐姐唱的唷。」隨即便傳來大家的鼓掌起哄聲。
俊昌將麥克風遞給我，我求救似的望向小田，小田卻當作沒看到，馬上轉過身子跟正勝聊天。無奈之餘，我只好接過麥克風，唱起這首『夢中的情話』。
我點了根菸，我習慣性唱歌一定要抽菸。嘴裡吐出的煙圈，盤旋在陰暗的包廂裡揮之不散，隱隱增添出一股迷矇的美感，我與芷涵的第一次合唱就在眾人的哄鬧聲中開始了。
我們都沒聽過芷涵唱歌，並不知道她的歌聲竟是這麼的動人；清脆委婉的腔調，透出一股凄幽的味兒。當曲畢的那一刻，除欣雅與我外，其他人皆呆滯了好半時，直到欣雅先起頭鼓掌，全場才發出如雷般的掌聲，並紛紛致上贊頌歡辭。最悲慘的是，我也有份參與這首歌，卻沒有人誇獎我。
芷涵見到大家的熱情，立即頰生紅潮，嬌羞的垂下俏臉。俊昌與正勝則嚷著要向芷涵敬酒，欣雅連忙出聲推說道：「小涵她不會喝酒啦。」
小田緊接著道：「耗子，那你幫芷涵檔酒啊！」眾人聞言又開始起哄著。對於小田這不知是幫我製造機會或者純心陷害的舉動，我只能報以苦笑。
當下連欣雅在內，眾人便輪流一個接一個的向我敬酒。當第一杯喝下後，詩晴小妮子還很貼心的幫我斟滿酒，我也沒想太多，舉杯就口繼續乾了。哪知酒一入喉，立即傳來一陣火辣，害我差點忍不住噴出來。我皺著眉頭吞下一小口後，舉起杯子看一下，這才醒覺原來這小妮子給我倒純高粱……
我苦笑的對詩晴道：「妳把我灌醉的話誰來開車？」
詩晴還沒回答，小田便接口道：「別擔心，等等我來開，你可以安心的去了！」我心想，去了？這個詞有點怪耶，小田是在詛咒我嗎？
無奈之餘，又不想掃大家的興，我只好硬撐著喝完。
當大家一輪敬過之後，詩晴這個小鬼頭竟然也倒了一小口高粱走到我面前向我敬酒。只聽她道：「領班，我媽媽說未滿十八歲不能喝酒，所以我只能偷偷喝一小口。不過你是領班，要表現出氣度回敬我一杯唷！」
我心下暗嘆，這小妮子是在趁機報復我平常欺負她的事嗎？我苦笑著舉杯回禮，皺著眉頭喝掉這一杯。
本來我的酒量就只是普普通通，一連六杯純高粱下肚，再加上一開始已經喝了不少，頓時感到一陣暈眩。
我打了一個酒嗝，強忍著嘔吐感，對著身旁的小田道：「我先上個廁所，喝太多了。」隨即搖搖晃晃的往廁所走去。
芷涵看到我走路有些不穩，趕緊跟上前來攙扶我。我逞強的對芷涵道：「我還可以。」芷涵只好放開扶著我的手，但仍是不放心的跟在旁邊。
我將廁所門關上，立即跪在馬桶旁吐了起來，這時的我要說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吐了好一陣子，在門外等待的芷涵擔心的問道：「浩志，你還好吧？」只是我吐的正精彩，沒辦法開口回她，只能發出些”嗚嗚”聲來表示我還醒著。
吐完後，我先漱漱口，這才打開門，立即看到滿臉擔憂的芷涵正站在門口等著我。她緊皺著眉頭，明亮的雙眸毫不掩飾內心裡的擔心，散發出一股嬌楚可憐的迷人模樣。我勉強報予一絲苦笑，朝她點點頭，才搖搖晃晃的走進包廂裡。
阿豪見我走過來，連忙叫小田他們往中間坐過去，要讓出個空位給我躺著休息。他們並不是第一次看到我喝醉，清楚知道我是一喝醉便會想要睡覺的人。
此時的我也顧不得什麼面子，想也沒想就躺下去。神智模糊間，隱約聽到身旁有人在說話，似乎叫芷涵坐回去，但芷涵說什麼也不肯。緊接著就感到有人扶起我的頭，將不知什麼硬硬的東西墊到我頭下，使我能比較好睡點，這時我再也抵抗不住周公的呼喚，沉沉的睡去了。
＊ ＊ ＊
「死耗子起來啦，要上班了！」恍恍惚惚中，彷彿聽到有人在叫喚我，但是我感到頭還暈暈的，便不予理會。
過一會我又感覺到有東西在撞擊我，緊接著又傳來小田的聲音。「快起來去換洗一下，你渾身酒臭味，臭死了！」我極為不願意的睜開雙眼，就看到小田站在我的床尾處，正用著他的臭腳丫子踹我起床。
屋內的日光燈刺激到我的雙眼，我揉了一下眼睛，瞇著眼還有點恍神地問道：「幾點了？」
小田沒好氣的道：「再一個小時就要上班了，快去洗澡換衣服啦，渾身酒臭味，臭死了。」
我瞥了一下書桌上的鬧鐘，發覺真的快到上班時間，頓時酒醒了一半，掙扎的爬下床，便往廁所走去。
小田在我身後道：「車鑰匙我擺在你外套裡，我先去買吃的回來給你。」我隨口應了一聲”哦”，便關上門去洗澡。
只聽小田在門外繼續道：「對了，你要好好對待芷涵唷！」
我摸不清他這句話的意思，便問道：「她怎了嗎？」
門外的小田忽然『嘿嘿』的笑了幾聲，才回我道：「你喝醉以後的事都不記得了嗎？」
我不禁感到一絲緊張，難道我喝醉酒後有做出什麼事嗎？雖然我酒品一向很好，醉了便睡。但深埋在我心裡不堪的過去裡，卻曾經有過一次一時衝動之下，所犯下的無法彌補的憾事。
我緊張的道：「我真的不知道，醒來就在床上了。」
小田『哦』了一聲，才竊笑道：「昨天你醉了之後，芷涵將你移到她的大腿上睡，唱完歌時是正勝背著你，但在車上，芷涵又讓你靠著她的肩膀繼續睡。嘿嘿，什麼意思你該懂了吧？」
我心中劇震，顫聲道：「真的假的？」
小田並未理會我，自顧自地繼續道：「芷涵是個好女孩呀，你要好好珍惜唷。你若對不起人家，就別怪做兄弟的翻臉！」隨即便傳來門關上的聲音。
為什麼是你...(七) 情種
我沖著澡，試著將身上的酒臭味洗去腦腦海裡努力地回想昨夜發生的事，卻偏偏什麼也記不起來。自從上次小田忽然跑進來跟我一起洗澡之後，我現在洗澡的速度明顯的快了許多，約莫五分鐘，我就洗好了。
我穿著汗杉，手裡拿著髒掉的衣褲，走出浴室。點了根香菸，隨即往擺在外頭的洗衣機走去。要丟下衣褲時，我習慣性的往各個口袋裡掏，卻在褲子裡摸到一條淡藍色手帕。這是芷涵昨夜拿給我擦雨水用的，看著這條手帕，想到了芷涵，嘴角不禁微微上揚，寧靜的心也泛起了一絲漣漪。
「耗子，你站在洗衣機前傻笑什麼？該不會醉到腦筋秀抖了吧。」小田粗獷的嗓音，把我的思緒拉回到現實。
小田見我不理他，繼續道：「我看你真的該去看醫生了，檢查看看有沒有……疑，這個是？啊，芷涵拿給你的那條手帕哦？」看到我手上拿的手帊，小田驚疑了一下。
我看著小田微笑不語。
小田見我的神情，恍然大悟地笑道：「你動心了唷？」他隨意的一句話，卻忽然令我愣在原地。
我心下暗自問著自己，我動心了嗎？我想應該是吧。但那個人若真的是她，到時候我該如何面對她呢，她會原諒我嗎？一定是不會吧。那我該怎麼做，逃避？不行！我不能再逃了，這六年來已經讓我飽嚐良心的荼毒。但是，萬一被她知道我就是兇手，啊！我究竟該怎麼做才好……
「耗子！」小田忽然一聲斷喝，把我的思緒打斷。
小田走上前來，雙手緊緊抓住我的肩膀，神色有些慌張，聲音顫抖的道：「你還好吧？」
我訝異的看著小田突如其來的舉動，才醒覺是剛剛出神的樣子嚇著他。
小田見我沒理會他，便再問一次道：「你不要緊吧？」
我感受到他無意間散發出來的真心關懷，心下暗自感動著，但仍是搖搖頭，道：「我沒事。」即使小田是我的好朋友，但關於我的過去，我仍是不想讓他知道。
小田仍是略帶擔心的道：「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剛剛看你的表情好像很痛苦似的。」
就在我要開口找理由解釋時，樓梯處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我們便先中斷對話，一同望過去，原來是俊昌。
俊昌喘著氣的對我們道：「我還以為你們睡死了，剩五分鐘就要接班了，大家都在等你們耶。」
我這時才想起時間，歉然道：「抱歉，我們馬上下去。」
俊昌點點頭，隨即轉身下樓。我與小田也趕緊回房裡換衣服，趕著下去接班。
甫一下樓，早班領班阿龍就在員工休息室外迎接我，只聽他嘲笑道：「死耗子不會喝就別喝，你看你，差點醉到沒辦法上班哦？笑死我了。」
我沒有理他，阿龍在公司裡是出了名的白目，講話從來不經過大腦思考，跟他說話只是害自己吐血罷了。
不過我是無所謂，但不表示我的班員就不會怎樣。只見詩晴忿然氣道：「還有兩分鐘才交接班，你在鬼叫什麼啦！」
正勝隨即接著道：「講話這麼跩？不然我跟你喝看看，讓我瞧瞧你有多會喝。」正勝的酒量真的很好，至少尾牙時他是喝最多的。
我見他們還想吵下去，便伸手制止他們，再向阿龍道：「你想拖自己的時間就繼續在這跟我們哈啦吧。」說完，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向我的班員繼續說道：「該拿的東西拿一拿，準備接班！」
欣雅笑著吐槽我道：「領班，我們早就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一句話而已。」
我老臉一紅，心虛道：「那麼接班、接班，別讓人說嫌話。」
詩晴忽地湊到欣雅身旁，咬著耳朵道：「妳看領班他還會害羞耶。」這小妮子明明是靠在欣雅的耳邊說，然而音量卻大到足以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到。
我裝作生氣的瞪著詩晴，作勢要抓她，她立即尖叫一聲，趕緊躲開跑向工作崗位去。
其它人也各自走向負責的部位，唯獨芷涵經過我身旁時，停下腳步歉然的對我道：「領班對不起，都是我害你喝這麼多。」
我見她這嬌楚可憐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撫摸她的柔順的長髮柔聲道：「傻瓜，我怎會怪妳呢。」
芷涵頓時羞的滿臉通紅，輕輕的點點頭，才轉身離去。
＊ ＊ ＊
下班後，我跟小田都會去吃宵夜，只是今晚似乎有些熱鬧。
這間規模不大的現炒店，本來擺著八張方形小桌子，如今卻被我們幾個拿了兩張併在一起。不過除了有兩桌客人在喝酒聊天外，其它都是空桌，所以影響不大。
「老闆，三個肉絲炒飯，一個海鮮炒麵，兩個牛肉炒飯，一個什錦燴飯。」小田一口氣說完後，轉身問其它人還要不要再加點什麼。
今天下班我們集體出來吃宵夜，除了阿豪休假外，其它人都到齊。
詩晴小妮子高興的對小田道：「我還要蔥爆牛肉跟炒三鮮。」我皺了一下眉頭……
正勝也接著道：「再兩盤炒青菜，地瓜葉跟空心菜，還有三杯豆腐。」我心在滴血……
小田將它們點的菜報上去後，突然問道：「沒人點湯嗎？那我叫一鍋來大家一起喝吧。」其他人都沒反對，小田便道：「再一個沙鍋魚頭！」我的眼淚流下來了……
欣雅本來還打算要加菜，好險芷涵對她說吃不夠再叫就好，否則我就要繼續破財。
是否覺得奇怪，為什麼我要付錢呢？這都要怪那個死胖子正勝。剛剛上班時說啥叫我請他吃宵夜，因為他昨天扛著我上車、上樓。誰知好死不死，偏偏被詩晴聽到，這小妮子嚷著見者有份，到最後就演變成晚班的聚會了。
我與小田常來這裡吃，老闆炒的菜真的沒話說，重點是價錢公道，算的上是物美價廉。只是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今天的牛肉炒飯太淡了點，連菜也是，可是我看他們幾個卻吃的津津有味的。
欣雅邊嚼著嘴裡的菜，邊道：「領班好吃，好好吃唷。」
我看著她這副吃相，調侃道：「什麼領班好吃？是菜好吃啦。」
正勝忽然站起身來往冰箱走去，回來時便看到他手上多了四罐啤酒，一罐他自己留著，另外三罐就擺到我跟小田以及俊昌面前。小田立即歡呼一聲，隨手就打開來喝。
欣雅見正勝只拿了四罐，沒有她的份，抗議道：「你怎才拿四罐，偏心啦。」
正勝雙手一攤，無奈道：「一個人兩隻手，我拿不了這麼多呀。」
欣雅不依道：「你沒那個心啦，不然你就會再回頭去拿的！」
小田見狀便打圓場道：「我再去拿一罐給妳吧。」說完便站起身來要走向冰箱。
欣雅見小田真的要去拿，連忙出聲道：「哎唷，不用啦，我鬧好玩的而已。」小田聞言不禁一陣氣結，白了欣雅一眼。
此時我看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就站起身來先去結帳，順便在外頭抽根菸。因為芷涵她們三個女的並不會抽菸，我也不想讓她們吸二手菸，只好選擇出來門口抽。
當我菸快抽完時，他們也吃飽走出來，我立即叮嚀著眾人要注意安全，早些回去。
回頭看了一下芷涵，她正在等欣雅牽出機車載她，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湊上前開口問道：「時間挺晚了，我陪妳們回去好嗎？」
芷涵遲疑了一下，牽好車子的欣雅便幫她回答道：「好啊。」頓了一下後又竊笑著對芷涵道：「妳叫領班載妳回去好了，我有些睏，想早點回家。」
芷涵還想說什麼時，欣雅已經催動手把，噗一聲，空氣中殘留一句掰掰，人已經騎著機車逃離現場。
我與芷涵相視一眼，苦笑著道：「我跟小田說一聲。」
芷涵點點頭，我便走到小田身旁跟他說一下。小田聽完後笑道：「你可別對人家亂來耶。」
我沒好氣的給了他一拳，才牽出機車騎到芷涵身旁，示意她坐上來後，便載著她回去。
一路上我們兩並沒有說什麼話，氣氛有些僵，雖然我很想突破這個僵局，但是我畢竟不像小田這般風趣。人多時我還插的上一兩口，私底下便真的沒辦法。
芷涵家並不遠，只騎了五分鐘左右就到了。我將機車停在巷子口就先熄火，以防機車聲吵到附近居民睡眠。芷涵下車後略帶歉意的對我道：「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我見四下無人，便壯起膽子的答道：「如果可以，要我每天載妳上下班也是沒問題的！」
芷涵背對著路燈，所以我看不清她是否感到害羞，只瞧見她頭微微低下。
我頓時覺得有些尷尬，只好訕訕的笑了幾聲道：「妳快回去吧，免得妳家人擔心。」
芷涵低著頭不語，一會兒才輕輕的道：「你也騎慢點哦。」
我心裡流過一絲不捨的念頭，想到分手在即，有些鬱悶，苦笑地道：「快進去吧，早點睡哦。」
芷涵臨走前忽然定定的看著我，片刻後才輕輕的道：「領班，你人很好耶……」這才轉過身，嬌羞的跑向家裡去。
我傻愣在巷口，心裡尋思著芷涵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意味著什麼。直到她的倩影消失在門後，才回過神發動機車，緩緩的騎回加油站。
為什麼是你...(八) 自白
回加油站的路上，我先到便利商店買了兩瓶飲料給大夜班的同事。平常我並不會特意這樣做，只是今晚晚班的一起去吃宵夜，基於禮貌，所以才會特地去買給他們。
跟他們稍微聊了幾句後，我就走上樓去。剛走進房裡，立即聽到小田正哼著歌，在浴室裡洗澡。我坐到床鋪上，翻開皮包查看剩下多少錢，只是不看還好，看了難免鬱悶一下，僅剩兩千多元。
忽然傳來開門聲，小田穿著四角褲走出來，見我在看錢包，隨即消遣我道：「不夠錢要說唷，兄弟我會救濟你的。」
我沒好氣的道：「得了吧，你自己又沒多少錢。況且我有不動產，哪像你，哼！」我皮包沒錢，不表示銀行裡也沒錢啊。
小田故作無辜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頓一下，忽然曖昧的笑道：「有吻別嗎？」
我橫了他一眼，懶的理他，逕自拿了衣物走進去洗澡，不到五分鐘，我就洗好穿著汗衫走出來。
小田訝異著看著我問道：「你怎洗這麼快呀？」
我淡淡道：「有種名稱叫作戰鬥澡！」隨即打開房門，拿著門旁的臉盆，準備要去洗衣服。身後的小田忽然叫住我道：「我的順便！」便將他的髒衣褲丟給我。
我看了一下他，搖搖頭道：「你真是不懂禮義廉恥怎麼寫耶。」
小田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道：「我還給國文老師了。」
「……………………」
將衣服丟進洗衣機後，我走回房裡，一進門就看到小田開著音響、躺在床上看著漫畫。我便道：「記得等等要去晾衣服啊。」也不理他有沒有聽到，直接躺到我的床上去準備睡覺。
就在我調整好睡姿準備入眠時，忽然感到床身搖了一下，睜開眼便看到小田坐在我的床上。我疑惑的問道：「怎了？」
小田正容道：「耗子，我問你哦。」
我坐起身來皺著眉頭瞧著他，小田猶豫了一下，才續道：「老實說，我覺得你最近都怪怪的。」
我不解的道：「有嗎？」
小田點點頭道：「有啊，像你今天上班前在洗衣服時，是怎麼了？」
我想起了當時的情景，遲疑了一下後才道：「沒有啊……」
小田雙目猛的一睜，緊盯著我道：「還說沒有，你剛剛心虛了一下才回答我。」
我受不了小田的目光，不悅道：「你這是在審問我嗎？」
小田愣了一下，接著苦笑道：「你知道我是真的擔心你呀。」
我感受到他話裡的真誠，歎道：「唉，當時只是忽然想起了過往之事而已。」
「究竟是什麼事？」
「別在問了好嗎。」
「不能跟我說嗎？」
我點點頭。
小田頓時氣憤的道：「我不值得你信任？」
「我不是這個意……」小田打斷我的話接著道：「算了，你不信任我，我何必當你做兄弟！」說完便起身離開我的床，準備要走回他自己的床鋪。
我見狀急忙道：「好啦，我跟你說。」
小田回頭瞪了我一眼，斷然拒絕的道：「不用了！」
但是我並沒理會他，自顧自地喃喃道：「在我十五歲那年，曾經發生了一件事，令我往後的日子，都活在自責與愧疚的煎熬之中。我時常做惡夢，即使我將那件事深藏在心裡，但是每當我閉上雙眼要入眠時，那一幕便會浮上心頭。」
我深吸了口氣，緩和一下有些失控的情緒，才痛苦地續道：「那件事，我很後悔，真的！我真的好後悔。唉，我對不起那個女孩，真的！我好愧疚，我對不起她……」悔恨的淚水夾雜著痛苦的呻吟聲，不爭氣的滑落下來。
小田見我涕淚俱下的模樣，嘆了口氣，心情沉重的抽了幾張衛生紙遞給我。道：「拿去用吧。」便走回我的床上坐下，輕輕拍著我的肩頭無聲的安慰我。
不知過了多久，小田見我的情緒漸漸緩和了些，才道：「兄弟我不知道你過去發生了什麼事，但若需要我幫忙時，你一定要跟我說！」
我將臉上的淚水抹乾，聲音夾雜著濃重的鼻音感激的道：「謝謝！」
小田神色一轉，忽然笑道：「不說這個煩人事了。我問你，你覺得芷涵這個女孩子如何呢？」
我愣了一下，一邊擠鼻涕一邊訝異的問道：「你為什麼這樣問呢？」
小田不知曉得什麼內情似的，竊笑道：「她是一位好女孩，人既漂亮又善解人意，更重要的是，她有著一顆善良純潔的心！你真的不動心嗎？」
我立即覺得百感交集。我當然知道她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女孩，但偏偏這個女孩，卻極有可能是被我深深傷害過的『她』……若她真的是『她』，那我跟她還能有什麼結果嗎？
我搖搖頭，甩掉腦海中的雜念，嘆道：「她是這麼優秀的女孩，這裡也只是她暫時容身的停靠點，她沒有理由看上我這個平凡的人。」
小田若有所感的道：「是啊，加油站的工作只是暫時性的而已。」頓了頓續道：「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對她的感覺耶。」
我皺了皺眉頭，不知如何回答。若芷涵並不是『她』，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說喜歡她；但若真的是『她』，我除了愧疚、悔恨外，還能有什麼感覺呢？
於是我對著小田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小田忽地神色凝重的看著我，好半時才肅容道：「芷涵喜歡你！」
我渾身一震，驚訝出聲叫道：「什麼？」
小田取出了一根菸遞給我，也不顧這裡是臥室，就點火抽了起來。過了一會才道：「正確來說是她對你有好感，但離喜歡也不遠了。」
我深深的吸了口菸後才道：「你沒頭沒尾的說出這一句，叫我如何應答？」
小田沒好氣的道：「你只要說你喜不喜歡她就好了！」
我黯然的道：「我不知道。」
小田忽然若有所感的問：「是因為你肩膀上那個疤嗎？」
我心下劇震，難道他發現什麼？做賊心虛的我，對某些事情的反應是非常敏感的。
好險小田正沉醉在香菸所帶來的薰陶裡，並沒有察覺到我剛剛的異樣之處。只聽他繼續道：「我不知你與之前的女友是如何，但想來你始終不肯說的秘密應該跟她也有關吧。」我立即鬆了口氣。
小田見我沒答他，以為我默認了，又道：「不過你想想，往事既成追憶，留戀尚有何用？該當知曉進退之道，為了昔日的繁星，忽略眼前的明月，你覺得值得嗎？」
我搖搖頭。
「不論你與前女友之間是誰對不起誰，你都該振作起來！你被背叛？那就該脫出心靈的枷鎖，並不是每個女孩都是這般無情！你傷害她？更該勇於面對過去的錯，進而戰勝從前的自己，這樣對你而言是種獲釋，對前女友也是另一種贖罪！」
聽到小田說出贖罪這兩個字，頓時令我內心裡掀起滔天劇浪。「先讓我思考一下吧。」我淡淡的說。
小田”嗯”了一聲，又遞給我根菸，兩人間也就無語，各自想著心事。
我心想著，如果芷涵真的是『她』，不就是老天爺給我贖罪的機會嗎？我都過的這麼痛苦了，『她』一定比起我更甚吧。如果我能給『她』幸福……不，只要能帶給『她』快樂，或許還有機會幫『她』掙脫回憶的束縛。
小田的一番話，終於解開我的矛盾點，我再也不想芷涵究竟是不是『她』了。只要全心全意對待她，即使真的是『她』，或許還能令『她』走出過往的傷痛。
茅塞頓開的我，腦子恢復了冷靜，當下也不再猶豫，便向小田道：「我想追芷涵！」
不知在那想些什麼的小田，忽然聽到我這沒頭沒尾的一句，先是愣住，才又喜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我點點頭，隨即道：「但是你要先回答我，為什麼你會知道芷涵對我有好感？」
小田忽然有些緊張支吾地道：「這……這個……呃，哎唷，你別問了啦，總之我就是知道呀。」
我見他神情怪異，若有所覺的套話道：「是不是欣雅說的呢？」隨即緊盯著他雙眼瞧。
小田被我看的有些心虛，避開我的目光隨口應道：「沒有啦，你別亂說哦。」
我乾咳了兩聲，站起身來故作不悅的道：「哎唷，剛剛不知誰跟我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耶。」隨即用著眼角瞄著他。
「好啦，我說，不過你可別傳出去唷。」小田擔心的說著。
我沒好氣的道：「我像多話的人嗎？」
小田點點頭。隨即神色變得出奇的溫和，嘴角隱隱含著笑意。片刻後才輕聲道：「應該是有機會吧……她說要再考驗我一個月，讓彼此更熟悉對方後再下定論。」
我確認的問道：「是不是欣雅？」
小田羞赧的點點頭，靦腆的樣子彷彿即將要去見未來丈母娘的準女婿。
我伸出手對小田笑道：「一起加油吧！」
小田愣了一下後也緊握著我的手，用力的點了點頭！
為什麼是你...(九) 契機
星期日，車潮比起平常少了許多。我這間加油站雖然地處交通要衝上，但附近除了豐樂公園外，便找不到可以遊玩的地方，導致假日車潮跟平常日完全不能相比。
我打著哈欠，心裡咒罵著小田，這小子昨天不准我睡，堅持要我當聽眾，聽他述說打算如何追求欣雅，順便要我學習，結果就一直聊到天亮。這樣就算了，最氣人的是他今天竟然放假，而我要上班，害得我哈欠聲連連。
今天小田跟詩晴都放假，少了這兩個活寶，上班的氣氛明顯安靜了許多。
我看著已經晚上八點了，現場也沒啥車在加油，便走到洗車機旁，找個能看的清楚現場的位置坐下來休息，順便抽根菸提提神。
才抽沒幾口菸，就看到欣雅朝我這裡緩緩的走過來。
「領班，你昨天沒睡好嗎，怎麼一副很累的樣子？」欣雅走過來問我。
我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道：「昨天跟小田聊天聊到天亮，又沒睡好，害得我現在脖子又酸又好睏。」隨即又打了一個哈欠。
欣雅奇道：「怎麼你們兩個大男人也有這麼多話聊呀？有問題喔……」她竟然用一種曖昧的眼神看著我。
我橫了她一眼，沒好氣的道：「想太多了吧。」便不理他，自己用手捏著脖子酸痛的地方，自行按摩著。
欣雅忽然坐到我旁邊，溫柔地道：「我幫你按吧，你這樣自己按的效果很差。」
我訝異的回頭用著懷疑的眼神看著她，皺眉道：「妳會嗎？」
欣雅皺著可愛的小鼻子雙手叉腰嗔道：「我以前好歹做過洗頭小妹耶。」
我立即雙眼綻放異芒，喜道：「真的嗎？那就靠妳了。」
欣雅『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並不理我。
我有求於人，便輕聲安撫她道：「哎唷，怎麼了呀？」
欣雅忽然竊笑著道：「你只要老老實實的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幫你按。」
我皺著眉頭看著她，搖頭道：「妳先說看看是什麼問題。」
欣雅神色堅決的道：「不行，你要先答應我！」
「等等你要是問些奇奇怪怪的問題，那我要怎麼回答呀。」
「不會，我問的問題很簡單，絕對不是什麼怪問題！」
「好吧，你問吧。」
欣雅忽地露出猶豫的神情，似乎在思索著要如何問比較貼切，好半時才道：「你對小涵有什麼感覺？」
我心跳猛地加速了一下，結巴道：「什……什麼感……感覺？」
欣雅正容道：「愛、喜歡、欣賞、普通、討厭？」
我苦笑著道：「一定要回答嗎？」
欣雅點點頭，表情十分堅決，一副非要我回答不可的模樣。
我思考著該如何應對。這件事小田已經知道我喜歡芷涵了，給欣雅知道是無妨，但要是她跑去跟芷涵說，而芷涵卻不喜歡我，豈不是很尷尬嗎。
於是我先問欣雅道：「妳知道後會跟芷涵說嗎？」
欣雅肯定的道：「當然會！」頓一下，又補充道：「不過就算你喜歡她，我還是會先看她喜不喜歡你，再考慮要不要說。」
我聽出欣雅話中之意，她這擺明是要幫芷涵作媒，由她先來探聽出雙方的口風，再判斷是否有機會，進而從中幫手。
我疑惑的道：「妳怎麼比芷涵還著急呀？」
欣雅忽然神情一黯，淡淡道：「只因為我比任何人都還要瞭解她。我跟小涵從小一起長大，她的事情少有我所不知的……總之，你對她有沒有感覺呀？」
我聞言心中一喜，若真是如此，那我就能從欣雅身上得知芷涵是不是『她』了。
當下我再沒絲毫猶豫，肅容道：「我喜歡芷涵！」
欣雅出奇地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微笑著點點頭，示意她知道了。我看著她的神情並沒有意料中的變化，豈不是她心裡早有底了，只是想聽我親口證實罷了……
欣雅見我還在發愣，便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轉過身去。
我知道她要幫我按摩，立即轉過身去，身軀背對著她，低下頭。
欣雅將她柔嫩潔白的雙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輕輕的為我按了起來。我雙目緊閉著，享受著這股舒適感，說不出的受用。
過了一會，我才忽然想到有些不對，為什麼她能跑來後面這麼久呢，現場不用顧嗎？我是領班，並不用負責各島的收找錢，所以沒差，可是她有站島耶。
於是我疑惑的問道：「你柴島不用顧嗎？」
欣雅聞言『噗哧』一聲，嬌笑道：「領班，你現在才想到會不會太晚了點？」
面對欣雅的消遣，我只能委屈的道：「誰叫妳問的事情這麼吸引我的注意力，害得我一時忘了。」
欣雅微笑道：「不用擔心，是阿豪叫我來問你的。他說反正星期日，晚上沒幾台車會來加油，他要幫我看著。」
我驚訝地道：「阿豪也有感覺到啊？」
欣雅點點頭，就沒說話，我也就繼續享受著她的按摩。
過了不久，欣雅忽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好了，不按了，手開始酸了，你有沒有比較感到好點？」
我馬上苦著臉道：「有呀，只是舒服到害我現在又想睡覺了。」
欣雅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後道：「那我要去前面幫忙了，你慢慢打混摸魚哦。」
我點點頭，看著欣雅離去時的背影，取出一根菸繼續抽起來。
漸行漸遠的欣雅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不知在懊惱些什麼，隨即又轉過身朝我走來，低聲對我道：「芷涵她也喜歡你唷！」說完便嬌笑著跑走開去，留下我一個人傻愣在那。
＊ ＊ ＊
我迅速無比的結完帳，前後只花了約十五分鐘左右，比小田快上將近一倍。
偌大的會議室，轉眼間又只剩我跟小田兩。是的，小田也在。別忘了他是睡宿舍，房間離會議室只有二三十步距離。早在我們進來結帳之前，小田就已經坐在裡頭等著我們。不過說穿了，他真正要等的人也只有欣雅而已。
小田就這樣，當著大家的面，與欣雅在一旁有說有笑的。這點我在旁邊看的佩服不已，卻也知道，自己沒那種勇氣，假使真的主動開口找芷涵聊天，一定說沒幾句話便接不下去。
我每天回到房裡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洗澡，洗掉一身的油臭味。剛拿好衣服要進去洗澡時，小田忽然叫住我道：「你還記得昨天你跟我說些什麼嗎？」
我皺著眉頭看著他，疑惑的道：「什麼東西？」昨天我跟他聊了這麼久，他這樣沒頭沒尾的問一句，我要怎麼回他呀。
小田沒好氣的道：「你跟芷涵的事呀，有沒有要追她呢？」
我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態度十分堅決。
小田忽地竊笑幾聲，隨即塞了張紙條給我，道：「這上面有芷涵的電話、興趣、喜好、個性以及喜歡的類型，拿去參考，會有用到的機會。」
我看著這張紙條，上面的字跡明顯不是小田的字，如此娟秀的字體，比較像是女孩子寫的。會寫這種東西給我，又是女孩子，除了欣雅外還會有誰。於是確認道：「欣雅要你拿給我的？」
小田沒回答我，賊笑了幾聲後道：「媒人禮別忘了唷。」
我賞給他一記白眼，便不再搭理他，連澡也不洗了，直接走回床鋪上坐下來看著紙條，只見上面寫著：
電話：0919427XXX〈要記得打電話給她唷〉
興趣：音樂、閱讀、電影〈文藝片跟喜劇片〉、看風景。
喜好：貓、狗，、美食、漂亮的衣物。（她很貪吃的。）
個性：文靜、賢淑，但對某些事物很敏感。
理想對象：什麼都不用，只要平凡的生活，真誠的感動。
我放下紙條，腦海裡正在消化紙上所寫的內容，思考著應該要如何做比較好時，小田出聲打斷了我道：「去打電話給她吧。」
我愣了一下，略微慚愧的苦笑道：「你忘了我沒交過女友嗎，我打過去也不知要跟她聊些什麼啊！」
小田笑道：「先從閒話家常聊起吧，上面不是有她的興趣，從中著手就對了。」說完便拿起毛巾與內褲，站起身往浴室走去，
小田關上門後，忽然又在浴室裡道：「原地踏步、思而不前，永遠一事無成！」
我細細的咬嚼小田說的話，思而不前，一事無成……隨即領悟他的意思，既然我打定好主意要追求芷涵，就不用再管芷涵是不是『她』的問題，只要用心好好的對待她就行了。
總之現在機會已經出現在眼前，我還在猶豫什麼呢？如果錯過了，或許以後就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下定決心後，我點起一根菸，朝著陽台走去。拿起手機緩緩的輸入芷涵的電話號碼，深呼吸幾下後，我按下了撥號鈕。
如果妳願意，那我會用盡未來的日子，來撫平妳內心的傷痛。
為什麼是你...(十) 加溫
春天，梅雨時分，今夜不見繁星點點，明月躲藏在烏雲下。寂靜的夜裡，只剩遠處呼嘯而過的引擎聲；空曠的陽臺，孤單的身影，我悄悄佇立在廣告招牌燈下。
我按下了撥號鈕，此時天空正飄著細雨。芷涵的手機並沒有待機鈴聲，只聽聞嘟嘟聲做響，我用力的抽了幾口菸，藉由菸味來舒發我緊張的情緒，直到……
「喂。」
「喂，請是妳是芷涵嗎？」
「你是……領班哦？」芷涵有些遲疑的問著。
「妳怎知道？」我訝異著，竟然被認出聲音了？
「我聽的出你的聲音呀。」電話那頭傳來芷涵清柔的嗓音。
「我本來還想跟妳玩猜猜我是誰的遊戲耶。」我打趣的說。
「都幾歲了，還這麼愛鬧。」芷涵微嗔的說。
「我這叫童心未泯！」我語氣一轉，忽然十分正經的說。電話那頭，隨即傳來芷涵清脆的嬌笑聲。
我見開頭的氣氛還不錯，使得我原先緊張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些。
「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呢？我記得你沒問過我吧。」等到芷涵笑聲止歇後，問著我。
「妳猜猜看。」
「小雅？」
「錯！」
「履歷表？」
「妳上面只有寫住家電話，沒留手機。」當初她們兩來應徵時，就是我打電話請她們來上班的。這年頭履歷表上留手機的人很多，相對的她只留住家電話，反倒令我印像深刻。
「對唷，那你怎會知道呢？」芷涵忽然醒覺的說。
「好啦，是小田說的啦。」我公佈謎底。
「小田？他怎會有我的電話呢？」芷涵聲音透露出強烈的疑惑。
「欣雅跟他說，要他轉交給我。」說到這，我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小雅跟小田說的？嗯，她們兩個感情哪時候這麼好了？」芷涵不解的問。她似乎還沒有想到為什麼欣雅會把她的手機號碼給我的用意。
「她們兩有了曖昧關係呀。」我毫不猶豫的就把他們出賣了。
「不會吧……」芷涵嘴裡說著不會，但語氣明顯的透露出懷疑，畢竟欣雅跟她這麼要好，她不可能毫無感覺的。
「妳找個時間在問問看欣雅嚕。」我淡淡地說。
「嗯。」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妳早點睡唷。」我關心的說。
「你也是唷。」她說。
「我抽根菸後就要睡了。」我說。
「你菸少抽點，你看你才幾歲，就時常在咳嗽。」芷涵聽到菸，馬上斥責著我。
「我盡量啦。」我苦笑著。
「那睡覺吧，晚安了。」
「嗯，晚安。」
當我走回房裡時，小田已經睡死了。我看了一下時間，才驚覺這一聊便已過了一小時。這還是我有了手機以來，講最長的一次。
＊ ＊ ＊
自從有了芷涵的電話，我每天下班後都會打給她，天南地北的聊著，至少都會聊上半小時以上，而感情也在這不知不覺中漸漸加溫了。
「你明天要幾點來載我呢？」芷涵問著我。
「妳大概幾點起床呢？」我反問著她。
「……十點吧。」芷涵想了一下後回答我。
「那我十一點去載妳可以嗎？」我確認一下時間。
「好。」
「那我在妳家巷子出來的那間OK便利商店等妳唷。」我說。
「嗯。」
掛掉電話後，我忽然有股想歡呼出來的衝動，芷涵答應我明天的邀約了。為了這一天，我還特地用三包七星跟小田調假，否則本來是他放假的。
當我雀躍著打開房門走進去時，小田正躺在床上講著電話，至於電話那頭是誰，我不用想也知道。這兩個星期，我們四個時常一起去吃宵夜，晚上更是兩人一組，各自聊起電話，只是小田他們錢多，時常一講就是整個小時，這點我就望塵莫及了。
我見小田還沒有掛斷電話的意思，便拿了一下衣物，先去洗澡了。
一想到明天的約會，心裡又是開心，又是緊張。自從那天小田對我的當頭棒喝，讓我毛塞頓開後，再加上這些天與芷涵的關係越來越好，我已經好多年沒像現在這般開心了。
想到芷涵，我搓著身體的手便更加用力了些，我可不希望身上殘留著什麼特殊味道，破壞了明天約會的氣氛。
當我洗好走出浴室時，小田仍然在那甜言蜜語著。記得兩星期前欣雅是說，要考驗他一個月，結果才一星期，他們便開始老公、老婆的叫著，真的是人心難測呀。
我坐到床前，髒衣物先擺到房門邊的臉盆裡，等著小田待會洗完澡後再一起拿去洗。我們之間有個默契，我負責洗衣服，而他去晾乾。不過這幾天有時都是他自己洗、自己曬，沒辦法，他們兩話太多了，害我等著等著就睡著。
我躺在床上，忽然憶起我從來沒有傳訊息給芷涵過，意到身行，我立即坐起身來打著短訊，努力的思考該輸入些什麼內容。最後我只簡短的打了幾句，然而這卻也是我內心裡最真摯的話語。
「涵，這幾年來，我都過的很苦，直到遇上了妳，我第一次這麼期待明日的來臨，因為有妳！」
我輕輕的按下發送鈕，隨即躺回床上，腦海裡開始想像著當芷涵看到訊息時，會有什麼反應。只是我們還沒正式成為男女朋友，雖然從欣雅口中知道芷涵也喜歡我，不過畢竟未證實，我傳這封有些曖昧的訊息，會不會有什麼影響啊？
「喂，死耗子你在床上傻笑什麼啊？」小田忽然一聲吆喝，將我的思緒打斷，來回到現實。
我側過頭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大情聖，你電話講完了哦？」大情聖是我給他取的新綽號，在他跟欣雅交往的第一天，便賜名給他。
只見他一臉賊笑，得意的說：「我後天星期日要跟小雅雅去約會唷，別太羨慕哦。」私底下他們兩都是小雅雅、小田田的叫著，熱戀中的男女似乎都是無所謂的樣子，但是在旁邊聽的我都快吐了。
我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故意來刺激我的嗎？」說完還瞪了他一下。
小田急忙澄清的道：「哎唷，咱們是好兄弟，我是來跟你分享喜悅的。」
我故作不悅的道：「那你的表達能力需要再加強了。」
小田訕訕的笑了幾聲，隨即轉移話題問道：「你們兩呢，有進展嗎？」
我聳聳肩，無奈的道：「還不是這樣，再看看吧。」我並沒有打算要跟小田說我們明天就要出去的事，免得他又要叫我說什麼表白之類的話。
感情方面的事我與他的看法不同，他酷愛轟轟烈烈的戀愛，我卻期盼細水長流的愛戀。我總覺得轟轟烈烈的感情有若曇花一現般，轉眼便消逝了；不似細水長流般，清淡中帶點甜蜜，彷彿咖啡中加些糖，苦澀中含甜，使人回味無窮。
這時響起了訊息聲，我趕緊拿過手機打開來看，發件人是芷涵。
「浩志，你可能不知道，你無心插柳的行為，卻讓我找回了失去六年的笑靨。遇到你我也很開心，衷心期待著明天的到來，涵。」
我看著訊息，手握著手機，整個人愣在原地發傻了兩秒鐘，才回過神來。
小田就在我身旁，他見我似乎怪怪的，便問道：「是誰這麼晚還傳訊息給你呀？」
我為了掩飾心裡的不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說道：「當然是芷涵了。」
小田皺起眉頭疑惑的問道：「她寫了什麼，怎麼你看起來怪怪的？」
我知道他現在跟欣雅在交往，而欣雅跟芷涵的感情非常好，我深怕有什麼異樣，會不小心透過小田與欣雅處，傳到芷涵那。腦海裡思緒雖然翻騰著，但我表面上仍是很自然的道：「因為訊息裡說……」
「說什麼啊？」小田不耐煩的打斷我的話。
我突然靈機一動，笑道：「芷涵說，小田是個大嘴巴，不能給他知道訊息內容。」說完便大笑起來。
只見小田先是錯愕了一下，隨即佯怒道：「好啊，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現在就幫未過門的老婆欺負兄弟了？看我怎麼教訓你！」隨即往我身上撲了過來，兩個人就這樣在一張小小的床上打鬧了起來。
「投降！我投降了。」沒多久，我便放棄掙扎，喊著投降。
小田放開抓著我的手，坐起身子後得意的道：「知道我的利害了吧。」
我苦笑道：「你還沒洗澡，身子黏膩膩的，我當然贏不了。」
小田這才憶起自己尚未洗澡，乾咳了一聲道：「所謂兵者，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兵不厭詐是也。」
我一拳打在小田手臂上，沒好氣的道：「我去你的『田』子兵法，快去洗澡啦。」
小田呵呵笑了幾聲，才離開我的床鋪，拿衣服走進浴室裡洗澡。
我目送著他關上門，才躺回床上，再看了一次訊息，上面寫著某句話，著實令我憂心不已。
「你無心插柳的行為，卻讓我找回了失去六年的笑靨……你無心插柳的行為，卻讓我找回了失去六年的笑靨……你無心插柳的行為，卻讓我找回了失去六年的笑靨……」
我不禁擔憂著，難道命運真是如此作弄人嗎？或者，這是上天給我贖罪的機會？涵，我親愛的妳，我只想當妳最愛的人，不想當那位妳最恨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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