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的母親跪倒在我面前，求我放過她含辛茹苦撫養二十幾年的女兒時，即使
我也跪著，滿臉淚水求她的成全，即使我不了解我要如何放過她心愛的女兒，我卻
已經知道，我們之間，是我該主動離開，因為我們讓你所愛的母親心碎，我不想你
背上不孝的罪名，也不想你夾在我們中間，痛苦的度過每一天。
那天起，已經一星期，我守著我的承諾，為了不心軟，我甚至換了電話號碼，
搬離了我們的家。搬走的那個晚上，你和朋友去吃飯，問我怎麼不去，我苦笑著
說我得趕快備課，否則開學後一堆事，我會完蛋的。你露出我最愛的笑臉，輕啄了
我的唇，叫我要乖，要加油，你吃完飯會馬上回來陪我。在出門前，我們慣例的擁
抱，我捨不得鬆開手，你笑著推開我，說你要遲到了，再次親吻我的臉頰後轉身出
門。我倚在門邊想著，幸好你坐在車裡，這天晚上的霧氣夠重，你沒發現照後鏡裡
我淌下的淚水和心痛的哭喊聲，你只看見我一貫的笑容，一貫的揮手再見。
這一個禮拜，看似很短，沒有你，卻度日如年。每天我都像個廢人悶在家裡，
腦子裡迴盪的全是你。那次回家後，你一定很錯愕，會不會發了狂找我，會不會沒
有好好照顧自己，沒有好好吃飯，沒有乖乖的早睡。你的母親答應我，會馬上下台
中來陪伴你，不透露任何有關我們那天的約定，我相信，照顧你二十三年的母親，
絕對比我更疼愛你。
我沒留下太多共同屬於我們的東西給你，那天晚上的兩個小時，我努力的收拾
完我們一年多的回憶，回憶太多也太痛，我不會忍心讓你面對。走之前，我看著去
年我們手牽手一起到各個傢俱行挑選的兩人傢俱，眼淚不爭氣地流不停，屋裡有你
愛的粉紅，我愛的藍，有一堆你堅持一定要的愛心飾品，有很多我們甜蜜的合照，
然而這些甜蜜已經變成利刃，會不斷傷害著你和你的家人。所以，我要請求來不及
跟你求的原諒，原諒我的放棄，原諒我的先行離開。
那天，你母親看著我收拾行李，她大概希望親眼目睹承諾的實踐，她問我，該
怎麼勸你，怎麼安慰你才好，我笑著說，就告訴你我被外星人帶回外星球去當寵
物，蒸發人間。在這極其詭諊的氣氛下，你的母親笑了，她笑起來跟你很像，會讓
我有幸福的感覺。說真的，這一刻，我不怪她試圖拆散我們，也不恨她用親情逼退
我，她跟我一樣，都是愛你的人，只是對於讓你快樂的定義，不太一樣。
開學第一天，我在學校遇見一個跟你姓名一樣的孩子，是個乖巧可人的小女
孩，不過當我用鬼臉逗她的時候，她也不顧校長的致詞，拼命回過頭來對我扮鬼
臉。校園是個充滿活力的地方，不時見到學生追來追去，跑跑跳跳的。第二節下
課，我在樓梯轉角，撞見一個二年級的小蜘蛛人正在噴絲爬樓梯，他學得比我唯妙
唯肖，非常投入在他的角色中，絲毫沒有察覺他的背後有個老師快被笑倒在地！難
怪以前你看我模仿蜘蛛人的招牌姿勢時，總是愉悅的笑。開學第一週，我們資源班
還沒開始營業，但是要排課，得等全校的課表都出爐，我們才著手進行排課的事
宜。
幾乎所有的愛情故事都很相似，故事裡的人沒有工作的煩惱，失戀的人認真失
戀，幸福的人認真過幸福的日子，痛苦的時間，老是用一句「○○年過去了」帶
過，如果我也是愛情故事的主角，我也想，不用工作不用過生活，只要每天躺在床
上想念你，假裝懷抱中有你，一直一直作夢就好。
還記得兩個禮拜前，我們去了一趟墾丁，是我吵著要看海還是你說要看星星，
已經記不起來，但是擁著你看海看星星的感動的確是值得我們將近五個鐘頭的車
程。我們住的那間民宿，老闆娘很親切，縱使看到我們的第一眼露出怪異的狐疑
〈我想她八成在想訂房時不是說兩個女生，怎麼會變成一男一女〉，還是很熱情的
為我們介紹附近的景點，她甚至曖昧的笑著，小聲的問我們需不需要安全套套，這
時候我們才爆笑出聲，原來她徹徹底底把我看成男的了。你邊用海水潑我，邊笑我
今天穿得太台，才會被當成男生，沒想到我用心裝扮的海灘風〈花襯衫、海灘褲配
上夾腳拖〉被你嫌棄，我都沒唸你的細肩帶、飄飄裙太惹火又不符合實際需求，要
是海浪打上身，你的飄飄裙飄到臉上不就糗大了！在你第 N 次用水潑我的時候，
我追過去，把你奮力一抱丟到海裡，你反而放聲大笑，旁邊的旅客八成會以為我們
嗑藥，才兩個人，玩得比誰都要瘋。墾丁的夜晚，有很多星星，也有一堆長不大的
大人放煙火，我們的手緊緊握著，你的頭靠在我的肩窩，鑽啊鑽的在撒嬌，這時的
我們，不像同居一年的情人，倒像熱戀中的小情侶。
很多回憶都像才發生一樣，每天晚上我擁抱著這些回憶，用力地想做有你的
夢，卻無法入眠。一個人憑著回憶可以撐多久？沒有你的痛苦，很像一大面挺直豎
立的牆，阻擋在我面前，我爬不過去，無法向前走，也沒有退路可回頭。我卡在中
間，時間陪著我靜止，只有每天上班，從第一節課到第七節課的時間，才感受到我
生命的餘溫。
小芬是我到這間學校認識的第一個同事，我想她會接近我是因為她看透我是圈
內人的緣故，忘了哪本書說過，婆有看穿踢的本能。她很關心我，這陣子幾乎每天
到我住的地方，說是要來當食客，但其實是來盯我是否有按時吃飯。我沒有拒絕她
的友好，應該說，現在誰闖入我的生活，我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離開你的第九天，我打了通電話給香，想問你的近況。她有點生氣的質問我在
想什麼，怎麼不留一點消息就丟你一個人，我沒說原因，只說因為我是真的愛你。
香嘆口氣說她尊重我的決定，但要我思考，這樣讓你傷心的理由真的是對你好的
嗎？她還答應我會常去看你，她本來就是你的好朋友，愛護你，理直氣壯，不像
我，已經喪失愛你的資格。香還說，最近你的母親幫你相中一個科學園區，有著美
好前景的對象，你們約了下星期六一起吃晚餐。你沒拒絕，香覺得納悶極了，我私
心以為，你其實和我一樣，失去所有感受，不會有任何反應。你的朋友很棒，她總
是支持我們，為我們的幸福加油，她是個好人，有她陪你，我會更放心。
．．．．．．．．．．．ＴＯ ＢＥ ＣＯＮＴＩＮＵ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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