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旁觀：明日報網路文學獎
詹宏志先生辦的「明日報」，雖然已經名存實亡，但在一群熱情的年輕寫手的承接下，卻也出現了轉機。坦白說，在「使用者（受益者）付費」的觀念尚待普及的當下，一份純粹的網路報紙，在沒有多角化經營的情況下，是很難存續下去，更遑論發展得起來。
「易手」後的「明日世界」，詹宏志先生辦了一回「網路文學獎」，目的顯然不是要讓已走入歷史的「明日報」起死回生，似乎只是緬懷當年的豪情壯志，紀念的成份較多。
這回的「明日報網路文學獎」，熱鬧歸熱鬧，卻也毀譽參半，主要爭點似乎落在「遊戲規則」上面。持負面意見者，認為第一階段的「百大」個人網站，由登錄的站長相互票選，首先將會把坊間惡質的選舉文化帶進網路文壇，出現「議題模糊，口水當道」的選舉場面，一切「以交情為考量、拉票為手段」，優質的文學文本反而被束諸高閣，淪為乏人問津的邊緣議題。其次，則是媚俗的輕薄文本，反而能迎合多數年輕網路族的脾胃，成為文學寵兒網路文壇新貴，文學文本的「素質」似乎就注定停留在媚俗的層次，「議題」則是一些日本次文化的二手傳播和無傷大雅的雪月風花或者道聽途說的流言蜚語，換言之，稱之為「文學」，實屬抬舉，稱之為「八卦」則較符實情。其三則是集團的呼應與相互抬轎護航，諸如「詩妖」等次級文學團體，掌握一定成數的票源，在其中發揮其「配票」的影響力並左右整個票選活動。
筆者在參賽後沒多久就宣佈退出這場「鬧劇式」的文學大拜拜，表面上的導火線雖然是不滿張志光醫師（筆名鯨向海）在其個人網頁上發表杜撰式的「影射文章」，其實真正的原因在於筆者認為自己的格調和網路文化的媚俗化之間，始終格格不入；和所謂「無厘頭」的網路世代之間存在著難以踰越的「代溝」。
網路文學著重網友間的互動，也就是你來我往。在這些互動中，筆者注意到網友間多數的互動，其議題乃是「關涉生活但無關文學」的，也就是尋常三姑六婆的東家長西家短。對於真正的文學議題，能夠互動的網友並不多，能夠談的內容也很有限。這也難怪，這些網路世代多數是世紀末產兒，十幾二十出頭歲數的年輕人，文學年齡尚淺，人生閱歷還停留在「隙中窺月（張潮語）」的啟蒙階段，文學書沒唸過幾本，學問不多但說話常常像張開的鯨魚嘴巴，口氣倒是不小。
網路文學還在成長階段，談不上成熟豐收，當道的媚俗文本和相互吹捧的風氣，均是它成長過程中的現象，這也是網路越來越普及化、平民化，必然經過的一段漫長且不可能終止的「高原期」。所以當有識者對這些現象提出批評和抨擊時，不妨先按耐住「求好心切」的心情。如果我的預言方向是對的，未來網路文學將會依循「曲高和寡，媚俗者眾」的文學定律，發展出兩條路線，一是以「詩妖」為類型，走普羅路線，迎合多數年輕網路族群的消費心態，創作媚俗的輕薄雜文學，擄獲多數網路讀者；另一條則是以「學院派」為類型，具有學術色彩和學理素養，較精緻的純文學，提供充足的養份，讓有心於文學創作的網路人汲取。這兩條路線不致於全然「壁壘分明」，其間仍會有所交集，然而其間的鴻溝則是不容易跨越的。
對於詹先生所辦的「網路文學獎」，我的態度是持平的，我和他未曾謀面，我也不是才剛出道的小毛頭，不必隔空拍他馬屁，等待他「關愛的眼神」降臨。透過文學獎的舉辦，炒熱網路文學，提高網路寫手們的能見度，不失為一種心理學上的「正增強」，雖然負面的評價在所難免，求好者的懇切心情帶來壓力，批判者的抨擊形同鞭策，但我相信主辦者應該都已經聽到這些「歌功頌德」以外的聲音。網路文學要走向精緻化，不是時間長短的問題，我們永遠不可能期待它完全成熟。隨著年齡增長，思維較成熟的讀者會逐漸往精緻的，具有學院色彩和創作實力的優質網站靠攏。
至於像我這類不肯和網友妥協，閒扯打屁兼哈啦的「獨孤派站長」，也不必太悲觀，畢竟，在「責任批評」建立和「評審機制」完備之前，我們不必苛求每個網友，在與我們互動時，都能「言之有物」，他們多數都還是文學幼稚園的「在校生」。對於那些受歡迎的輕薄文學，也不必以「酸葡萄心理」來看待，他們有自己的活動場域，就像六七零年代風靡一時的瓊瑤小說，至今仍未被文學史家正眼看待過。時間是一張細網，只有深入人心反映時代，真正優質的文本，才能在讀者和批評家反覆的淘洗下，沉殿下來，走入文學史，成為經典之作。所以，即使是好的網路文本，也要能忍受寂寞，等著具有慧眼的讀者和批評家來發掘，因為多數網路族都是後知後覺的後生晚輩，或者人云亦云的應聲蟲兼馬屁精，被他們肯定的文本，在此時此刻，反而不會是真正優質的文本。
陳去非寫於2002年0724「明日報網路文學獎」冷卻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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