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sunry
空氣中的所有分子，全都凝結了。
大家全都不可置信的看著婆婆。
第一次！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婆婆這麼樣的生氣。
「媽……」大姐摀住她的臉頰，豆大的淚珠，一顆接著一顆的滾。
「我跟妳說過多少次了？自己的任性脾氣要改，妳總是不聽，還沒結婚前，
脾氣嬌，大家都能忍受妳，因為是一家人，妳再怎麼嬌，我們都能睜隻眼、閉隻
眼縱容妳，可是妳現在嫁出去了，也當了孩子的媽媽了，怎麼還是這個樣子？娘
家是讓妳依靠的地方，但不代表可以讓妳撒野！」婆婆的口氣鏗鏘有力，充滿魄
力。
「明南當然是我們家的一份子，她嫁過來我們家了，怎麼說都是我們家的媳
婦，哪是什麼外人？如果妳在友皓他們家聽見這樣子的話，妳心裡作何感受？明
南今天是好心夾肉給妳吃，妳不領情就算了，有必要說出那樣子的話嗎？妳有沒
有想過，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是可以讓一個人痛苦很久的？明南夠不夠資格當我
們家的媳婦，不是靠妳來認定的，是我跟妳爸，我們都覺得明南很好，乖巧、肯
學、聽話，為這個家盡心盡力的，重點是她不會擺架子，不會像妳一樣的蠻橫無
理！」
婆婆劈哩啪啦的說了一大堆，但句句話卻都引得我想掉淚。
我終於聽見了婆婆對我的讚美了，雖然是以這樣的方式，但……足夠了！我
滿足了。
眼眶一濕，我的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嚇壞了坐在我身邊的阿壽，和坐在我對面的公公。
「妳…妳幹嘛啦？幹嘛突然哭？」阿壽手忙腳亂的去拿面紙來擦我臉上的
淚，然後又用著很兇的口氣對大姐說著：「都是妳啦！明南現在有孕在身，妳要
是讓她太激動，動了胎氣的話，我一定跟妳拚命！」
大姐好像也被我嚇到了，一時間她也忘了哭，就這樣呆呆的看著我哭。
我拉了拉阿壽的衣角：「不關大姐的事啦！你們不要罵她，是……是媽媽
啦！」
大夥一聽見我這樣子說，全都用不解的眼神看著我。
我吸了吸鼻子，拚命的止住淚，又深呼吸了幾遍後才開口：
「我…我只是……只是太感動了嘛！媽媽這樣說我，讓我覺得很……震驚！
我一直以為媽媽是不喜歡我的，因為我……從來沒聽過她讚美過我……我……」
哽咽地說完幾句話後，我又哭了起來。
接著，我聽見了一陣笑聲，公公的、婆婆的、還有阿壽的笑聲。
阿壽輕輕的拍著我的背，口氣像個寵女兒的爸爸一樣：
「傻瓜！這有什麼好哭的？我不是跟妳說過，媽媽本來就不大會讚美人了
嗎？她沒有嫌妳，就表示是認同了，妳這麼棒，又什麼都肯學，媽媽沒有不喜歡
妳的道理啊！」
我又哭又笑的，突然很想抱抱婆婆，在她懷裡撒撒嬌，就像我在跟娘家媽媽
撒嬌一樣。
「明南，大家都很喜歡妳，媽媽也覺得妳很好，學習能力也很強，只是媽媽
的嘴巴比較笨，常常都不知道要怎麼說，來感謝妳為這個家的付出。」婆婆的聲
音響在我耳畔。
我抬起頭，看見婆婆滿臉通紅的尷尬笑著。
「媽～」我用手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聲音怯怯的：「我可不可以抱抱妳？」
這句話，讓大家都呆住了，包括婆婆。
「好哇。」幾秒鐘之後，婆婆開了口。
於是，我伸手去抱住婆婆的腰，把臉貼在她的腰際上，眼淚又掉了下來。
一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居然是這麼樣的愛著這個家，雖然婆婆的處女
座性格常搞得我快精神崩潰，但在她身上，我學到了好多事，她總是不多話，從
不責備我，我做不好的家事，她都會在我身後幫我重做一遍，然後叮嚀我哪裡要
注意、什麼地方要改進，口氣總是淡淡的，沒有太多的情緒。
在婆婆身上，我找到了娘家媽媽的影子，找到了自己可以渲洩的感情位置。
婆婆的手一次又一次的摸著我的頭，像在安撫孩子的溫柔媽媽一樣。
我偷偷的把眼睛移開，瞄了大姐一眼，發現她也正楞楞的看著我們。
「……大姐，妳要不要也抱抱媽媽？也許…心情會好一點！」我好怕大姐，
但又覺得這句話是自己非說不可的。
大姐轉過頭去，不理我。
我把頭從婆婆的腰上移開，環抱著婆婆的手，也放了下來。
「媽…大姐她現在心情不好，妳要不要去抱抱她？說不定她的心情會好一
點……」
看著婆婆時，我的眼裡寫滿乞求。
婆婆走到大姐身邊，伸手攬住了大姐的頭：「剛才打了妳，妳一定很痛吧！
只是媽媽想要讓妳清醒清醒，想讓妳知道如果妳一直是用這樣子的方式去過生
活，一定會把日子越過越糟的，懂嗎？妳再怎麼說也是媽媽心頭的一塊肉，媽媽
當然希望妳能嫁得好、過得好，但有時候妳也要想想自己的態度，態度改變了，
心情才會改變，懂嗎？」
婆婆的話，又引得我亂七八糟的掉著淚。
阿壽的手伸了過來，他握住了我的手，眼裡有堅定的溫柔，真摯的肯定。
他把我的手握得好緊，好像這樣才能把他的感情一滴不露的傳到我心裡一
樣。
過了幾秒鐘，被婆婆抱在懷裡的大姐，突然失聲的哭了出來。
婆婆像在安慰夜裡被惡夢嚇醒而哭泣的孩童一樣的輕聲安慰著大姐。
也許，只有在母親的懷裡，才能找到那種所謂的安全感吧！那種與天俱來的
親情，才是真的能撫慰一切傷痛的最佳良藥吧！
如果哭一哭，可以把一切的不愉快都藉著淚水沖走的話，那麼就哭吧！哭過
後，再勇敢的站起來，然後帶著笑的跨出邁向幸福的腳步，把曾有的難堪都拋向
腦後，只要記取幸福的記憶就好。
大姐，加油！
這個家，永遠都是揚著手臂歡迎著妳的，如果傷得太重，那就回來吧！讓大
家一起幫妳療療傷，淡化一些痛苦的程度，再勇敢的出發吧。
家，是最好的避風港，無論妳人在什麼地方，它永遠都會在這裡等著妳的。
所以，哭過之後，請記得一定要微笑喔。
夜裡，我被阿壽攬在懷裡，他的吻輕輕的落在我的額上、頰上、眉上，像雨滴一樣，
逗得我想笑。
「……老婆，對不起。」阿壽低低的喃著。
「幹嘛道歉？」我還是笑，抱著他頸子的手絲毫沒有鬆開的跡象。
「因為我姐姐的事啊！」說著，阿壽在我唇上印下一記吻，滿臉的歉意。
老實說，大姐今天這樣子的無理表現，真的是弄得我滿肚子的氣，我本來就不是那
種脾氣很好的人啦！而且又常常小眼睛、小鼻子的把仇記起來，找機會報回去。
但是，脾氣雖然不好，同情心卻氾濫。
看見大姐後來哭得像個無助的小孩一樣慘，心裡的怨氣早消了大半，老早就不再氣
她了。
她心裡必定是有很大的委屈，又不知道要如何發洩，才會展現出如此蠻橫無理的模
樣吧！
娘家的媽媽常常告訴我說，太過於寂寞的人，常常都會表現出一副不可親近的樣
子，就像自卑的人常常會自負一樣。
我同情這樣內心孤單可憐的大姐，所以並不怪她。
況且我這個人，最受不了別人哭了，只要跟我生氣吵架的人，如果適時的在我面前
哭泣落淚，我馬上會二話不說的就原諒他。
雅娟說我這樣的個性，不曉得是寬容，還是太過於昏庸。
「如果對方是妳的殺父仇人，難道他只要在妳面前哭一哭，妳就能不再跟他計較了
嗎？」雅娟曾這樣子問過我。
常常我也很受不了自己這樣子的性格，明明就是好惡分明的人，卻又太容易就被幾
滴淚水打敗！
「大姐一定是跟姐夫吵架了，心情才會這麼不好的，我知道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脾
氣的人，不過倒還沒有無理到這種境界，今天看到她對妳這樣子的蠻橫，我也是嚇了一
跳，妳這麼可愛又善良，她沒有道理不喜歡妳，可能是因為心裡的委屈太大了，所以才
會口不擇言的，妳肚量比較大，也比較明理，千萬不要跟她一般見識喔。」阿壽說著，
又輕輕的吻著我的髮。
他都這麼說了，還灌了我一肚子的蜜，我能再這麼小氣叭啦的說『我還在生氣』這
樣子的話嗎？
「沒關係啦，都過去了，而且大姐哭得那麼慘，我也早就不氣她了，不過如果真的
是因為姐夫的關係，才讓她這麼難過的，那我們是不是要打通電話去跟姐夫說一聲啊？
畢竟他們婚前是那麼樣的相愛，怎麼結婚後感情好像就一下子淡了許多，那種濃情蜜意
的感覺，好像都不見了一樣。」我說。
婚姻，難道真的註定是愛情的墳墓？
但是我和阿壽，並沒有那種走進墳墓裡的感覺啊！除了生命中多了一對父母，每天
要多做一些家事之外，我的生活並沒有很大的改變哪。
「老婆，妳真的是太好了，我真慶幸自己當初愛對人了，才能娶到妳這個識大體的
好老婆，愛死妳了。」阿壽說完，又大力的往我的臉頰親下去，還『波』了好大的一聲。
「拜託～要不是當初我也很忠貞的等你當兵退伍，等你工作穩定，然後答應你的求
婚，你能夠娶到像我這麼一個好老婆？」被阿壽這麼一誇，我的尾巴都快要翹起來了。
「是是是，妳最偉大了，我最愛妳了。」阿壽用力的抱住我，然後口氣突然變得很
輕很柔：「老婆，我們要一輩子都這麼相愛喔！這兩天，我們公司裡的那個好好先生突
然跟他老婆離婚了，聽說是他老婆愛上自己公司的同事，所以大吵大鬧的要跟我們公司
的好好先生離婚，結果今天好好先生在我們公司裡哭得好慘，他跟他老婆也是大學同
學，戀愛了五年才結婚的，現在都有一個小孩了，卻突然發生婚變……妳也知道嘛，我
這個人就是愛煩惱，看見他這個樣子，我整顆心就開始變得忐忑不安起來，擔心會不會
有一天，妳也會就這樣子突然說要離開我，那時我應該不會只是哭，可能會失去那種繼
續活下去的勇氣吧……」
「笨蛋！」沒等阿壽說完，我就開口截斷了他的話。「你以為我們這些年來的感情，
都是假的嗎？你以為我是那麼容易見異思遷的人嗎？我一直在找一個跟我頻率相同的
人，然後認認真真的把自己的一生，交到他的手上，讓他好好的照顧、珍惜著，現在我
找到了，我還會笨的去放棄那個可以讓我幸福一輩子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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