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sunry
魚湯店的老闆臉色也一陣青、一陣白的，大概是覺得居然有人喝了他精心調
製的魚湯後，卻這麼不給面子的就當著他的面，狂吐起來吧！
阿壽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一隻手急急的拍著我的背，一隻手忙著幫我擦
額頭上的冷汗。
我一邊吐、一邊哭，整個胃就像颱風過境的海面，翻起千濤萬浪，折騰得我
難受極了。
婆婆也急了，不停的摧著阿壽送我回家，不要再管什麼買菜、準備拜拜的東
西了，老婆要緊哪！
後來，我被大驚小怪的阿壽送進醫院去了，在他的堅持之下，被醫生徹底的
檢查了我的身體一遍。
只是，檢查的結果，卻是如此的晴天霹靂，轟得我都快失去知覺了……
我居然懷孕了！
都是臭阿壽害的！
看著我苦喪著臉的表情，他居然樂不可支的成天笑裂著嘴，像中了大家樂特
獎一樣。
奇怪！我的避孕措施一向做得很好啊！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就懷孕呢？
會不會是臭阿壽，趁我不注意時，偷偷的把保險套剪一個洞，然後讓我就這
樣中獎的？
因為娘家的媽媽說避孕的方法有很多，『吃藥』是最不好的方法，長期下來
可能會導致不孕，所以千叮嚀萬囑咐的就是要我不可以吃藥避孕。
我雖然不想現在懷孕，但可不想不孕呢！
況且雖然小孩子都是惡魔的化身，但好歹也是有著天使般的臉龐，還是有討
人喜歡的那一面的。
所以，我就只好成打成打保險套的買，當阿壽受不了時，就丟一個給他，做
最完善的避孕措施。
據醫生的說法，小孩已經有五周大了，這麼說來，我一個多月前就已經中獎
了？
厚～想著想著，心情就沈重了起來！
我還這麼年輕呢！居然要被一個小孩子叫『媽』，年紀都被喊老了！
公公跟婆婆當然也很樂啦！因為他們楊家有後了嘛！而且他們也算是第一
次當爺爺奶奶呢！雖然阿壽的大姐也生了一個小孩，但那小孩再怎麼說，都只是
公公和婆婆的外孫，自然沒有內孫親囉。
可是……即使全家人都在那裡歡欣鼓舞，還是沖不去我心裡的鬱卒。
人家不想生小孩嘛！不要被一個小孩子弄得綁手綁腳的嘛！
待在房間裡，我心情煩得不得了。
後來決定打電話回娘家，找我媽訴苦。
「喂～媽，」一聽見是媽媽的聲音，我又開始想哭了：「媽，我快死了啦！」
『怎麼啦？』媽媽一聽，馬上緊張兮兮的問我。
我這個沒用的人，這會兒就又這樣哭了起來……好想回娘家喔！
「我…我剛才被醫生宣判死刑了啦……」我抽噎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悲情。
『什麼？』我媽突然大叫：『妳說妳怎麼了？說清楚一點！』
媽媽的口氣緊張得像就快要第三次世界大戰一樣。
「人家……人家……懷孕了啦，哇……」說著，我又狂哭了起來。
『妳說什麼？懷孕？』媽媽的口氣頓時充滿了振奮：『妳好棒喔！我就知道
我生的女兒最棒了，才剛嫁過去沒幾個月就懷孕了，妳的肚子好爭氣喔！這麼說
來，我又要做阿嬤了唷？呵呵呵……』
「媽！」我抹掉臉上的淚，對著那個沒有同情心的媽媽大叫：「妳真的是很
沒有良心耶！我都快哭死了，妳還在那裡笑！妳不知道這是一個惡耗嗎？我還那
麼年輕，居然要帶顆球的跑來跑去，十個月過後，身後就會多個小蘿蔔頭，張口
閉口的哭個不停，一年後，就會被人家叫『媽媽』，叫得連身價都給叫沒了，從
動物變成植物，再從植物變成廢物……這麼慘的事，妳居然還笑得出來？」
說來說去，都是楊佳壽害的……我發誓從今天開始，我跟他誓不兩立！
『妳是說，妳老媽我，現、在、是、廢、物？』媽在電話那頭說著，頓時低
氣壓遍佈。
「沒有啊！我哪有這樣說？」我打了一個寒顫，人家說『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這種老會『沒事找事做、無仇找仇報』的個性，就是來自於某人的遺傳。
『是嗎？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的喔！』媽媽說話的口氣咬牙切齒的，讓我寒
顫一個接著一個的打。
「沒有啦！真的，媽！一定是您聽錯了。」我打死不承認。
媽媽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懷孕是好事啊！妳幹嘛怕成那樣？想當初，媽
媽不也這樣辛辛苦苦的懷了你們三個小孩，還含辛茹苦把你們這三個小蘿蔔頭扶
養長大，當媽媽也是件好事啊！妳看看，你們小時候，我一聲口令下去，你們三
個小孩哪一個敢亂動的？不都是這樣乖乖的給我立正站好？看得我這個做媽媽
的多麼的有成就感啊！』
「可是……」可是我才不要生三個小孩呢！我媽就是生完三個小孩，身材才
會變成今天這副不可挽救的德性的……我才不要跟她一樣呢！
『沒什麼好可是的啦！啊都懷孕了，難不成妳要像夾娃娃一樣的，把孩子從
妳肚子裡面夾出來嗎？』媽媽滿嘴「沒什麼大不了」的口氣。
如果真的可以這樣的話，我倒是不怎麼反對！
跟帶個小蘿蔔頭比起來，夾娃娃好像反而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妳公公婆婆有沒有很開心啊？』媽媽在那頭又興奮的問著。
「當然有啊！」我有氣無力的回答她：「不過最開心的，大概是楊佳壽吧！」
一想到阿壽那臉得意洋洋的表情，我就很想拿起美工刀，在他的臉上畫上圈
圈叉叉、星星月亮太陽……
『他當然開心囉！第一次當爸爸啊！像你爸爸，那時我懷妳大哥時，他還誇
張的席開九桌，請所有親朋好友一起來狂歡慶祝呢！不過男人啊！都是那個樣的
啦！小孩不哭不鬧時，他們就搶著抱來玩，等小孩肚子餓了、尿布溼了，開始哭
鬧時，他們反而就不會搶著抱，還搶著把小孩推來送去的，好像那小孩不是他們
生的一樣……唉！』
媽媽語重心長的口氣，更加重了我想跟阿壽攤牌的決心。
楊佳壽！看看你幹的好事！害得我現在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孕在身，就搞得整
個胃翻來滾去，弄得好好的一個人，想吐又想哭的。
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得到『產前憂鬱症』啦！
不管了！我一定要跟阿壽攤牌講清楚……
我躺在床上，看著手上的《哈利波特》。
其實懷孕有時看來也算是件不錯的事呢！
因為婆婆叫我不用再拖地板了，她怕我在拖地板時，不小心會滑倒，這樣對
肚子裡的小孩會造成威脅。
公公也叫我不要太勞累，可以的話，就盡量把身子養好，小孩才會長得又壯
又胖。
所以，我才能在這樣的忙裡偷閒。
房門被打開了，阿壽賊頭賊腦的把頭探了進來，手上的塑膠袋卻窸窣作響。
「幹嘛？我沒在睡啦！」我放下手中看得正起勁的《哈利波特》，抬起眼看
著阿壽。
「喔！」阿壽哼了一聲後，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去買了什麼啊？」我兩隻眼睛，緊緊的盯著他手上的塑膠袋看。
阿壽突然笑得令人覺得雞皮疙瘩摔滿地！
「這個啊！」阿壽把手伸進塑膠袋裡，取出一張張漂亮的嬰兒海報：「很可
愛吧？聽說媽媽懷孕時看這個，小孩在肚子裡也會變得很漂亮呢。」
一看到那種小孩照片，我就又是一肚子火！
「阿壽，」我歛著眉，對他招了招手：「你過來一下，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阿壽看著我不笑的表情，急得丟下了手上的海報，馬上爬到床上來，坐在我
面前。
「怎麼了？不舒服嗎？還是又想吐了？」他著急的問著。
我搖搖頭，一臉哀悽的：「阿壽，你看見我害喜害得這樣嚴重，會不會心疼？」
最近，我幾乎每天早上起來，都害喜害得好嚴重，也不能吃魚煮的食物，連
聞到魚湯的味道，都會想吐。
阿壽認真的點點頭，一手把我抱進他懷裡。
「當然會心疼囉！捨不得妳這麼辛苦，又找不到方法來分擔。」
我頭靠在阿壽胸前，雙手緊緊的抱著他的腰。
「那…我……我去把孩子拿掉，好不好？」我小小聲的詢問著，像一個做錯
事的小孩一樣的膽怯。
「妳說什麼？」阿壽雙手握住我的肩，把我輕推開來，好看著我的臉：「妳…
妳再說一次！」
阿壽的表情好嚴肅，這樣嚴肅的表情，是我不曾見過的。
我很害怕，害怕得連眼淚都能感覺出我的顫抖，於是，眼裡的水霧開始匯聚。
「我……」我說不出話來了，看到阿壽這樣子的表情，已經把我的勇氣全都
在瞬間抽光了。
「妳是說，妳想把小孩子拿掉？」阿壽輕聲的問著，但口氣中卻有著令人不
容置疑的殺氣。
我眼裡的淚掉了下來，垂得低低的頭，輕輕的點了二下。
「為什麼呢？」看見我落淚了，阿壽不捨的又把我帶進他的懷裡，大大的手
掌輕輕的撫著我的背。
「懷孕好辛苦哪！爸爸叫我盡量不要去碰電腦，可是你知道我有個稿要趕，
已經在二個多月前就答應要給薏茹啦！結果搬個家、重新適應在婆家的生活，就
讓我拖稿拖到現在，如今又恰好碰到我懷孕，爸爸說電腦輻射強，叫我不要去碰，
我不想違背爸爸的話，又不想對不起薏茹，讓她在總編面前難做人……而且，每
天早上害喜也讓我覺得很煩，明明肚子就空空的，卻偏要這樣子吐，吐得我的五
臟六腑都要給吐出來了，眼淚也總是止不住的掉……還有，那些以前愛吃得要命
的東西，現在全沒有我的眼緣，看到就覺得噁心，食慾不好，什麼東西都吃不
下……你看看我，臉上的黑眼圈多重！整個人都醜了一大圈了……」
越說，越覺得委屈！
為什麼懷孕生子這種天大的倒楣事，就偏偏要我們女生來承擔？為什麼男生
就是沒有子宮可以懷孕生子？為什麼懷孕就懷孕，卻偏偏就是要害喜？為什
麼……
千百萬個為什麼，大概也不是《小牛頓》可以救我的吧！
「如果妳不能碰電腦，那就讓我來幫妳打吧！妳可以先把稿子寫好，等我下
班回來時，就可以幫妳打進電腦裡啦！雖然我的打字速度慢得跟烏龜一樣，但慢
慢練習，總有一天我也可以加快速度的……害喜的事，我真的就沒有辦法了，但
妳要知道，妳害喜時，我真的是很捨不得的，我有去問過我同事，她說那種是時
間性的，一段時間過後，就不會再害喜囉！所以，在這之前，就要先請妳忍耐一
下嚕！如果真的忍不住，那不然……我就去買酸梅給妳吃，聽說酸梅可以治這種
症頭唷！」
阿壽溫暖的手，輕輕的撫著我的長髮；他的口氣溫溫柔柔的，像初春的和風
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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