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吾
文章提供者~網友-無情
「好，就這樣，那明天見嘍！」
掛上電話後，我把塞在角落的相機翻出來，插上插頭充電，準備明天同學會時好好拍照留念一番。
算一算，和這些高中老同學也有兩年多沒見了，原本我們固定每年都會舉辦一次同學會，只是前兩年的聚會時間我都因為在當兵而缺席，所以明天是非去不可。
隔天，大伙約在中壢車站附近的一間日式自助百匯聚餐，原本算好時間從家裡出發，大約11點半就可以準時到達聚會場地，誰知道機車發動後才過一個路口，後輪竟然被我騎到輪胎磨破了！？
【哪有人的輪胎這種破法啦…少年仔，你平常騎車騎很兇吼？】我徒步把車牽到附近的機車店給老闆換胎，老闆邊拆排氣管邊驚訝的問。
我呆笑著，無言的看著破到不成胎型的屍體…也難怪老闆會那麼訝異，如果是因刺到東西而破胎的話那還算正常，但我的輪胎…是整片被磨到內芯都露出來，不漏氣才怪咧！
「喂！阿翔，我有點事耽誤了，晚點才會到喔！你們那桌幫我留個位子！」看著分針已經指到六，我撥了通電話給阿翔。
〈你幹嘛？撞車喔？〉
「去你的，我輪胎破了啦，正在換，反正應該能在12點前趕到。」
〈ok啦！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
「準備什麼？」
〈你還記得她嗎？〉
「我們班那麼多個他，鬼才知道你在說哪個他！」
〈不是我們班的他，是曾經在你身旁的她。〉
「……她？」
〈就是她。〉
「她為什麼會來？你找的？」
〈不是我找的，是小傑帶來的，她現在是小傑的女朋友。〉
「………」
〈好啦！就這樣，你快點來，我們等你。〉
掛上電話，看著老闆拼命的在幫我把後輪裝回車體，我整個人忽然呆滯了一下。
印象中，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五年多前了。
依稀還記得，那晚的雨，下的好大，好大……
( 你不覺得我們三不五時就為了這些小事在吵，很煩嗎？)
「是妳老愛挑三撿四的，這個也不好，那個也不好，難到非要什麼事都順著妳的意嗎？」我把撐在兩人頭上的雨傘用力往旁邊甩，讓雨水一滴滴落在身上，我的，和她的。
( 我的個性就是這樣，既然不喜歡當初就別追我阿！)
「如果一開始我知道會這樣，我才不會浪費那麼多心思在妳身上，搞得現在自討苦吃。」
( 好，你走，你走阿！)
她用力把我往後推了一把，在她家門前。
「走就走。」我轉身準備離去。
( 你記住，今天如果你走了，就不要後悔。)
我沒再回頭，一步步默默離去，留下身後的雨，和蹲在牆角哭泣的她。
( 分手吧…)
走在街上，低著頭，讓雨水順著髮鬚流下，那年夏天的夜晚，很冷，非常冷。
【少年仔，輪胎換好嘍，以後騎車別騎那麼猛，你看，整個輪胎被你磨成這樣，太誇張了吧。】
老闆拍拍我的背，才讓我從記憶中驚醒。
匆忙拿出皮包，付了一千塊後，便上車往火車站騎去。
走到四樓門口，阿翔跟熊正好站在外面招呼。
〈你終於到了，快進去吧！我們班還差兩個人就到齊了，我先繼續等，你的位子在小傑對面。〉
我笑了笑，跟熊打個招呼並在表格上簽名後，就往裡面走去。
走過阿翔身邊時，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是要我別太在意。
「嘿！小胖、愛笑，好久不見阿。」20多個老同學已經在座位上用餐，彼此見面免不了還是得熱絡一番。
〈銘~~~志~~~〉突然有個人衝上來抱住我大叫，不用猜，一定又是仁和。
他總是那麼激動，每看見一個就要抱一下。
我禮貌上的也回他一個擁抱，不過週圍其他人的眼光，讓我挺尷尬的…
跟同學們陸續打完招呼後，我坐到阿翔旁邊的位置，把包包掛在椅背後面。
眼角的餘光在桌子對面掃了一下，右前方，似乎有個熟悉的身影。
〈哈囉！銘志，好久不見耶！最近過的還好吧？〉小傑捶了一下我的手臂，高興的說著。
「還過的去啦！你呢？疑？尚儒跟龍豪他們沒來阿？」我轉頭向四周觀望了一下，似乎沒看到他們的身影。
〈一個說在當兵，另一個人不在國內，聯絡不到他人。〉
「那真可惜耶！不然我們四個就能再跳一次we are the future 了。」
〈嘿嘿！你還記得阿？〉小傑伸出右手，在頭上比劃著。
「那當然，高中的拉拉隊比賽嘛！」
我和小傑、尚儒，還有龍豪，在高中時就很喜歡玩街舞，所以常在課餘時間一起練舞。
還記得在三年級時有一次，學校舉行班際拉拉隊比賽，班上除了編出一段全體舞蹈外，我們四個還另外找了H.O.T的一隻we are the future MV來模彷，做為壓軸，數年前的記憶，現在回想起來，仍然就像昨天發生的事一樣。
「we are the future！」我和小傑把雙手放在胸前比了個十字，然後左手從頭後繞到上面，右手在身體前方往上逆時鐘繞一圈再往下甩，我們當初的招牌動作。
〈哈哈哈哈……〉小傑又捶了我一下，其他同學也被逗得笑成一團。
〈對了，忘了跟你介紹，這是我女朋友，叫雪婷。〉
我轉頭向右前方看了一下，輕輕點個頭後便隨即轉移視線。
不是我沒禮貌，而是我不知該用什麼表情，或者應該說是不知用什麼眼神看她。
短短一秒鐘的四目相接，感覺得出她和我也有相同的尷尬。
我不斷的轉移話題，不斷的跟左邊的同學聊天，也拼了命的不讓視線移向另一面。
只是在用餐時，眼角餘光還是會不自覺得一直偷瞄向她。
五年了，原來有些習慣，她還是沒變。
她的餐盤上放了一塊牛小排，看她拿著餐刀一塊塊的慢慢切，直到把整個牛排都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才開始慢慢吃。
記得以前我們去吃牛排時，我總是叫她乾脆直接點兒童牛排算了，因為廚師會先幫你切好。但她就是喜歡自己慢慢切，每每等她切完時，我的牛排都吃掉一半了。
後來她去端了一盤什錦炒飯，然後拿著湯匙開始把炒飯裡的綠色腕豆挑出來丟在旁邊。
以前我們如果點炒飯，我的腕豆總是會特別的多。還記得有一次，隔壁桌的還說：這老闆偏心啦，你看隔壁的炒飯料那麼多。
班上同學終於到齊了，阿翔走回我旁邊坐下，跟著大家話家常。
〈難得今天同學會來了30多個，好像比去年多喔？〉
「沒辦法，這個年紀，不少同學都在當兵，其他人也有自己的工作事業了，要湊到大家相同的空閒時間真的很難。」
小傑端了兩杯奶茶，其中一杯放在雪婷面前。
( 我不喝奶茶。)
「他不喝奶茶。」
同一時間，我和她說出相同的話。
小傑看著我愣了一下，我和雪婷也相視著呆在原地，時間似乎瞬間停住，整個場面充滿尷尬。
〈銘志，想喝奶茶自己去端啦！幹嘛？想騙小傑幫他女朋友倒的奶茶喔？〉阿翔看氣氛不對，連忙站起來打圓場。
小傑笑了出來，我和她也鬆了口氣。
〈早說嘛！那這杯給你吧！反正她剛好不喝。〉小傑把放在她面前的那杯奶茶移到我桌上。
我端起杯子，無言的看著飲料。
〈你說話小心點啦！小傑跟她在一起才一年多，他並不知道你們之前的事，別說漏了你。〉阿翔在桌底下重重的踩了我一下。
整頓飯吃下來，滿腦子都在想著以前的事，偶爾跟著身旁的同學一起開懷大笑，但其實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
而她，也只是靜靜的用餐，聽他們聊著以前的往事，時而微笑，時而沉默。
我想起以前為了追她，每天不辭辛勞的載她上下學，她家在學校的西邊，而我家在學校的東邊。
我想起以前她很愛往郊外跑，所以那陣子我幾乎帶她跑遍台北、桃園、新竹的山上海邊，只差沒潛到海裡去而已。
我想起那年她生日，我在大操場的空地上插滿蠟燭，親手送給她我摺了快兩個禮拜的一千隻紙鶴。
我想起那次下午在海邊，我面向海平線大喊我愛妳，妳抱著我說要永遠在一起。
我想起那天晚上，妳的最後一句分手…
「我去一下洗手間。」我站起來轉身離去，想去廁所洗把臉。
「今天是難得的同學會，我應該高興的，別再亂想了你。」我對著鏡子，自言自語的看著自己。
走出洗手間，我坐在旁邊的休息椅上，點了隻煙。
看著徐徐上昇的煙圈，心情卻怎麼也好不起來。
突然，她走到我旁邊，坐了下來。
我看著她，她看著我，凝視了對方幾秒後，我們都笑了。
「你過的好嗎？」
( 還不錯，我大學剛念畢業，準備要考研究所了。)
「這麼厲害？我記得妳以前不是不愛唸書的？」
( 不愛唸書並不代表不會唸書阿！你別小看我了。)她笑著回答，五年了，她的笑容依然沒變，依然的可愛。
「他對妳好嗎？」
( 小傑嗎？他對我很好，只是我不知道，原來你們是同學…)
「是阿，有些事真的很巧。」
講到這裡，我們都沒再接下去，就這樣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那天晚上，我…」
( 幹嘛？還想挽回阿？太慢嘍！我現在可是有一個很愛我的男朋友喔！)她瞇著眼睛，俏皮的回答。
我看著她，愣在原地。
( 以前事都過去了，再怎麼想也不能改變什麼，你要珍惜的應該是現在，在乎的應該是未來，懂嗎？)
「嗯…」我突然笑了，笑的很大聲，笑著我的放不開，也笑著她的坦然。
( 聽說你不是也有女朋友了？)
「嗯，在一起很久了。」
( 你們之前的感情不錯吧？)
「不錯阿，蠻穩定的，對於兩人的未來也都有各方面的規劃了。」
(這樣很好阿，至少我們都過的很幸福…)
是阿，我們都過的很幸福。
曾經在一起的戀人，分手數年後重逢，知道彼此都過的很好，我想，這是最好的結局了吧。
〈小婷，原來妳在這阿，我想說你上個洗手間怎麼會那麼久。〉
( 沒有啦，剛好碰到你同學，就想說問問他看你以前在學校有沒有亂來，嘿嘿！)
她轉頭對我眨眨眼睛，我也奸笑的看著小傑。
〈喂！都是同學，別相害喔！〉小傑打我一下，三個人都笑成一團。
小傑牽著雪婷走回座位，我跟在後面，看著他們的背影，彷彿看見當時的我們。
希望妳過的幸福，雪婷。
大夥散會後，我回到家，雯琴正在家裡等我。
( 親愛的，你回來啦。)小琴靠在我身旁，聽我說著同學會的趣事。
不過我並沒告訴她，關於她的事。
電腦的mp3正播著蔡依林唱的開場白。
再見後真的是朋友了
我們都不再單純，也會笑著看以後
時間過了，也更珍惜了
原來當時的快樂，仍在你我記憶中
終於能夠坦白說著，我現在不寂寞
是全新的一次，再也沒了遺憾
簡單地回應著傷痛
我們微笑了，也都不躲了
這單純的坦誠
你好嗎？多麼默契的開場白，我笑了
我們不走了，不再尷尬了
不回頭湊理由
希望我們從此都真的快樂，說好了，不說走
很好聽，真的很好聽。
不知道為什麼，五年前的那句分手，至今仍隱隱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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