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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8-14 21:29:10| 人氣35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網路小說-寒假(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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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bay

「妳根本不需要我的幫助,妳自己都救不了自己,也不想救自己,靠別人有什
麼用。」正穎很累的時候會這樣跟我說。越近年底,他的壓力就越大。他們系是工
學院有名的課程重、功課忙,此外要社團學生會兩頭跑,加上他在外面努力青年救
國,什麼座談會研討會參加個沒完,沒事還要準備報告聲明文稿之類的。忙到這種
程度,還要被我煩。只能感嘆交友不慎。

嘴裡雖沒說,我還是很感激他的。畢竟他沒有喊過一聲累,也沒有放棄過。

要到很久以後,我才能體悟,那需要多麼大的忍耐度和意志力。

也是很久以後回頭看,我才能看出,那段完全不像自己、不受控制的日子,有
多麼驚險。如果沒有社團,沒有正穎這樣無論再氣再累再火大再失望,也沒有走開
的朋友,我不知道將會摔到怎樣的深淵之中。

雖然很慘,雖然很令人也令自己痛恨,但那樣的軟弱與猶豫終究是自己的一部
份,我再不願意承認,也不能抹去這個事實。

反反覆覆,厭倦到麻木甚至有些噁心的感覺,終於在隔年寒假劃下句點。不過
不是正穎的功勞,不是亮鈞終於放棄或終於跟宴玲分手,不是趙哥放假出來找我把
我痛罵一頓。通通都不是。

是小芬。她讓我看到深淵。

小芬在一個寒流來襲的夜裡重新出現。她打電話到家裡找我,叫我去美女婷的
咖啡店裡等她。堅持只參加前置作業不肯上山幫任何一點忙的我,寒假只是窩在家
裡發霉,很矛盾的看著電話發呆,所以有她來找,非常的高興就前嫌不計的去了。

約的那天美女婷的店是公休日,我們在暗暗的,椅子都搬在桌上的店裡碰面。
美女婷從頭到尾都在吧台後面擦杯子,只跟我點個頭當作招呼。我還來不及奇怪美
女婷的冷淡,就被小芬嚇到了。

直到見面,我才很震驚的發現,厚厚冬衣下的小芬,整個臉頰都有點凹陷,完
全不再是以前那個圓滾滾臉蛋圓滾滾眼睛青春可愛的她了。最恐怖的是她眼睛裡再
也沒有火花,只是很安靜的看著我。

這不是她。這不是我十七歲寒假時認識的小芬。這是一個陌生人。我簡直想掉
頭就走。

「陪我去高雄兩三天好不好。婷婷要顧店,不能去。」連寒暄都沒有,小芬一
開口就這樣問。坐在我對面,一隻手撐著臉畔,很累的樣子。我跟她現在簡直像是
隔著千山萬水。我多麼想念窩在我身旁像無尾熊一樣掛在我脖子上的她。

「去高雄?什麼時候?為什麼?」我實在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趙哥受訓完
分發到空指部服役,見紅就放假,小芬若要去找趙哥應該是往北走才對,何況,她
若是要去找趙哥,又約我一起去幹什麼?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趙哥說的,他們已經分手,或類似分手了。

小芬不答,眼睛只看著桌面。

「妳要去玩?找朋友?」我想了一下,還是問出來:「妳是不是,是不是有新對
象了?我聽說……」

「要去做個小手術。」小芬抬眼很快看我一眼。「我從來沒有新對象啊,那是用
來氣趙修誠的,不過沒成功。太失敗了。立雯,我整個人生都很失敗。妳知道嗎。」

「妳,妳說,妳在說什麼?」

「我不能要這個孩子。」她只是簡單而疲倦的說。沒有痛苦,沒有眼淚,什麼
都沒有。只是很空白很麻木的很淡的講著,好像在說別人的事。「錢我有一點,還
有婷婷借我的,應該夠。可是我不想一個人去。立雯,陪我去吧。」

刷的一下我的眼眶整個辣起來,在什麼都還沒弄清楚之前,我已經簌簌發起抖。
放在桌面上的雙手完全無法控制的震動,差點碰掉水杯。

「這麼激動做什麼,又不是第一次。」小芬還是低著頭,手指一下一下摩擦著
餐桌面。居然還笑了一下。

我沒有看過那麼蒼白那麼冷的笑。

「妳就這麼沒出息!妳有沒有聽過避孕藥?保險套?」我用力抓住小芬的手,
把她整個人拉過來,她失去重心差點摔到椅子底下。我用盡力氣吼著,覺得一陣陣
撕裂般的痛楚不斷在全身竄流。帶著哭調的聲音在空空的咖啡店裡迴盪。眼淚跟著
很沒出息的飆出來,到後面根本連話都講不清楚。「妳,到底要我,怎麼樣?妳要
我,怎麼幫妳?」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噎著,喘息著。

「我不是說了嗎,陪我去一趟高雄。」小芬像一個木偶一樣任我搖晃,還是掛
著那個空洞得令人發冷的微笑。

「妳不要這樣,我求妳,不要這樣。」我抱住她,不停不停的掉著眼淚。「不
要再這樣好不好,趙修誠是一隻魔鬼,妳不要再跟他糾纏下去了好不好?小芬,我
求求妳,算我求妳好不好?」

「現在講這些幹什麼?」小芬像隻貓咪一樣縮在我懷中,瘦瘦的只有一點點,
好像用力一點就會捏碎的感覺。她的聲音卻好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妳越講我越
覺得自己很賤。」

美女婷這時走過來,很冷的說:「我妹在高雄,妳們到了她會去接。」

我哭得眉目不清淚眼模糊,不知道是在痛悔青春年少的消逝,在痛悔已經遠去
的純真,還是痛悔在愛情裡受苦的所有俗世凡人。我罵小芬的話一句句像是雙刃刀
一樣砍傷她也砍傷我自己。我又有什麼資格講別人。程度雖不同,那樣的反覆軟弱,
我也不是沒有啊!

「立雯,還是妳乖,女孩子真的要潔身自愛,要不然到最後,吃虧的都是自己。
妳要這樣繼續乖下去,好好的,單單純純的,等到那個對的人,會愛妳的人出現。」
小芬抬手摸著我的頭髮。她那種空洞的語氣讓我渾身戰慄。

我還是抽泣著,一句話都講不出來。小芬的臉在我眼前,我這才看到,剛剛她
一直用手遮住的臉頰上,有清晰的,紅腫的巴掌印。我驚叫起來。「小芬,妳的臉!」

她慘慘的扯扯嘴角,沒講什麼。不過美女婷冷冰冰的插進來:「是我打的。怎
樣?要是打得醒她,我拚著打死她的危險也要打。」

就算是寒假裡,台中都有寒流來襲了,高雄的太陽依然刺眼溫暖。可惜一點都
傳達不到我心中。

我在大太陽底下笨拙的騎著美女婷她妹妹的小綿羊,去市場買美女婷交代要買
的東西,看著魚老闆熟練地殺魚剖肚刮鱗片,胸口一陣驚人的疼痛襲來。回家借她
妹妹住處的廚房煮。水咕嘟咕嘟冒著泡。

本來十五分鐘前還活著的魚,現在已經是一塊一塊的,死了。

很冷靜的把魚塊丟進配好的湯頭裡開始煮,我還慢條斯理照美女婷的交代調整
好火候大小,然後才走進浴室裡面,開始大嘔特嘔。嘔得像是我的心都要被嘔出來,
痛苦的咳嗽,整個喉頭不斷痙攣。

從此我痛恨魚湯。我痛恨灼亮得虛偽的冬日太陽。

我的十七歲還留在山上。我的二十一歲,連同許多其他,都死在高雄。

開學沒多久遇到西洋情人節。我約好亮鈞一起吃午飯。

有些記憶,就算你用盡力氣想要消滅要毀棄,卻依然驚人地生命力超強不肯剝
離。那天中午就是這樣的一個回憶。到現在我還清楚記得自己站在小福的水泥廣場,
身後有熱鬧的什麼活動正在進行,樓梯下面搭著臨時的小台子,一男一女正拿著麥
克風賣力的講著鬧著,祝大家情人節快樂喔!我們請到吉他社副社長玉女學姊來表
演一首自彈自唱,大家請掌聲鼓勵!

亮鈞在歌聲裡從人群裡走過來,溫柔的,和煦的,眼睛含著笑,帶著一點難言
的喜悅,他默默的看著我。身旁嘈雜的聲音人群都像是背景一樣,襯得我們之間更
靜。

「妳會主動找我,我好高興。」他依然溫柔的看著我,好像我是全世界他唯一
看得見的女人。他的笑還是一樣好看,他的聲音還是一樣好聽。他整潔的襯衫牛仔
褲還是一樣清爽。他的眉目還是那麼俊朗神氣。

我只是笑了一下。「我們去吃飯吧,一面吃一面講。」

鬧哄哄的中午吃飯時間,到處都是學生。我們最後決定在學校側門巷子裡的茶
藝館解決午飯。茶藝館的簡餐上得很快,熱騰騰的冒著煙,還送一杯飲料,紅茶綠
茶隨便挑。

我把我的無錫排骨吃完了,泡沫紅茶也喝完了。而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面前
的食物。綠茶冰塊已經融光,他的荷包蛋凝結在飯上。

「這些都是你的東西,現在還給你。」抹抹嘴,我很平靜地把裝著他借我的書、
CD、資料、寫給我的信和卡片等雜七雜八東西的紙袋推過去。亮鈞臉色凝滯、他
大概看得出來我這次一點賭氣的意思都沒有了。

我已經不再在乎。所以平靜不是裝的。他看了我這些年,他會知道。

他不肯接,我也不在意。推過去的時候碰到餐盤,紙袋倒了,東西滾到地上。
掉出來我參加營隊時照的照片,和幾雙手套,有皮的,有棉布的,還有那雙很久以
前他幫我撿的,後來還給我的毛線手套。

「妳……」看到那雙舊毛線手套,亮鈞的眼睛居然紅起來,聲音都啞了。「立雯,
妳為什麼……妳……」

「我已經不再需要。」我只是簡單的這樣說。

他曾經說過,沒有他的手握住我的幫我保暖時,就要記得戴手套,所以他後來
送過我兩雙,笑吟吟的解釋:「我不在的時候要代替我的手。」

「妳不能這樣對我,我是真的,真的想要跟妳在一起的。」他像是困獸一樣抓
著頭髮,悶聲控訴著。臨桌學生模樣的客人也開始看過來了。

「亮鈞,再見。」

我們曾經那樣單純的期待著愛情的出現。我們曾經那樣快樂的互相陪伴,我們
曾經那樣矛盾地互相傷害互相懷疑,我們曾經那樣無望的期盼著有一天一切都會改
變。

我曾經為了你心動。曾經。

一個人走出茶藝館,中午的太陽灑在身周,我幾乎睜不開眼。穿過小巷,穿過
校門前的廣場,經過植物館前面的流蘇樹,我很空白的走著。模模糊糊的想起,大
一剛進來的時候是秋天,我曾經看著這棵流蘇樹非常驚訝的對身旁剛認識沒多久的
室友慧說:「小慧,妳看,這樹葉好綠喔!」

然後到了春天發現流蘇會開小白花,很高興的跟學姊報告:「原來白流蘇這名
字是這樣來的!」

此刻我只是繼續走過去。並不怎麼坑洞的椰林大道一直往前延伸,盡頭可以望
見蟾蜍山上,湧起白白的雲。碧空如洗,今天,是個難得的,燦亮得讓人眼底發疼
的好天氣。
走著走著,時間也就這樣走過去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通識課本地植物認識裡,老師說,流蘇是先花後葉的。開完
一樹潔白清香小花之後,彷彿脫去華麗嬌美外衣,用安全而沈默的濃綠來等候過整
個夏季。

讀書比起其他的一切,是投資報酬率最高的一件事情。我很安靜的在系上出沒,
很安靜的唸書。系上的同學偶爾跟我聊天,總是用有點距離的眼光看我,好像我跟
他們不是同系三年的同學。

原來是不需要割裂什麼的。人來人往,反正到最後大家都會分開,何必這麼累
的自己拿刀動剪。何況像小芬,我寧願永遠不再聽到她的消息,不再看到她黯淡沒
有神采的臉龐。相濡以沫是垂死前的掙扎,我甘心寂寞的在水缸裡游過來,又游過
去,日復一日,篤定而枯燥的,平靜。

很簡單的過日子。沒有喜歡或不喜歡。我用了很大的代價換到這樣的簡單,所
以非常珍惜。

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已經長大?

當發現快樂不再是理所當然,而是需要自己用力去爭取的時候。

夏天正式登場,期末報告讓我在自己小房間裡面揮汗咒罵,熬夜熬得頭暈暈的。
交報告的時候對於毛豬這種可愛的動物以及其價格已經有非常深刻的了解了。關於
精緻農業那就等到下禮拜再享受吧。我拎著封面精美大方排版清爽動人的報告到系
上去交。開玩笑,這種東西我大一開始就做得風生水起,沒看過豬跑也知道豬肉價
格(這是我啦),在一個連續三年都擔任校內重要選舉候選人文膽的吳某某薰陶帶
領下,連影印店老闆看到我都自動給我打折。

「好,好,放在桌上就可以。」老師真享受,研究室裡面冷氣讓我一點都不想
離開。他老人家很滿意的點著頭,坐在那張看起來很舒服的高背皮椅上,呵呵呵的
笑說:「期末考考卷我已經改完了,成績在這邊,來看吧。」

「老師,不用了,真的。」我很用力的搖頭往後退。

「來看啊,妳這學期看得出來有用功,成績好很多。」老師還是呵呵笑著。「暑
假有沒有計畫,要不要打工?妳報告都是做得最漂亮的,老師很喜歡。還有,妳的
學長啦,趙修誠,他一聽到有缺就推薦妳。」

「老師認識趙……學長?」

「怎麼不認識,他是我的研究生啊。」老師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線。「他大學
的時候搞運動搞得太過火,差點考不上研究所。不過被我罵過幾次之後有收斂一點。
妳要不要考系上研究所,有沒有在準備?趙修誠跟我提過幾次妳這個學妹,他很看
重妳的。相信妳一定很優秀,才能讓他這樣推薦。」

就這樣,因為趙哥的關係,我找到第一份打工。其實是工作笑咪咪的跑來找我
吧。到農委會去當工讀生小妹,專門幫忙弄圖表整理統計資料然後生出一份份漂亮
整齊的報告書來。

工作不難,只是很煩瑣,錢也不是很多。但是這樣的機會據說是搶破頭的。老
師是那種大名人,在農委會當官之餘還在系上兼課,學長他們都開玩笑說系主任馬
屁可以不拍,這老師的馬屁絕對要搶著拍。

一次去系圖還書,正要出來的時候,聽到兩個同學在交談。

「……我也不知道,出國嘛沒錢,研究所考不上,我又不想考中興。高考也不
可能,錄取率那麼低,我對本科系也沒有那麼喜歡。」

「那妳打算幹嘛?」

「找工作吧,我有點想找廣告公司。」先前那個停了一下。「我又不像有些
人,還老師欽點去農委會打工的。」

「哎唷那種人有什麼好羨慕的,她從一進來就很積極在巴結那些搞政治的,
說三大那幾個社團裡每個都有她的相好。搞不好到老師面前也是來這套……」

我沒有回頭。我並不想知道講話的人是誰。

時間花在哪裡是看得出來的。我沒有跟同學建立起深厚的感情,我前面幾年都
沒有認真讀書。我的大學生涯也蠻失敗的,又怎麼能期待別人喜歡我。此刻我只是
被動的往前走著。沒有想去的地方,沒有想念的人,只是很安靜很沈默的一天天過。
反正前面會發生什麼事、遇到什麼人,都不是我所能控制。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
往前走吧。
不走也不知道能幹嘛。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想做什麼。面對趙哥那
種期許,只覺得很好笑。然後進公務機關打雜就覺得自己很適合當公務員。我一來
沒才能二來沒野心,渾渾噩噩的,每天倒茶影印打字做圖表整理圖檔就覺得很充實
了,下班去坐公車的時候老覺得勞動後看到的夕陽真美麗,人生嘛還不就是這麼一
回事。

去打工的時間居然比上學還多。我大四的課很少,又沒打算考研究所或高考,
社團跟強國委員會在相熟的學長們陸續畢業入伍之後,就不再那麼讓人想去了。所
以簡直像是提早畢業了一樣。

「寒假營隊要開第一次準備會議了,來幫忙?」正穎也好不到哪去,他在外面
一個什麼基金會已經當到副執行長,忙得吐血。到底在忙什麼我也不知道。反正這
些人在搞的大事業我從來也沒有興趣知道。

他講這話的時候已經可以稱得上是秋高氣爽了。我這才發現,原來台北的秋天
已經悄悄的到了啊。中午雖然還是熱得讓人吃不消,早晚卻都有可喜的涼意。我討
厭的冬天又快來了嗎?

「不要。」我很直接的拒絕。「我要打工啊。」

正穎笑。「沒看過打雜也打得那麼投入的。」

我們坐在共同教室的中庭喝剛在小小福買的冷飲。因為是上課時間所以外面空
空的沒什麼人。帶著乾燥細沙的秋風揚起我從大一留到現在的長髮,很不客氣的撲
到身旁正穎的面前。他愣了一下。

「妳頭髮怎麼已經這麼長了?」正穎好像有點訝異的說。

「不剪就會長長啊,這是基本常識好不好。」我沒好氣的握住髮稍,扭了幾下
藏到衣領裡面。

他看著我。那種欲言又止的神態又出現了。我一直覺得他好像有什麼話要對我
說,只是沒有說出來。我用手上的奶茶空罐推推他。

「怎麼了?」

正穎沒回答,只是默默看著我。

我突然覺得一股不舒服冒了上來。我不喜歡這種氣氛。至少不是也不能是在我
們之間!皺起眉頭,我劈頭就說:「喂這位施主,你有話直說好不好,這樣怪里怪
氣的幹什麼!」

正穎笑起來。「妳越老耐性就越爛。」

「亂講,誰老啊?」我把空罐丟到他身上。

「好了,好了,我要去開會了。」他這才站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妳總
算正常一點啦。看妳之前那麼冷的樣子,真是不習慣。」

「我……有嗎?」

「有。」正穎居高臨下看著我。他又停頓一下。「妳現在,應該好多了?」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所以只是面無表情瞪著他看。

「有些事情該丟的就要丟,該忘的就要忘,要不然……」正穎轉回去看著中庭,
慢慢的說:「要不然永遠都會停在一樣的地方。」

「不停在這裡,要去哪裡?」我有點無奈。「你們都有很高很遠大的目標要追
求,要努力,所以馬不停蹄的一直往前跑。可是,不是每個人都這樣的啊。我也許
就會是這樣安安靜靜過一輩子嘛。每個人都要當偉人,誰來當普通人?我就是個普
通人。」

「普通人?」正穎笑起來,薄薄的嘴角揚著,很愉悅的樣子。午後金燦的秋日
陽光灑在他的側面,他的淺藍色上衣反光成近白色,襯著背後的磚牆,居然讓我有
點睜不開眼睛。

「我是啊,一個普通人。有很多奇怪回憶的普通人。」我把臉埋在圈在膝上的
肘彎裡。「有的時候我寧願自己不要記得那麼多。可惜人的記憶功能是不能洗掉的,
不然我還真想去洗一洗。」

「所以,妳還沒有忘記?」停了很久,正穎把手插在褲袋裡,還是看著前方,
閒閒的問。

「怎麼可能忘記,我想回憶就是會跟著人一輩子的吧。這就是辛苦的地方。」

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正穎在問什麼,我只是直覺的這樣反應。

他後來也沒有再問過我。事實上,從那次在共同教室中庭遇到,談了一下午之
後,正穎就消失了。

台長: 溫柔野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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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站分類: 圖文創作(詩詞、散文、小說、懷舊、插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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