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類:吳子雲之手2007/06/05 15:46
她考上了台北的學校,我則是錄取了高雄的學校。
所謂的落點預測果然都只是預測,預測跟實際情況永遠不會相同。
我預測我的國文會有七、八十分,結果只有六十,
我預測我的數學只有二十,結果卻多拿了二十分,
我預測我的歷史絕對會及格,但是抱歉,只有四十五,
我甚至很勇敢地預測我的英文一定有八十分以上,
結果是八十減掉二十幾分。
跟我同考場但不同教室的阿智,每節考完都會出來找我,
並且在考場大門口搶拿補習班的答案,我告訴他我的預測,他說:
「根本不需要預測,當你已經全力以赴去考試了,剩下的都是命運決定。」
他難得認真地說話,卻一語成籤的讓他說中了。
所謂的預測只是預先的猜測,答案老天爺會告訴你。
老天爺把我擺到高雄,把李心蕊擺到台北,把阿智擺到台中,
把蔡心怡擺到花蓮。
當我苦惱著我找不到打工的工作時,阿智拍了拍我的肩膀,
問我說「四個點能變成什麼圖形?」
「四邊形,而四邊形種類不少....」我不太用心的應著。
「錯。是三角形。」他說。
「怎麼可能三角形?」
「台北、台中、高雄三點都在西邊,連成一條線,
而“我的”蔡心怡在花蓮,她就是那個鈍角的點,連接台北跟高雄,
所以四點也能變成三角形。」他得意的解釋著,
表情像是一個數學家發現了一套驚世的理論一樣地驕傲。
當他在說“我的”蔡心怡時,那“我的”兩個字,格外地用力強調著。
「喔....隨便....」我依然無心聽他唬爛。
放榜之後隔兩天,我就拿著寫有蔡心怡房間電話號碼的紙條,
騎上腳踏車到阿智家。因為我還在禁足,所以我出門的理由是去剪頭髮。
阿智的爸爸是個頭髮半白但身體非常強壯的老爹,我們都叫他智爹,
他是個蔬果菜中間商,也就是直接面對菜農的那一端。
我以前問過阿智,是不是像他們這種中間商拿蔬菜水果的價位全台灣最便宜?
他給我的答案是:
「錯!」他比出食指,指著我說。
「錯?那不然呢?你們都直接面對菜農了。」
我不太明白為什麼我的理論錯誤。
「所以菜農拿菜才是全台灣最便宜!」他認真地說。
我也認真地扁了他一頓。
「媽的廢話!」我說。
阿智他們家的蔬菜水果多到讓你看到就飽了。
他常在課餘的時候替他爸爸整理一些沒被批完的蔬果,偶爾他會跟我說:
「回去叫你媽媽快點買一些花菜或高麗菜,
多買一點起來放,後天要漲價囉。」
當我騎車到阿智家的時候,智爹剛開著他的載菜大貨車回來,
我常常覺得智爹的大貨車很帥,他刻意去烤成橙紅色的車頭,
還用毛筆在門邊寫上自己的名字,這讓他的大貨車幾乎全台灣獨一無二。
更屌的是,他在貨車的後斗,請廣告商用所謂的希德紙貼了一句話:
「養家活口工具,偷走死你全家。」
所以阿智說,他們家的大貨車,就叫做「死你全家號」。
智爹從車上跳下來的時候,我正好在停腳踏車,
他嘴上叼著他最愛的長壽煙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越來越煙頭喔!細仔!」(台語:越來越帥了,小子。)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搖搖頭,阿智走過來說智爹的老花眼越來越嚴重了。
我把蔡心怡的房間電話號碼遞給阿智,他接了過去,愣了幾秒鐘,
然後看著我。
「你覺得,我打去要跟她說什麼?」他問。
「看你啊。」
「我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麼,而且她應該不知道這電話是你給我的吧?」
「嗯,她應該不知道,這是心蕊告訴我的。」
「那我打去要不要先解釋這個?」
「看你啊。」
「你覺得她會原諒我偷問她的電話嗎?」
「我不知道。」我搖搖頭。
「你覺得她會答應跟我去看電影嗎?」
「我不知道。」我又搖搖頭。
「你覺得,我該告訴她我喜歡她嗎?」
「我也不知道。」我繼續搖搖頭。
「你覺得,她會喜歡我嗎?」
「我想不會。」我還是搖搖頭。
「你覺得,你欠扁嗎?」
「一點都不。」我依然搖搖頭。
照慣例,我們又打架了。打了一架之後,我要阿智幫我剪頭髮。
阿智問為什麼?我把禁足的事告訴他,他非常感動地說:
「啊!這真是太感動了!被禁足了還記得要把電話拿來給我,你簡直就是把我的幸福,放在心底最深處啊!」
於是,他答應我,一定會幫我剪得好看一點。
其實,我只是希望他幫我剪掉一些,讓我的頭髮看起來有修過的痕跡,
回家才不會被抓包。但是,他那個手腳傷殘的白癡,
把我的頭髮剪得亂七八糟。
「啊?為什麼剪花菜的剪刀剪不斷頭髮咧?」他一邊剪一邊問。
我心裡暗喊了一聲不妙的時候,我的頭髮就像被狗啃過的一樣。
從阿智家離開之後,我騎著腳踏車,飛也似地到了李心蕊家,
這時她們家沒人在,我便留了一樣東西放在她家院子的第五根欄杆的後面,
用一塊石頭壓著。
阿智在這天晚上鼓起勇氣打電話給蔡心怡,這通電話講了十秒鐘。
『喂。』蔡心怡接起電話。
「喂。」阿智冷靜地喂了一聲。
『你誰?』蔡心怡問。
「我阿智。」他說。
『你怎麼知道我房間電話?』蔡心怡驚訝地問。
「因為我是神,我猜得到。」阿智自以為帥氣地說。
『是喔?那你猜不猜得到我現在要幹嘛?』蔡心怡冷冷地說。
「妳要掛我電話。」
『對,你果然是神。』
接著就是喀啦一聲,然後就嘟──────────。
我想,不管是哪個女孩子都沒辦法能理解阿智的幽默感。
阿智打電話給蔡心怡的同時,我正在跟李心蕊講電話。
她對於我們即將要分隔三百六十公里這件事,有點難以接受。
我們在電話裡,刻意地避免討論到以後如何見面的事情,
談論的大都是日常的瑣事,還有她最近生理期的腹痛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妳知道嗎?」電話這頭我說,「我現在的頭髮爆難看。」
『為什麼?』
當我把事情經過告訴她,她笑得不可抑制。
「對了,我今天除了被剪了一顆爛頭之外,還去了妳家。」
『耶?』她驚訝地說,『什麼時候?』
「妳們家都沒人在,我想妳也出門了吧?」
『是啊,我陪我媽出去買東西了。』
「我留了一樣東西在妳家。」
『留了東西在我家?』又是一陣驚訝的聲音,
『你怎麼潛進來的?你是小偷嗎?』
「妳聽過小偷留東西給別人的嗎......?」
『你留在哪?』
「在你們家院子,從左邊數過來第五根欄杆,我用石頭壓著。」
『那是什麼?』她好奇地問。
「妳去拿來看就知道了。」
然後,我就掛了電話去洗澡。在洗澡的時候,
從鏡子裡看見我的爛頭,不禁潸然淚下,涕泗縱橫。
洗完澡之後,我接到李心蕊打來的電話,『我愛你。』
她說,這是她第一次說。
而我第一次跟她說我愛妳,卻是在兩年後。
當時,我很想告訴她「我也是」,但我有點緊張,也有點興奮,
兩種情緒相衝擊的情況下,我竟然忘了。
留在她家院子裡,從左邊數來第五根欄杆的石頭下的東西,是一張紙。
寫在上面的不是蔡心怡的電話號碼,而是一首歌。
「當我佇立在窗前,妳越走越遠,我的每一次心跳,妳是否聽見。
當我徘徊在深夜,妳在我心田,妳的每一句誓言,迴盪在耳邊。
隱隱約約,閃動的雙眼,藏著妳的羞怯,加深我的思念,
兩顆心的交界,妳一定會看見,只要妳願意走向前。
天天想妳,天天問自己,到什麼時候才能告訴妳?
天天想妳,天天守住一顆心,把我最好的愛留給妳。」
- 待續 -
* 天天想妳,天天守住一顆心,把我最好的愛留給妳。*
註:歌詞部份資料如下:
作詞:陳樂融 作曲:陳志遠 主唱:張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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