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天，真man學長跟我說去看一個用3D儀器定位的腦部手術好了，那可挺特別的哩。於是我振奮的點點我那天天都精神不濟的呆頭說好。
那是一位小孩子，聽說智力測驗測出來屬於天才型智商。這讓我想到我國小六年級測出來的成績連老師都不敢跟我說答案，你們就知道有多慘。但當時老師的安慰方式錯誤，因為他當著全班的面公布完前二十名後跟大家說考不好別緊張，像蒼子，跟某某某的分數一模一樣。而那位同學每次段試分數都只有三百出頭…
（國小五六年級滿分是六百…）
所以認真還是有用的，各位同學，你們說是吧？我每次跟學生說我是苦讀型的，他們總是不相信，也不知道為什麼？
回歸正題，於是我們一群人在早上就先去病房探望，一看果然是位伶牙俐齒的小朋友。
真man學長：「頭會不會痛啊？」
智商天才型的小朋友：「不會。」
他媽媽：「他一知道要開刀後就都說不痛啦。」
真man學長：「嗯。」
真man學長想說些笑話緩和再過不久就得手術的緊張氣氛，可惜在外科整天開刀的結果就是有點詞不達意，於是我有點希望病房裡轉開暖氣，不知道我們學校附醫有沒有暖氣設備呢？這是種很奇妙的感覺，大夥臉上都帶著微笑，也看得出來個個都很想開啟個輕鬆話題，偏偏氣氛還是僵的不得了，就連我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了。
離開病房後intern學長問了問真man學長這病例。似乎是腦袋裡有個憩室吧。（我說實話不太懂，反正看片子就是一團不一樣的顏色就對了。）至於要不要開刀呢？這就見仁見智啦，因為絕大部分都是因為其他因素作檢查才間接發現有這東西存在，所以對於成人來說或許這是個可以與之和平共處的東西，若是沒啥大問題應該不用開，即使有頭痛之類的毛病也未必與之有關。但他是一位小孩，發育還沒健全，為了怕以後影響大腦，加上手術失敗率很低，所以大多會建議動手術，即使如此，我們也不清楚那小孩的頭痛是否真和這憩室息息相關。
聽說是那小朋友的媽媽決定自費照MRI的。好厲害，能在那麼小的年紀就發現自己小孩有這問題真的不簡單。我猜測應該是媽媽覺得小孩的智商那麼高偏偏學習成效不太好，上課容易不專心才會想說照照看吧。沒想到竟真的被她給料到了！
只是憩室也未必是問題所在不是嗎？而是醫生提供建議，媽媽決定開刀的。
開腦！即使只是在頭骨開個小小的洞進去手術，輔助諸多高科技儀器，就連我這半生不熟的醫學生還是覺得能不開就不開吧。可是母親決定這樣做，當然是為了小孩的將來吧。但為了小孩將來她得冒著手術失敗的風險，就算風險低到一個微不足道的地步。
這好特別，因為非得一定要，而是因為醫生建議所以家屬決定要。小手術或許覺得沒什麼，但小孩開腦對一般人而言肯定是個大手術！我看過一篇和信醫院黃達夫院長寫的文章，裡頭說醫者得盡力提供多元化的治療給病患選擇。我覺得這論點非常好，只是說實話一般人終究還是醫生怎麼建議就怎麼作吧。
專業無可取代卻也讓人咬著牙根說好不是嗎？
因為這場手術接力賽在醫師特地小心處理的情況下有點delay了。（真的是小心翼翼到了極點）到了三點多時手術終於大致成功，一連站了好幾個小時的神外醫師鬆了口氣請護士妹妹外出跟家屬說請別擔心手術一切順利。我原想說讓我這毫無用處的活動路障去負責講最好了，但最後還是作罷。
四點多了，偷懶的我照例又提早幾十分鐘離開手術室去把衣服換好，這樣就可以幾近準時的回宿舍了，OH,YA！
但在進進出出加護病房、手術室和等待室間時，我看到那位媽媽眼睛直盯著螢幕看，不論進出幾次總是沒看到她將頭撇開稍作休息。剛剛不是請護士妹妹出來說過一切順利了嗎？怎麼她會在眾多家屬的等待區裡得到螢幕注視冠軍呢？
或許是因為決定讓小孩動手術的人是她吧。很多大手術都是不得不開，在醫生一聲一定得手術才行讓家屬不用為難。然而她例外，她是有選擇的。也因為如此她得負擔起後果，即使現實面不用，心理層面依然逃不了。
我在之前護士妹妹跟她報告沒問題之後的一個多小時即將離開。我很想過去跟她說在我離開前一樣非常順利，但又礙著守則上明訂不得任意對家屬透露病情而作罷。
的確不能亂說話，因為我只是看表面而已。但這位媽媽讓我對黃院長的那篇文章有著更深一層的體會。醫生除了提供多元化的治療外，還得注意自己的專業建議是否真的對病患最好，因為大多數人還是以醫生的意見為意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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