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時報 2007.12.13
■三少四壯集---紅紅青春敲呀敲
陳浩
改朝換代多年以後,一位進京做官的黨外舊友說了個故事給我聽:有次代表「大內」與「東廠」開會,在座者甲君十分面熟,眼神相接卻無相識狀,散會後歪著脖子用力想,當年黨外據點、教會禮拜、競選總部中忙進忙出,俱有此君身影,竟是安全局正式職員。聽完我一手豎起大拇指一手食指打勾,問道:此君是完美的間諜乎?你是毛骨悚然,還是見怪不怪?他笑而不答。
阿娟寫她派在康寧祥家當家教時,上級告知她即日會被派到八十年代雜誌社,後來果然如此,我讀到此節,仍不免駭然。阿娟說不太記得土雞城的聚會,但卻清楚寫道,赴土耳其前夕,老康擺了兩桌為她送行,另一攤送行酒宴的主人則是調查局長阮成章。
當年我寫信回家,有些信不是小鎮郵差送達,而是父親中學教過的在調查站工作的學生,親自送來,並與父親懇談。多年以後,父親車禍去世時,母親才告訴我,那學生家境不好但知上進,父親義務替他補習,他大學畢業考上調查站,帶了新婚妻子來看老師,恩師長恩師短的,「你爸爸很高興,直說他出息了。」「但那天你爸爸心裡很不痛快,我沒聽到他跟你爸爸說了什麼,反正後來叫我什麼也別跟你說。」我在雜誌社領的第一個月薪水,到功學社買一只口琴寄給母親,她會在電話裡吹口琴給我聽,然後說:「兒子啊,自己小心。」當時我們青春火紅神經大條,雖然總覺空氣中有「惘惘的威脅」,也沒太當一回事。
在雜誌社時第一次被安全單位約談,有點緊張,去問老康和總編司馬怎麼辦,老康神色很不爽,司馬倒教了幾招,最後一句「反正憑良心啦」,卻讓我上了心,後來再有什麼約談,從容以對,也不再向人說,彷彿沾了病毒,得自己洗淨。那個年頭,黨外圈子五色雜陳,統獨左右並蓄,是異議的精神,反對的本色,至於主張的路線,有時異中求同,經常吵架翻臉,尤其是美麗島大獄以後,劫後餘生的陣營裡,有深重的創傷後症候群,「誰出賣過誰」的耳語閒話,不曾間斷。很沒有安全感的圈子裡,時不時就有小心燭 火的提醒聲,聽來卻像「爪耙子就在你身邊」。最不可思議的經驗是,帶我入行的某前輩,曾鄭重警示我小心某人,那人日後竟成「烈士」。
後來進了報館,跑國會與黨外路線新聞,特務們倒是半公開的橫行於新聞界,有某「探長」在我寫稿時從身後拍肩問好,某同事從內線電話要我提供情報,某老記者公開斥責我為「叛賊」說話,此人今日竟成綠營電視名嘴。我打開電視,一些「出息了」的當朝犬馬口沫奔騰,我總要逼迫自己多看幾眼,這些人想求上進幹嘛不去考EMBA,卻要當噁心蟲子啊?
我多次重看「竊聽風暴」影碟,總想起那位腦滿腸肥的東德特務頭子,在新朝派對中依舊衣冠行走,面帶獰笑;對比那位貶為街頭送信郵差的好人監聽者,面容寂靜,步履如常。世道人心,總不可信?竟篇讀完阿娟懺情書稿,夜深了,「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二十五年來,她說每從異國往返家鄉,都避與昔日舊識問聞,書出版了,她說仍然過她隱於異國思鄉的平常日子。這書寫的究竟好與不好,時與不時,任人說去,我都敬她此番心意。
陳浩的第三篇今天刊出來了。昨晚忙著看資料﹐翻譯節目﹐半夜兩點才睡﹐早上七點就起床﹐繼續看資料﹐可是應該在台灣時間週四以前交的稿子﹐還沒寫半個字﹐我不知道8點四十五分要上交通車的我﹐錄完節目﹑翻譯好今天的土耳其各報摘要之後﹐有沒有靈感寫出一千五百字的稿子﹖而且是以人物為主軸來談土耳其情治單位對庫德族各派系的合縱連橫。我已經閱讀了數萬字的土文資料﹐叫人濃縮成一千五百字﹐簡直是一種折磨。看情治秘辛很有意思﹐可是﹐為了寫東西看﹐就很沒意思。不過﹐我還是在下午三點前﹐利用廣播空檔﹐寫出2000字。然後巴薩特犧牲去健身的時間﹐從學校到電臺接我回家﹐趕在截稿前把文章和照片傳給主編。結果他說:“稿子太長,能否控制在一千五百字?下不了手,我來刪吧。”我就回他﹐由你刪吧﹗可是﹐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寫了幾句﹕“說真的﹐看了幾萬字的資料﹐才寫成兩千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就讓你刪五百字吧﹗請問﹐照片放小一點﹐多放200字不行嗎﹖算了﹐不打擾你刪稿。”現在就拭目以待﹐文章到了週日的中時國際特派員版會變成什麼德性。
照片是在紐約時代廣場拍的夜景﹐就是那天跟曉梅逛到深夜兩點才回旅館時拍的。很配合陳浩寫的紅紅青春吧﹖我前幾天情緒低潮﹐其實毫無理由﹐跟妹妹寫了封信發發牢騷﹐打電話給憶梅哭訴哭訴﹐然後被安慰了幾句又破涕為笑﹐不過是辛苦了憶梅﹐還陪著我哭哭笑笑﹐最絕的是她講述了跟老公去看色戒的烏龍﹐簡直把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她授權我寫﹐可是﹐說真的﹐聽她說才有意思﹐我們明天要去她家吃一年一度的烤鵝﹐我要再聽她說一遍﹐然後才寫來跟大家分享。
好啦﹗我說啦﹐我心情不好主因是歐凱。廚房的熱水水管漏水﹐我在台灣時開始﹐於是家裡的兩個男生就用熱水的時候才開主開關﹐平常關著﹐竟然不請人來修﹐然後我回來了﹐廚房隨時都要用熱水洗東西﹐根本不可能關上﹐於是常常就得記得去倒掉漏的水。起初歐凱說他要修﹐後來他終於找齊器材﹐發現他修不好﹐我說那我找人修﹐他說﹐妳不懂﹐我去找人﹐於是這一拖就拖了一個多月﹐憶梅說﹐妳怎麼那麼有耐心﹐要我早就跟先生冷戰﹐逼他找人修﹐怎麼自己在那裡難過。
我就想起我爸爸﹐有回我媽去市場前說﹕這廚房的地磚我實在不喜歡。然後就去市場﹐結果我媽前腳才出門﹐我爸就拿出工具開始把地磚打掉﹐等媽回來﹐我爸已經找了幾個地磚樣本﹐要我媽選新地磚。
對歐凱的不滿﹐加上跟我爸的比較﹐再加上我要上課﹑廣播﹑翻譯﹐又要看資料寫稿﹐就突然不滿自己為什麼要把生活搞得這麼緊張﹖天天看韓劇不是很好﹖唉啊﹗總之﹐我後來發現我在無病呻吟﹐加上要人家關心。噢﹗還有家裡的吸塵器兩個月前電線起火﹐必須換線﹐也沒人去幫我換﹐服務站搬了﹐我找不到新電話﹐歐凱也答應我回來前會換好的﹐可是﹐他根本沒去關心。最後還是巴薩特找到新電話﹐跟服務員約好明天來家裡換﹐巴薩特還約了修理水管的﹐也是明天來修﹐啊﹗還好我有兒子。妳們會說怎麼一開始不找巴薩特處理﹐不是我不找﹐他根本很少在家﹐每次回來也都累得半死﹐我還是疼惜兒子的﹐而且歐凱說他要辦﹐我信任他啊﹗
我說心情不好﹐可是不敢寫﹐就是因為自己也莫名其妙想想實在也不是什麼大事﹐我犯不著那麼難過﹐可是﹐我就是難過﹐昨天妹妹來信﹕“最近是有什麼煩惱的事嗎?還是因寫作引起的?有什麼可幫得上忙?可告知”我一下子就心情好多了﹐我想我是要人關心吧﹗不然﹐就是更年期快來了﹗火紅的青春敲過之後﹐好像我該準備做個熟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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