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中正紀念堂-展覽
我後來在書局看書的時候...
就有一個弟弟跟我說，姐姐妳的臉怎麼爛爛的...
～程莉詠～
她是在車禍醒來後一週發現有點不對勁。一開始因為車禍受傷的緣故。關於吃飯、閱讀、散步、盥洗、如廁...都有看護或是母親在幫忙。所以她很遲鈍的，什麼也沒發覺。
雖然有時，從母親們竊竊私語的神情。她多少也能察覺異狀。可是她就是少根筋，沒有往更深一層去思考。
所以當這一天，車禍後一週已經復健差不多了。她偷溜出去醫院。到附近的書店走走。她竟然完全沒有發覺旁人的眼神流露出詫異的神色。
世故的成人，善於隱藏內心的情感。所以沒有顯露出多餘的表情在她面前。可是年幼的孩子就不是這樣了。
那個小小的身體，短短四肢的胖小弟。忽然露出疑惑的表情，對著她說，大姐姐，妳的臉怎麼爛爛的...
一時間。她還不清楚，這話是什麼意思。可是一個轉身，書店透明的玻璃，宛如一個重量級的拳手般，將她的面孔清晰的以一記重拳揮來。那幾乎毫無防備的自己，還是忍不住失聲尖叫...
大概是車禍的關係。她的嘴角，留下一道明顯的傷疤。扭曲的彷彿一條毛毛蟲，不安分的想要掙扎而去。
於是她忽然明白病房裡，到底哪不對勁了。一面鏡子都沒有的病房。想必是被擔心的母親全部收走了。
她整個人呆若木雞。孩子的話還在耳邊。有那麼一瞬間，她的眼淚就要奪框而出了。然後有個中年男子，或許是因為孩子的話語回頭。一雙大眼睛正凝視著她。
她的心裡雖然咒罵著這個中年的怪叔叔，「看你媽的屁...」
可是大概因為打擊太大的緣故。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而中年的怪叔叔，忽然開口：「雖然沒有一百分，可是也還有九十九分啊...如果不是我結婚了。我大概要跟妳要電話了...」
都說中年的怪叔叔很多。可是這個怪叔叔就好像是上帝在某個時間安排了他的到來。用一種很瞎的方式安慰了她...
然後幾個月後，她進行了小手術。手術過後，又恢復成那個亮麗的青春美少女。只是她偶而也會經過那間書店。透過潔淨的玻璃，清楚的看見裡面有：圓滾滾的胖小弟、中年的歐巴桑、青春洋溢的高中生...
形形色色的人都輪流出沒在巷子旁的小書店。可是中年的怪叔叔，就好像完成了上帝的任務後，往另一個地方出發了。竟然再也沒有出現了。
又或者，中年的怪叔叔，其實就是上帝的化身。那一夜，祂聽見了心碎的聲音，所以降臨人世，送來了一點點力量，給年少脆弱的心，一些些的溫柔...
1003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