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2月25日】
我掙扎起床,頭疼欲裂。
五星級飯店裡一夜狂歡和激情的味道仍未散去。菸草、酒精和人體,混合出一種貪婪的原始氣息,我空空的腦袋卻無法分辨那是怎樣的夜晚,開始大力吸氣,企圖想起些什麼。
頭疼,再度撕裂著我,我閉起眼睛想忍住痛,卻突然在腦海裡閃過兩個男性肉體和我之間的纏綿畫面,一個熟悉,一個陌生;熟悉的那個讓我突然感覺似乎遙遠,陌生的那個卻讓我找回第一次被男人佔有的興奮和高潮。我睜開眼睛,一種莫名的懊悔油然而生。
高級的地毯上散落著昨夜任意丟置的衣物,我只想找回至少可以先蔽體的貼身衣物。我瞧見宇傑最愛穿的那件藍色四角,其實是網路買的便宜內褲,我像小孩找到玩具似的會心笑了起來。經濟條件不差的他,卻只鍾愛連鎖成衣,剪裁樣式不算流行,他卻總是穿著自己的風格。
離開床邊,彎身拾起他的內褲,湊上鼻子嗅了一下,沒錯,是宇傑熟悉的味道,我為自己沒有忘記他而慶幸著,一個簡單的理由。
我花了些時間,一一撿起床邊的衣物,幫另外兩位男人的,分好,隨意歸在沙發上的兩個角落。
一陣刺痛,反射動作的抬起腳,一片玻璃箝著我的腳底板,我憋氣拔起玻璃,血液從刺破的傷口流出,呼應仍隱隱發作的頭疼,我不得不在貴妃椅上坐了下來。
衛生紙蔭出一圈一圈的紅色印子,血暫時止住了。我望向床上昨夜有過肌膚之親的兩個男人,正發出其實有些擾人的呼吸聲,宇傑的聲音很好辨認,他有鼻竇炎,個子不算高壯,打起呼來卻有些嚇人,相較之下,David沉穩而且規律的呼聲,讓人有一種安全的感覺。
我腦裡再度掠過激情的畫面,同樣的位置上,昨夜宇傑的心情是如何?刺激?興奮?還是夾雜矛盾的複雜?我再閉起眼睛,似乎看見那個放浪形骸的我,正毫無顧忌的在宇傑眼前任由另一個男人挑逗、親吻、撫摸。
我好淫蕩,我好放縱,我依然懊悔著。然後感覺胃一陣翻攪,直覺衝往浴室。
走出那間高級的KTV,已經確定對象的早已相繼離去,幾個仍愛玩的,即使已牽著你情我願,今晚的性伴侶的手,卻不甘心各自回家享受溫存。
我們四人都不相信這間房間是David臨時訂的,幾個其實年紀不大的台哥台妹歡欣的打鬧,他們的存在,反而真有一種節日的氣氛,然後,又是酒液放肆在我們體內流竄,慢慢的,有人開始不支,又或者是想起還有〝更重要的事〞還沒做,陸續散去,連Michael和Catherine也離開了。
最後,只剩下三個人。
我乾噁了幾下,深怕驚醒仍熟睡的兩位男士,少許參雜著昨夜紅酒的液體往洗臉槽的排水口流下。鏡中的自己,好狼狽,我撥了撥亂掉的頭髮,又想起昨夜即使有成熟男性的溫柔對待,我仍一股腦兒的衝向半躺在貴妃椅上的宇傑,他發了瘋的吻著我,一度,我甚至以為他會咬去我的舌頭,David終於進入我的時候,夾雜疼痛的快感,讓我悶哼了一聲。宇傑挪動身子,挺著器官進入我的口,剛好是他最喜歡的方式,他好幾次抓的我頭顱發疼。
我揉了揉右邊太陽穴,偏頭痛的毛病其實很惱人,尤其是這麼一個瘋狂的夜晚之後。
一雙熟悉的手搭住了我的肩膀,我沒有掙開眼睛,他開始輕吻我的肩膀,然後緊緊的抱著我,很久,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享受從彼此身軀散發出來的溫暖。
「你還好吧?!」宇傑剛起床的鼻音,有時會讓我想笑,有時會讓我很心疼。
我睜開眼睛投過鏡子對他點了點頭,然後把他的手抬起摟向自己的胸,再度沒有說話。我不確定他在想什麼?也不確定自己該想什麼?
我轉身,雖然仍然感覺得到彼此的情意,眼淚卻流了下來。
「愛哭鬼,又怎麼了?」他哄著。
「我只想讓你知道我很愛你!!」我懊惱的罪惡感一直試圖找到釋放的出口。
「我知道。」他再度慇勤哄著。「回家吧!」
我點頭,擦去眼淚。
宇傑牽著我的手,義無反顧的往房間門走去。我轉頭望了望仍在熟睡的David,我想問宇傑難道不需要跟他說再見,卻說不出口。
我心裡的另一塊罪惡感,依然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