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情人
沒 見 過 男 人 裸 體 的 她 , 因 為 好 友 ,
使 得 自 己 看 到 一 幅 「 俊 男 」 出 浴 圖 ,
害 得 她 因 而 老 作 惡 夢 , 且 還 被 他 給 纏 住 ,
她 沒 想 到 他 會 這 麼 鍥 而 不 捨 ,
不 但 送 花 給 她 , 還 老 在 她 家 門 前 等 她 ,
更 甚 的 是 在 她 這 兒 白 吃 白 喝 兼 白 住 ,
使 得 管 理 員 認 定 她 是 個 「 逃 妻 」 ,
她 不 知 自 己 上 輩 子 欠 了 他 啥 ?
只 知 他 的 出 現 是 來 害 她 失 業 的 !
秉 持 著 「 烈 女 怕 纏 」 這 句 話 , 他 猛 纏 著 她 ,
再 加 上 弟 媳 們 為 了 幫 他 ,
竟 向 她 透 露 他 有 心 臟 病 一 事 ,
這 終 於 打 動 了 她 的 芳 心 ,
本 以 為 從 此 可 與 白 雪 公 主 過 著 幸 福 的 日 子 ,
誰 知 半 路 卻 殺 出 個 舊 日 「 同 居 人」,
這 下 孩 子 沒 了 , 老 婆 也 落 跑 了 !
沒 關 係 , 臉 皮 厚 點 ,
他 決 定 繼 續 「 纏 」 到 西 班 牙 去 ……
★1★
◎楔子◎
這裏是哪裏?
長長的走廊,左右對稱的房門,感到眼前的景象似乎似曾相識,但又想不起這是何處?
她的腳彷彿有自己的意識似的站定在一扇房門前,手微微顫抖,汗濕的手掌握住門把。
深吸了口氣,她微微把門給推開,入眼的是個整齊的房間,她不顧心中的警告,腳似乎有自我意志似的踏進房裏,好奇的四處走動,直到右側傳來細微的聲響,她才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她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雙眼震驚的大睜,長了那麼大,還沒見過男人的裸體,這下可好,一幅「俊男」出浴圖竟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傻愣愣的盯著眼前的男人,直到對方面露微笑,緩緩的朝她走來,她再也忍不住的尖叫出聲……
宋韻庭急促喘著氣,從床上坐起身,陽光已經從窗帘洩進房內,一室明亮,宣示新的一天到來。
「我一定是瘋了!」手懶懶的一撥長髮,宋韻庭喃喃自語。
她強迫自己從床上爬起來,作夢並不新奇,但三天兩頭作同一個夢,可夠值得令人心驚膽跳的吧!
緩緩的踏入浴室,她赤腳踩在微涼的磁磚上,感到有點冷,讓她忍不住的深吸了口氣。
看著浴室裏的鏡子中反射的倒影,雖然說「裸男出浴」這件事已經過了大半年,但她卻還是深陷於其中,說出去,肯定會笑掉人家大牙的,一個男人的裸體竟然會深植於她的心中。
劇中的男主角──戚志華,飛揚集團的二少爺,至今他的裸體還深深印在她的腦海裏。
宋韻庭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早知道半年前,她就不該幫著自己的好友席念慈搬去戚家,如此一來,她就不會看到戚志華不著寸縷的身軀,更不要說是認識他了。
現在念慈可好,如願當成了戚家的四少奶奶,而她呢?卻因為那一幕,卻惡夢連連。
戚志華是她的惡夢,宋韻庭打開水龍頭,不假思索便把水猛往自己的臉上潑,冰冷的水讓她得到清醒,阻止了她那奔騰的思緒。
她已經想盡一切辦法的逃開他,但效果似乎不彰,因為戚家二少爺是個很懂得「纏功」的男人,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便已經拿他沒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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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韻庭看著桌上放好的紅玫瑰花束,心中真是哭笑不得,她忍不住伸出手,輕觸著嬌豔的花瓣。
難道他當真不知道,她這輩子最討厭的花就是紅玫瑰嗎?
思及此,她不禁露出一個笑容,這個呆子!她無奈的搖搖頭,把花插進花瓶裏,拉開椅子生了下來。
「宋老師,妳仰慕者的心意真令人感動。」坐在宋韻庭對面的是跟她同一學期進學校的年輕女老師──蘇麗雯。
宋韻庭對於對方的話語以聳聳肩和微笑回答。
「改天妳也帶他出來給我看看,」蘇麗雯看著每天不間斷的花束,雖然數目不多──每天三朵,但這種心意倒也令她這個旁人看得深受感動,「我倒想看看妳這個仰慕者是不是長得其貌不揚?要不然天天一束紅致塊,怎麼還不見他擄獲佳人芳心?」
其貌不揚?宋韻庭聞言,忍住想要大笑的衝動。
戚志華──戚家的二公子,英俊瀟灑、溫和有禮,這是她最常聽到他人對他的形容詞,而其貌不揚這句形容詞要用在他身上?下輩子吧!投胎之後,不一定會有希望將這個形容詞加諸在他的身上。
「妳想要見他的機會可能不大。」宋韻庭將小學二年級的國文課本從抽屜中拿出來。
大學畢業後,便到這間小學當起代課老師,帶起一班小鬼頭,成了名副其實的孩子王。
「為什麼?」蘇麗雯可好奇了。
基本上,以她的觀點來看,追個女人追得那麼勤,但卻從來沒見過人在校門等過門,這真的是透露了些許的古怪。
「妳那個神秘情人,怎麼沒見他來接過妳?」蘇麗雯終究捺不住好奇的開口詢問,「難不成他當真以為只要每天派個人送三朵花到妳跟前,就能宣示他愛妳,然後抱得美人歸嗎?」
韻庭聳聳肩,沒有給予回答。
其實戚志華從未現身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她三令五申要他不准靠近她所任職的小學,不然要讓他好看,而沒想到這個溫和的戚家二少爺還真的很聽話,真的一步也不靠近,所以學校已經成為她惟一不受他干擾的安靜地帶了,不過走出了校門,她可就……
「我要上課了,不跟妳說了。」韻庭拿起課本,走向自己的班級。
天天看這美麗的校區、熟悉的景色及放眼所及的青翠,看了都令人覺得心曠神怡。
這個工作做了一年多,說不上來到底是適合還是不適合她,最近竟然產生了些許的倦怠感,或許真該等這個學期結束之後,好好的去休個假。
她嘆了口氣,自己去休個假,或許會有希望使自己遠離戚志華的「控制」,雖然已經漸漸習慣戚志華三不五時的在她身旁出現,但她實在已經受不了自己幾乎天天都做的「惡夢」了,若讓人知道,還以為她慾求不滿呢!
※ ※ ※
韻庭把機車停好,脫下安全帽,絲毫不意外的看著戚志華慢條斯理的走向她,最後站定在她的面前,因為這已經是固定模式了。
「你是不是每天都沒事做?」韻庭把安全帽拿在手上,抬頭看著站定在自己眼前的高壯身軀。
戚志華聞言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幫韻庭把不聽話的頭髮給撥到肩後。
「你天天在我家等門,你不累,我看得都覺得累了。」韻庭微退了一步,躲開了志華的手,蹲下身子將車子上好大鎖,沒好氣的說道。
志華聽完了她的抱怨,還是好脾氣的繼續亮著笑容,有點靦腆的摸了摸自己的頭。
這麼一個男人怎麼對她這麼不死心?韻庭在心中嘆了口氣,她可從來不曉得自己有迷人到令個男人神魂顛倒的地步。
其實若中肯點給予評價,撇開外貌不談,戚志華舉手投足所散發的高貴氣質是很值得令人心生愛慕,偏偏一開始,他給她的「見面禮」令她到了今日依然無法釋懷的地步,而這也是一個原因,令她遲遲的不願接受他,一開始就錯了,所以就更別說是……韻庭搖頭,不願再多想。
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男人,十三歲做了小留學生,法律系畢業的高材生,竟會看上她這個除了平凡還是平凡的女人?真不知道是她有自己所不知的魅力存在,還是戚志華的眼光有問題?
「你等多久了?」雖然不是很想問,但她還是忍不住的開口詢問;雖然口口聲聲說他煩,但心底深處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關心他的,她甚至懷疑他是否是因為看出她真正的想法,才會如此不死心的纏著她。
她今天因為改考卷,所以比較晚離開學校,很擔心他真的像個呆子一樣站在外頭等了她一、兩個小時。
「不很久。」志華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淡然的用一句話帶過。
反正他現在什麼都沒有,就是時間最多,畢竟自從他將紐約事務所的業務交給另一位合夥人之後,他已經清閒了好一陣子了。
認識了她,使他慶幸自己有如此多的清閒時間可以慢慢的與她相處,所以他真的不在乎自己到底等她等了多久,「妳今天比較晚下班?」
「嗯,改考卷改得忘了時間。」韻庭拿出一張卡片,走到大門前輕輕一刷,把玻璃門打開議志華先進門。
自從她在大學時代同居的兩位好友──席念慈、張筱若先後嫁入戚家之後,以她的經濟能力和需求已經不需要住到三人原本合租的那間坪數頗大的公寓,所以她便在張筱若的介紹之下,在這個離學校約十分鐘車程的地方,租了這間電梯大廈裏的一間十二坪的房間。
最近這一陣子,她實在是幸運得沒話說,想買輛機車,正好遇到這附近的機車行打折,正為「房事」所苦時,便聽說這間房子的主人出國去了,所以無條件租給她。
這坪數不大的房間,不論裝潢、隔間都設計得美輪美奐,不但也有個小巧的廚房,更吸引人的是,每月的房租不過三千元,而且這筆錢還是她硬要給的,要不然那個房東還打算一毛錢都不準備跟她拿,沒想到這個杜會還是有這麼好的人,這個房東還當真在無意間替她省了好大的一筆生活費,這筆生活費正好可以存下來,讓她當出去玩的旅費。
「宋先生、宋太太,回來了啊!」
韻庭一聽到這個熟悉的山東口音,不由對天一翻白眼,也立刻聽到一旁的志華發出一連串的輕笑。
韻庭斜視了一臉得意的志華,直到他的笑聲稍歇,她才滿意的收回自己的視線,轉過頭,看著坐在警衛室後的老者,和悅的露出一個微笑,打著招呼:「高伯伯,今天你值班啊?」
「是啊!」高伯伯張著自己的大嗓門,看著韻庭,「宋太太,妳看宋先生對妳多好,妳就別再跟他嘔氣了,跟他回家吧!」
「高伯伯,」韻庭逼著自己再解釋一次,她伸出食指,指著一臉無辜的志華,「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我跟他毫無任何關係,更不要提結婚了。所以請您不要再叫我宋太太和叫他──「宋先生」,可以嗎?」
「宋先生對妳很好,」高伯伯似乎沒聽到韻庭的話似的,自顧自的勸道,「妳看宋先生長得那麼帥,天天都在門口等妳回家,這種好丈夫在這個社會裏頭,可以說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是嗎?」韻庭沒好氣的瞪了在一旁聽得沾沾自喜的志華一眼。
「當然。」高伯伯滿臉的肯定,「妳看宋先生那麼好脾氣,妳還是乖乖跟宋先生回家,要不然妳想想,現在這個年頭,好男人不管是死會或活會都有一大群女人等著排隊搶,妳難道不怕他被搶走嗎?」
「我會怕才怪。」韻庭忍不住低聲的發出咕噥。
「不要嘴硬,妳還年輕,所以才比較不會想,」高伯伯聽到韻庭的話,立刻給予不贊同的一瞥,口氣依然語重心長,「但妳要聽我的話,不要到最後宋先生被人搶走了,妳才躲在棉被裏偷哭,那又何苦來哉呢!妳要聽高伯伯的話,我走過的路比妳過的橋還多,已經看過太多你們這樣的男男女女,妳可別不聽老人言,到時還真是吃虧在眼前。」
韻庭聽到高伯伯的一長串話,莫可奈何的只好拿一個頗為難看的笑容以對。
「高伯伯,謝謝您的關心,我自己會想的。」韻庭微一點頭,當作招呼,便轉過身離去,一背向著高伯伯,笑容立刻隱去。
她目露兇光,直言的往電梯的方向而去,壓根不在乎志華有沒有跟上來,她火大的一推鼻梁上那稍稍滑落的眼鏡。
「女人家就是這麼小心眼,」高伯伯一副過來人似的表情看著志華,「要讓讓人家。」
「我知道。」志華點點頭,眼光緊跟著離去的韻庭,「高伯伯,我先上去了,有空再跟你多聊聊。」
志華連忙跟在韻庭的身後,趕在電梯門闔上之際硬是擠了進去。
韻庭沒好氣的瞪著他好一陣子,知道他不會識趣的自己離去,為了不想再留笑柄給這裏的住戶看,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按下Close鍵,讓電梯門緩緩的在她眼前闔上。
「妳別不說話。」志華微側著頭,手肘有點遲疑的碰了碰韻庭的臂膀,「生氣了嗎?」
韻庭看都不願看他,語帶挖苦的說道:「怎麼不跟高伯伯多聊聊啊?「宋」先生。」
志華一臉的懺悔,拉著韻庭的手,柔聲的說道:「我承認我撒了點小謊,OK?Forgiveme?」
韻庭沒有回答他,她可從來沒想過一個十三歲便做了小留學生的人,竟然這麼會編故事。她搬來這裏沒幾天,所有住戶都認定她已婚,丈夫呢?她瞪了志華一眼,就是這個呆子!
自此,每每只要遇到高伯伯──這棟大廈的管理員,便會在她的面前大談什麼夫妻床頭吵,床尾和,叫她跟著戚志華回家,儼然已經把她當「逃妻」看待了,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這裏的住戶都叫她宋太太,叫戚志華「宋先生」,敢情他戚志華還入贅她宋家哩!
電梯門在十二樓大開,韻庭抽回自己被他緊握的手,沒有招呼他,自顧自的踏出電梯,反正知道他一向自動自發的跟在身後。
果然,志華跟著出來,趕在韻庭的面前好風度的幫她開大門。
「你怎麼有鑰匙?」韻庭看著他的模樣,不由質問。
志華無辜的聳聳肩。
「是不是高伯伯給你的?」韻庭用手指指著志華的臉,「我不是警告過你,不准跟高伯伯拿鑰匙嗎?」
「可是這是高伯伯硬塞給我的。」志華的表情更無辜了。
「你不會不要拿啊?」韻庭把志華手上的鑰匙搶回來。
跟他在一起,他看似幼稚、天真的作為,真會令她氣得牙癢癢的,直想痛斥他一頓,可偏偏他那無辜的表情讓她所有的話都不情願的吞回肚子裹。
「你難道不知道私闖民宅是有罪的?」她還是忍不住的低嚷道。
她已經算不清自己到底從他的手上拿過幾次她的鑰匙了,可是不管她怎麼拿回來,戚志華依然有法子每次都拿到一把新的,最後她不得不承認,戚志華在這裏的人緣果真不是普通的好。
「我當然知道,」志華一副受到侮辱的表情,「根據中華民國刑法第306條規定,無故侵人他人住宅、建築物或附連圍繞之土地或船艦者,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三百元以下罰金。」
韻庭感到頭大,她根本就不懂什麼法律條文,她對天一翻白眼,只惡聲的說道:「既然知道,你還知法犯法?」
「因為這條罪是告訴乃論罪。」志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知道妳一定不會去告我的,所以這條條文對我們兩個而言是形同虛設的。」
「你──」韻庭生氣的瞪著他,沒想到他還吃得她死死的。
「妳別生氣嘛!」志華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摸著自己的肚子,「我的肚子好餓。」
「肚子餓不會自己去找吃的?」韻庭火大的把大門打開,不理會他走了進門,把大門留給他關。
現在她真的覺得自己像是他專屬的老媽子,每天煮晚餐伺候他,而他也真的好意思天天在她這裏白吃白喝,每每都賴到三更半夜才願意離開。
她看,她會作惡夢十之八九也因為這個原因。而她自己也很可笑,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也還是伺候他伺候得好好的。
「你家有管家煮好三餐等著你,你不回去,偏偏喜歡賴在我這,」韻庭把身上的外套脫下,將披肩的長髮簡單的用橡皮圈給紮在腦後,穿上圍巾,沒好氣的看著他,「難不成你當真有被虐待狂,喜歡吃我煮的東西?」
志華坐在椅子上,看著韻庭忙碌的身影,「其實妳煮的東西很好吃啊!而且我喜歡天天看到妳。」
韻庭聞言轉過頭看了志華一眼,最後聳聳肩放棄與他爭辯,索性一言不發的做菜。
因她已經學聰明了,知道跟他談「感情」兩個字是給自己找麻煩,畢竟戚志華的中文不好,但她發現只要他願意,他的口才可以很好,好得跟他談到最後,她自己都認為不嫁給他是她的錯。
「要不要我幫忙?」志華說著,就走到了韻庭的身後。
「不用!」韻庭急忙轉過身,舉起雙手阻止他走近流理台。
她已經見識過他這個廚房白癡的技術了,她可不想要收拾亂七八糟的廚房,雖然他煮出來的東西還算可以入口,但要吃上一頓的代價若是清理廚房一整晚,那就免了吧!
「你去客廳坐著,」她推了他一把,「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愈幫愈忙,去坐好,十五分鐘就可以吃飯了,好不好?」
志華聞言,只好不太甘願的走向沙發,「好吧!」
韻庭敏感的察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轉過頭,果然看到志華隔著格狀的屏風看著她。
這小房間因為空間不大,又得包括廚房,所以全都採用開放性的陳設,只用穿透或格狀屏風來製造空間互相隔開,所以這個房間可以說是能輕而易舉就一目了然,而志華也很善用這個一目了然。
「你不要一直盯著我,」韻庭走到玄關拿起今天的報紙,塞到志華的手中,「看報紙。」
「這字太難了,我看不懂。」志華連瞄都不瞄報紙一下,逕自說道。若要他選擇,他當然情願盯著韻庭,也不願看報紙。
「看清楚,」韻庭把報紙掀開,「ChinaNews!還看不懂啊?」
志華見了立刻接過手,看著她的表情決定還是不要告訴她,今天的China─News他已經看過了。
「妳幾時改看英文報紙啊?」志華問道。
自從知道你不看中文報紙之後!韻庭沒好氣的在心中回答。
她實在疑惑,跟她在一起時戚志華什麼都不做,就喜歡用一雙眼睛盯著她看,看得她渾身不自在,所以她只好找事情使他的目光移開她的身上,而讓他看報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至少可以使他的目光暫時不要投在她的身上。
※ ※ ※
「你不用幫忙了。」
用過餐後,韻庭收拾好吃剩的晚餐。志華看到洗碗槽那些待洗的碗盤,立即挽起衣袖就要幫忙清洗,可卻被韻庭制止。
「為什麼?」志華好奇的低下頭看著韻庭,韻庭是他所認識的中國女人中,身材算是高挑的,身高大概到他的下顎,所以他可以不費力就看清她的表情,「我發現妳似乎不很喜歡我幫妳做事。」
韻庭聞言微愣,最後才淡然的答道:「我不想寵壞我自己,若讓你幫習慣,以後怎麼辦?」
「這點妳不用太擔心,我可以跟妳打契約,所有的碗盤妳都可以交給我,如果妳怕我反悔的話,最好就是跟我去法院公證……」
韻庭聽到志華的話,用膝蓋想就可以知道他下面會接什麼話,所以為了不給自己找麻煩,索性打斷他,「戰國時代孟子曾說過,「君子遠庖廚」,所以若你想當君子,你還是離廚房遠點。」
志華雙手抱胸,看著韻庭的眼眸中寫滿了嘲弄,他輕靠著流理台,「妳在打發我。」
韻庭看到志華的目光,不由露出一個笑容,沒有多想,她逕自搖著頭否認,「我沒有。」
「妳當真以為我十三歲成了留學生,對中國文學完全不知道嗎?」
韻庭的反應是一個聳肩,她是這麼認為,不過她不願開口打擊他的自尊,反正她相信自己的沉默已經告訴他,她心底的想法,有些時候,回答是毋需使用言語就可以讓對方了解妳心中的想法的。
「沒想到妳那麼看不起我。」志華看到韻庭的反應,忍不住大嘆了口氣,「雖然有些中文我真的不懂,但只要是我懂的,我可以連這句話的典故從哪裏出來的都告訴妳。」
「是嗎?韻庭壓根不信他,換言之就是她瞧不起他的中文程度。
「當然是真的,」志華的自尊似乎有些受傷,「當時孟子說這句話之時,是因為君子具有仁義之心,不忍心聽到動物被宰殺時所發出的悲鳴聲,所以為了避免自己不忍心下手殺生,才會說出這句「君子遠庖廚」。可是現在買什麼東西都很方便,根本就不用自己動手殺牛、殺雞的,所以現代的人再用這句話來欺騙人,實在要不得。」
韻庭的眼睛隨著志華的話,一點點的緩緩大睜,心中委實吃了一驚,發覺眼前這個男人並不全然對中國文學一無所知。
以前似乎真的是她自己把他看得太簡單了,不過也對,那麼會編故事的人,想來程度也差不到哪裏去才對。
「你贏了!」韻庭把手中的塑膠手套拔下來,交到志華的手中,「若你真的要洗,就讓你洗吧!反正我也樂得輕鬆。」
志華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然後接過手。
韻庭看到他的笑容不置可否,轉身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直到志華洗好碗盤,走到她的面前,她才驚覺自己原來一直盯著志華看。
她不自在的將臉頰旁的髮絲塞到耳後,把目光調到窗外,黑幕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降臨了。
「你該回去了。」她說道。
「妳不用不好意思。」志華蹲在韻庭的面前,「我喜歡看妳,所以妳喜歡看我這是很正常的。」
這是什麼邏輯?韻應在心中打了個大問號,不過她還是輕推了推他,「我剛才看你是因為我怕你笨手笨腳的把碗盤給打破,你還以為我看你帥啊?」
「我是長得挺帥的啊!」志華大言不慚的開口。
「你──」算了,她決定不跟他爭辯這點,站起身,她指著大門,「很晚了,請回。」
「還早,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韻庭想也不想的就打斷志華的話,若什麼都如他的願,那她乾脆自動開口請他上她的床算了。
「好吧!」志華不太甘願的被推著出門,要不是念在韻庭每天早上要早起上班,他根本就不會這麼輕易離開,「Goodnight!」
「晚安。」韻庭毫不留情就把大門給闔上。
志華看著闔起的大門,聳聳肩,早知道自己根本就別奢望會有個晚安吻,若讓他那群兄弟知道,他追韻庭追了那麼久只牽過她的手,那肯定會被笑掉大牙的,不過他心底好像不是很在乎適一點。
甩著鑰匙圈,志華輕鬆的離去。
※ ※ ※
到底怎麼回事?韻庭咬著下唇,左手撐著自己的下巴,右手食指無意識的畫著桌面。
自從一早來看到空空如也的辦公桌,她的精神注意力就一直很不集中,她可從來不曉得志華送來的小小花束竟會對她的心情影響那麼大。
人心總是那麼奇妙,天天見到覺得礙眼,根本就不知珍惜,但有天突然失去,卻又覺得失落。
「今天怎麼沒有花啊?」蘇麗雯似乎也看出了韻庭的坐立不安,於是好奇的開口詢問。
韻庭聞言,連忙打直自己的腰桿,要自己有點兒骨氣,反正不過是一束玫瑰花罷了,實在沒必要一臉的無精打彩。
「我也不知道,」韻庭強作出不在乎的模樣,「或許是人家對我已經失去了興趣了吧!」
「會嗎?」蘇麗雯一臉的吃驚。
「誰知道呢?不是說這世界天天都在變嗎?」韻庭不想去細思心底深處那股被傷害的感覺,逕自道,「所以人心沒道理不變,不是嗎?」
她站起身,隨意將桌面整理了一下,今天她的學生只上半天課,所以現在她已經可以離去了。
蘇麗雯帶的是中年級,今天上整天課,所以還得待在學校裏,地似乎也看出韻庭的心情不佳,所以識趣的改變話題,「今天報紙妳看了沒?」
韻庭搖搖頭,她這個人一向是晚上一邊吃飯一邊看報紙,戚志華還曾經說過她這個樣子總有一天會把腸胃給搞壞。
她一想到自己的思緒又回到那個該死的男人身上時,立刻打住思緒,對自己感到生氣。
「有什麼大事嗎?」韻庭強迫自己心平氣和才開口詢問,畢竟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心神不寧而遷怒他人。
「知道飛揚集團嗎?」
「飛揚集團?」韻庭的腦中有個念頭匆匆一閃而過,按著心中警鈴大作,「是誰出事了?」
「妳怎麼知道有人出事?」蘇麗雯不由感到不解,不過她依然把報紙推送到韻庭的面前,「那個飛揚集團的副總裁出了車禍,」她的食指指了指刊登在報上的照片,「這個副總裁叫戚志中,現年才三十多歲,而且還沒結婚,是個黃金單身漢,妳看,長得很帥對不對?」
韻庭一把搶過報紙,她對上頭的相片沒什麼興趣,畢竟她看過真人,看過真人後,對相片當然就顯得興趣缺缺了,在確定報上寫的人不是志華後,她差點虛脫的癱在地上。
「這戚家人還真有趣,」蘇麗雯似乎一點都沒有察覺韻庭那霎時變得慘白的臉色,只逕自說道:「七個年輕有為的第二代,名字最後一個字排起來,恰好是──中華民國萬歲,還有一個戚先侶,戚先侶,聽起來像是七仙女似的,其的好有趣,妳說對吧?」她看向韻庭,這才發現自己同事神色不對,「韻庭,妳怎麼回事啊?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韻庭的耳朵根本投聽進蘇麗雯的問題,在聚精會神的看完報導後,除了吃驚還是吃驚,雖然擔心志中外,更掛念志華的現狀。
她放下報紙,飛快的轉身,報上寫著目前戚志中在醫院,那戚志華應該也在那裏,韻庭想也不想的決定去找他,不過她的腳步才跨出一步,就因為看到門口的人而腳步一停。
「對不起!」志華露出大大的笑容,看著韻庭,「雖然知道我答應過妳不能接近這問學校,但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韻庭才沒有理會他的話,逕自走到他的面前,看著他臉上疲累的線條,不由問道:「你昨天到現在是不是都沒睡?」
志華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妳怎麼知道?是不是已經有人告訴妳我大哥出事了?」
韻庭點點頭,看著他的模樣,不由柔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可以告訴我嗎?」
「妳指的是我大哥嗎?」志華搔了搔頭,不知該怎麼開口,最後避重就輕的回答:「其實沒什麼大礙……他目前沒有生命危險。」
「這就好,不是嗎?」韻庭咬著下唇,心中想要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認識他以來,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畢竟他在她面前雖說已三十好幾,但總是嘻嘻哈哈,像個孩子似的,每每都弄得她好氣又好笑,可現在卻……
「給妳。」志華把手上的玫瑰給送上,「今天是五號,剛好我與那家送花的花店簽訂的時間期滿,昨天忘了打電話給他們要他們繼續送,他們就以為……以為我不送了,對不起!」
「呆子,你根本就沒有義務送我玫瑰花,」韻庭接過花,提醒道:「所以也就沒有什麼好對不起。」她抬起頭,看著他,「走吧!要不要陪我去超市?今天煮點好菜給你吃。」
志華搖搖頭,「我很想去,但是不行,我還要回公司。」
「回公司?」韻庭的笑容隱去,她知道志華一向不過問家族企業裏的大小事,現在怎麼會說要回公司?
「大哥出車禍,」志華覺得有些靦腆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現在公司亂成一團,我老爸又不在台灣,排行第二的我,這個時候似乎得站出來壓壓場面才行,不過……我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在什麼地方簽名字,大小事還是得由志歲或先侶幫忙,我在公司只是擺著好看的,不過雖然是只做簡單的工作,但還是得天天到公司報到,直到我大哥情況穩定,所以最近我可能不能像以前那樣的自由自在了。」
「中國有句話──學業有專精,術業有專攻,你在行的不在這一方面,你不懂是理所當然的,」看著他的模樣,韻庭想也不想的安慰道,「在你所熟知的領域之中,我相信,你一定做得比任何同行都還要出色。」
志華聞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果然沒有看錯女人,娶妻就是得娶如此,雖然韻庭對他總是一副要理不理的模樣,但他從韻庭看他的眼光中,看出她對他的感覺,應該不若表面上所表現的,所以他肯定要把她追到手,當老婆。
「我先回去了!」志華退了一步,「我跑來送妳花,把會議丟給志歲,我看我弟弟待會兒見到我,肯定會想把我給大卸八塊的。」
韻庭聽到他的話,微露出一個笑容,「開車小心點。」
「我知道!」志華對她一笑,「妳自己也小心點!」
韻庭點點頭,看著他走遠。
「妳別告訴我,他就是那個天天送妳花的男人。」蘇麗雯看著志華的背影,感到難以置信。
「讓妳失望了,」韻庭笑了笑,「就是他。」
「真是看不出來,」蘇麗雯輕推了推韻庭,「妳男朋友還挺帥的嘛!妳怎麼一點都不心動?」
韻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一個聳肩,「我先走了,不吵妳,妳忙妳的吧!Bye─bye!」
「喂!」蘇麗雯看著韻庭急速離去的身影,心中還有一大堆的問題想問,但韻庭連頭都不願回一下。
★2★
「準媽媽,今天過得好不好?」門一開,韻庭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好友,露出一個笑容。
「還不壞!」張筱若確定了門外的人之後,才退了一步,讓韻庭進門,「今天怎麼那麼好?又不是假日,還趕著來看我。」
「別把我說得好像不關心妳,」韻庭跟在筱若的身旁,輕拍了拍筱若隆起的肚子,當作跟寶寶打聲招呼,「我是想好幾天沒看到妳和寶寶了,所以車子一騎就來了。」
「算妳還有一丁點的良心,」筱若站在已經坐定在沙發上的韻庭面前,「要喝什麼?」
「妳坐著,」韻庭示意筱若坐下,「我自己來就好了。」她站起身,熟練的進廚房倒了兩杯水回來。
「我又不是殘廢,」筱若接過韻庭遞過來的水杯,忍不住發難,「只要有你們在,我根本什麼事都別想做。」
韻庭不用問就知道,筱若口中所謂的你們,除了她以外,就是筱若的老公,戚家老六志歲。
「妳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韻庭看著筱若一臉的不滿意,「妳受得了妳自己的蹦蹦跳跳,但可不代表妳肚子裏的寶寶受得了。」
筱若聞言,招架不住的舉起雙手求饒,「妳跟志歲還真是同一個鼻孔出氣,連說話的口氣都如出一轍。我已經很受不了他每天在我面前的叮嚀、囑咐,妳也難得來看我一次,就饒了我,讓我耳根子清淨點行不行?談些、說些能令我愉快點的話題,OK?」
「妳啊!永遠這個樣子。」聽筱若這麼說,韻庭也只好將想說的話給吞進肚子裏,轉頭看了看,「志歲人呢?」她好奇的開口,「前一陣子不是才聽妳抱怨說,他為了就近盯著妳,已經決定每天下午都在家裏工作順便照顧妳,直到妳臨盆嗎?怎麼現在不見人影?」
「別提了,現在可是非常時期。」筱若輕靠在單人沙發的椅背上,仔細的看著自己的好友,「妳呢?」
「我?」韻庭聞言,疑惑的搖搖頭,「什麼意思?」
「妳少裝了,」筱若輕推了推韻庭的手,「我說的當然是妳跟我二哥,兩人的相處時間應該也因為大哥的事而有所改變了吧?」
「妳是不是真的覺得成天無事可做?」韻庭沒有回答筱若,只是將鼻梁上的眼鏡一推,反問道:「怎麼突然提到我跟戚志華身上,他不來纏我,我不知道有多快樂哩!」
韻庭想也不想就說出違心之論,畢竟在言語上與志華似有若無的畫清界線,已經成為了她的一種直覺反應,很難改得過來。
「宋小姐韻庭,」筱若丟給韻庭嘲弄的一眼,「現在都已經是什麼時候了,妳還在自欺欺人?跟妳認識那麼久,雖然不敢說自己是妳肚子裏的蛔蟲,但妳的個性,我也太概摸得快一清二楚了,所以妳最好就給我老實招來吧!你跟我二哥現在到底怎麼樣?」
「我跟他什麼都……」
「妳想不想知道我二哥最近怎麼樣?」筱若打斷韻庭想要解釋的話語,反正她也知道韻庭不會跟她說實話,所以索性用利誘的,「現在只有我們兩個,若妳跟我說妳最近跟我二哥進展到哪個階段,我就告訴妳,現在他都在忙些什麼?妳認為怎麼樣?」
「我……」韻庭實在沒想到筱若竟會用這種方式套她的話,她深吸了口氣,最後才緩緩的開口說道:「我是有一陣子沒看到他,也有點好奇最近他都在忙什麼?但這並不代表我現在跟他……」
「很親密,」筱若了然的接口,「我還知道這不代表妳關心他、喜歡他,對不對?」
「沒錯!」韻庭聞言,當然理所當然的點著頭。
筱若頗富深意的看著韻庭,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哩!
筱若最後聳聳肩,識趣的不再逼韻庭,開口將志華的近況告知:「最近公司比較忙,聽說二哥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畢竟不是從商的人,要摸清目前手上的工作是有一定的困難存在,不過有志歲和先侶幫他,工作量應該會減少許多。」
「意思就是他最近會比較輕鬆,是嗎?」
筱若實在不懂韻庭到底想些什麼,一面與志華畫清界線,可在聽到他的消息時,卻又一副迫不及待的想見到他的模樣,她忍不住想替志華捉弄、捉弄自己的好友,畢竟志華追她實在追得太辛苦了點。
「也不是這麼說,」筱若繼續開口,還不忘加油添醋,「縱使志歲和先侶再怎麼分擔,志歲還是得分神照顧我這個大肚婆;而先侶,不用我說,我們與他認識那麼久,他的個性妳也知道,他年紀輕,以二哥那種疼愛小弟的心態,我想先侶分擔的部分也有限,所以總之一句話,現在二哥日子過得很忙,」她似真似假的微嘆了口氣,「說有多慘就有多慘。」
「他這麼大的人了,難道不會照顧自己嗎?」韻庭不由微皺起眉頭。
「我也不知道,二哥追了妳這麼久,都還沒追上,想也知道他不算是什麼聰明人,」筱若搖搖頭,「聽志歲說,二哥的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好像也因為最近這麼忙,氣色愈來愈差。」
「縱使公事再忙他也不應該那麼不懂得照顧自己,他又不是小孩子,怎麼……」韻庭終於發現筱若不時偷瞄著她的打趣眼神,不由微嘟起嘴巴,「妳講得也太誇張了吧!」
「一點都沒有,」筱若連忙搖頭否認,還一臉不在乎的開口:「若妳不相信,妳自己去看看他就知道了。」
「我……」韻庭驀然的閉上嘴,不發一言。她是很想去看看,不過總想不出一個好理由,總得有個好理由才行不是嗎?
聽說一般大企業要見個人都還得詢問個半天,而縱使她與戚志華算熟識,但說穿了,她與戚志華實在沒有任何關係,貿貿然的跑去,到時人見不到,還被請出來,這可就丟人丟大了。
「把妳包包拿來。」筱若突然伸出手,對韻庭說道。
「要幹麼?」
「妳拿來就是了。」筱若索性拉長手,自己去拿。
「妳別動,我拿給妳就是了。」韻庭怕死了筱若的活蹦亂跳,若是有個萬一,她可擔當不起。
筱若接過包包之後,神色自若的翻了翻,便將韻庭皮包內的一張相片給拿走,她打這張相片的主意已經好久了,偏偏韻庭為了以防萬一,永遠隨身攜帶,這下可好,便宜了志華了。
「喂!這張相片不能拿。」韻庭看清了筱若手中所拿的東西,直覺的伸手去搶,但偏偏怕傷到孕婦,手僵在半空中,動也不動,只有嚷道:「還我,這種相片不能外流。」
「什麼這種相片?」筱若一臉深受侮辱,「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聽妳的口氣好像它多不堪入目似的。」
「我不管,」韻庭堅持,「把相片還我,這不能外流。」
「誰說不能外流?」筱若看著相片,不由發出嘖嘖的聲音,「真是想不到,妳還挺有身材的,底片毀了,實在有點可惜。」
「張筱若!」韻庭不由微漲紅了臉。
這張相片中的她,只著一件寬大的T恤,大腿以下全部透明,一邊的袖口已經微微滑下肩膀,雖說重點都遮住了,但卻有種撩人的傭懶,這是她與筱若和念慈同居時,這兩個女人趁她剛起床的時候,闖進她房裏拍的。
「妳也別這樣,這張照片其實挺美的。」筱若看著自己的得意之作,「其實妳自己也很滿意,要不然也不會一直留在身邊。」
「我只是……」說實話,她是很喜歡這張相片,但打死她,她都不會向筱若承認這件事的。
「不用解釋了,我了解。」筱若將相片收進孕婦裝的大口袋裏,「這張相片就送我了。」
「不行!」韻庭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行!」筱若站起身,沒有理會韻庭的叫嚷,「陪我出去逛逛好不好?聽醫生說,我要多運動、運動,有助生產。」
「陪妳出去逛逛,行!不過,先把相片還我。」
「別那麼小氣。」筱若擺明了就是不還,她拿起電話,到公司知會了自己的丈夫一聲,便走進房間裏,拿出個手提包,「走吧!志歲說我只可以出去逛一下,所以我們可得把握時間。」
「我要我的……」
「走了、走了!」筱若打斷韻庭的話,硬是勾著她的手,緩緩的離開家門,開始東南西北的跟韻庭扯,要定了韻庭的相片了。
※ ※ ※
戚志歲的目光定在面孔顯得有些蒼白的志華身上,「二哥,你的臉色不好!沒事吧?」
志華一看到志歲臉上所流露出的擔心神色,他立刻強打起精神,微微搖了搖頭,「沒事。可能是我一陣子沒有工作,把自己的骨頭給養懶了,所以坐了一整天,就渾身痠痛。」
「是這樣嗎?」志歲不掩其擔心神色的說道,「我看你還是回家休息一下吧!公司的事我來就好了。」
「不用了,你也夠累了。」志華抬起頭,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志歲,「你先走吧!不然放筱若一個人在家,她現在又懷孕,可別出錯。」
「我知道,但是……」志歲一雙眼緊盯著志華看。
「看我做什麼?」志華察覺了志歲試探的目光,嘴角不由輕扯出一個笑容,「你放心吧!我說我沒事就是沒事,你先回去,你要的資料我明天會弄好,再叫人送給你,好嗎?」
志歲考慮了一下,最後只好放棄的嘆了口氣,「那二哥你自己小心點,別太累了,我先回去了。」
志華點點頭,看著他離開。
他看到門關上,才緩緩的伸了個懶腰,眼角瞄到桌上的電子鐘,不由皺起眉頭,「Take medicine、Take medicine。」他無奈的喃喃自語,懶懶的打開抽屜,吞了顆藥。
「二哥,你身體不舒服嗎?」戚家老么戚先侶一進門,看到志華的舉動,不由問道。
志華露出一個笑容,溫和的說道:「沒有,只不過吃顆vitaminC。」
「哦!」先侶不疑有他的坐到志華的對面。
「怎麼這麼晚還沒回去?」志華看著自己的么弟問道。
先侶把手中的卷宗放在志華的桌上,「這是業務部要大哥簽的文件,是訂單,就請你看一看,若沒問題就請你代簽,我明天好交代安排MPS(Master Production Schedule)。」
「先擱著好嗎?」志華苦惱的揉著太陽穴,志歲交給他的文件還沒看完,現在又多了先侶的……他忍著嘆息的衝動,不想在么弟面前露出疲態,只好抬起頭道:「時間不早了,你早上不是才說要去看大哥嗎?早點去吧!」
先侶點點頭,不過卻不太放心的問道:「二哥,公司的人都走了,你一個人在公司沒問題吧?」
志華對他揮揮手,表示無妨,「去醫院時,告訴大哥一聲,最近我可能沒什麼時間去看他。」
「我知道。」先侶的左手擱在頸後,左右轉動自己疲累的頸項,「大哥的脾氣那麼糟,若去看他,只有當砲灰的份。前一陣子還有個義工可以照顧他,不過好像被大哥自己給趕跑了,現在大哥看所有人都不順眼。」
「怎麼這麼說?」志華不感認同的皺起眉頭,「大哥暫時失明,心情當然不好,你得體諒。」
「我知道。」先侶聽到這種大道理最感頭痛,其實他也不是不懂這些道理,只不過道理擺在心中便行,何必開口閉口的掛在嘴邊呢?講大道理的人,也未必懂得大道理的真義,他一向不願多聽,以免到最後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麼整片天空,大道理不停的亂飛,所以立刻忙著告退:「我先走了,公司的事就有勞你了。如果忙完,你也早點回去。」
志華點點頭,看著先侶緩緩離去,當門再次闔上,他才嘆了口氣,把手中的筆一丟,整個身體沉入椅背。
他雙手撐在腦後,看著天花板,反正工作堆積如山,一時也做不完,不如先休息一下。
當時選系之際,沒有進商學院實在是再正確不過,過了幾天像是打仗似的生活,想來就覺得像是永無止境的惡夢。
不過進了法學院,擁有律師執照,執業近十年,他又想不出那種看似充實的生活底下自己是否選擇正確,他深吸了口氣,三十幾歲的人了,現在才在細思自己的未來,不曉得算不算是太遲了?不過他心中的未來,是老婆、孩子與他所構成的美好藍圖。
老天保佑,戚家屬於他的股份已經夠他生活一輩子,他毋需擔心生計,且也安於現在的日子,他並沒有野心再去創造更大的財富,他懂得知足,所以他相信自己是個幸福之人。坐直身體,志華強打起精神,今天還有得他忙。
看時間,等忙完肯定都過午夜了,今天注定是不能去找韻庭了!他無奈的心想,他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自己心儀的女人,想來真覺得沮喪,若再不積極些,他擔心到最後別說是孩子,就連老婆都沒有著落了。
※ ※ ※
「我決定要送你一樣東西!」門突然被用力的打了開來,志華微吃了一驚,抬起頭看著來人。
「筱若?」他好奇的看著自己的六弟媳,「妳怎麼來了?」
「來看你啊!」筱若踏進他的辦公室,自己自動自發的找了張椅子坐在志華的對面。
「看我?」志華露出一個笑容,他對自己這個活力充沛的弟媳婦可說是疼愛有加,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筱若是韻庭大學時代的同居好友,所以說什麼他也得對自己女友的好友敬之三分。
「對啊!」筱若點點頭,仔細的打量著他,「你的氣色真的變差了,你確定你沒事嗎?」
「不愧是夫妻倆,連問的話都是一樣。」志華搖著頭,「謝謝妳的關心,我很好,只是有點累。」
筱若疑惑的看著志華,最後不置可否的一個聳肩,「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只能信你了。」
志華看到筱若的模樣,忍不住又是一笑。
筱若此時才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連忙翻著手提包找尋東西,「送你個東西,讓你工作得更加賣力,忘卻疲累。」
志華看著筱若忙碌的模樣,想了一會兒,腦中突然一閃,笑容立即隱去,連忙驚恐的雙眼大睜,「我不要,我不碰大麻、安非他命之類的。」他立刻搖頭拒絕,「謝謝妳的好意。」
筱若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的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皺起眉頭,看著志華一臉嚴肅,確定他不是在說笑之後,更是感到荒謬,真不知道在志華的眼中,她是什麼樣的人。
大麻?安非他命?她長那麼大,別說安非他命了,就連大麻長的是圓、是扁她都不知道,買來給他用?他以為藥局就買得到嗎?
「你就是這樣,難怪你到現在還沒有追到韻庭!」筱若嘆口氣,搖搖頭,從自己的手提包中拿出張護貝好的照片,丟到他的面前,「這張相片可是我硬跟韻庭ㄠ來的,你可得小心愛護,不然我會找你算帳。」
志華將桌上的相片拿起來,看著相片中的女人,他先是一愣,隨即露出驚奇的表情,「這是……」
「以前我幫韻庭偷拍的相片,很誘惑人吧!不過底片被韻庭丟掉了,所以就此一張。」筱若雙手撐著自己的下巴,看著志華,「我對你很好吧!」
志華盯著相片,看傻了眼。
筱若的手在志華眼前晃了晃,「回神了!一張相片就讓你看傻了,那她若現在出現在你眼前,你不是眼睛都掉出來了?」
「她有來嗎?」志華的眼睛立刻緊張的梭巡著四周,當真以為韻庭會突然冒出來。
「她沒來,」筱若見狀,無奈的對天一翻白眼,「人生自是有情癡,算我服了你了。」
志華有些失望的收回自己的目光,想也對,這個時間韻庭應該還在學校,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別沮喪,」筱若一隻手撐著自己的下巴,耍寶似的開口,「我雖然現在肥了點,但是還是挺美的,你看我也一樣。」
志華聞言,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打趣的說道:「妳老公的愛恨分明是我們七兄弟中最強烈的,別說外面的人不敢惹他,連我這個當哥哥的,也不敢在他的骨頭上嗅來嗅去,所以妳的美麗,還是專屬於志歲吧!」
「骨頭?」筱若輕蹙眉峰,有點懷疑志華口中所言的骨頭是在指她,天啊!她竟然變骨頭?
志華看出了筱若的不悅,連忙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Adj(Adjective),中國人不是最喜歡用的嗎?所以我說骨頭並沒有什麼特別意思。」
「二哥,其實你的中文不錯,對不對?」筱若突然平空冒出這一句話。
「啊?」志華一臉疑惑,不懂筱若話中的意思。
「你不要裝了。」筱若肯定的一個彈指,「你的房間裏頭有那麼多詩詞,可見你對中國文學有一定的狂熱,看得懂這些東西的人,中文會差,我看,又有一個女人被你們戚家男人給騙了。」
「我不懂妳在說什麼?」志華搖搖頭,還是一臉的不解。
「你放心吧!我不會去告訴韻庭的。」筱若輕靠著椅背,「相處的時間不算短,我竟發現,我愈跟你們相處,愈不了解你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們戚家人真的一個比一個怪。」
「怎麼突然這麼說?」志華眼底寫滿了關心,「身體不舒服嗎?」
筱若搖搖頭,「我只是陳述事實!」她抬起頭,看著志華,轉移話題,「二哥,反正你也不打算回美國了,為什麼不乾脆在台灣開業?難不成你喜歡無所事事的過日子嗎?」
志華聞言,為難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久久才答道:「我不曉得,妳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有一隻公雞在院子裏的雜草中幫母雞找食物,突然,牠發現了一顆不知為什麼會落在那裏的寶石,公雞就說了:「毋庸置疑,對於喜歡寶石的人來說,你是個寶貝,但我現在情願去發現一粒麥粒,也不希罕世上的珠寶(Aesop,The Cock and the Jewel)。」聽我這麼說,妳也應該知道,每個人追求的東西不同,而我現在想要的,就是這種無所事事的自在,妳眼中的珍貴,在我眼中不一定根本一文不值,妳心中所想的美好,不一定我並不認同,所以我喜歡不用工作的日子,等我想追求別的東西時,我會出發的。」
筱若雙手擱在肚子上,側著頭,「我就說我不了解你們,你那麼溫和,沒想到也會講出這種大道理。」
「這不是大道理,只是我心中的想法,」志華的目光移到手中的相片,「為什麼要給我這個?把好友這麼惹火的相片丟給一個男人,妳這可以算是在幫我追韻庭嗎?」
「這怎麼算幫你?」筱若微聳聳肩,「只是看你工作那麼辛苦,送你份禮物罷了。」
筱若雖然自從婚後,因為懷孕所以閒在家裏,但可不代表她凡事不知,現在戚家因長子出車禍使得原本井然有序的一切弄得一團糟,她也知道自己的老公對志華的健康狀況感到擔憂,所以她這個「賢妻」,理所當然得來分憂解勞一番,反正送張相片,讓志華開心、開心,也不是什麼難事。
志華露出感謝的笑容,「謝謝!」他微微點了個頭,看著相片中的倩影,自己所愛的女人身材真是不賴。
「她最近怎麼樣?」他突然抬起頭問道。
「跟以前一樣。」筱若忍住想笑的衝動。她實在不懂這兩個人,尤其是不懂自己的好友,明明對人家有好感,卻總愛裝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不過她自己清楚,感情的事情她就算是想幫忙,也無從幫起,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個感情白癡宋韻庭。
反正就像她老公所說的,她現在懷孕,自己都不懂得照顧自己了,還想去幫人,還是省省吧!
「一不注意妳就亂跑。」志歲微皺著眉頭,走進志華的辦公室,低頭看著自己的太座,「妳再這樣,下次我就不准妳……」
「知道了、知道了!」筱若聽怕了那些三令五申,於是先聲奪人:「下次我自己會留意的,OK?」
「妳啊!真拿妳沒辦法。」志歲無奈的搖搖頭,最近他發現自己的太座愈來愈懂得挑戰他的怒氣。「上班時間,別在我面前恩愛。」志華佯裝吃味的表情,「我這個老男人看了可是會嫉妒的。」
「其實你也可以找個人來恩恩愛愛的。」筱若對志華露出一個笑臉,「當然先決條件是你要懂得進退。」
「進退?」志華不解的搖搖頭。「意思就是要你不要太死心眼,」志歲解釋道,「該放棄就該放棄。」
「該放棄就該放棄?」志華還是疑惑。
「你就放棄宋韻庭吧!」志歲索性挑明了講。
這一陣子看到自己的二哥猛吃閉門羹,看在他這個當弟弟的眼中還真覺得有些不值,不是宋韻庭不值得追求,而是付出如此多的心力,得不到回應,實在是不合乎經濟效應,戚家的男人不應該去做這等傻事。
「哎啊!」筱若一臉吃驚的看著自己的丈夫,連忙與之畫清界線,「這話可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話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請你記著這句話,到時有人找你算帳,你可不要把我拖下水。」
「妳又在胡說些什麼?」志歲無奈的嘆了口氣,伸出手輕揉了下筱若的頭,「妳的意思不是這個嗎?」
「我有說過要二哥放棄韻庭的話嗎?」筱若不認同的回嘴。
「妳……」志歲不太情願的閉上嘴,因為筱若確實沒說過,他點點頭,「好吧!妳沒說過。」
「你們夫妻倆到底在說什麼?」志華一隻手撐著下巴,眼睛來回的看著兩人,雙眸忍不住好奇。
「沒有什麼。」筱若露出一個笑容,對可以使自己的丈夫啞口無言感到異常的得意,她看著志華,中肯的說:「其實我只想告訴你,有些人很奇怪,當她擁有一樣東西時,天天看到就覺得不稀奇,可是一旦失去了之後,才會覺得可貴,所以若問世上什麼東西最好,答案應該是──得不到的東西最好,你知道我在形容誰嗎?」志華的嘴才張開,筱若便點點頭,「沒錯,我就是說韻庭,現在你總懂我的意思了吧?」
「懂。」志華一臉深思,點著頭,久久才愣愣的問道:「不過,妳想要告訴我什麼?」
「我的天啊!」耐性一向不是她張筱若的美德,「我敗給你了,你明明沒有那麼笨的,你自己想吧!不理你了!」她轉過頭,走向大門,「老公,陪我去醫院,我要去看大哥。」
「好!妳走慢點!」志歲忍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看著筱若的背影,又轉頭看到志華的表情,不由說道:「二哥,就像筱若說的,你沒那麼笨,你應該懂筱若的意思。」
志華聳聳肩,不置可否。
「你慢慢想吧!」志歲跟在筱若的身後,「我去醫院了,公司的事就暫時拜託你了。」
志華比了個OK的手勢,看著辦公室的大門闔上,他才緩緩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打開最底層的抽屜,裏頭有《易經》、《情書大全》,這些亂七八糟的書都是他的弟弟教他買的。
雖然他心底明白這些書沒什麼用途,不過他還是去買來看,原因呢?其實很簡單,反正就當學習嘛!
其中還有一本《追求大全》,他深覺疑惑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還記得自己的五弟戚志萬看他追韻庭追得如此辛苦,所以送給他一本《追求大全》,當時他還為了志萬有此心意而深受感動。
志萬還耳提面命的叫他記住──「烈女怕纏」,纏久了,就是你的了,他可是把這句話當聖旨呢!
畢竟志萬從小到大,一向很有女人緣,聽他的話應該是不會錯才是,所以他想想,志萬說的話也不無道理,所以就照著做,不過現在想來,似乎他又被自己的弟弟給擺了一道。
原來除了三弟志民和么弟先侶之外,他五弟也會欺負他!這年頭,當真是人心不古啊!沒想到自己竟有這些個喜歡看自己兄長出醜的弟弟。
輕搖了搖頭,志華露出一個莫可奈何的笑容,收回自己的心神,對於弟弟們偶爾對他所開的無傷大雅小玩笑,他一向都不看在眼裏,畢竟這些在他的眼中看來,只是一種友愛的方式。
★3★
「對不起,請問……」
坐在弧形詢問台後的招待小姐,一聽到頭頂響起的聲音,立刻站起身,「請問有事嗎?」
韻庭有點遲疑的順了順自己的頭髮,「我想找……」她壓根不知道志華在公司裏是做什麼的,只好說道:「我想找戚志華。」
「代理總裁的辦公室在十三樓,請搭最右側的電梯,可直達十三樓。」招待小姐有禮的指著最右側的電梯。
「謝謝!」韻庭微笑道謝,朝著招待小姐所指示的方向而去。
她踏進電梯不由心想,沒想到要見戚志華那麼容易,在她一進門看到他們公司裏的華麗設計昂味,還害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電梯在十三樓停住,韻庭踏出來,眼睛不由一亮,對眼前有著濃郁中國風味的設計留下深刻的印象。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等身旁的聲音響起,韻庭才意識到自己失態的站在原地盯著明朝式的雕花玻璃看傻了眼,她還真沒想到,國際間最近颱起的中國風,也影響了室內的設計。
「對不起!」韻庭在心中暗罵著自己的散神,露出一個笑容,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我想找──代理總裁。」
「總裁現在正在開會,若妳不介意等一會兒的話,」對方比了個手勢,「就請往這裏走。」
韻庭點點頭,不疑有他的跟在這位穿著鐵灰色套裝,頭髮一絲不苟的盤在腦後,打扮正式的女人身後,穿過探幽的穿廊。
「請問妳是──志華的秘書嗎?」韻庭的聲音打破寂靜,看著走到自己身旁的女人,好奇的開口。
「不是!」對方搖搖頭,「總裁的秘書姓陳,是位男秘書。我姓柯,妳可以叫我柯蓉,我是業務部的人。」
「哦!」韻庭看著眼前不苟言笑的女人,感到有些面善,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不過看著對方一臉不顯思緒的模樣,她也不好開口詢問,她看著柯蓉,不由心想,不曉得是否是出了社會在大企業上班就會變得比較冰冷,這麼年輕的臉龐似乎不應那麼「死氣沉沉」。
「這是總裁的辦公室。」柯蓉留意到韻庭打量她的目光,她輕扯了下嘴角,沒有開口,站定在極富中國風味的花樟木門前,打開後,請韻庭先行,「請在裏頭稍候。」
「謝謝!」辦公室的設計也是以中國傳統設計為主,韻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
柯蓉倒了杯茶放在韻庭的面前,「宋小姐請慢用,我還有點事要處理,妳請自便。」
宋小姐?韻庭微吃了一驚,「妳認識我?」
柯蓉反應是微點個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臉頰上因此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她直起身,轉過身離開,但她像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身,說道:「會議還有好一陣子才會結束,宋小姐要不要我幫妳從員工餐廳叫點東西吃?」
「還要一陣子?」韻庭疑惑的搖搖頭,看著時鐘,都已經十二點過二十幾分了,沒想到會議還沒有結束,她考慮了一會兒,決定道:「請妳幫我把這個交給你們代理總裁。」她把一個包包交到柯蓉的手中,「我下午還要上課,所以不能等他,就麻煩妳了。」
柯蓉點點頭,接過手,感到手心中傳來的溫熱,又露出一個笑容,「宋小姐,我送妳出去。」
「不用麻煩了。」韻庭背好自己的皮包,對她微點了下頭,「我自己找得到路離開。」
「那宋小姐請慢走。」柯蓉也不勉強。
看著韻庭離去,柯蓉低下頭看著手上的包包,可以清楚的聞到裏頭所飄來的飯菜香,原來韻庭她……柯蓉了然的露出一個笑容。
宋韻庭、戚志華?她點點頭,這兩個人其實也滿登對的。她考慮了一會,便將東西放在辦公桌上,然後才轉身離去。
※ ※ ※
志華覺得像是打完仗似的回到辦公室,早忘了上次這麼賣力是什麼時候了,似乎是在美國打官司的時候,不過在美國的生活感覺好像是上輩子的事,回台灣那麼久,自己當真是把自己的身體給寵壞了!
他坐在椅上,看到桌上一包明顯不屬於他的東西,他按下電話按鍵,「進來一下,陳秘書。」
未幾,帶著一副金框眼鏡的男人就站定在志華的面前。
「這是誰的東西?」志華指了指桌上。
「柯秘書說,是位姓宋的小姐送來的。」陳秘書盡責的說道,「因為當時這位小姐來時,總裁在開會,所以宋小姐把東西放著就離開了。」
「宋小姐?!」志華所認識的人,姓宋的少之又少,只有──韻庭?!
他手忙腳亂的拿出放在用碎花布所做成的小包包裏的東西,是個五層的不銹鋼便當盒,他不由微吹了聲口哨,開心的差點手舞足蹈。
他的目光移到陳秘書身上,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連忙面容一整,「沒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是。」陳秘書縱使心中有疑問,但也知道自己的本分,只是一個頷首便轉身離開。
門一關上,志華立刻興匆匆的打開便當的最上層,把一層一層的飯、菜、湯給打開,好好的大快朵頤一番。
※ ※ ※
韻庭把車停好,轉過身,腳步卻硬生生的停住,她吃驚的看著已經站定在自己面前的人,眼底閃過一絲狂喜,嘴角不禁上揚。
「你不是很忙嗎?」
「這一陣子是很忙沒錯。」志華手中提著便當,晃啊晃的,「謝謝妳的愛心便當。」
韻庭聳聳肩,不在乎的開口說道:「我是聽筱若說你最近三套吃得不定食也不定量,所以才想,反正我每天得給自己準備便當,不如幫你多準備一個,反正也不麻煩。」
「謝謝!」他的眼睛直視著她說道。
「道什麼謝?你以前白吃白喝我的,也沒聽你謝過我。」韻庭對他那突然而至的謝意感到有些赧然,她的雙手置在身後,好奇的開口:「你趕時間嗎?」
「不趕。」志華搖搖頭,「公司的事志歲和先侶可以幫忙分擔,今天晚上可以休息一下了。」
「你的意思是?」
「今天晚上打擾了!」志華微微對她一個點頭。
韻庭見狀,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主動勾住他的手,「既然這樣,就走吧!今天勉強讓你打擾我。」
韻庭往大門的方向而去,志華的手被她主動拉著,感覺就像在作夢似的,久久,他才露出一個笑容,自在的跟在她的身旁。
※ ※ ※
「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洗完澡,踏出浴室的韻庭,從冰箱倒了杯冰開水,喝了口,才開口提醒。
不知不覺都過了午夜,志華若再不回去休息,別說是他,就連她明天也肯定會起不來。
久久,沒得到反應,韻庭不由微蹙起眉頭,退了一步,把冰箱門給闔上,看向小客廳,就看到志華整個人趴在沙發上。
她曾猜想,當初設計這房子的裝潢,應該是為了顧及這房子的空間,所以只擺設了張橘色花紋的雙人沙發,所以可想而知,以志華的身高,睡在上頭實在顯得可憐,右手、右腳都垂在地板上了。
「喂!」韻庭輕觸著他的後背,彎下腰,在志華的耳際喚了聲,「你不能睡在這裏。」
志華咕膿了聲,便把頭一轉,像是要躲避韻庭的聲音似的,硬是把頭給埋進柔軟的椅背中。
「受不了你。」韻庭拍了他一下,還是沒得到反應,她直起身,雙手扠腰,不曉得是該堅持將他搖醒,還是放任他去。
雖然時代已經不一樣了,但是孤男寡女的處在一室,這可跟她從小到大的道德觀相衝突。
一定得把他給趕走,一打定主意,韻庭便伸出手,打算把他給搖醒,但看著他熟睡的表情,卻又感到遲疑。
他是真的累了,她想起從筱若口中得來的訊息,心不由一軟,反正只要兩人坦盪盪,讓志華在這裏待一晚,應當無妨吧?
她的念頭一轉,就從櫃子裏拿出一條毯子,小心翼翼的蓋在志華的身上,在安置好他後,她滿意的點點頭,可是……
「這麼睡,你明天鐵定會渾身痠痛的。」韻庭看著志華高壯的身材躺在袖珍的雙人沙發上,不由喃喃自語。
送佛送上西天,幫人幫到底,她的目光穿梭在自己柔軟的床和沙發之間,最後決定了。
算了!就委屈自己一晚吧!她搖搖頭,把毯子給拉開,鼓起吃奶的力量,把志華的身體拉起。
因為身體受到搬動,微驚醒了志華,他不太清醒的睜開了眼睛,對不太上焦距,「妳要做什麼?」
「扶你到床上睡,會舒服點。」韻庭把志華的手繞過她的頸項,慶幸他已經稍稍清醒,不然要靠她一己之力將他給弄上床,實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將半夢半醒的他安頓在床上。
志華的頭才一沾枕,立刻又沉沉睡去,這一陣子,他真的是累壞了。
韻庭因肩上的重量一輕,而鬆了口氣,她雙手扠腰的站在床旁。
「我肯定是上輩子欠了你錢沒還!」韻庭看著他熟睡的模樣,忍不住的喃喃自語,「真不曉得你好與不好與我何干?」
她伸出手,輕觸了下志華熟睡的臉,然後才將被子蓋在志華的身上。
安頓好他,就輪到她自己打點自己今晚的窩了,她打量了一下,就隨意的鋪了床被子在地板上,就當成是她今晚的臨時住所。
※ ※ ※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韻庭忍不住的發出呻吟,看著熟悉的景色,如同以往,看到志華的裸體,她再也受不住大聲尖叫,接著便醒了。
「妳作惡夢啊?」志華關心的蹲在地上,輕扶著韻庭。
一早醒來,看到韻庭睡在地板上,可著實令他吃了一驚,原本打算將她給抱上床睡,卻看到她皺著眉頭,一副很難受的模樣,才要伸手將地拍醒,她便一聲尖叫的醒來。
韻庭把頭一轉,對上志華的臉,克制不住的又是一聲尖叫:「你怎麼會從夢裏跑出來?」
「妳夢中有我啊!」志華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感到受寵若驚,他就知道自己在她心中肯定意義非凡。
「是有你!」韻庭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睡了一晚的地板,骨頭有點僵硬,她隨意的動了動,活動筋骨,一邊不留情面的說道:「就是因為有你,所以夢都成了惡夢。」她埋怨似的開口。
「惡夢?」志華感到難以置信,「妳說,惡夢?」
「嗯。」韻庭無意識的點點頭,瞄了眼牆上的鐘,臉上的懶散隨即一改,「天啊!七點半了,我八點有校務會議,完了、完了!」她一推志華華,飛快的起身,隨意從衣櫃裏拉出一件衣服,手抓起睡衣下襬,打算換衣服,視線卻恰好與志華大睜的雙眼相對,她才猛然記起,這個小空間中還有杵著這麼一個大男人。
「妳可以繼續啊!」志華對她露出一個可以稱得上天真的笑容,「我會很有風度的。」
韻庭看著他,也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你有風度,但我這個人偏偏不相信「風度」這個詞。」她轉過身,衝進浴室,還不停的嚷道:「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最好不要去昭告天下你昨晚睡在我這,以免我跳進黃河洗不清。」
志華在浴室門外聽著韻庭的話,沒有給予任何的承諾,只是靜靜的等著她準備好。
韻庭穿了一件鵝黃色的連身長裙,踏出浴室,吃驚的看著動都不動的坐在床上的志華。
「你怎麼回事?」韻庭看他一點都不著急的模樣,不由深感疑惑,「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要。」志華點點頭。
韻庭看著他的模樣,無奈的對天一翻白眼,感覺自己真的像是個保母,她逼著自己捺著性子問道:「既然要,你為什麼還坐著?」
志華拉拉自己身上縐巴巴的襯衫,當作是給予了回答。
「你──」韻庭把頭髮用髮夾給固定好,無奈的說道:「反正襯衫是穿在裏頭的,外套一套,根本就不知道你裏頭是怎麼樣的情況。」
志華聞言,微皺起眉頭,表達自己強烈的不贊同。
「算我怕了你了。」韻庭認了,誰教自己倒楣,「把衣服脫下來。」
志華依言的把身上的衣物給脫下。
「只要脫襯衫就行了。」韻庭看到志華正在解長褲的鈕釦,脫得頗有欲罷不能之勢,連忙開口制止道。
「哦!」志華露齒一笑,把襯衫交給她。
真不知道上輩子到底欠了你什麼?她腦海中又冒出這個念頭。
韻庭低下頭,手忙著燙衣服,放棄去看時鐘的衝動,反正橫豎已經是注定遲到了,再看時間,徒讓自己心慌罷了!
「喏!」韻庭隨意的燙了下,感覺出平整就把襯衫丟給志華,「你快弄一弄,不然連你也遲到了。」
「妳遲到了嗎?」志華一派從容的穿上衣服,露出疑惑的表情。
「現在都八點了,我當然遲到了。」韻庭拿起皮包,看著他慢吞吞的模樣,忍不住走向前,「少爺,算我求你好不好?你快點。」她伸出手,飛快的幫他扣好釦子。
「我的領帶呢?」志華也樂得輕鬆讓她幫忙。
「領帶?」韻庭的頭四處轉了轉,她根本就不知道志華自己把領帶丟到哪裏去,他現在竟然找她要領帶?
「這個勉強用一下。」韻庭打開衣櫃,隨意抽出一條天藍色的絲巾,折成條狀,飛快的在他的頸子上打了個領帶式的打法,「好了!」她拍了拍自己的手,打量了一下,「挺帥的。」
「這是……這是……女人用的毛巾。」
「這叫絲巾,不叫毛巾。」韻庭無意識的糾正志華的用字,然後硬拖著他往外走。
要不是不想讓自己的名聲掃地,她大可把他留在這裏,管他要死要活,無奈她還得做人,留他住一宿已經很不智了,到時他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那她可就真的欲哭無淚了。
「我要領帶。」志華微皺著眉頭,解開額上的絲巾。
「先生,請問你幾歲?」韻庭在等待電梯時,轉頭看著志華詢問。
「三十三歲。」
「既然知道自己已經是個老男人了,就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電梯門一開,韻庭率先走進去,志華只好跟著進去。
「可是我……」
「沒有可是!」韻庭不耐的等著電梯緩緩的往下降。
「我發現妳很兇。」志華將頸上的絲巾扯下,想了會兒,便塞進自己的外套口袋中。
「我也沒說過我不兇,」韻庭根本就沒把志華的話當成一回事,電梯門一開,她一馬當先的衝出來,口中還喊道:「今天晚上我跟我們學校的老師有約,會晚點回來,聰明的話就別像呆子一樣在這等我。」
志華聞言,這還得了?忙問:「那老師是男的女的?」
「女的!」韻庭沒好氣的回答。
「哦!那就好。」志華得到答案,滿意的點了點頭,「那今天中午妳會不會到公司找我?」
韻庭只考慮了一下,「再說吧!我不清楚我有沒有時間?」她搖搖頭,繼續往前衝。
「妳走慢點,小心跌倒。」志華看她匆忙的模樣,不由出口制止。
韻庭沒有給他回答,但腳步明顯收斂了許多。
「宋先生,早。」
「啊?您早。」志華吃驚的看著坐在警衛室後的人,連忙停下腳步,「高伯伯,今天值班啊?」
「是啊!」高伯伯笑瞇了一雙眼,「看樣子,跟宋太太合好了吧?」
志華想也不想就點點頭,「對啊!算合好了!最近我可能會常來這過夜。」
雖然未經韻庭准許,但志華已經私下替韻庭決定了,畢竟中國俗話說得好,有一有二就有三,習慣就成自然了。
「對嘛!」高伯伯拍了拍志華的肩膀,「這才像夫妻,」他低下頭,不停的在櫃台上翻找了一陣子,「喏!拿去。」
「謝謝!」志華開心的接過高伯伯遞過來的鑰匙,「您怎麼知道我的鑰匙又被韻庭給收回去了?」
「這種事想想就知道了,」高伯伯爽朗的說道,「沒有關係,你讓她收,我已經幫你打了十幾支,沒問題。」
「這樣不會有麻煩吧?」志華細思了會兒,擅自將房客手中的鑰匙給人,實在不好。
「有什麼麻煩?」高伯伯搖搖頭,「反正那間房間是你的,屋主擁有鑰匙根本不犯法。」「說得也是。」志華微微點了下頭,「謝謝您了,高伯伯。我上班要遲到了,下次再跟你聊。」
志華揮了揮手,轉身離去。其實這棟房子何止韻庭那間小坪數的房間是他的,基本上他擁有韻庭所居住的這棟大廈。
會讓韻庭住進他的房子,也是動了些小腦筋,找來志歲幫忙,瞞著筱若,讓筱若這個不知情的女人,煽動韻庭住進來,畢竟追求第一招,讓你的獵物,不知不覺的站在你的地盤上,這點,他自認自己做得還算成功。
★4★
今日的幸運之神肯定棄她而去。
韻庭從一早慌亂的趕到學校,而受到校長的「關愛」眼神照料,戰戰兢兢的捱完會議,到了教室,直覺這些當真是群小魔鬼。
以前還有耐心對待他們,但今天,她的耐心放假了,她無奈的看著底下鬧成一團的小朋友,呼了口氣。
「安靜點!」不得已,韻庭只好再次拉開嗓門,「快下課了,把聯絡簿拿出來,今天的作業就是這些。」她指了指身後的黑板,但講台下的小鬼頭還是沒有人要理她。
「安靜!」她拿起課本,敲打著講台,終於收到喝阻的效果,她呼了口氣,「快抄,抄不完就留在教室,抄完了才能回家。」這句話一出,果然讓底下的三十幾個小魔鬼安靜了會兒。
鐘聲一響,韻庭不由鬆了口氣,用力拍了拍手掌,企圖引起小朋友們的注意,「下課!」
學生真是容易滿足,韻庭看著教室一會兒就一空,想起自己當學生的時候,也是同樣期待著下課鐘聲響起。
但是為什麼要期待?說真的,也搞不太清楚,就算明明沒事做,回家也是對著牆壁,可還是很希望下課鐘早點響起,這真是──難解的學生情懷。
她整理好東西,便緩緩的離開教室,跟蘇麗雯五點約在「喜朵」吃晚飯,而現在才十二點,韻庭稍稍考慮了一下,便走向車棚。
有了一次經驗,再次來到高聳的大樓,已經沒什麼壓力。
韻庭循著上回的足跡,登上十三樓。不過這次她沒那麼幸運,放眼望去,沒有看到上次自動來帶她去志華辦公室的柯蓉,所以她只好憑著記憶,獨自一人朝志華的辦公室而去。
「部長,你要去哪裏?」
才走沒幾步,韻庭便聽到左側傳來的聲音,她的腳步不由一停,好奇的微轉過頭。
長廊看不到半個人影,她疑惑的把頭給轉回來,眼角卻在此時瞄到了個人影,她才又轉過頭,時間恰好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從轉角出現,一臉難掩的怒氣,右手撥了下掉落在眼前的頭髮,疾步從她的面前經過,身後跟著上次帶她去志華辦公室的女人。
「部長,你別這麼生氣,你……」
驀然走在前頭的男人沒有預警的停住腳,身後的人一時煞不住車,直直撞上他的背。
「妳穿高跟鞋為什麼還要走那麼快,不怕摔倒嗎?」戚家老么戚先侶,眼明手快的接住差點跌落在地上的人。
「我是因為你……」柯蓉搖搖頭,放棄解釋,她站直身子,把手從先侶的手中抽回。
有時柯蓉實在佩服自己這個英俊的頂頭上司,方才明明就是因為他毫無預警,一臉怒不可抑的從會議中離席,她才緊張的追在他身後,現在他卻在問她,為什麼要走那麼快?
先侶看著柯蓉收回手,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早知道自己這個以前是同班同學,現在則為他下屬的女人是個標準的冰山美人。
他轉過頭,一改方才氣憤的神色,堆起滿臉笑容看著愣在一旁的韻庭,「Hi!
妳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先侶側著頭閒著韻庭,「可不要跟我說,妳是來找我二哥的。」
韻庭遲疑了一下,「我……我就是來找你二哥的。」
最後,韻庭也老實回答,畢竟若不老實回答,她也想不出有什麼好理由可以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看樣子,我二哥的追求總算有代價了。」先侶不由一個擊掌,「我還在想,妳怎麼看也不像個鐵石心腸的女人,實在不會捨得傷害我二哥,事實證明,妳還是有良心的。」
「七仙女!」韻庭故意似的叫出先侶在學校時候的綽號,輕聲的發出警告,「你的用字遣詞好像不太對。」
算來她與先侶的淵源頗深,不僅年紀相當,大學時代她還與他同校、同屆,不過兩人唸不同科系。
原本她與他縱使同校,但也是人竿子打不在一起,畢竟一個學校三、四千人,能叫出全班四十多個人的名字都已經很算是記憶力超強了,她哪有那麼好的精神去熟識別系的同學?
不過卻因為先侶和自己的好友,也是現在先侶的六嫂張筱若,在學校同屬那種風頭很健的人物,所以先侶與筱若兩人在學校時有接觸,而她也就藉著這一層關係與先侶結識。事實上,她跟先侶的交情還不錯,所以若要細算,兩人相識的時間,可比志華還要長了許多。
先侶雖看出了韻庭眼底的警告,但仍笑而不答。
韻庭見到他的笑臉,只好無奈的搖搖頭。
她還記得以前先侶在學校時,很受女同學的青睞,而他之所以受人歡迎,除了長相英俊外,最吸引人的其實是他爽朗的個性,所以看到他的笑容,她也只有莫可奈何的份了,就如同──她對志華沒轍一般。
「回神。」先侶的大手在韻庭的眼前輕輕畫過,「妳在想什麼?怎麼想得一臉的呆滯?」
「什麼呆滯?充其量也只是神遊太虛。」韻庭不認同的指正先侶的話。
「神遊太虛?!」先侶露出一臉受不了似的表情,「唸中文的,什麼都要四個字、四個字。」
韻庭看著他,欲言又止的閉上嘴,不想浪費時間跟他爭執這些無所謂的話語,「你剛才怎麼一臉氣呼呼的?」韻庭好奇的開口詢問,「難道是公事方面不順利嗎?」
「這……」先侶聳聳肩,還是一笑,「別提了!我二哥現在在開會,要不要到我辦公室坐坐?我想,我們也好一陣子不見了,我順便叫餐廳送點東西,妳還沒吃飯吧?」他看韻庭搖頭,才繼續開口:「那好!今天妳就勉強點陪我和柯蓉一起吃午餐,OK?」
「現在?!」韻庭感到驚訝。
「當然是現在啊!」先侶感到好笑,「不然妳什麼時候要吃午餐?現在已經快一點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韻庭連忙搖頭表示,「我是說現在是午餐休息時間,為什麼他還要開會?我這次是來第二次,兩次都是午餐時候,而他竟然都在開會,他當他自己是超人嗎?」
「宋老師,公事是沒有分時間的。」先侶不用想也知道韻庭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他看到韻庭一臉的不贊同,忍不住提醒:「可別忘了,妳的未來老公目前可是公司的代理總裁。」
「什麼未來老公?你愈講愈……」
「走了!」先侶打斷韻庭的話,指了指自己辦公室的方向,「站在這裏講話可不比在我辦公室舒適。」
莫可奈何,韻庭只好點點頭,「好吧!」
先侶聽到韻庭的口氣,嘴角不由微露出個弧度,帶著韻庭往他的辦公室的方向移動。
韻庭跟在先侶的身旁,算來她與他也有好一陣子沒見,感覺以前在校園中那個風光的大男孩,依稀可以在他身上找著影子,只不過,他的眉宇間似乎已經透露出他已非無憂無慮。這或許是成長與在現實打滾的代價吧?看著先侶愈發成熟的臉龐,韻庭心想。
先侶推開一扇門上鑲著「業務部」三個字的門,可能是因公事忙,業務部裏的辦公桌有一半以上是空的。
先侶停下腳步,讓女士先行進入,突然像是有感而發似的開口:「遇到妳們這些女人實在太打擊我的自信了。」
「你又再胡扯什麼?」經過他身旁時,韻庭不由斜視他一眼,「若我沒記錯,好像你以前──應該說就連現在,也挺吸引人的不是嗎?」
「是這樣的嗎?」先侶忍不住朗聲一笑,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門,還是好風度的讓女士先行。
「你的辦公室……」韻庭的目光從正面前的巨大落地窗到腳底下的藏青色地毯,再移到角落擺著的法國十五、六世紀所流行的沙發椅,她不禁微發出驚嘆,「不一樣,而且是非常不一樣。」
「妳說錯了。」先侶的手一揮,請韻庭坐下,「妳應該說,我的辦公室很平常,而這公司,包括總裁辦公室才稱得上是不一樣。」他坐在韻庭的對面,輕鬆的靠向椅背,「實在受不了,在二十世紀的今天,在這棟現代化的大樓之中,會有那麼不明快的古董裝飾。」
「那是一種美。」韻庭直接表達自己的不認同,她可認為這種中國裝潢設計很具美感。
先侶的反應是一笑,「我差點忘了妳唸的是中文系,」他搖搖頭,「在我腦海中會喜歡古董的學系除了考古、歷史外,就屬中文了。」
「聽你的口氣,好像覺得不認同?」
先侶聳聳肩,沒有給予回答。
「沒想到你竟然崇洋,」韻庭將先侶的沉默當成不認同,她瞄了先侶一眼,「你乾脆去娶個外國女人算了。」
「外國女人?」先侶露出一個深思的表情,似乎在衡量這事兒的可行性,最後搖搖頭,「娶個外國女人這點子是不錯,不過就我所知,並非所有的外國女人都很可人。」
「怎麼?」韻庭坐在單人沙發椅上,一隻手輕撫著椅子扶手上的弧形花紋,「吃過虧?」
「我?!」先侶忍不住大笑,「妳認為有可能嗎?」她閉上嘴,看著柯蓉送上茶水,他伸手鬆了鬆領帶,沒有等待韻庭的回答,逕自開口說道:「算來我與妳和筱若、念慈認識的時間最長,但你們這三個,怎麼都看上我哥哥?我長得應該也不錯,不是嗎?」
韻庭聞言看了他一眼,覺得好氣又好笑,「對我說這種話?怎麼?敢情你大少爺是在告訴我,你暗戀我們三個其中一個?」
「不是。」先侶連忙表示,這一弄不好,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畢竟這三個人,除了韻庭還未過門外,另兩個可早早就升格為他兄嫂了,「我會這麼說,只是常聽人說什麼日久生情之類的話,可是怎麼我們相處愈久,反而生不了什麼情、什麼愛?妳沒想過這種問題嗎?」
韻庭聽到他的話,不由一愣,先侶說的是實話,他們認識的時間是最久,但是感情的事就是很奇怪。
以前充其量,她只能說是欣賞先侶的才華,但那種男女之間的情愫卻絲毫未在她的心中發芽,先侶是優秀的不是嗎?這或許就是神祕的緣分吧!她想。不過雖說感情的事很奇怪,最奇怪的還是先侶,畢竟在她印象中的戚先侶,可是不曾為這種事疑惑的。
她露出一個笑容,側著頭,沒有開口,安靜的聽著先侶接下來的話語。
「更重要的是,我認識最久的是這一個,」先侶突然指著站在一旁沉默的柯蓉,「她也一樣,對我根本就不屑一顧。開心的時候,我的三餐都幫我照料;不開心的時候,甩都不甩我,女人──善變,我在她身上找到了這兩個字,也認同了這兩個字。」
「部長!」聽了他的話,柯蓉終於打破沉默,「請你不要在宋小姐的面前這麼說,我怕會引起誤會。」
韻庭的目光來回轉動在面前的兩人身上,她的手肘輕擱在扶手上,聰明的沒有多說,只把目光移到顯得有些氣急敗壞的女秘書身上,「柯小姐,我想,我還沒為上次的事情向妳道謝。」
「這沒什麼好謝,」柯蓉收回譴責先侶的目光,轉而面對韻庭,淡然的表示,「這是我的職責。」
「是嗎?」韻庭微微點點頭,奇怪這個女人真的是好眼熟,她肯定自己以前一定見過她。
而先侶認識這個女秘書的時間,還比他認識她的時間長,她與先侶結識近六年,那這個女人……
她很好奇,只不過她的個性可不像筱若那樣急性子,她壓下自己的好奇,聰明的不管閒事。
柯蓉不在乎的迎視韻庭好奇的目光,盡責的問道:「請問宋小姐和部長,今天中午想吃點什麼?」
先侶聞言,立刻反問:「我剛才在說妳心情好時會照料我的三餐,我看妳今天心情挺好,怎麼?今天沒有幫我準備午餐嗎?」
「我……」柯蓉最後老實的點點頭,「有是有,但是方才部長對宋小姐說要從餐廳點餐。」
「當秘書的人,」先侶忍不住嘆道,「妳為什麼總把我的話給記得一清二楚,妳不累嗎?」
「那代表你有個好秘書,不是嗎?」韻庭的目光好奇的看著先侶,對他似有若無的怒氣感到疑惑,最後她的注意力才移到柯蓉的臉上,就見柯蓉一臉的平靜,根本沒有對先侶的話做出任何表情。
「有時候倒希望她不要那麼好。」先侶看著柯蓉,一點也不忌諱的開口,眼神一閃而過的正經。
韻庭微皺起眉頭,「怎麼說這種話?那麼不知足,有個好祕書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若不是她那麼好,就不會有人來跟我搶她了。」先侶沒好氣的開口解釋,說起此事,他便一肚子的火氣。
韻庭覺得新鮮的嘴角上揚,「有人跟你搶她?你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對方不知道你是誰嗎?鼎鼎有名的戚先侶,戚家的小少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句話,誰敢不──「拜託!」先侶微挑起一邊的眉頭,開口求饒,「別把我說得好像是紈褲子弟似的,我無福承受。」
韻庭一笑,轉移話題,「可以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嗎?」
「公事。」先侶簡短的回答。
「公事?」韻庭想了一會兒,「不方便告訴?」她的話才落,疑問還沒獲得解答,就被突然開啟的門給打斷。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也可算是壞消息的消息。」
「你繞口令啊?」先侶看著連門都不敲就不請自來的六哥,「什麼好消息、壞消息的消息?」
「就是……」志歲因為看到房裏的人,而話聲隱去,微微吃驚的看著辦公室內。
「你這裏……挺熱鬧的。」
「還好。」先侶站起身,面對志歲,「到底什麼事?我中途離席,你們又作出怎麼樣驚天動地的決定?看你的表情,這個決定跟我有關,對吧?」先侶雙手抱胸,抬起下巴,站在志歲的面前有著就算天塌下來,由他自己來頂的氣概。
志歲衡量了會兒,看著在場的人,最後覺得無妨的開口:「二哥下了道人事命令,決定放你長假。」
「What?」先侶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命令從明天開始生效,」志歲彷彿沒聽到先侶的驚呼似的,繼續開口表示:「但若是你很心急,想在今天將這個命令生效也無所謂,我想沒人會反對。不過在你離去之後,請先把工作安排給Sandra,因為我知道你手上還有四、五筆的訂單,」志歲把手中的卷宗硬是塞進先侶的手中,「至於柯蓉在你不在的期間內,就幫Sandra,這事已經成了定局,就這樣!」志歲拍了拍似乎還有一堆話想講的先侶,「好好享受你的假期。」「Shit!」先侶打開卷宗,臉色隨著時間而轉變,讀完全文後,他火大不已,「你們到底是不是我哥哥?」
「如假包換。」志歲壓根沒把先侶的怒火放在眼底。
「那你們怎麼可以……」
志歲打斷先侶的話,提醒道:「幾個月是你自己說,你很想休息一陣子的,沒忘吧?」
先侶聞言先愣了一下,最後點頭承認了,「沒錯,我是有說過這話,可是──不是在這個時候。」
「命令已經公布,沒得商量。」志歲的目光移到柯蓉的臉上,「柯蓉,妳聽清楚了嗎?」
柯蓉看了先侶一眼,最後輕點了點頭。
「好極了。」志歲滿意的露出一個笑容,面對著韻庭,「我二哥現在在辦公室,要我帶妳去嗎?」
「也好。」韻庭有點遲疑的看著一臉憤怒的先侶和立在他身旁一臉冷漠的柯蓉,這兩個人的組合還真奇怪──一熱一冷。
「走吧!」志歲用眼神示意了會兒,韻庭會意的跟在他身後。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他?」門一闔上,韻庭雖搞不清楚狀況,但看在與先侶多年的交情的份上,她忍不住的開口,「好歹他也是你弟弟不是嗎?」「不能因為他是我弟弟就什麼都任由他。」志歲陪著韻庭穿過長廊,斟酌了會兒,「這次我大哥特地從加拿大找來一位女主管來幫我二哥,畢竟我二哥他──不很了解公司的營運方針,Sandra是我大哥得意的手下之一,年紀不大,但也已經可以獨挑大樑,共事這一陣子,我對她的表現還滿滿意,所以二哥這陣子也可以輕鬆一下了。」
「我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不過我還是不懂你們放他假的動機到底在哪裏?」韻庭一臉希望得到答案似的表情,「有更多的人手,對於現在這個非常時刻而言,不是更好,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放先侶假?看他的表情,你也應該清楚他並不樂意休假不是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志歲無奈的嘆了口氣,「直到Sandra來了公司,我才知道,原來我弟弟竟然是個標準男性沙文主義者。」
「先侶?!」她印象中的戚先侶對女人可是彬彬有禮,「男性沙文主義者?
不會吧?」
「相信我!」志歲露出一個笑容,「我也是最近才發現,我弟弟有這種「劣根性」,他不相信女人的實力,所以妳可想而知,這個女主管到了台灣,會是怎麼樣的情況。從第一天開始兩人就起衝突,他們兩人何時何地都能擦出憤怒的火花。妳知道先侶怎麼稱呼Sandra嗎?」
韻庭搖搖頭。
「『Old woman』。」
「o......old...woman?!」這可不像韻庭想像中的先侶所會做的事。
「不要懷疑。」志歲看到韻庭儼然一副被嚇到的模樣,肯定的點著頭,「而現在更好,他為了有關業務方面的一個預算案還有那個秘書柯蓉,與Sandra叫得要兇,剛開始我和二哥還能容忍,偶爾鬧鬧脾氣是無可厚非,不過天天吵,這可超乎任何人的極限。」
他再次無奈的嘆了口氣,「我跟我二哥已經快被這兩團火球給燒死了,在煩惱公事之餘,還要有所顧忌,隨時要將兩個人給隔開。二哥和我覺得很累,所以不得已才決定將兩個人給分得遠遠的,而讓我弟弟去休假,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不是嗎?」
聽了他的解釋,她雖然了解,但還是發出不平之鳴,「這似乎不太公平不是嗎?只要是人,一定會發生摩擦,雖然是公司的高階主管,但他們還是人,你們總不可能苛求每個人都和平相處。主管不和,被丟出去的人竟然是先侶,不會覺得你們處事太過於霸道點嗎?」
「妳太感情用事了,未來二嫂!」志歲忍不住的開口取笑,「先侶是我弟弟,縱使他再不悅,但他還是我的弟弟,這是不容改變的,所以我想,他啊!頂多嘔氣個幾天,就沒事了。而Sandra不同,她是我大哥請回來的,工作能力極佳,若少了這員大將,姑且不論我大哥得知這件事之後會有什麼反應,就單就公司營運來說,她的離去肯定是公司的一個損失。而先侶就算再如何憤怒.他是有可能辭職不幹,但他這麼做,有許多壓力存在,所以最後他還是會幫自家人,基於這一點,就只好委屈他了。」
「這……」韻庭欲言又止的閉上嘴,最後只好說道:「你們或許有你們的一套,我不懂你們是怎麼行事的,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但至少我看得出來,我以前認識的那個陽光男孩很生氣。」
「意料中的事,別忘了,妳所說的這個陽光男孩是我弟弟。」志歲與韻庭相視一笑,他吸了口氣,轉移話題,「對了!妳知道嗎?我今天早上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韻庭的反應是看了他一眼,等著他接下去。
「我二哥今天跟昨天穿著的衣物都一樣,這有點不尋常對不對?畢竟我二哥一向都是很愛清潔的。」志歲微側著頭,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剛才一開完會,他又打電話給員工餐廳,點了一大堆東西,還嚷著說要等人,不曉得,妳知不知道他等的是什麼人?」
韻庭聞言一愣,久久才低聲回道:「不很清楚。」她突然有點後悔來公司探望志華了。
「是嗎?」志歲忍住笑,順著她的話,「妳既然這樣回答,那二哥肯定是在作夢。」
「你……是什麼意思?」韻庭原本是不很想開口詢問,但志歲似乎已經打算不再繼續說下去,讓她忍不住的打破沉默。
「什麼意思?」志歲姣好的臉龐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我沒有什麼意思,只是我二哥他一早心情大好的來公司,說他昨晚住在妳那裏,所以讓我以為他等的人是妳,但現在妳又說妳不清楚他在等誰,這不是擺明了他是在作白日夢嗎?沒想到我家好好先生、乖寶寶也會說謊,這種男人好像不太能相倍,不是嗎?」最後,志歲故意似的開口反問。
這個死戚志華!韻庭在心中恨不得把志華給大卸八塊,她明明交代他不能把事情給說出去,沒想到他還是說了,而且也不過半天的光景,她會被他給氣死!只要這事傳進筱若的耳裏,她這輩子就準備不要想見人了。
「這種男人……」韻庭吞了口口水,順便也把良心給暫時擺在一旁,點點頭,「是不太能相信。」
這女人……志歲在心中搖搖頭,站定在志華的辦公室門前,輕敲了敲,聽到回應,幫韻庭打開門,「妳自己進去吧!我就不打擾了。」
「謝謝!」韻庭一進門,志歲便自動的幫她把門給關上。
志華連頭都不抬一下,埋頭不知在忙些什麼。
「說吧!有什麼不滿?趁我現在有空就快點說,我在等人。」志華連頭都不抬一下,逕自說道。
「是嗎?」韻庭幾個大步走向志華,直到碰到辦公桌的邊緣,才停住腳,現在兩人面前只隔了張辦公桌,「既然你是個大忙人,我也不好打擾你太久,所以我說完我想說的話就走人,但是我很煩惱,因為我有許多不滿,根本就不知道要從哪裏說起?」
韻庭一開口,志華就已經把頭給抬起來了,「妳怎麼現在才來?!我等了妳好一陣子了,」他的眼底寫滿吃驚,「對不起!剛才那種態度,因為我還以為是先侶,這個小鬼聽到我發的命令,應該立刻來找我理論才對。」
「看樣子,你似乎不太了解你弟弟。」韻庭故意似的轉頭看著緊閉的雙屝門,「他沒來。」
「是嗎?」志華站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韻庭的身旁,根本不在乎先侶是否有來,「別站著,坐下。」他拉著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妳一定沒吃飯對不對?我叫人準備了很多吃的要給妳吃。」
「我氣都氣飽了,還吃?」韻庭的目光稱得上有些兇惡的瞥向志華。
縱使再不會看人臉色,志華也可以輕易看出眼前的女人眼眸中寫滿了不可遏抑的怒火。
「有人惹妳生氣?」志華看著她,不由猜測,表情似乎有些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
韻庭理所當然的點著頭。
「是誰?」志華見狀,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輕聲問道。
韻庭不發一言,明亮的雙眸還是直直的盯著他。
志華得不到答案,久久才猜道:「不會是我吧?」
「你說呢?」韻庭反問。
志華靜了一下,「是我。」
「很有自知之明,戚二少爺!」韻庭側著頭看著志華,本訓他一頓,但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看他一臉如墜五里煙霧似的表情,她感到一股想笑的衝動,她似乎真的栽在他手上了,這個男人……她在心中忍不住嘆息。
「我沒做什麼事,不是嗎?」志華疑惑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妳方便告訴我,我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嗎?」
「你沒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而是說了不該說的話。」韻庭沒好氣的提醒,「你今天來公司跟志歲說了些什麼?」
志華煞有其事的想了一下,臉上露出了然的模樣,「妳是說,妳昨晚跟我睡在一起的事嗎?」
「我昨晚跟你睡在一起?!」韻庭大吼的站起身,「我什麼時候跟你睡在一起叫我怎麼不知道?!真是癡人作夢!」
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她可以想見下次與筱若見面時,筱若會拿何種曖昧的眼神看她了。
「以前的老祖宗也太狠心了!吃人可以作夢,」志華不認同的搖搖頭,「以前真的有人吃人作夢的嗎?這真是太迷信了,難不成是他們相信這麼做之後,夢會成真?!」
韻庭愣了一會兒,腦筋半晌後才了解志華的意思,「我說的癡不是那個吃!」韻庭的嗓門愈拉愈大。
「那是哪個吃?」志華一臉虛心受教的表情。
「是、是……」韻庭氣急敗壞的一個跺腳,「我現在不是在跟你上每日一字,所以不要問我這種蠢問題!」
「對不起。」志華不由輕聲道歉。
「你……」看著他的表情,韻庭又是一個跺腳,他這副模樣,她根本就罵不下口,「我被你氣死了!」最後她只好生自己的氣。
「妳不要這麼激動。」志華關心的走到韻庭的身旁,拍了拍她的後背,「大不了我下次不問這種問題了。」
「你還不懂嗎?」韻庭轉過頭,看向志華,懷疑他是故意的,「我不是氣你不懂「癡」這個字,我是在氣你怎麼可以去告訴別人,你怎麼無中生有,說我跟你睡在一起?」
「為什麼不行?」志華疑惑的反問,「這是事實不是嗎?在法律上,只要是事實就不構成毀謗罪。」
「沒錯!這是事實,但是……」不對,韻庭連忙打住,深吸了口氣,原本稍稍平復的心情,又因志華的話而重新揚起,「什麼事實?這根本就不是事實,我昨晚沒跟你睡在一起。」
「妳有!」志華一臉的肯定。
「我、沒、有!」韻庭目光如炬的瞪著志華。
「妳有!」
「沒有!」「有!」
「我說沒有就沒有!」韻庭火大了。
「我說有就有!」志華還是肯定的開口,對於事實,他可是堅持到底的,反正真理總是愈辯愈明。
「戚志華!」韻庭瞪著他,忍不住的開口警告,要他不要爭辯,識趣的話開口向她道歉。
「奇怪!」志華依然不解的搖著頭,「昨晚妳跟我確實是一起睡在房裏的,不是嗎?」
韻庭聞言,考慮了一會,點點頭,「沒錯。」
「那就對了!」志華聽到了她的承認,立刻露出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既然一起睡在房裏,那我們就是一起睡,這話有什麼不對?我只不過是少講了三個字而已,有差嗎?」
沒有……
「沒有……有……沒……」韻庭渾身虛脫的坐在椅子上,她已經被搞胡塗了,對於這戚家二少爺的邏輯感到頭痛,卻又莫可奈何,「你的中文比我的學生還不如。我的天啊!這真是一大恥辱。」
志華聞言,挑起一邊的眉毛,縱使不認同,但也沒有開口反駁。
看到他的模樣,韻庭的頭更痛了,想她宋韻庭縱使成績不算頂好,但好歹也是中文系畢業,而追求她的這個男人,竟然連簡單的中文表達都會出錯。
少三個字有什麼了不起?當然沒什麼了不起,只不過是賠上她的名譽而已,在志華的眼裏,這根本就是小Case。
「算了!」韻庭最後只好決定,「我不跟你爭辯這個,重點在於我不是叫你不要說出你昨晚在我那裏過夜的事嗎?」
「我……」志華深知自己理虧的停了一下,他像是要表達自己的清白似的,「我只跟志歲一個人說。」
「只跟志歲說?」韻庭冷哼了一聲,「那豈不等於告訴了全世界!」
「沒這麼嚴重吧?」志華露出一個笑容,認為韻庭太過大驚小怪了點,「什麼告訴全世界?」
「你用你聰明的腦袋想想,」韻庭忍不住的伸出手,點了點志華的太陽穴,「你告訴志歲,志歲再告訴他老婆筱若,筱若再告訴我以前的同居好友念慈──你四弟媳,再由她轉述給你四弟,若我沒記錯,前一陣子聽你提過,你爸媽目前正住在那裏,你爸媽再告訴他們最寵愛的戚先侶,先侶再告訴你三弟、三弟媳,你三弟媳和你五弟是同事,這下就好像只剩你大哥不知道了,不是嗎?」
「妳真棒,竟然能想得那麼遠!」志華露出驚奇的表情。
「我……」韻庭握緊拳頭,重重的一甩,沒想到,他竟然會用一句「妳真棒」來稱讚她。
「戚志華,你才棒!」有生以來第一次,韻庭想伸出手來把一個人給掐死,她忍不住吼道。
「謝謝讚美。」志華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
他還以為我在讚美他?!韻庭不由暗暗在心中叫苦。
「不過我還是沒妳棒,」志華最後決定,「而且剛聽妳這麼說,我覺得好像有點道理。」
「本來就有道理!」韻庭沒好氣的開口。
志華看著雙頰氣得微紅的韻庭,忍不住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既然妳這麼說,那我該不該再撥通電話告訴我大哥?畢竟他現在可能是全家惟一一個不知道這件事的人。」
「戚志華!」韻庭使盡全身的力氣,用力的將他擱在她臉上的手給揮開,「我受夠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笨還是聰明?」
「我十二歲考托福就考了六百五十分,這成績雖然不是很高,但因為我年紀還小,所以成績還算搬得上怡面,十三歲到美國唸書,二十五歲拿到博士學位,二十七成開律師事務所,近十年來只敗過一場官司,這不算傲人,但應該還過得去,目前至少在我請假之前,事務所的生意還不錯,」志華停了一下,把問題給丟回去,「妳認為我是笨還是聰明?」
妳今天到底為什麼要來?韻庭感到荒謬的捫心自問,聽到他的反問,她不懂自己為什麼今日會來這裏找氣受,難不成就只為了想見他一面?算了吧!現在她後悔得想要一頭撞死!
看著韻庭一臉的苦惱,志華露出一個笑容,他似乎並沒有別人想像中的笨,不是嗎?「別生氣,好不好?」他伸出手拉著她。
韻庭低下頭,看著志華的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你相處才好?有時候,你真的不能捉摸。」
「You need to understand your friend, but you don't need to understand your lover.」志華微露出一個笑容,「妳聽過這句話嗎?我認為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所以妳又何必再在乎我是否難捉摸?」
韻庭深吸了口氣,不發一言,她打從心底不認同他的話,但他的話好像還有那麼一丁點兒的道理。怒氣因為聽到他可笑的中文後,已經去掉大半,不過她依然沒好氣的看著他。
「吃飯。」志華看到韻庭的表情,知道她的火氣已經消去一大半,「我特別叫了妳喜歡吃的鳳梨蝦球、三鮮麵。」
韻庭的目光看向桌上的餐點,心中有股感動,沒想到他還真的知道,他真的有留意她喜歡吃什麼。
既然是人家的心意,她只好拿起碗,「這次就饒了你,不准有下次,你聽到沒有?」
「OK。」志華二話不說的比了手勢。
「好吧!」韻庭勉強的露出一個笑容,「你也吃飯。」
志華見到她的笑容,心中真是暗鬆了口氣,有時,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招架韻庭的怒氣。
「妳吃東西一定要看報紙嗎?」志華一發現,韻庭才吃了口麵就立刻隨手拿了份報紙攤左面前,遂忍不住開口詢問。
韻庭聞言微微一愣,等到把口中的食物給吞下肚子之後,才抬起頭看著志華,「沒有啊!只不過……」她聳聳肩,「我已經習慣一邊吃飯一邊看報紙,怎麼?不行嗎?」
「這樣對身體不好。」志華索性伸出手,將韻庭手中的財訊日報給抽開,這種報紙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實在不懂她到底拿這種財經報導做什麼?
「我習慣啊!」韻庭微嘟起嘴,「我要看。」
「不好吧?」志華動用哀兵策略,「妳吃完飯之後再看,好不好?」
韻庭看著他好一會兒,最後她最先將自己的目光移開,咕噥的開口:「算了!不看就不看。」
她低頭繼續吃麵,自己的肚子真的很餓,所以還是先餵飽自己再說,她可不想對他承認,她是因為他才改變積習。
志華看到她的模樣,滿意的點點頭。
他的神情令韻庭無奈的搖搖頭,真想不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被他牽著鼻子走,再這麼下去,以後的她,不曉得會變成如何?她不由有點慌亂,畢竟以前她深知如何掌握自己的情緒,但最近這種情況已經有所變化了。
一頓飯就在志華說,而她聽的情況下結束。
韻庭瞄了眼手上的錶,從餐廳的人來收走碗盤已經過了快三個小時了,她現在還不懂自己是怎麼被他說服留下來陪他辦公的?
「我可以回去了嗎?」她早在一小時前就把這辦公室展示櫥櫃中的產品給玩完了,而坐在志華的面前,看著秘書進出、他低頭忙公事,實在不懂自己待在這裏有何意義?
志華聞言,抬起頭道:「我快下班了。」
「那又怎麼樣?」韻庭覺得好笑的反問。
「我想跟妳一塊走。」志華靠向椅背,一臉深受打擊似的道。
韻庭實在不曉得志華為什麼對她露出這副可以稱得上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晚上跟別人有約。」
志華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想起今天早上韻庭所說的,今天要跟一位「女」同事吃飯。
「那好吧!」他終於願意放過她了,「既然跟人家有約,也不好推掉,我送妳去。」語畢,他站起身。
「不用了。」韻庭想也不想的伸長手,將志華給推坐下,「我已經那麼大了,不用人家送,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忙你的吧!」
「那麼好吧!」志華有點勉強的坐在椅子上,「妳自己要小心點。」
「知道了。」韻庭拿好皮包,轉身就走,為自己終於可以離去而感到雀躍。
「晚上見!」
韻庭的手才碰到門把,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時,不由停住,緩緩的轉過頭,看向發聲處。
「你說什麼?」她緩緩的開口詢問。
「晚上見,」志華一隻手撐著下巴,亮著大大的笑容,「因為我今天要交代一些事情,會比較忙,所以我大約在十點左右才會離開公司,而到妳那裏,應該十點多,這麼晚,妳應該回家了吧?」
韻庭沒好氣的看著志華,嘴巴張了又開,但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最後她沒好氣的搖搖頭,轉身就走。她的沉默已經告訴他答案,畢竟她明天還得上班,當然不能太晚回家。
不過他竟然跟她說「晚上見」?她搖搖頭,不想去細思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不然她肯定會像個潑婦在他面前吼叫。
★5★
韻庭雙手抱胸,看了看志華,又瞄了瞄牆上的時鐘,再三分鐘就已經是午夜了,而他……
「你到底在做什麼?」最後,她終於受不住的開口。
她也不過進了趟浴室,出來之後就見志華已經自動自發的換上睡衣,鼻梁上掛著一副眼鏡──她今天才知道原來他近視,他面前攤了本書,她眼尖的發現他拿的是她書櫃上的一本《中國民俗大觀》,看他一臉輕鬆的靠在床頭,真是好一幅喧賓奪主的畫面。
「妳這本書好有趣。」志華聽到聲音,抬起頭,衝著韻庭一笑。
「是嗎?」韻庭點點頭,等著他接下去。
志華看著韻庭的目光,緩緩的將手中的書給闔上,一臉的無辜,「又有人惹妳生氣了嗎?」
韻庭沒有給他回答,只是一逕的看著他。
「睡覺。」志華不用問也知道惹她的人就是自己,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把書給暫且擱在床頭櫃上,聰明的逃避韻庭似乎打算發火的目光,「今天好忙,差點把我累死了」說著,他便把被子一拉,舒服的窩進被子裏。
「你給我起來,不可以睡在這裡。」韻庭想也不想的伸出手,阻止志華的動作「聽到沒?」
「我不睡在這,那睡哪?」志華趴在床上,微轉頭看著顯得氣急敗壞的韻庭,一臉不解的反問。「我管你睡哪。」韻庭使盡力量,也沒見動他半分,怒火開始飛熾,「總之你今天不可以睡在這裏」
「可中國不是有句俗話說什麼──有一二三的,既然昨晚我是在這裡過夜,所以今晚我不是就應該睡在這裏嗎?」
「什麼有一二三?」韻庭火大的一堆志華,「是一有二就有三,現在已經很晚了,我沒有時間跟你上國文課,我明天還要上班,你……啊!」
韻庭萬萬沒有想到,志華的手會突然一轉,轉為握住她的手腕,輕而易舉的就把她給拉到床上。
「你到底想怎麼樣?」韻庭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太相信志華了,早知道就不該開門讓他進房,標準的引狼人室。
「不怎麼樣。」志華一笑,看到韻庭的臉色微變,「我只是想睡覺了。」他連忙表示,一邊替她蓋好被子,關了燈,「妳也乖乖睡覺。」
「睡覺?!」韻庭真的不懂志華到底在打些什麼算盤。
「對!就是睡覺,Good night。」韻庭似有若無的察覺志華的肩輕滑過她的臉頰。
「這算什麼?」韻庭扭動身體,硬是想從他的掌握中離開,但他還是無動於衷,她只好用力一搥他的後背,對他對待她的方式感到生氣,「要睡覺,你也沒必要壓我壓得死死的吧!」
「別生氣,我只是不想妳又去睡地板,」志華微抬起身子,看著從街上斜射而入的路燈投射在韻庭身上的陰影,「我知道我這麼做似乎說不過去,但是我真的好累,妳真得要我回去的話,我也只好回去了。」
聽到他這麼說,韻庭反而不知該怎麼反應,她幽幽嘆了口氣,「你知道嗎?你很會勾起我的同情心。」
志華的嘴角輕露出弧度,輕觸著她披散在枕頭上的髮絲,「為什麼這麼怕我?」
韻庭聞言,身體微微一僵,「我……沒有。」
「沒有,就不會一直躲我。」志華的輕笑聲從黑暗中傳來。
「我……」
「我知道妳不會承認,」他的頭輕垂,深吸了口氣,可以聞到清新的淡淡檀香味,「睡覺吧!妳明天一大早要上班。」
韻庭聽到志華的話,不由默然,直到頸項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才難以置信他已經睡著了。
怎麼會有這種人?韻庭大睜著眼看著天花板,丟來了個問題,讓她一個人煩惱,他就如此有恃無恐的睡著?
來她家睡覺,同睡一張床,什麼舉動都沒有,就睡著了……她實在說不上自己心中的感覺。
雖然知道她該睡了,但腦海中硬是不停的轉著,不願休息,她也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一室的黑暗,耳際傳來的是他均勻的呼吸聲。
※ ※ ※
「你不要再過來了!」韻庭看著志華走近,直覺就是想逃走。
「妳怕我?」志華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很可怕嗎?」
韻庭根本發不出聲音,她強迫自己的目光從眼前的裸體移開,「你別靠我那麼近,我會緊張!」她的背碰到牆壁,她根本就已經無路可退了。
「緊張?」兩人四目相交,志華眼底閃過好奇,「只是緊張?」
「當……然!」她像是喘不過氣來似的回答。
志華的耳朵雖然聽進了韻庭的要求,但他還是整個身體貼上她的。韻庭感到身上的溫熱,差點停止呼吸,她敏感的察覺摟在自己腰際的結實臂膀,看著他的肩緩緩的朝她的接近……
驚喘了一聲,韻庭的眼眸突然大睜,看著熟悉的天花板,才發現自己方才在作夢,她呼了口氣,像是鬆了口氣,也像惋惜。她看著儼然不屬於自己的手臂橫在身上,不由側著頭看著志華。
她怎麼會作這種稱得上是「慾求不滿」的夢?好險這夢境不會有別人知道,不然這還得了?不過內心深處,真的有點可惜自己醒得太早了,當然這件事,也不可能會有人知道。
韻庭目光仔細的打量著志華的容貌,三十幾歲的男人,自然而然散發出成熟的風采,她的眼光最後落在他緊閉的雙唇上,他差點吻她……
她在想什麼?韻庭一想到自己的思緒又回到夢裏,連忙搖搖頭。
夢就永遠把它當成夢就好了,她可不想當個沉溺於夢境的人。她攝手攝腳的將志華環在她腰上的手給移開,轉身下床。
下床的那一剎那,韻庭已經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定,要將昨晚的夢境都給拋諸腦後。
※ ※ ※
「喂!起床了!」韻庭半彎著身體,看著趴著的志華,他還是她所認識的第一個喜歡趴著睡覺的人。
志華的反應是把頭一轉,繼續埋頭睡。
「志華!」韻庭伸出手,推了推他,「你再不起床,小心遲到。我已經弄好早點了,你快起來吃。」她拿了套衣服進浴室換好衣服,出來之後,看到志華還是穩若泰山的趴在床上,絲毫沒有起床的打算。
「戚志華,你再不起床,小心我對你不客氣。」韻庭忍不住的在志華的耳際大吼。
志華咕噥了一聲,身軀懶懶的動了動。「我不用上班……」模糊的聲音,從枕頭中傳來。
「為什麼?」這下韻庭索性伸出手,把他給拉起來,也不想想自己都幾歲的人了,竟然還會賴床?
志華嘆了口氣,莫可奈何的坐起身,他揉了揉眼睛,傭懶的開口解釋:「我大哥上個星期從加拿大找來了位主管來幫忙,雖然是個女人,但她工作能力很好,比我還懂得公司的營運方針。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就只要到公司露個臉就可以了,大、小事都由她和志歲全權處理。這樣妳可以放過我了吧?讓我再睡一會兒好不好?明天!我給妳一個承諾,明天我一定比妳早起,幫妳準備好早餐、衣服,一切的一切。」
「你這算是哪門子的保證?」韻庭搖搖頭,若不是了解他,她鐵定將他給畫分為無所事事的游民之一,「你的意思該不會是告訴我,今天晚上你還要跑來這裏,睡在這裏吧?」
志華的反應是一笑。
「你真是……」韻庭看到他的笑容,總覺得他的笑容有軟化她的魔力,「我已經知道跟你這種中文很菜的人講話都是我吃虧。我要去上班了!」她低著頭,依然堅持,「昨晚留你已經是超出我極限了,所以我可警告你,今天晚上我與筱若約好去她家,在我回來的時候,你最好不要出現在……」
「晚上見。」志華突然毫無預警的把她的頭拉下,輕吻了她的唇一下,「小心點!」語畢,他便像個沒事人似的倒頭繼續睡。
韻庭呆若木雞的立在床側,沒想到昨天的夢中,他也是……突然直到對面的房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才驚醒她。她目光瞥了眼時鐘,「天啊!我今天又遲到了。」她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的出現是來害她失業的。
她氣不過的回房間用手上的手提包搥了志華一下,也不管是否有驚醒他,且也沒有時間一探究竟,伴隨著一聲砰然的關門聲,她離去。
直到房門關上,志華埋在枕頭裏的臉龐才露出一個有趣的笑容。賢妻與健康是男人最大的財富,他曾經在以前的歲月中,失去了健康,但現在的他,已經重拾了自己的健康,而他也已經認定了自己心中的賢妻,或許有時韻庭對他不假辭色,但他知道,在她的內心深處是關心他的。
※ ※ ※
現在真可以確定自己上輩子肯定是偷了他或搶了他什麼東西,韻庭像得了失心瘋似的婉拒了志歲和筱若兩人留她吃晚飯的邀請,匆匆趕回家,只因為今天志華說的一句「晚上見」。
「事實證明,妳真的瘋了!」韻庭一看到門縫中並未透露出預期中的燈光,不由喃喃罵了自己一聲。拿出鑰匙把房門打開,開了燈,果然不見使她趕回家來的人。
「呆子!」她忍不住又罵了一聲,但她都不知道她是在罵自己還是罵志華,她用力的打開冰箱,倒了杯水,咕嚕一聲,便一口飲盡。
從來不曉得志華那麼聽她的話,她要他不准出現,他就當真不出現,這個笨男人,天底下最笨的人就是他。
「妳怎麼那麼早回來?」志華抱著一大袋東西,拿著鑰匙進門,「妳不是說要去看筱若嗎?」
「我……」韻庭手拿水杯,愣愣的看著志華,似乎有點訝異於他的突然出現,「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不在這裏,要在哪裏?」志華把手上的袋子放在桌上,好笑的反問,「我下午去了公司一趟,回來的時候,想到妳冰箱已經沒有多少東西了,所以就跑去超市買了一點東西。」
「這叫一點?!」韻庭難以置信的看著志華把袋子裏的東西慢慢的拿出來,「你買這麼多東西給誰吃?」
「我們兩個。」志華理所當然的回答,「我來就行,妳站在旁邊就好。」
他婉拒了韻庭想要幫忙的手,「筱若好嗎?」
「活潑健康的孕婦一個。」韻庭拿著水杯,靠著流理台,看著志華將東西放進冰箱,「我看志歲已經為她急白了無數根白髮了。有時候我還懷疑,筱若是不是忘了自己肚子裏還有一個小的。」
志華露出一個笑容,「筱若不會那麼不懂事,有時候是妳和志歲太過小題大作了。」他拍了拍手,把東西全給放進冰箱裏,最後看了眼,便把冰箱門闔上,站起身,「妳不用替她擔心,她會有分寸。」
「她那個樣子讓人不得不擔心。」韻庭退後一步,讓志華站直身體,「別忘了,我認識她的時間可比你認識她的時間久。」
「時間並不代表一切。」志華語帶深意的回答。
「什麼意思?」韻庭不解的問。
「妳跟先侶認識最久,但我絕對不會讓妳嫁給他。」
韻庭聞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你說什麼?」
「妳聽到了。」志華有點譴責的看了韻庭一眼。
「妳昨天到公司,竟然先去看先侶?」
「我先去看先侶?!」這誤會可大了,不過她並不急著跟他解釋,只是取笑的看著他,「你跟你弟弟吃醋,你不覺得很可笑嗎?若照你這麼說,志國、志歲不也要跟先侶吃醋了,不是嗎?畢竟他們兩人的老婆,也跟我一樣在大學時,就跟先侶認識了。」
「那不一樣!」志華因為韻庭的取笑,而微微一愣,不過他隨即表明,「先侶對她們兩個都沒興趣。」
「你……」韻庭放棄跟他爭辯,「隨你要信不信,我昨天不是專程去看先侶,若你還記得的話,我被你拖著,陪了你大半天,我若真喜歡他,那我陪你做什麼?」她沒好氣的解釋,「我對他沒有任何男女的感情,他對我也一樣,你最好不要再把我跟你弟弟扯在一塊,以免我以後跟他見面都尷尬,聽到沒?」
志華飛快的點點頭,「我就跟先侶說,妳喜歡我,怎麼有可能會紅杏出牆去喜歡他?」
「紅杏……」韻庭嘆了口氣,對他,她已經是徹底投降了,「紅杏出牆不是用在這裏!」
志華不解的皺起眉頭。
「相信我!」韻庭肯定的對他點著頭,「你只能說,我不可能眼光那麼差勁去喜歡上他,而不可以說我紅杏出牆去喜歡他。Understand?」
「Yes!」志華開心的一笑,反正他只要得到韻庭的肯定就成了。
「對了!」深知志華的口無遮攔,韻庭不忘叮嚀,「不可以去告訴先侶說,我說我不可能眼光那麼差勁去喜歡上他。」
「為什麼?」「因為他再怎麼說也是我好友,我只不過是舉了個較好的詞句給你,事實上先侶的條件很好,是我配不上他。」
「那妳的意思是說,我條件比他差啊?」志華有點受傷害似的開口。
奇怪這個時候,他怎麼那麼輕易就懂她的話?韻庭無奈的嘆了口氣,她張開嘴,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又嘆了口氣,反正敗在他手上,這也不是第一次,更好笑的是,她發現,對他這些不按牌理出牌的談話,她已經聽得挺習慣的了。
「你去客廳坐著。」韻庭的食指指著沙發,懶得解釋,只管趕人,「我要弄晚餐了。」
志華一臉韻庭對不起他似的表情,心不甘、情不願的聽她的話。
我幹麼那麼在乎你在想什麼?韻庭對自己不悅,但她想了一會,等回過神時,她就已經站定在志華的面前。
「幹麼?」志華抬頭看著她。
「我剛才只是表達心目中的觀感,可沒有拿你跟先侶作比較的意思。」韻庭聳聳肩,「基本上,若真要說,我配不上先侶,就更配不上你了,如果你真的那麼生氣,那你走好了,不過你一出去,以後就不准出現在我面前。」語畢,韻庭便轉過身。
「我沒生氣啊!」志華手一拉,把她給拉住,連忙表示,「我看現在是妳在生氣吧?」
「我是有一點點不開心,」韻庭將手從他手中拉回來,「真不懂你為什麼那麼喜歡纏我?」
「這是妳欠我的。」志華伸出手,輕點了點韻庭的鼻尖。
「我欠你?!」她怎麼不曉得這件事?韻庭疑惑的看著幾乎與她貼近的志華,「你什麼意思?」
志華露出一個笑容,他的笑容令韻庭對他的靠近感到不自在,不過志華似乎不打算告訴她答案。「你該不會是因為我看過你的……那個,你才說我欠你吧?」見他不答,韻庭只好自答了。
「那個?」志華想了一下,如墜五里煙霧,「哪個?」
「就是念慈要搬進你家,而你剛好從美國回來那一天啊!」韻庭提醒這件感覺像是上輩子卻又如同昨日發生的事,「你好像剛洗……我不曉得你幹麼,總之你沒有穿衣服,我看到了……一點點,只有一點點,沒看到什麼特別重要的。」她一臉彷彿怕志華誤會似的。
雖然知道這時候笑出來,對韻庭是一種侮辱,但志華還是忍不住輕笑出聲,他絲毫不意外的看到韻庭皺起眉頭。
「Sorry!」志華道歉,手指輕畫過她的臉頰,「我不是故意的。」
韻庭點了下頭,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不過依然堅持的追問:「我猜對了,對不對?」
志華又是點頭、又是搖頭。
「你是什麼意思?」韻庭被他搞胡塗了。
說來好笑,志華是聽她提及這件事,才知道原來她還「欠」了他其他事情。他說她欠他,只不過是她害他墜入愛河而已,沒想到她能扯那麼遠,這下他更是纏她纏定了。
「一半對,一半不對。」看在韻庭猜得如此費力的情況,志華給了她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一半對,一半不對?韻庭微皺起眉頭,露出一抹深思的表情。
「別再想了!」志華伸出手,摸了摸韻庭垂在身上的馬尾,「既然想不到的事,就不要想,不要給自己徒增煩惱。」
「你確定你以前是當律師的嗎?」韻庭不認同的看著他,「哪有律師那麼不求甚解的?」
「不求甚解?」
「我的天啊!別又來了!」韻庭連忙手一揮,把自己的身體給縮回廚房,有點後悔講出這句成語,她口氣惡劣的警告,「現在我不想回答你的任何問題,所以你給我閉嘴。」
志華看著韻庭急忙的模樣,感到一頭霧水,他也只不過想告訴她,他學過這句成語,還知道這是五柳先生陶淵明所說的,可她卻一副像見鬼似的表情,逃回廚房。
他聳聳肩,無所謂的坐了下來,找了個好位子,看著韻庭忙碌的身影。
※ ※ ※
「起床!」志華拍了拍韻庭的臀部,然後把窗帘打開,讓陽光傾洩而入。
韻庭懶懶的在床上翻了個身,雖然很想繼續睡下去,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那麼墮落,所以微瞇著眼,緩緩的坐起身,一手滑過頭髮,一手揉著惺忪的眼眸。
卻在此時,志華出其不意的飛快偷了個吻,「早安,快起來吧!」
韻庭一下子整個人都清醒,要她清醒,這一招屢試不爽,而她也早放棄去訓誡他,不准對她動手動腳,反正她愈說,他愈做,所以索性閉嘴。
反正這一陣子下來,她也被他親得挺習慣了,韻庭一想到自己的心思偏離太遠,連忙收回心神,翻身下床。
除了第一天以外,志華果然信守自己的承諾,每天比她早起,幫她弄早餐,除了每天吃的都一樣外,其他,她也沒什麼好挑剔的她緩緩的進浴室梳洗,出來之後,坐定在餐桌旁,這餐桌也是超迷你,只有兩個人坐下的空間,她看著眼前的早餐,忍住想嘆息的衝動,只是拿起刀叉,再次要求,「明天,你就讓我準備早餐好不好?」
「不行。」志華將裝滿牛奶的杯子放在韻庭的面前,「我答應過,早餐都由我負責。」
「我知道,但是你每……」韻庭嘆了口氣,不曉得該怎麼說,才不會傷害到他,「我真的已經吃怕了天天培根、煎蛋、吐司,偶爾吃一次很好,但是天天吃,我受不了。」
志華聞言,靦腆的露出一個笑容,「可是我只會做這個,而且我覺得不會受不了。」
「雖然你是中國人,但在國外長大是不爭的事實,你吃得慣是理所當然。」
韻庭把培根切成小段,吃了一口,基本上,她根本就不喜歡培根的味道,只不過她不敢跟他說,畢竟人家一個大男人放下身段,為妳洗手做羹湯,自己實在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反正你就讓我準備早餐,OK?」她對他露出拜託的笑容,「難不你不喜歡吃我做的東西?」
「不是。」志華立刻搖搖頭,「我說過的話我就得做到。」
韻庭聞言,對天一翻白眼,就算以前不知道他重視承諾,現在也知道了「好吧!隨你。」最後她只好如此說了。
「大不了我去學做菜。」志華突出驚人之語,「那妳以後就可以吃到比較多的菜色。」
要不是嘴中的培根已經下肚,韻庭肯定將培根給噴在志華臉上。
「很奇怪嗎?」志華看到韻庭的表情,不由好奇的問道。
不是很奇怪,是非常奇怪。韻庭有點疑惑的看著他問道:「你,你開玩笑的吧?」
「我很嚴肅。」志華搖搖頭。
韻庭咬著下唇,好極了!大少爺為了她去學做菜,那是不是代表她不嫁給他都不成了?
揉了揉突然發疼的太陽穴,韻庭知道自己別想打消志華的念頭,因為只要他想做,他可以讓她見識到他的決心。
「新好男人。」韻庭不由低語。
「什麼?」志華沒有聽清楚。「沒有!」韻庭連忙搖搖頭。
志華沒有懷疑的低下頭,津津有味的吃著早餐,心中已經兀自計畫著要去哪學做菜。
「咳!」聽到突然冒出的聲音,韻庭愣了一下,有點心虛的將伸出要拿雜誌來看的手給縮回來。
「不是叫妳不要在吃飯的時候看東西嗎?」志華長手一伸,就把雜誌給拿到韻庭拿不到的地方,「壞習慣。」
「不看就不看嘛!」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被管得死死的,韻庭重新拿起刀叉,用力的一劃,將漂亮的荷包蛋給一分為二。
「待會兒送妳去學校。」志華視而不見韻庭的怒氣,正所謂眼不見為淨,他也決定將這句話奉為聖旨。
「好!」韻庭也不爭辯,點頭便答應。
反正天天為了他要送她去學校而吵翻天實在沒道理,更何況吵到最後,他達到目的,而她則浪費口水。與其淨做些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不如就讓他想做就做,只要她願意,她的彈性可以是很大的。
最近學校要考試,輪到她出考題,這可是她執教鞭以來,第一次面臨的重責大任,所以她的緊張可想而知,雖然不願說,但心底還是得承認,原本一個人要照料一切的生活,因為有個人照顧,讓她真的輕鬆許多。
★6★
「妳十萬火急找我來最好有什麼重要的事?考試快到了,這次是我出考題,這個時間我忙死了,可沒時間陪妳喝茶、聊天。」韻庭看著站在門後的人兒,「都快生了的人,還那麼好興致,志華還說是我太緊張,妳這個樣子,讓人怎麼能不替妳捏把冷汗?」
筱若破天荒沒有對韻庭的話發出不平之鳴,只是淡淡的抬起頭來看了韻庭一眼,退了一步,讓韻庭進門。
「出了什麼事?」韻庭看到筱若略顯憂鬱的臉龐,緊張的跟在她身後,關心的開口,「妳怎麼那麼安靜?」
「出了很嚴重的事。」筱若無精打彩,頭也不回的回答,「我看妳聽了,不哭才怪。」
韻庭走快幾步,站在筱若的面前,目光緊張的打量了筱若一下,最後停在筱若的肚子上,「孩子沒事吧?」
筱若搖搖頭。
韻庭看到筱若的表示,才鬆了口氣,「既然孩子沒事,妳為什麼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聽志華說妳大伯的眼睛已經復原,而且可能還快結婚了,雙喜臨門,還有什麼好煩惱嗎?」
「我真不知道,妳怎麼還能那麼開心?」筱若一臉的疑惑,拿韻庭沒轍似的搖著頭。
韻庭聞言,眉峰不知不覺輕蹙,「到底怎麼回事?」
「妳剛說的都沒錯,」筱若沉重的嘆了口氣,「我的孩子沒事,大哥眼睛也好了,而且若沒有意外,我想我是應該快有大嫂了──而未來大嫂,年紀比我們還小。」
韻庭點點頭,等著筱若接下去。
「但是雖然一切都很好,但有一件事,單單這件事,就足以令我心情大懷了。」筱若頗具深意的看著自己的好友。
「什麼事?」
「二哥。」
「二哥?!」韻庭微愣,「妳說志華,他有什麼事?」
筱若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很嚴重的事。」
「妳開什麼玩笑?」韻庭看筱若方才的表情,可真讓她嚇了一大跳,她沒好氣的瞪了筱若一眼,「妳是不是因為太久沒有看到他,所以胡思亂想?志華的事,妳不用擔心,我現在天天看到他,他可好得不得了。」
志華因為去學做菜,認識了一大堆媽媽級的人物,疼他疼死了!看到志華一臉得意的模樣,每每讓她覺得好氣又好笑,不過這有個好處,就是她不用天天吃吐司、煎蛋了。
「二哥的好,那只是表面上的。」筱若看著韻庭,看到她不在乎的表情、模樣,她突然又嘆了口氣。
「妳今天到底怎麼回事?」韻庭覺得眼前的女人,可不像是她所認誠的張筱若,「妳把妳想講的話,一口氣把它講完好不好?看妳的樣子,弄得我的心七上八下的。」
「別放在心中,懷孕的女人總是這麼多愁善感。」
「念慈?!」韻庭吃驚的看著從廚房走出來的人,不由雙眼大睜,「妳不是在義大利嗎?怎麼回來了?」
「婆婆一聲令下,我也只好跟志國回來了,台灣發生那麼多事,我婆婆是回來找她的兒子們算帳的,但是不關我們的事,我們是遠離戰火的一群。」席念慈將手上的水晶盤放在桌上,「吃水果。」
韻庭搖搖頭,瞥了筱若陰鬱的臉龐一眼。
「筱若一臉晚娘面孔,我吃不下。她到底怎麼回事?」與其聽筱若欲言又止,不如請念慈一口氣告訴她,所以她的目光移到念慈的身上。
「我看,她應該是為了二哥的事吧!」念慈坐在筱若的身旁,目光移到坐在一旁單人沙發上的韻庭回答。
「志華?!」韻庭心中隱隱泛著不安,三人成虎,一個這麼說,又來一個人告訴她同樣的話,她怎麼有可能會無動於衷?「你們到底在胡扯些什麼?我看志華他好得很啊!」
「在某些……」
「妳愛不愛我二哥?」筱若突然打斷念慈正要解釋的話,平空冒出一句話,要韻庭回答。
「啊?!」韻庭懷疑自己聽錯了。
「回答我!」筱若一臉的堅決,「還有,妳要不要嫁他?」
怎麼愈扯愈遠了?韻庭一臉如墜五里煙霧似的表情,「啊?」韻庭愣愣的發出單音。
「別一直「啊」!」筱若微嘟起嘴巴,「回答我的問題。」
韻庭求救似的看向念慈,這種問題,要她怎麼回答?
念慈雖然接收到韻庭求救的目光,但是她愛莫能助似的聳聳肩,「對不起!我幫不上忙,因為我也很想知道答案,所以──妳就回答咱們的準媽媽,順便解答我心中的疑惑。」
韻庭的目光來回穿梭在兩個好友的身上,最後她搖搖頭,露出一個笑容,「不是我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第一個該知道這個答案的人,是志華而不是你們,所以現在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語畢,她便站起身,「改天再跟你們聊,我不回家裏出考卷不行了。」
「等等!」筱若伸出手,把韻庭給拉住,「我接受妳不回答的理由,但是我有件很嚴重的事要告訴妳。」
韻庭聞言,只好坐回原位,洗耳恭聽。
「我二哥有心臟病。」
聞言,韻應先是一愣,最後她苦惱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有點懷疑今天是四月一日。
「這就是妳要跟我說的──很嚴重的事嗎?」韻庭看著筱若問道。
筱若看到韻庭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愣愣的點點頭,這也不能怪她有此反應,只不過韻庭的反應實在不如她所預期的。
她預料中的韻庭的反應,應該是有淚水、怒氣才對不是嗎?她突然察覺肚中孩子也像要抗議韻庭反應似的用力踹了她一腳,她的目光立刻瞄了眼時鐘。
「好極了。」韻庭沒有留意到筱若的舉動,逕自拿起皮包,「謝謝妳告訴我這個。」語畢,她又再次起身,打算離去。
「韻庭!」念慈連忙在韻庭走過她身旁時伸出手,阻止她的離去,「妳怎麼可以在筱若跟妳說了這件事之後,還能一走了之呢?」念慈表達出了自己心中的不諒解。
「為什麼不行?」韻庭沒好氣的低垂著頭,看著念慈。
在韻庭眼中,縱使念慈已為人母,但念慈就像是她的小妹妹一樣,沒想到,這次連她都來開她的玩笑。
「快考試了,」韻庭無奈的解釋,「我得回去出考題,你們兩個當娘的,等我空閒一點的時候,再找我,跟我開玩笑好不好?」
「我不是在開玩笑,」筱若知道韻庭打心底不相信她的話,所以她信誓旦旦的舉起右手,「我可以發誓,我是說真的,志華真的有心臟病。」
「我……」
「筱若,妳不要那麼激動!」念慈看著筱若,不由提醒,一邊拉著韻庭,「妳先坐下。」她半強迫的要韻庭坐下。
「不是我不信妳們,而是他才幾歲人啊?」韻庭依念慈的願,再度坐下,但還未坐定,她就開始發難,「妳們如果要騙我,也挑個可以令人信服的謊言好嗎?這個並不好笑。」
「韻庭,我跟妳認識那麼久,妳應該清楚,我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筱若正經的說道,「我很明白開玩笑要有個限度。我又不是我老公,志歲他開玩笑才是沒有節制。」
「拜託,不要扯到志歲身上。」念慈無奈的看了筱若一眼,「打擊他,雖然給了妳快感,但這個時候請你克制自己一點。」
筱若嘴巴一嘟,立刻閉上嘴,當聽到念慈的話了。
「信不信在妳!」念慈索性說道,「總之我們可以跟妳打包票,我們沒有騙妳。」
筱若聞言,肯定的點點頭。
韻庭的目光來回穿梭在眼前的兩個人身上,看著兩人一臉正經的模樣,她也實在看不出她們是在對她說謊。
可是志華有心臟病,這……實在是太令人難以置信,打死她她都不願相信,志華哪像是有病的人?
現在他已經堂而皇之的登門人室,有時她一想,與其說氣他不尊重她這個主人,倒不如說氣自己提不起勇氣跟他劃清界線。
就這樣,曖昧不明的跟他住在一起,而兩人什麼事都沒發生,說出去,或許沒人要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雖然不願承認,但她還是得說,戚志華果然是個君子,畢竟若他不是,他們之間的關係肯定複雜許多。
「筱若真的沒有開玩笑,」念慈說,「妳就信我們吧!」
「妳是怎麼知道的?」韻庭決定問個水落石出。
「我聽志歲說的。」筱若想也不想的回答。
「志歲說的?!」韻庭實在不曉得該用何言以對,「好極了。」她又再次站起身,準備離去。
念慈只好再次伸出手拉住她,讓韻庭留在原位。
「放開我,好不好?」韻庭沒好氣的看著拉住自己的手的好友,「不是我不信妳們,而是……」她苦惱的跺了下腳,「念慈,妳剛剛也聽筱若說了,她不是信口開河的人,但她老公是,那就代表她老公是個信口開河的人,可是她這件事卻又是聽志歲說的,不就代表這件事根本就不可信嗎?」
「這……」念慈一聽,怪罪似的瞥了筱若一眼。
筱若聞言,巴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才驚覺自己在自掌嘴巴,她只不過直覺會捉自己老公的小辮子,表達根本就無意識。可是這次她是再正經不過,可不是在開玩笑。
「話是這麼說不錯,但相信我,這件事再正確不過,因為我是……是偷聽到他們兄弟的談話。」筱若深吸了口氣,重新表達,「其實我自己明白,再怎麼說,我都不應該告訴妳這件事,畢竟這是我們戚家的事,不過──我真的看得出來,二哥很愛妳,別問我為什麼,我只知道他真的愛妳,所以找才不顧一切的告訴妳,我可以跟妳表明,我並沒有要妳對這件事做任何舉動的意思。不過我還是希望妳不要辜負我二哥。」
「妳不要那麼激動。」韻庭看到筱若的模樣,不由放柔自己的聲音,「冷靜點,小心孩子。」筱若聞言,深吸了口氣,手無意識的拍了拍自己凸出的腹部,今天肚裏的寶貝,真的不太安分。
念慈忍不住嘆了口氣,「有時候想想還真不懂妳,難道我二哥這麼對妳,妳一點都不心動?」
「心動?!」韻庭微沉默了下,輕聳聳肩,「人非草木,說不心動是假的,只是我不能……」
「不能什麼?」筱若不顧韻庭的為難,忙著追問。
從以前到現在,韻庭永遠只是幫忙解決問題的朋友,卻不是個把問題丟出來給朋友的人,偶爾,她們也希望能夠易位一下。
「才快當媽媽就忙著關心我,這令我很感動,但是,」韻庭拍了拍筱若的手,「妳不會懂。」
「不懂?」筱若覺得好笑,與念慈交換荒謬的一瞥,「或許在某些方面我會不懂,但是感情的事,我可能比妳還清楚,至少對於感情,我不會逃避,我只是讓它順其自然。」
韻庭直視著筱若,考慮了一會,才道:「最近我常作惡夢。」
「惡夢?!」筱若和念慈異口同聲的道。
韻庭點點頭。
「惡夢與妳不接受我二哥有什麼關連嗎?」念慈好奇的開口。
韻庭這次更加肯定的點著頭,簡短的把自己的夢境告訴兩人。
筱若聽完,先是愣了一會兒,最後才忍不住的哈哈大笑,縱使肚子痛,也阻止不了她的大笑。
「妳克制點。」念慈拍了拍筱若的手,雖然也是嘴角帶笑,但很有氣質的沒有大笑出聲。
筱若擦了擦微潤的眼角,「對不起!」她順了順氣,「不過,韻庭也太……」她實在想不出好的形容詞。
「這並不好笑。」韻庭深覺自己像個呆子似的,她就知道會被取笑,所以她才不願告訴任何人她的夢境。
現在看筱若和念慈的模樣,她已經開始後悔將事情告訴她們了。
她不悅的喃喃說道:「我最近因為這夢,弄得精神很不好,偏偏志華又……」韻庭不願讓她們知道志華住在她那,於是停了一下,「妳們不幫我想辦法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還在這裏大聲的取笑我?」
念慈低下頭,靜了一會兒,然後呼了一口氣,「妳這人也真怪,我想現在要找思想像妳這麼保守的人可能也難了。」
「保守也算是壞事好嗎?」韻庭直視念慈。
「保守是不算壞事啊!」筱若在一旁也認同,「不過,妳不覺得妳非要把綺夢歸類成惡夢,真的是自找麻煩嗎?」
「綺夢?!我不認為……」
「我也知道,妳絕不會認為。」筱若直接打斷韻庭的話,「不過事實就是如此,不管妳如何欺騙自己。」
「我不想跟妳們討論這件事了。」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縱使是好友,但意見不合時也常發生,韻庭索性打住這個話題。
筱若也無所謂的聳聳肩,「好吧!妳就繼續去當妳的駝鳥吧!」
韻庭看了看念慈和筱若,久久才道:「你們以前不是不管我與志華的一切嗎?現在怎麼突然這麼積極?」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筱若聽韻庭問起,笑容隱去,「他有心臟病,我和志歲都不希望有人刺激他。」
「又來了!」韻庭實在不懂為什麼筱若一直不停的跟她表達這一點,「妳們換點新鮮的說好嗎?」
「志歲不會拿這種事騙我,」筱若語重心長的說道,「雖然有時候,他喜歡開玩笑,但他說過,他不希望我來管你和志華間感情的事,所以他沒有必要為了幫志華而拿這種事騙我,不是嗎?」
韻庭聞言,撥了下掉落到眼前的長髮,久久不發一言。
筱若看著沉默的韻庭,搖了搖頭,問出久藏心底的話,「妳不覺得妳現在要找一個對妳那麼死心塌地的男人已經很少了嗎?更別說人之常情,如果付出都沒有回報,那付出久了,縱使再好脾氣也會煩。我很清楚妳不喜歡我說這種話,但是妳年紀已經不小了「不要把自己說得好像七老八十似的好不好?」韻庭站起身,打開門,跨出去,走進陽台,低頭看著底下優美的庭園景象,「我年紀比妳大,所以妳別在我面前裝老成。」
「妳大也大不了我幾個月,但這幾年來我可成長很多。」筱若露出一個笑容,看著念慈跟在韻庭的身後。
「妳還沒有回答我們,妳到底對我二哥有沒有感覺?」念慈追進陽台,站定在韻庭的身旁,不死心的問道。
「若說沒感覺,連說服自己都沒法子,」久久,韻庭才幽幽的說道,「但是我總覺得──好像配不上他。」
念慈聞言,難以置信的皺起眉頭,突然伸出手,覆在韻庭的額頭上。
「妳幹麼?」韻庭微吃了一驚,把念慈的手給撥掉。
「妳沒發燒嘛!」念慈感到荒謬的搖搖頭,「我覺得你們兩個很登對啊!有什麼好配不上的?」她看向坐在屋內的筱若,「妳有沒有聽到她說的話?她說她怕自己配不上二哥!」
「一個蠢女人加上一個呆男人。」筱若靠向椅背,看著頭頂上裝飾華麗的燈飾,「活該兩個人要撲朔逃離的相處那麼久。」
「你們不懂!」看到兩人的模樣,韻庭不由輕跺了下腳。
「妳不說妳為什麼覺得配不上我二哥,我們當然不懂。」筱若聲音大如洪鐘的傳來。
韻庭深吸了口氣,折回房子內坐下,「好吧!如果妳們真的想知道,我就全都告訴你們好了。」
「好!」筱若一臉準備洗耳恭聽的模樣。
「志華對我怎麼樣,我並不是沒有看在眼裏,但是對於他這個樣子,我心裏的感覺卻十分矛盾,」韻庭停頓了一下,「有時候,多想他轉移目標,但是自己卻也不捨得他放掉我,習慣他莫名其妙就突然冒出來。他為了追我,付出那麼多,我很怕我自己不值得。」
「值不值得的標準在志華心裏。」筱若側著頭,看著自己的好友,「為什麼要去擔這種心呢?我也沒有跟妳說過,妳有時候真的好會鑽死胡同。」
「是啊!」念慈也在一旁點頭稱是,「妳幹麼給自己找麻煩?擔心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或許聽起來很愚蠢,但是我真的怕他失望!」韻庭看著筱若和念慈,簡短的回答。
「妳那麼好,有什麼好讓他失望的?」筱若的思緒回到以往,想到以前,她與韻庭還有已經升格為她四嫂的席念慈相處的時光。
「以前我們三個人住在一起的時候,妳是我們之中最懂得中國老祖宗所提的「中庸之道」。妳很聰明,懂得替人家著想,做事情不衝動,我一直認為這是優點,直到前一刻我認為這還是優點,但是,現在看來,我反而希望妳衝動點,心一橫,就打開心房讓志華進駐,管它值不值得,反正若妳嫁他,就算不值得,也是他選的,怪得了誰?有的時候,衝動還不一定能讓妳找到幸福,考慮過多,反而失去原本該屬於自己的美好與幸福。」
「我沒辦法像妳們想得那麼開。」韻庭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有點後悔自己對她們說這些話,「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別把這件事說出去。」
雖然不是很想給予承諾,但看到韻庭的模樣,筱若最後不太情願的點了下頭,「我答應妳。」
「筱若都這麼說,」念慈聳聳肩,「我還能說什麼呢?」
「謝了!」
「很多煩惱都是自找的。」念慈看到韻庭的模樣,不由嘆了口氣,「妳實在是不值得令人同情。」
「我也知道自己不值得同情,不過,或許我真的該跟志華把話給談開,要他別再來纏我了。」
「喂!妳別刺激他!」筱若緊張的拉著韻庭,「別忘了,他有心臟病。」
「妳……」韻庭閉上嘴,不願再跟筱若爭這件事。
.心臟病!真是荒謬,韻庭緊咬著下唇.打心底不相信,畢竟志華外表看來是如此健壯,哪有病纏身的模樣?但若是真的呢?她微皺起眉頭。
最後她站起身道:「我真的不回去不行了!」
「那二哥……」
「我會想想的,好嗎?」韻庭不想再聽筱若提及志華,她打算自己去問本人是最快也是最好的方法。
「好吧!」這次筱若也沒有攔她,「小心點,不要一臉的恍惚。」筱若好心的提醒。
「我知道,妳自己小心點就好了,」韻庭沒好氣的看著筱若,對兩人揮了揮手,「Bye!」
「Bye─bye!」筱若才說完,卻又突然開口說道:「韻庭!」
「又怎麼了?」韻庭無奈的停住腳,轉過身,「我今天真的有事,志華的事,我已經信了一半,另一半等我問過志華之後,我就全然相信。」
「我知道,但是──」筱若的目光看了看念慈,又轉到韻庭的臉上「妳們兩個可以陪我去醫院嗎?我想──」她深吸了口氣,確定不是假性陣痛,才開口繼續說道:「我要生了。」語畢,她突然彎下腰,抱著肚子,開始緩緩的呼吸。
韻庭聞言,愣在當場,「要生了?!」
「我打電話,」念慈的反應就積極多了,她飛快的拿起一旁的電話,「志歲現在在哪裏?」
「公司!」筱若又呼了口氣,擦了擦微微汗濕的鼻頭,站起身,「妳記得告訴他慢慢來,我不想他像隻母雞似的在我身後徘徊。」
「妳不要站起來!」韻庭終於回過神,看到筱若的舉動,忍不住大吼,「妳坐著,不要動!」
筱若被韻庭的吼聲嚇了一跳,最後她忍不住與念慈相視一笑,搖搖頭,依然顧自的站起身,往臥室的方向而去,一臉不在乎的回道:「奇怪是我要生,妳怎麼比我還緊張?」
「妳確定妳能這麼走嗎?妳到底要幹麼?我幫妳做,妳不要走動,要是有個萬一怎麼辦?」韻庭連忙亦步亦趨的跟在筱若的身後,「妳不要驚慌、不要緊張,坐下……
不,還是躺下的好,這樣比較保險。」
筱若打開衣櫃,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包包,好笑的轉過身,面對顯然已經亂了陣腳的好友。
「我沒有緊張也沒有驚慌,事實上,好像驚慌的是妳,緊張的也是妳。我好得很,羊水都還沒破,還要一段時間才該緊張。拿著。」她把小包包塞進韻庭的手中,想了一會兒,又往浴室的方向而去。
「妳又要去哪裏?」韻庭還真沒見過有哪個產婦這麼好動的。不過她印象中,好像也沒有機會遇到過。她見過開始陣痛的孕婦──在電視上。
「洗頭髮。」筱若無奈的一翻白眼,原本還在慶幸老公不在身旁窮緊張,現在看來,她似乎慶幸得太早了點,「我聽我媽說,做月子的期間不能洗頭,我當然得趁還沒生時快洗洗。」
「妳有沒有搞錯啊?」韻庭聞言,臉色微微發白,想伸手拉住筱若,又不太敢碰她,手就懸在半空中。
筱若見了,好笑的把她的手掌拍下來,「小姐,冷靜點,妳看我的樣子,不會有事的。」
「可是……」以前就知道這個好友天不怕、地不怕,可是連快分娩時都這麼敢衝,也太過分了點吧!
「妳放心!」筱若突然停住腳,臉微微扭曲了下,忍著痛楚過後,才繼續開口:
「妳要嘛就幫我洗頭,不要嘛就出去,不要在我耳邊一直嚷嚷,害我跟著妳也一起緊張起來了。」
韻庭迫於無奈,只好挽起衣袖,幫筱若洗頭髮,直到筱若滿意,才在韻庭的拜託下,不太甘願的跟她去醫院。
「若她老公在這裏,不被她搞瘋才怪。」直到筱若被送進產房,韻庭才鬆了口氣。
「妳太緊張了。」念慈聽到韻庭的話,對天一翻白眼,再也忍不住的說出自己的觀點。
奇怪怎麼就她最緊張,就見念慈也拿著她太過小題大作似的眼光揪著她,韻庭微皺起眉頭。
「這很嚴重,妳不認為嗎?」韻庭還是堅持己見的對念慈說道,「小孩要出生,她還在慢吞吞,吵著說要走路、洗頭髮,若是小孩在半路上出世,或者是怎麼著,我們都承擔不起。」
念慈聳聳肩沒有反駁她的話,只說道:「我只慶幸JoJo是我在義大利生的,沒妳在旁邊。」她口中所言的JoJo是她與戚家老四戚志國的寶貝千金。
「妳怎麼這麼說話?」韻庭的眼中浮現不認同。
「志歲來了。」念慈看到匆忙趕到的志歲,便迎上去,指了指產房的方向,「在裏面了,還有一下子才會生,所以──你可以進去看她。」最後一句話,是對志歲的背影說的。
「原諒他,現在他是沒有辦法顧及禮節的。」戚家老四戚志國站定在自己太座的身後。
「我知道。」念慈抬起頭,微微一笑,「我也生過孩子,你也在我旁邊,還記得嗎?」
志國聞言,也回她一笑。
「二哥,你真是來得太好了。」念慈輕靠在志國的懷裏,看著最後進門的志華,「快搞定這個女人,」她指了指站在產房門口的韻庭,「她比產婦還緊張,快安撫幾句,不一定還有機會獲取芳心。」
志國輕敵了念慈的頭一下,「別拿二哥開玩笑!JoJo呢?」
「她在家裏,有林媽照顧。」念慈一邊心不在焉的回答,一邊看著志華走向韻庭。
「非禮勿視。」志國把念慈的臉給扳回來,面對他,讓她看著他臉上所浮現的不認同。
「老公啊!」念慈沒好氣的對他一皺鼻子,「他們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所以看看地無所謂。」說著,她便拖著志國往交談的兩人走去,想聽聽他們兩人說些什麼。「不會有事吧?!」這邊的韻庭一看到志華,立刻緊張的問道,「我剛看到筱若,她好像愈來愈痛,這應該是正常的,對不對?」
「應該吧!」志華想了好一會兒,也不解的搖搖頭,「我沒生過小孩,所以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正常,不過應該是正常吧!」志華因韻庭的緊張,臉上也寫滿著憂心。
一旁的志國夫婦聽到眼前兩個「天兵」的對話,忍不住交換好笑的一眼。
「絕配!」念慈用嘴形對志國說道。
志國忍不住笑著摟了摟她。
「老四,筱若現在應該是正常的吧?」志華問道。
志國聽到志華的問話,忍住笑,正經的回答:「我也沒生過小孩,所以我不知道。」
「那JoJo從哪裏來?」
「好像是我老婆生的。」志國終於忍不住的輕笑出聲。
志華終於聽出志國是在尋他開心,不由搖搖頭,「不要太過分。」
「Sorry。」志國微點了下頭。
「我們到等候室等吧!」念慈也掩不住笑意的開口,沒想到志華和韻庭兩個人還真的應了台語有句話──別人在吃米粉,你在喊燙。
「是啊!」志國也跟著附和,「反正不會那麼快生。」
兩人聞言,才緩緩的跟在志國夫婦的身後。
未幾,也不知道是誰放出去的消息,不到一個小時之內,大至戚家的大家長,小到年紀最小的戚先侶,全部到齊,可想而知,小小的等候室中,便被戚家人給全部塞滿。
「怎麼那麼久啊?」韻庭好奇的看著坐在身旁的志華。
「因人而異吧!」志華安慰似的將手擱在她的肩膀,「我還真不知道原來妳還是個緊張大師。」
韻庭聞言,反應是暗暗的伸出手,不露痕跡的快速捏住志華肚子上的肉,微微一扭。
「好痛!」志華倒抽了口冷空氣。
「知道痛就不要批評我。」韻庭兇惡的瞪了他一眼。
一旁的先侶打量了坐在最不顯眼角落上的志華和韻庭,眼底浮現出驚奇的神情,他連忙用手肘碰了碰坐在身旁的未來三嫂謝奷珣。
「什麼事?」奸珣疑惑的轉頭看著先侶。
先侶往志華和韻庭的方向努了努嘴,奷珣好奇的順著他的指示,往志華他們的方向看去,她一看到,雙眼大睜,隨即也抬起自己的手肘往自己的未婚夫的肚子而去。「哇!」戚志民撫著肚子,低頭看著自己嬌小的未婚妻,「女人,妳想謀殺親夫啊?」
「吁!」奷珣要他噤口,暗暗的指著志華的方向,「你看!」
志民的目光看向奷珣指的方向,對準焦距後,不停的眨著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怎麼有可能?他看著韻庭整個人偎在志華的懷裏,這可新鮮了,他明明記得韻庭躲他二哥像在躲蛇一般,現在竟然主動跟二哥親近?
「他們兩個進展很快嗎?」志民不解的看著自己的小弟問道,「看他們的樣子,該不會是好事近了吧?」
「我也不清楚。」先侶也露出不解的表情,沒想到公事繁忙之餘還能將感情給搞定,他對自己的二哥似乎得另眼相看了,「不過看情形,應該是這樣沒錯,前一陣子也看到韻庭到公司找二哥。」先侶說著便看向自己的雙親,「老爸、老媽,看樣子,你們要準備辦兩場婚禮了。」
「兩場?!」戚家的大家長,戚錦皓吃驚的重複一次,「為什麼?」
而他的太座鍾婞玲一顆心全懸在產房裏的筱若身上,突然聽到身旁響起的聲音,反應也是一愣,最後才疑惑的轉頭看著自己的么子,「什麼意思?」
「大哥還有──」先侶對細聲交談的志華方向瞄了瞄,「二哥!最近咱們家還真是喜事不斷。」
鐘婞玲見狀就要站起身,走向兩人,但卻被身旁的戚錦皓給拉住。
「做什麼?」她看著自己的丈夫。
「妳別去,妳那個熱呼勁,到時把人家小姐給嚇跑了怎麼辦?」幾十年夫妻,戚錦皓不是不了解她。
「我……」
「等一切都定下,人家小姐答應嫁給二寶,妳要天天找未來兒媳婦聊天也沒人管妳,」戚錦皓拍了拍鍾婞玲的手背,「忍忍。」
鍾婞玲聽了,也只好坐定在位子上,戚錦皓不常開口向她要求,但只要他開口,通常她都會聽。
「很累嗎?」志華看到韻庭一臉的疲累,不由關心的開口詢問,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而且還要感謝自己父親大人的幫忙,不然他可不能如此懷抱佳人,輕聲細語的說話了,「妳要不要回去休息?反正妳可以等筱若生了再來。」韻庭若有所思的看了志華一眼,垂下自己的目光,「都等了三個多小時,也不在乎再多等一會兒。」
「怎麼突然這麼沉默?」志華疑惑的想了一會兒,「有心事嗎?」
韻庭頭也不抬的搖搖頭。
志華縱使心存疑惑,但也識趣的放棄追問,不過心中打定主意,回去後鐵定要問個清楚。
「是個兒子!」志歲身穿綠袍,興匆匆的衝進等候室裏,一張興奮的臉上寫著不可言喻的得意,他顯然也被一屋子的人給嚇住,「怎麼那麼多人?你們怎麼都來了?」「我當然得來。」鍾悻玲與戚錦皓兩者感情好得手牽著手,越過志歲的身旁,「孩子在哪裏?」
「在Baby room。」志歲興奮的答道,「他真是完美,就像個戚家人一樣。」他退後了幾步,「你們自己去看他,我去陪筱若。」
等候室在一分鐘之內一空,除了──「妳不去看Baby嗎?」志華站起身,發現韻庭還是坐在原位,不由感到疑惑的開口。
韻庭聳了聳肩,最後微搖了搖頭,「我看人那麼多,不如改天再看。我留下來只是想知道筱若好不好而已,現在既然知道她平安,我們就可以回家了。」她將手放在志華伸出來扶持的手上,緩緩的站起身,「不過若是你想看你新誕生的小姪子,我不介意等你。」
志華沒有多大考慮便搖搖頭,「不了!我也累了。就像妳講,人那麼多,Baby多的是人讚美,改天我們再來稱讚他。」
「有理!」韻庭勾住志華的手道。
志華看著韻庭的模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猜測到底是什麼困擾著他所愛的女人。
★7★
志華已經數不清今晚第幾次捉到韻庭在偷看他,最後……他索性把手中的報紙給放下,走到韻庭的身旁,把她手中的菜刀給拿開,一臉心事重重還拿刀,看得他心驚膽跳的。
「你做什麼?」
「先別做飯。」志華牽著韻庭在小客廳坐下來,「說吧!」
「說什麼?」韻庭不解的搖搖頭。
「妳想問我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有事要問你?」韻庭不由一愣。
志華露出一個笑容,「妳臉上寫得清清楚楚。」
「是嗎?」韻庭驚慌的摸著自己的臉,才慢半拍的想到自己的舉動,已經間接的證明了志華的話,她沒好氣的放下自己的手。
「好嘛!別這麼小器,」志華用手肘輕碰了碰她,「告訴我,若我知道的,我一定全都告訴妳。」
「真的?」韻庭側著頭,有點懷疑的問道。
「Trustme。」志華肯定的點點頭。
韻庭站起身,在志華的眼前走來走去,最後她蹲了下來,兩人中間隔了張玻璃桌,「你現在最希望完成的事是什麼?」
「希望完成的事?!」志華吃驚的看著韻庭的舉動,最後他搔了搔頭,不解的反問:「為什麼會突然問我這個?」
「因為……」韻庭停了一下,最後才故作不在乎似的聳了聳肩,「因為我想,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有什麼希望,我若可以幫你實現的話,我一定幫你到底。」
志華聞言,露出一個笑容,久久不發一語,今天的韻庭,實在有那麼一點的反常,令他覺得無所適從。
「你不要只顧著笑,」韻庭的手越過桌子,推了志華的膝蓋一把,「你倒是開口說話啊!」
志華苦惱的摸著額頭,比出食指,在韻庭的面前左右晃了晃,「不能說,不然妳會說我吃了人。」
「吃了人?」韻庭皺起眉頭,「你發燒啊?什麼吃了人?」
「中國老祖宗說──吃人作夢。」志華一副正經八百的表情,「這是妳告訴我的。」
韻庭聞言,忍不住大嘆了口氣,她很嚴肅,他竟然在跟她打哈哈,要不是她自制力夠,她肯定會一拳揮在他的俊臉上。
「癡人不是那個吃人,」韻庭強迫自己降低程度,對志華捺下性子解釋,「癡是指癡愚的……」
「吃魚?!」志華又吃了一驚,「怎麼又是吃人、吃魚的?」
「戚志華,你給我閉嘴!」韻庭用力的一搥桌子,站起身,拿出紙筆,火大的在紙上寫出正確的字,「是這個癡,我想你對這個字應該不陌生吧?」
志華覺得頗有興趣的盯著韻庭的怒容,他長那麼大,還真沒見過一個當老師的耐性那麼糟糕,也不曉得是因為他這個學生的緣故,還是她原本就是如此對待學生?
他故意似的搖搖頭,「很陌生,我沒看過這個字。」
「你會陌生?!」韻庭忍不住啐道,「白癡這個詞應該很多人用在你的身上,你會陌生?」
「白癡?」志華聞言先是一愣,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白癡……白癡……」
韻庭忍不住嘟起嘴巴,看著他大笑,好像她才是白癡似的,「不要笑。」她開口警告。
志華不是傻瓜,看到韻庭眼底傳達的怒氣,就算硬是忍下笑意很難受,但他還是得忍。
韻庭看出了志華的勉強,氣憤的站起身,轉身就走進廚房。
「妳別走,我道歉就是。」志華連忙繞過桌子,拉住韻庭,「妳別生氣,好不好?」
韻庭嘟著嘴,沒好氣的看著他。
「妳不是說要幫我完成希望,」志華彎下腰,輕點了韻庭的鼻子一下,「怎麼反悔了啊?」
「我沒有反悔,」韻庭搖搖頭,連忙澄清,「而且我是說要幫你完成心願,但是醜話說在前,我可是說「如果」,如果是在我的能力許可範圍之內,我會幫你完成你的心願,但是若超出我的能力範圍,」她把頭給撇向一旁,「那我可愛莫能助了。」
志華伸出手,將韻庭的頭移向他,「幸好妳有說「如果」這兩個字,不然若聽到我的希望,妳肯定會後悔講過要幫忙的這句話。」
志華一臉的肯定,「因為我的心願,從見到妳第一面開始,就是──」他,直視韻庭的眼,「跟妳結婚、生子。」漆黑的雙眸閃亮韻庭聞言倒抽了一口氣,眼睛難以置信的眨了眨,跟她──結婚、生子,是不是哪裏出錯了?「是嗎?」韻庭一臉的疑惑。
「怎麼樣?」他用飽含深情的眼光看著她,「這是不是在妳的能力範圍許可之內?」
「我……」韻庭想點頭,又想搖頭,心中委實兩難,她把頭低垂,躲過了志華的目光。不衝動是妳的優點,但有的時候,我真希望妳能衝動一點她腦中冒出筱若所說的話。
「衝動……」
「想什麼?」志華把腰彎下來,藉以看清她的表情,「如果我的話讓妳難受的話,妳就別放在心上,當我開玩笑好了。」
他聳聳肩,雖然對韻庭的表現有點失望,但他也不願逼她太急,更何況,學校最近的事也夠她忙,他不想在這個時候逼她,反正他已經跟她耗了那麼久,以韻庭最近對待他的方式看來,他也不用再等多久就能抱得美人歸了。
「笑一笑,」志華把韻庭的頭給抬起來,「我說了,就當我是在開玩笑,別放在心上。」
「不行!你不行開玩笑。」韻庭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一股作氣的脫口而出,「我決定嫁你了。」
志華知道自己嘴巴大張的模樣一定十分的愚蠢,但他就是忍不住,他是不是聽錯了?
「妳說什麼?」他忍不住的想再確定一次。
「我……」韻庭忸怩的掙脫他的掌握,感到有股熱氣往自己臉頰急速上升,看到志華的反應,感到有點惱羞成怒似的嚷道:「我說我決定嫁給妳了,怎麼?你不要啊?」
「要!」志華這下可肯定自己絕沒有聽錯,連忙急促的點著頭。
她的點頭,不啻是上天給他的一份大禮,原本他還打算繼續跟韻庭耗個一、兩年,沒想到現在竟然……
「既然如此,就這麼樣了。」韻庭看著志華的模樣,忍不住嘴角輕揚,「你那麼疼我,不會在婚後變吧?」
「不會!」志華打著包票,「我是君子。」
「你外表是君子,骨子裏是不是,我可不知道,只能留待時間證明,只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韻庭環顧看了下房內的擺設,不由心生惋惜,「想想,還真捨不得搬離開這裏,環境好不說,租金又那麼便宜,想再找個像這種水準的房子,好像難了。」
「這有什麼難的?如果妳喜歡,這房子送妳,我們再去重新設計新房,若我們開心,我們再回來這裏住個幾天,也不是件什麼難事。」志華現在開心莫名,腦中淨想著佳人答應下嫁予他了,壓根忘了隱瞞任何事。
「何必花冤枉錢?」韻庭站起身,想起志華跟她說了好久的話,不由幫他倒了杯水,送進志華的手裏,「這房子只有十來坪,雖然不錯,但還是太小,以後若是我們兩個還有……」
她閉上嘴,奇怪自己怎麼對於懷他的孩子想得如此理所當然,雖然她答應跟他結婚,但可不代表著婚姻等於孩子。
想她當初還想著不到二十八歲不結婚,不到三十不生孩子,今天晚上,什麼都變了,她也不知道這種轉變是好是壞,至少她可以肯定一點,她現在很開心,這就足夠了吧!韻庭心情愉悅的想。
「你想買,房東也未必肯賈,」韻庭中肯的開口說道,「畢竟一個肯那麼便宜租我房子,又常年居住國外的人,肯定不愁錢。總之你不用花冤枉錢買這間房子養蚊子。」
「這怎麼可以算是花冤枉錢呢?」志華不認同的搖搖頭。
基本上,這房子本來就是屬於他,送給她,只不過是多花道手續罷了,不過他可不會笨到自動告訴她這件事,畢竟他好不容易等到她點頭嫁他,他不想讓件小事破壞。
韻庭雙手抱胸,聽到志華的反駁,不由直直的站在志華的面前,再次重申自己的念頭,「我認為這是花冤枉錢。」
志華聞言表情一變,立刻從善如流的點點頭,「既然妳這麼說,那這確實是花冤枉錢。」
韻庭露出贊賞的表情,「這還差不多。」這個未來老公還挺會看她的臉色辦事的。
「妳為什麼會突然想嫁我?」志華喝了口水,突然心生疑惑,「好像──不太對勁。」
韻庭聞言身子微微一僵,最後才道:「我不認為有什麼不對勁,怎麼?現在後悔要娶我了嗎?」
「不是!」志華連忙搖搖頭,「只是──太突然!見到妳第一面就被妳吸引,就想娶妳,但現在……」
「不像真的對不對?」
志華點點頭。
「不過這就是真的,」韻庭一臉「你大可放心接受事實」的表情,「除非你反悔,不然,我嫁你嫁定了。」
語畢,她便腳步輕快的走進廚房,腦海中兀自想著該怎麼帶志華回台南見她的父母親才不會唐突、嚇壞老人家,畢竟她家可是保守的傳統人家。
「我一向不很聰明,」志華不死心的跟在韻庭的身後,看著她切菜,「所以我或許想得比較淺,所以我很疑惑妳為什麼會突然想嫁我?如果妳告訴我答案,我可以想得更深層,我會更開心。」
韻庭停下手中的動作,舔了舔略微乾燥的嘴唇,最後把菜刀放下,轉過身,看著志華,深吸了口氣,「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果然,」志華挺起自己的身體,一副準備接招似的表現,「突然答應嫁給我不是沒有原因的。妳問吧!」
「你……你是不是這裏有病?」韻庭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志華聞言,微微一驚,隨即笑了開來,「什麼這裏有病?」
「心臟病。」韻庭索性直接陳述。
「妳聽誰說的?」志華問,他明明記得自己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有關他的身體狀況,沒道理會讓韻庭知道。
「筱若和念慈。」韻庭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老實的回答。
「他們那幾對夫妻啊!」志華露出一個笑容,撥了撥自己的頭髮,提到念慈就想到志國,這一對寶夫妻,談到筱若理所當然想到志歲,人家是耍寶,而這一對是麻煩夫妻。
「就是這幾對夫妻。」韻庭心急的等著志華的回答,「你的弟弟、弟媳沒必要詛咒你吧?」
「當然沒必要。」志華也認同。
「那是真的?!」韻庭可萬萬想像不到,得到本人的肯定答案,心中無力感倍增,「這不可能……」她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感到太陽穴隱隱作痛。
志華看著韻庭,心中著實考慮了一會兒,「不過在有時候,他們也會為了我做一些沒必要的事。」
韻庭失神的頭腦,久久才接受到志華的聲波,她抬起眼眸,直視著他,「你的意思是……」
志華攤開雙手,灑脫的站在韻庭的面前,「妳看我像是有心臟病的人嗎?妳知道,我每天下午只要有空就去游泳,如果這裏不好,」他指了指自己心臟的方向,「能那麼自在嗎?」
韻庭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我就知道!」她覺得惱怒的一個跺腳「果然是他們嚇我的,而我竟然還傻得去相信?」
志華看到她的樣子,忍不住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不發一言。
心中暗自鬆了口氣,韻庭當真對心臟病患者一丁點都不了解,以為得了心臟病什麼運動都不能做。
事實上,以他的情況而言,他就算想慢跑都沒問題,只不過限制較多罷了!天真的女人,志華忍不住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長髮。
「下次看到筱若,我肯定要把她給罵一頓。」韻庭氣自己的好友竟想些無中生有的故事來嚇唬她,還當真害她擔心了好一陣子。
「現在怎麼辦?」志華的手擱在韻庭的腰上,輕鬆的低頭看著她,「偉大的聖母瑪利亞。」
聖母瑪利亞?
聖母瑪麗亞?韻庭微皺起眉頭看著志華,「什麼怎麼辦?」
「還要嫁我嗎?」
「當然!」韻庭聳聳肩,「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若將來回想這一刻,她肯定會巴不得有個洞讓她鑽的。
「當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志華抱住她,舉高她,開心的一圈圈的轉著。
韻庭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不過他掩飾不住的喜悅,也連帶影響到她,她的心也跟著飛揚。
「我愛妳!」他讓她從自己身上緩緩的滑下,讓她的腳重回地板上,「我一輩子都不會傷害你。」他像是保證似的開口。
「有這些就夠了。」她露出一個笑容,將自己的手纏在他頸後,緊貼的身軀,幾乎可以讓她察覺志華的心跳。
緣分很奇怪,她躲了許久,到最後還是進了他的懷抱,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是否後悔以前躲避他的歲月,因為若不躲避,或許他們早該有個結果,但是也或許是因為這些日子的相處,她漸漸發掘了這個謎樣的男人。
她閉上眼睛,感到他的肩落在她的肩上,有力的臂膀緊擁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志華才稍稍的放開她,讓兩人喘口氣,他低下頭,看著她紅潤的雙唇,他忍不住再次俯下身。
韻庭全身虛軟的倚在志華身上,感到志華的手伸進她的衣襟裏。
她完全失去控制,若他要繼續,她會任他為所欲為,但志華停了下來,只是喘息著緊摟著她,他實在不是常常有機會做紳士,他的頭輕擱在韻庭的頭頂。
韻庭有點吃驚失控的情慾,她感到有點羞愧的低下頭,忙著整理不整的衣著,心中更吃驚他會突然停下來。
似乎看出韻庭的害羞,他伸出手抬起韻庭的下巴,直視她的眼,露出一個足以迷炫人的笑容,「妳不要不好意思,不然,我也不好意思了。」說完,還當真一臉的愧疚。
看他的樣子,韻庭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什麼不好意思、什麼害羞都棄她而去,「你耍寶啊你!」她對他皺了皺鼻子,還不忘捏了捏他的臉頰。
志華不在乎的任由韻庭捏,反正對他又不痛不癢。
「你放開我,」韻庭可能捏到最後無趣的,便在志華的懷中動了動,「都幾點了,你再不讓我去做飯,我們兩個還有得餓。」
「大不了我們出去外頭吃。」志華不很在乎的開口。
「就算要去外頭吃,你也得放開我。」韻庭沒好氣的指出。
志華低頭又吻了她一下,鬆開他的掌握,宛若有感而發似的開口說道:「真正尊重一個女孩子,就不要隨意去侵犯她,可以親密的愛撫,不可以……這樣妳可以知道,我為什麼剛才停下了吧?」他的話聲隱去,他相信,韻庭可以輕易聽出他未說出口的話。
韻庭不知道該對他的話有何反應,「你會不曾覺得很好玩?」她想想這情況,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你是你家七兄弟在國外待最久的,但卻可能是你們家最保守的一個。」
「或許。」志華也忍不住的回她一笑,「走吧!」他伸出手拉著韻庭,「說到外頭吃就到外頭吃。」
他連換個衣服的時間都不給韻庭,便輕鬆的拉著韻庭出門。
※ ※ ※
「結婚?!」當志華與韻庭一宣布消息,得到的激烈反應可是可預期的。
「真的假的?妳不會是在尋我們開心吧?」筱若吃驚的看著自己的多年好友,就看到韻庭肯定的點點頭。
「天啊!」雖才甫生產,但休息一天之後,筱若又回復了原本的精力充沛,「志歲,電話。」她對自己的丈夫伸出右手。
「妳要幹麼?」志歲雖然疑惑,但還是把電話給交到筱若伸出的手上。
「打電話給爸媽還有念慈。」筱若開心的撥著電話,「你們誰也別想跟我搶這個報喜的機會。」
韻庭見狀,不由與志華相視一笑。
「這裏都快成花店了!」志民走進病房裏,瀏覽著房間,不由開口抱怨,「到處都是花。」
志歲聽到自己的哥哥的評語,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你既然知道到處都是花,那你手上又拿什麼?」
「花!」志民也無所謂的回答,他的目光移到擺在離筱若最近的一個玻璃花瓶上,看著裏頭已經插滿紫羅蘭,他二話不說,長手一伸,就把那花給摘了,擺上自己帶來的紅玫瑰。
「喂!這是我送我老婆的。」志民動作快,志歲的速度也不差,硬是攔下了志民的手。
「這你就不對了!」志民顏色不改的將志歲的手給揮開,「女人都是愛玫瑰花的,怎麼你這個呆子送紫羅蘭?」
「別把自己講得好像很懂女人,」筱若才把電話給掛斷,聽到志民對志歲說的話,便不平的對著志民反駁,「不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會被玫瑰花給收買,至少我就不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花就是紫羅蘭,」筱若得意的摟著志歲的腰,「我老公最懂我。」「天啊!」志民露出一臉不敢恭維的表情,便將紫羅蘭給重新插回花瓶中,玫瑰還是留在自己的手上,「別對妳老公太熱情,小心他受不了,妳剛生孩子,還要好一陣子才能那個吧!」
「喂!」
「志民!」志華打斷筱若正打算接下來的破口大罵,從容的唸了志民一句,「說話節制點!」
志民聞言,聳聳肩,聽到志華的聲音,好奇的詢問:「昨天你跑到哪裏去?怎麼孩子一出世你就失蹤?你知道嗎?昨晚媽忙著找你人,沒想到你根本就沒回家,怎麼?」他看了韻庭一眼,「另築愛巢了?」
「我……」
「對了!」筱若這才想起喜訊還未公布,她立刻忘記方才差點與志民發生的不愉快,迫不及待的大喊:「三哥,我有事要告訴你。」
「妳別那麼興匆匆的好不好?」志歲拉住正打算爬下床的筱若,感到一個頭兩個大,「我求妳安分點!」
筱若聞言,只好無奈的留在原位。
「什麼事那麼開心?」志民把玩著手上的花,「孩子還好吧?」
「好得不得了!」筱若雖然乖乖坐著,但還是興奮的舞動著雙手,「你來遲了一步,剛剛他才被抱回Baby Room,不過我已經給他取了個名字叫Lucky,這名字不錯吧!Lucky──幸運,挺好彩頭的,更何況他一出生,就給二哥帶來了幸運,這不是太棒了嗎?」
「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志歲聞言,微皺起眉頭,「妳不認為取名字之前要先知會一聲比較好嗎?」
「英文名字我取,中文名字就由你這個偉大的男人取。」筱若安撫似的拍了拍志歲的胸膛,對於老公的怒火,她一向不是很看在眼底的。語畢,她又重提之前的話題,「二哥要結婚了。」
「結婚?!」志民微挑起一邊的眉毛,看向志華,「跟誰?」
筱若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的發難:「三哥,你不認為你問這個問題很愚蠢嗎?」
「不認為!」志民可不承認自己蠢,看了下站在志華身旁的女人,「不是跟妳吧?」
「就是跟我,」韻庭覺得志民看著自己的目光很奇怪,不由疑惑的露出一個笑容,「怎麼?你認為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志民連忙表達立場,目光覺得有趣的來回看著兩人,其實高姚的韻庭與志華站起來,還挺登對的,更何況他從以前使對於兩人的婚事,抱著樂觀其成的態度,「只不過你們確定不是在開玩笑嗎?你們該知道,愚人節可還要有好一陣子才到。」
「不要把我們的婚姻講得像笑話似的,我們沒有在開玩笑,」志華親密的伸出手,摟著韻庭的肩膀回答,「再肯定不過。」
「事情怎麼會這樣急轉直下?」志民雖衷心給予祝福,但還是感到不解,「明明前幾天人家還要理不理你的,現在卻突然說要結婚了,我真是不敢相信。」志民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實在沒道理。」「其實感情哪有什麼道理?」筱若開口,「就像你和奷珣,看你們倆認識那麼久,也沒聽你們要結婚,國外有流傳一句話──不準備結婚的戀愛是不會認真的,但看你們又覺得,其實你們也已經是非君莫嫁、非卿莫娶了,可是你們還是不打算結婚,所以你們也是很古怪的一對,不是嗎?」
「天啊!那麼一長串話,說得我頭痛。」志民連忙舉起雙手,「拜託,我只是有點好奇他們突然要結婚而已,妳不要扯上我!」
「戚志民……」
「我要去接奷珣,有空再來看妳。」志民對似乎還有一大堆話要說的筱若眨眨眼,「饒了我,OK?」
要走出門之前,志民才想起還拿在手中的花,他又折了回來,「筱若,妳不會介意我將這花送給韻庭吧?」
筱若很大方的搖搖頭,「不會!」她隨即一點也不留餘地的繼續接口:「反正我一向不喜歡紅玫瑰,你送別人也好,免得我看得礙眼,不過──韻庭好像也不很喜歡紅玫瑰,所以這次你這個情聖是失算了。」
韻庭喃喃向志民道謝,還不忘丟給筱若沒好氣的一瞥,人家送花來都已經很好了,她還興致大好的糗人,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對於筱若這個好友有時的語不驚人死不休,不由感到無奈。
「習慣就好,」志民似乎看出韻庭的不贊同,不由笑道:「她是妳同學,妳應該了解她,若她今天不損我,她就不是張筱若了。」
筱若聞言,立刻對志民豎起大拇指,「三哥,這話說得其好,你比我老公還了解我。」
這就是女人,志歲在一旁聞言,無奈的對天一翻白眼,方才讚他了解她的話還猶言在耳,沒想到不到十分鐘光景,立刻變節。
他伸手扶筱若躺下,順便幫她蓋好棉被,一方面還不忘用眼神要她乖乖聽話,他一邊動,一邊在太座的耳際輕語:「現在人多,妳又剛生產完,我就饒了妳,等回家,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妳就……」志歲話聲隱去,他離開她身邊時,輕咬了她的耳垂一下,筱若的臉立刻微紅。
志華、志民了然的交換一眼,韻庭則不解的看著筱若突然變紅的臉蛋。
「我走了!」志民向筱若揮了揮手,「不跟你們說了。奷珣要下班了,我答應今天要去醫院接她,改天有空再跟她來看妳。」他看了看志華,「不介意我把你們的喜訊告訴她吧?」
「當然不介意。」志華無所謂的搖搖頭。
筱若看著志民離去的背影,無奈的搖搖頭,看著志歲,「為什麼他不跟奷珣結婚?真受不了他。」
「而我則受不了妳。」志歲輕捏了捏筱若紅潤的臉頰,「先管好自己,再去在乎別人的事,OK?」
筱若沒有回答志歲的話,只是看著自己的好友,「妳未來的婆婆要跟妳談談,所以還要妳走一趟戚家。」
韻庭聞言,身體不由一僵,轉頭看著志華,雖說早已與戚家人熟識,但若以未過門的媳婦去拜訪,這可……
「沒事的。」志華安撫的輕揉了揉她的背部,「老媽只是要跟妳談談,妳也知道我媽疼媳婦比疼兒子還多,不要介意。」
「對啊!」一旁的筱若也跟著幫腔,「媽找妳十之八九只是跟妳談婚事,妳也不要緊張。」
「可是最近再三個禮拜就要考試,考完試後,又接著放春假,在春假前,我怕會比較忙。」韻庭老實的表示,「而且放了春假,我和……」
「那就過一陣子再說。」志華打斷韻庭的話,他已經和韻庭說好,放假的時候,由她當導遊,帶他環島玩一圈。原本這事無傷大雅,但是以他對筱若的了解,他想,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好,以免徒增事端,「老媽那一方面,由我來說就行了,妳就不用傷腦筋了。」
「你確定嗎?」韻庭想想還是覺得不妥,所以開口說道:「我想,我們還是先回去一趟好了,反正應該不用花費太多的時間。」
「對啊!對啊!」筱若再一旁點頭稱是。
「不要吵。」志歲揉了揉筱若的頭髮,輕聲說道。
筱若就算不願意,但還是閉上嘴。
志華感激的投給自己的胞弟一眼,一派神色自若的說道:「沒關係,我相信媽不會介意的。」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我也只好跟著做。」韻庭低頭摸了摸鮮紅的玫瑰花瓣。
兩人又待了一會兒,一看到筱若已經星眸半閉,立刻識趣的告辭。
「沒想到剛生了孩子的人,可以精神那麼好。」韻庭坐進車子裏,把玫瑰花給放在後車座,等到志華坐定,立刻開口。
「這樣很好啊!」志華神色自若的發動引擎,「代表她又回復以前精神奕奕的張筱若了。」
「這樣是很好,不過一大、一小,我看夠志歲忙了。」韻庭無意識的扳著自己的手指。
志華聞言露出一個笑容,雖然也與韻庭的想法不謀而合,但對於這事,他也只能說愛莫能助。
「妳不喜歡紅玫瑰嗎?」志華面色一整,突然開口詢問,「我一直以為妳喜歡紅玫瑰。」
「看得出來。」韻庭聽他提起,也忍不住挖苦他,「你這個大情聖,以前天天送我紅玫瑰,你知道嗎?這花讓我看得頭好痛。」
志華微皺起眉頭,「可是我聽人家說,妳喜歡紅玫瑰。」
這可新鮮了,認識她的人,通常都會知道她的喜惡的,當然除了那些不熟的朋友外。「那個人家是誰?」韻庭看著志華的側臉追問。
「先侶。」志華據實以告。
「七仙女?!」韻庭聞言,可微吃了一驚,「你確定嗎?他真的告訴你,我喜歡紅玫瑰?」
志華肯定的點著頭。
她與先侶相交數年,她相信他跟筱若一樣清楚,她最討厭的就是紅色的玫瑰,那他又為什麼要告訴……她隨即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這個王八蛋,她在心中咒罵了聲,擺明了是要欺負志華。
她在心中記下了這一筆,有機會,她發誓,只要有機會,她一定會替自己未來的老公討回公道。
韻庭挽了挽衣袖,一臉的義憤填膺,她有點火大的問道:「你索性告訴我,你還有哪些兄弟欺負你?」
「欺負我?」志華飛快的瞥了韻庭一眼,對她臉上生動的表情感到有趣,「我哥哥和弟弟從來沒有欺負過我。事實上,他們對我很好,有這些兄弟,是我一份很大的財富。」
是不是財富,這點她是不得而知,不過她肯定故意叫志華送紅玫瑰給她,這就叫欺負!
她感到無奈的看著志華不在乎的側臉,這人口才是不錯,不過智商似乎真的有待商榷。
「我們換個方式,」韻庭整個人面向志華,重新問道:「在你追我的這段時間裏,有誰出過點子給你追我?」
「很多!」志華一提起這個,不由深受感動,「先侶就不用說了,志民、志萬他們也都幫了我很多。」
這裏頭沒有包括自己好友的丈夫,韻庭的腦海中飛快的轉動了下,她還算滿意的點點頭,算自己眼光不錯,沒有交錯朋友。
「他們幫了你什麼?」韻庭可打算洗耳恭聽。
志華聽到韻庭諷刺的聲音,不由在心中暗笑,想了一會兒,才道:「志民他說,只要我把整本《易經》給看通,妳一定會嫁給我。」
「易經?」韻庭咬著下唇想了好一會兒,想不透志民跟志華說這話是建立在什麼基礎上,「為什麼?」
「容易的經書啊!」志華理所當然的回答,「妳唸中文系難道不知道嗎?」他顯然有些吃驚。
這又關她唸中文何事?韻庭不解的搖搖頭,據實以告,「我不知道。」
「志民說,我不懂中文,理所當然要從最容易的經書看起。」志華飛快的瞥了韻庭一眼,「所以我就買了本《易經》。」
「你不要告訴我,你……」
「我有看。」志華不等韻庭說完,就自己接口,大聲的表示,語氣中滿含著得意。
「你……」韻庭愣愣的看了他一會兒,「你這個白癡!最容易的經書,你信啊?」
志華很想回一句,妳說呢?不過他看著她似乎對他深感不平,他不由露出一個笑容,聳聳肩,沒有給她回答。
韻庭看到他的反應,以為他真的笨得沒藥醫,她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因他專心開車而沒看到她的目光而微嘟起嘴。
她重重的靠向椅背,她想,她也沒必要告訴他,易經這門課在她大學課程中是選修課程,她可以自動選擇要唸不唸,而當時她選擇的是──不!所以易經,她也只唸過幾課而已,若他不懂,拿來問她,她還會被他給嚇死,因為她也有可能會被他給問倒。
「那你五弟呢?」她按下自己的怒氣,繼續問下去,「他又──「幫」了你些什麼事?」
志華踩下煞車,停紅燈,他轉過頭,仔細的公然欣賞她的不悅,「我五弟他送了我本書。」「讓我猜猜,」韻庭側著頭,與志華的目光相接,「該不會是什麼孔、孟、莊子吧?」
「不是。」志華搖搖頭。
「不是?」韻庭腦海中閃過帶著眼鏡總是斯斯文文的戚志萬,這個萬人迷醫生……
「他該不會送你什麼《追求大全》之類的書吧?」
「我就說妳最聰明了。」志華伸手拍了拍韻庭的臉頰,「他教我說,烈女怕纏,纏久了就是你的,有理吧?難怪妳最後答應嫁給我。」
聽到志華的話,韻庭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我答應嫁給你,不是因為我怕纏。」韻庭伸出雙手,有點火大的用力捏了捏志華的雙頰,「我還曾因為你纏我,而有一陣子對你恨得牙癢癢,要不是這次剛好你大……」她驀然閉上嘴,這次要不是他大哥出事,她也不會知道他在自己心中佔有很重的分量!韻庭把話在心中沒好氣的對他吼,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這麼說,你是懂不懂?」
「懂!」志華把韻庭的手拉下來,包在他的大手掌中,「妳嫁我是因為……」他閉上嘴。
「因為什麼?」韻庭遲疑的開口詢問。
「因為我愛妳,所以我不會變心啊!」志華飛快的吻了她一下,肯定的說,「不要說我是在說漂亮話,因為至少在我有記憶以來,我從不說我做不到的承諾,若我開口,我一定做到我的承諾。」
韻庭聞言,不由嘴角上揚,不過她依然嘴利的說道:「你這麼說又怎麼樣?你以前或許很完美,但這並不能保證你以後會繼續完美下去。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我……」
「綠燈了。」韻庭指了指交通燈號,好笑的提醒他,「專心開車。」
志華不甚滿意,但也莫可奈何的專心開車。
韻庭心情愉悅的扯著皮包的細長肩帶,順口問道:「你真的不打算要帶我回你家一趟嗎?考完試之後,開始放春假,當時不是說好隔天就南下嗎?還是你打算延期?」
「我沒打算延期。」志華不太在乎的回答,他想了一會,才繼續說道:「我想,這一陣子我老媽忙我大哥的事就應該夠忙的了,所以,我們好像沒有必要再去湊上一腳,妳認為呢?」
「你大哥要結婚了嗎?」韻庭看著志華的側面,在筱若生產當天只對戚志中和其女友匆匆一瞥,她並沒有機會去跟他們交談,「是昨天在醫院,看到的那個女孩子嗎?」
「應該是吧!」志華聳聳肩,「我還沒跟我大哥談過,所以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想應該是她沒有錯。」
「那麼肯定!」韻庭身軀微微向前,藉以看清楚志華的表情,「你大哥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才讓你那麼肯定?」
她的表情有些曖昧,志華的回答是看了丟給她帶笑的一瞥。
韻庭見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轉靠回椅背,對可能下嫁給戚志中的這個女人,她還挺好奇的。
若這女人真嫁給戚志中,將來她應該有的是機會了解她吧!
★8★
「也該是時候了。」志歲一看到站在門外的兩個人,忍不住開口,這陣子筱若生產坐月子,所以他就沒到公司坐陣,但也沒見這兩個人到家裏來看過筱若,沒消沒息的,不知消失到哪兒去了,「這一個月來,你們兩個人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土產。」門一開,韻庭便亮著喜氣的笑容,將手中的牛肉乾禮盒塞進志歲的懷裏,「筱若呢?」
「在房裏。」志歲回答,但眼光卻直直的看著自己沉默的站在韻庭身後的兄長,用眼光詢問他這一個月來的下落。
志華看出了志歲眼底的疑惑,只是聳聳肩,「出去玩了。」簡單的一句話,他便跟在韻庭的身後進門。
「好一個見色忘友!」在房裏的筱若一看到韻庭,忍不住發難,「竟然那麼狠心,一個月不來看我,明天我兒子請滿月酒,妳還真會挑時間出現不是嗎?」
「好吧!我承認我在還未放春假時,沒來看妳是我的過錯,而且我就這麼出去玩,沒跟妳聯絡,是太過分了一點,」韻庭坐在床沿,看著筱若,「臉色不錯,看樣子妳被照顧得挺好。」
「別提了!」筱若想起這一個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她已經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定,孩子是可愛,但她在五年內絕對不再生第二胎,被管得那麼死,都快折騰死她這個酷愛自由的人了。
「那麼沮喪!」韻庭的頭轉了轉,目光被擺在一角的嬰兒床給吸引,「不介意我看看孩子吧?」
筱若做了一個無妨的手勢。
韻庭見狀,站起身的走向它,彎下腰,臉向著嬰兒床,仔細的端詳著安詳沉睡的孩子,「這個孩子長得像妳!」確實,眉宇之間像筱若,若真要說像志歲的地方,可能只有嘴了。
「對啊!」筱若輕靠床頭,得意的點點頭,「好險長得像我,不然像志歲,長大後一定會給人誤會。」
「誤會什麼?」韻庭不解的問。
筱若遲疑了一下,似乎在衡量是否該告訴她,久久才道:「同性戀。」
「妳有沒有搞錯?」韻庭不認同的瞥了筱若一眼。
「沒有啊!」筱若還一臉肯定的表情,「妳自己想,志歲雖然是個男孩子,但一張臉比女人還好看,搶女人風頭,妳信不信,一定有很多男人很迷他。跟女人爭老公已經很累了,還要跟男人搶,真煩。」
「怎這麼說話?」韻庭微轉過頭,不由搖搖頭,「怎麼?該不會得了什麼產後憂鬱症吧?妳不要胡思亂想,志歲對妳很忠心,不會亂來的。」
「我是知道他不會亂來,」關於此點,筱若也很肯定,「真不知道那麼霸道的人,為什麼會長得跟他的相貌背道而馳?」
「妳真的是沒事找事做!」韻庭沒好氣的訓道,「這麼批評志歲,妳可別忘了他是妳老公。」
「我有時還……」筱若的嘴因看到志歲走進房裏而一頓,把所有的話給如數吞人肚子裏。
「舌頭被咬掉啦?」韻庭看到志歲的身影,深知筱若沉默的理由,不由語帶取笑的盯著她看,「怎麼不繼續說?」
筱若沒好氣的看著韻庭,明明知道她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惟一就是「有一點」
怕志歲,而現在竟然拿此來取笑她,真是過分。
志歲眼尖的發現筱若與韻庭的眼神,他不由在心中好笑的嘆了口氣,知道自己這個老婆就是喜歡逞口舌之快,又好面子,她常吃虧,其實多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只不過她依然不自知。
「我小姪子長得像誰?」志華站定在韻庭的身旁,與她一同看著孩子,「中文名字叫什麼?」
「戚祖培。」志歲回答。
「祖培,名字還不錯!」韻庭點點頭,站直身體,「剛才聽筱若說,你們明天請滿月酒?」
「對啊!」志歲坐在筱若的身旁,「就在這裏,只是個小聚會,請的人不多,只是我們兄弟和幾個你們也認識的朋友。」
「你未來大嫂會到吧?」韻庭好奇的問。
「如果妳指的是鄀君,她會到,」志歲覺得有趣的露出一個笑容,「不過她會不會成為我未來大嫂,那還要看我大哥的努力了。」
「大哥他……」
志歲搖搖頭。
志華露出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沒想到以他大哥的條件,竟然也會有踢到鐵板的一天。
「啊!我都忘了替你們倒杯水。」志歲連忙站起身,剛才掛念著筱若會因為韻庭的來到而活蹦亂跳,所以忘了應有的禮節。
「不用忙了,」志華拉著韻庭的手,「我們要先回家一趟,我想失蹤這麼一段日子,我應該不需要問老媽有沒有找我吧?」
志歲夫妻倆但笑不答,反正他們不答,志華自己也早就知道了答案。
「韻庭,我們得要有心理準備了。」志華握住韻庭的手,不由一緊,帶笑的提醒。
「既然這樣,我們就走吧!」韻庭似乎也挺認命的道。
其實這一陣子她已經作夠了心理準備,而且趁著這次出遊,她也帶著志華回台南,拜見過她爸媽,以她父母看志華的眼光,若順利的話,她猜,她可能很快就會被自己父母給嫁出門了。
「祝好運!」筱若靠在床頭,對韻庭揮了揮手。
「謝謝!我想我是需要點好運。」韻庭勾著志華的手臂。
志歲送他們到門口,想了好一會,忍不住的開口:「有件事,我還是告訴你們好了。」
「什麼?」志華和韻庭才踏出大門,聽到志歲的話,腳步一停,異口同聲的問道。
「你們將在七月十二號結婚。」
「啊?!」這次兩個人,還是很有默契的發出同一個單音。
志歲有點無辜的聳聳肩,「這可不關我的事,這是爸媽和妳爸媽,」志歲指了指韻庭,「在你們出遊的這一趟日子裏作的決定。」
「有沒有搞錯?」韻庭有一剎那間的難以置信,「你說我爸媽?這怎麼有可能?」
她可不信自己一向傳統的父母手腳會變得如此快速,雖說她是已經認定了志華,但可不代表自己想在這麼半年之內的時間內,將自己嫁給他。
「再正確無誤。」志歲好心的告知,「若我沒記錯,好像是大概幾天前的事了。」
幾天前?!那豈不是代表她與志華才離開台南,繼續往高雄去遊玩的時候,她與志華前腳剛走,她爸媽後腳就離開台南到台北戚家談婚事了?一思及此,韻庭感到自己的頭又痛了。
「不要一臉世界末日的樣子好不好?」志華摸了摸韻庭的臉頰,「反正早結、晚結都得結。」
「哎呀!你……」韻庭搖搖頭,懶得跟志華多作解釋,因為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想那麼早結婚。
「而且你們的婚禮好像要跟大哥的一塊辦。」志歲又說。
「可是你剛不是說……」
「我們老大的個性,你應該很了解的,他永遠會拿到他自己所想要的東西,他可比老媽還要獨裁、霸道。」
志歲看著志華和韻庭的表情,忍不住一笑,心中暗自慶幸,自己不用再面臨一次所謂的婚姻大事。
以他這個自認很不怕累的人,婚禮都搞得他累個半死,晚上回房後,還得應付筱若的怒氣……他一想到自己的新婚之夜,不由頭皮發麻。
「好了!」志華對志歲揮了揮手,「你不要再多說了,我很怕又聽到更多的消息,我跟韻庭回家,再一件、一件的弄清楚,你進去陪筱若和孩子吧!」
「OK,那就不送了,」志歲緩緩的把房門給闔上,「自己小心點。」
看著大門關上,韻庭忍不住呼了一大口氣,與志華兩人心知肚明,七月份時,他們肯定會結婚。
真是有趣,主角竟然在一切都底定之後,才知道自己要結婚。
韻庭不知除了說感謝自己和志華的父母親那麼關心晚輩之外,自己還能說什麼?此刻的她多希望自己和志華還在四處遊玩,不用面對這些問題,不過人總得面對現實的,不能永遠逃避,所以還是認命吧!她與志華一起站在電梯前等著電梯到來時心想。
※ ※ ※
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人一生只要結一次婚就夠了!韻庭直到把身上的晚禮服給褪下,才鬆了口氣。
自從知道要結婚開始,她整個人就像是個陀螺似的轉個不停,又要忙學校、又要忙婚事,一切都在匆促中進行,不過最累的還是今天,她不由慶幸已經放了暑假,不然哪吃得消?
今天的喜宴會場是在戚家大宅,好險志華想得深遠,提議要兩個人在家裏住幾天,不然忙完這裏,還要回去志華在天母所購的新居,她看自己一定會睡死在車程當中。
她整個人懶洋洋的換上睡衣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隱形眼鏡給拔下來。
她一向不習慣這小小的一片薄片覆在她眼球上的感覺,因為她總覺得帶著隱形眼鏡,眼睛就比平常容易痠澀。
所以此刻她是迫不及待的要把眼鏡給拔下來,可是怎麼拔都拔不出來,努力了半天,鏡片依然故我的覆在眼球上,眼淚卻掉下來不少。
她抽了張面紙,深具挫折感的擦了擦淚水,沒想到自己達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看別人不是輕輕鬆鬆就拔下了嗎?怎麼自己就無法做得如此簡單?韻庭不由在心中問道。
「怎麼回事?」
韻庭聽到身後的聲音,抬起頭,在鏡中與志華的目光相遇。
「為什麼哭?」看到她略微紅腫的眼睛,志華連忙蹲在韻庭的身旁,「是不是太累了?還是……後悔了?」
韻庭聞言,沒好氣的露出一個笑容,低頭看著志華,「你有點自信好不好?」她不由推了推志華厚實的胸膛,「你不後悔娶我,我就該感到萬幸了,你還怕我後悔啊?」「既然沒後悔,為什麼哭?」志華不捨的接過韻庭手中的面紙,輕擦著她的臉頰。「我沒哭。」韻庭指著自己的眼睛解釋,「是我隱形眼鏡拔不下來,現在怎麼辦?
我眼睛好痛。」
「隱形眼鏡拔不下來?!」志華露出驚訝的表情,將韻庭的下巴抬起來,看著她略紅的眼眸,不由喃喃開口訓道:「不習慣戴就不要數了,為什麼要折騰自己的眼睛?」「你有看過穿著新娘禮服的新娘,戴著眼鏡的嗎?」韻庭沒好氣的看著志華,「說穿了,這似乎也得怪你的樣子。」
「好!妳說什麼就什麼。」志華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知道從善如流,「現在最重要的是得把妳的眼鏡給拔下來。」
「可是我試了好久,鏡片沒拔下來,倒是淚水流了許多,」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現在眼睛真有點痛。」
「剛開始是這樣子的,妳不要揉眼睛。」志華把韻庭的手給拉下來,「我幫妳拔。」
「你可以嗎?」韻庭的目光遲疑的看著志華的大手,「你不會把我的眼球直接拔下來吧?」
「想像力很豐富,」志華去洗了手,蹲在韻庭的身旁,「不可以眨眼睛,知道嗎?」
韻庭點點頭,當是聽到了他的話。
志華將韻庭的眼皮撐開,輕而易舉的就將鏡片給拔了下來。
「怎麼有可能?」韻庭看著安然放在志華食指上的鏡片。
「相信妳的眼睛。」志華將鏡片給放進消毒盒子裏,又快迅的拔下另一片,再放在消毒盒子之後,插上電,「大功告成了。」
「謝謝!」韻庭眨了眨眼睛,果然覺得眼睛舒服了,「可以睡覺了。」
志華發愣的看著韻庭經過他,爬向大床,若他沒記錯,今天可是他的新婚之夜,就見新娘若無其事的爬上床,或許她累了,他心想。
他聳聳肩,先進浴室洗了個澡,也拔下自己的隱形眼鏡後,才踏出浴室。
出來之後,他緩緩的走向大門,落了鎖,好險自己的弟弟不鬧洞房,不然他已經很累了,可不曉得是否有精力去應付他們那群人。
他站在床側,看著躺在床上的韻庭。
韻庭可以感覺志華的目光直射在她身上,她等了好一陣子,就是不見志華有下一步的舉動,她無奈的在心中嘆了口氣。
韻庭索性睜開眼睛,看著志華,就見他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看,她不自在的在他的目光底下動了下身子,「你不累嗎?」最後她問。
「累!」
「累就該睡了啊!」韻庭半坐起身,拉起棉被,等著他躺土來。
志華見了,連忙躺在床上,韻庭幫他蓋好棉被之後,也躺了下來。
韻庭眼睛大睜的看著天花板,奇怪身旁的人竟然連個反應都沒有,縱使沒過過新婚之夜,但也不至於無知到不知道該做什麼吧!
「韻庭?」
「啊?!」韻庭聽到志華的聲音,連忙微轉過頭,「什麼事?」
「嗯……晚安。」
晚安?!韻庭難以置信的看著志華背對著她。
「晚安!」韻庭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兩個字,忿忿地用力把被子一拉,用力的閉上眼睛,沒想到自己竟然還嫁了個稀有的柳下惠。
若真要說,他們已經同床共枕好一陣子,自從答應嫁給他之後,今晚還是他第一次那麼安分,連摟她、親她的動作都省了,一句「晚安」倒頭就睡,她搖搖頭,想不通他在想些什麼?
※ ※ ※
「妳做什麼?」韻庭瞥了眼牆上的鐘,現在才不過七點半,她一直到東方漸露曙光才沉睡,一大早就被敲門聲給吵醒,打開門,才發現是不住在戚家大宅的筱若,她實在不知道自己的好友竟然變得那麼不識趣。
「不用太感謝我,」筱若硬是把手中的托盤給交到韻庭的手中,「我這個朋友,對妳可說是仁至義盡了。」
昨天因為忙得太晚,所以筱若與志歲都住在這裏一個晚上,準備待會兒才帶著兒子回家。
「這是什麼啊?」韻庭微瞇著眼睛看著筱若帶來的東西。
「早餐。」
「早餐?」韻庭疑惑的目光看向筱若,「什麼意思啊?」
「怕你們沒力氣下樓吃東西,畢竟妳和二哥是在新婚期間。」筱若有點曖昧的看了韻庭一眼。
「我真是服了妳了。」韻庭忍不住的露出一個笑容,若是讓筱若知道她昨晚是怎麼過的,不把筱若嚇死才怪。
「這些就讓妳自己處理了,好好伺候我二哥,老媽說,你們可以不用急著下樓。我肚子也餓了,不跟妳多說,我也要下去吃飯,你們慢用,不打擾你們了。」筱若輕碰了碰韻庭的手臂,「別太累了!」
「喂!」韻庭沒好氣的看了筱若一眼,「妳夠啦!不要淨講些曖昧不明的話,小心被聽見。」
「能有誰聽見?」筱若不在乎的回答,「幾乎所有人都在樓下吃早飯,惟一不在場的就是出去度蜜月的大哥和你們了。
「是嗎?那我叫……」
「不用忙了,老爸說,你們就待在房裏吃就好了。」筱若阻止了韻庭,更伸出手,幫韻庭把房門給關上,自動消失在韻庭眼前。
韻庭手拿著托盤,放在起居室的桌子上,才轉身進臥室,原本她與志華是打算要去度蜜月,但想想還是作罷,畢竟春假的時候兩人才跑台灣一圈,再出國玩,實在也沒有什麼興致。
所以最後兩人的決定,還是把炙熱的暑假給耗在天母的家裏,過過兩人世界,若想再玩,就等下次兩人都閒一點的時候。
看著志華熟睡的臉,她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坐在床沿,輕推了推他,「志華,該起床了。」
她見志華沒多大反應,不由輕擰著他的耳朵,在他的耳際低語,「不曉得哪個男人說,每天早上都會幫我打點好一切,沒想到我才剛成了你的人,你就不管我了,那麼晚了還賴床,我以後可能前途堪慮,你說,我是不是現在就要算算你能給我多少的贍養費?」
志華聞言,不由唇角微揚,眼睛連睜都不睜一下,就準確無誤的捉住她,把她拉到床上,箝制在他身下。
「今天結婚第一天,妳竟然跟我談贍養費,太過分了。」說完,他低頭吻了她的唇一下。
當他的唇移開時,韻庭也察覺到兩人目前的親密,她不由微垂下眼瞼。
「昨晚睡得好不好?」
韻庭聽到他的問話,不由微嘟起嘴,昨晚是他倆的新婚夜,他一句晚安倒頭就睡,他還指望她能睡得多安穩?不過她可不敢跟他說,所以微點了點頭。
「那休息夠了吧?」
聽到志華的問話,韻庭疑惑的抬起頭看著他,看到他眼底有抹她並不陌生的激情。
「我看妳昨晚的樣子好像很累,」志華的手玩弄著韻庭披散在枕頭上的長髮,「所以我不想太苛求妳,懂我的意思嗎?」
韻庭一愣,然後點點頭,雙手環著志華的頸項,「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好愛你,而且你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
「沒有。」志華搖頭,「不過妳以後可以多講,畢竟這些話,我永遠也不會嫌多的。」
志華的手背輕滑過韻庭的臉頰,緩緩的低下頭,用他的唇在她的唇瓣上緩緩移動,一隻手來到兩人的身體中間,解開她身上的睡衣,做自己從許久以前使想做的事情。志華用手與唇愛撫著韻庭的身體,慾望帶來的激烈情感,讓韻庭忍不住呻吟出聲。雖然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有心理準備,但韻庭還是忍不住的感到緊張。似乎看出了她眼底的遲疑,志華安撫的吻了她的眉心一下,他的輕吻總有一股迷人的魔力,韻庭感到不安的情緒,因他的溫柔而隨風而逝。
她主動的將身體挺向他,迎接他對她宣示的愛戀……
※ ※ ※
「你現在忙嗎?」韻庭的頭從辦公室的門後伸出來,看著坐在辦公桌後的志華問道。
「妳怎麼來了?」志華看到她露出一個笑容,站起身,連忙迎向她,「送午餐給我?」
韻庭搖搖頭,「看到我就想到吃,太傷人了吧!」
「誰教妳秀色可餐,」志華忍不住低頭輕吻了吻她,「讓我好心動。」
「瞧你說的,沒句正經。」韻庭輕笑的躲過他的吻,伸出手勾著志華的臂膀,「今天想要你陪我出去吃飯,順便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志華禁不住好奇的開口,「可以稍微透露一下嗎?」
「你應該還記得,剛開學時我跟你說過,等教完這個學期之後,就打算休息一陣子這件事吧?」韻庭拉著志華的手,站在電梯前,等著電梯。
前陣子,韻庭與他談過這件事,若她覺得教學的生活過得一成不變,他也贊成她休息一陣子。
他甚至提議,若她願意,他可以自掏腰包,請她做他的隨行秘書,他一天只工作半天,也沒固定幾點上班,總之就是隨心所欲就是,反正他現在是當學點東西,不一定他還能成為一個商業奇才。
若韻庭來跟著他,理所當然也跟著他一塊上下班,她可以什麼都不做,只要坐在他面前就好,不過他的話,讓他被韻庭給打了一下,他還覺得這一下挨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自認自己的提議挺妙的,不過韻庭顯然不認為。
「我是知道妳想休息,但這與妳想要和我說的事有關嗎?」
「有,而且關係可大了。」
清脆的鈴聲響起,電梯門應聲而開。
「大嫂!」
「是你們啊!怎麼那麼巧!」范鄀君踏出電梯,韻庭見狀連忙伸出手扶了她一把,鄀君一笑,接受她的協助,「謝謝!」
「妳怎麼來了?」韻庭看著鄀君不由關心的詢問,「妳預產期不是在最近嗎?怎麼還跑來公司?」
與鄀君同一天嫁進戚家,過了一、兩個禮拜,才知道鄀君有孕在身,她一有空時,就去串串門子,經過交談之後她發現,她很喜歡這個恬靜而且年紀小她沒幾歲的女人,對她能駕馭戚志中這號人物,更加佩服。
「我預產期在上個禮拜,」鄀君揉了揉自己的後背,「我原本還希望早點解脫,沒想到這寶貝就是想待在我肚子裏,所以我想走一走,當作運動,也希望能早一點把她生下來。」
韻庭露出了解的表情,因為她已經聽鄀君抱怨過許多次,因為預產期的接近,戚志中就像是根緊繃著的弦,隨時有可能會斷,所以弄得鄀君頭痛異常。
「大哥知道妳要來嗎?」韻庭問。
「不知道。」鄀君俏皮的一笑,「我想給他個驚喜。」
「驚喜?!」韻庭忍不住輕笑出聲,「我看大哥會被妳嚇死才是真的,預產期要到的人,還一個人四處跑。我陪妳去大哥辦公室吧!」
「不用了!」鄀君搖頭婉拒了韻庭的好意,「剛剛妳跟志華在等電梯,肯定是忙著去享受兩人世界,我才不喜歡殺風景、惹人嫌。所以你們好好玩,我自己去找志中就行了。」
「志華?」韻庭這才想到身旁的人沉默得不尋常,她疑惑的看著他,才發現他的目光根本不在她和鄀君的身上,而是在剛才與鄀君搭同一班電梯上來的一個棕髮、棕眼的外國男人身上。
「志華?」韻庭拉了拉志華的手。
志華連忙回過神,低下頭,勉強的扯出一個笑容,輕聲問道:「什麼事?」
「這話應該是我問妳才對。」韻庭微皺起眉頭的將目光移到那外國人身上,「你認識他嗎?」
「認識。」志華考慮了一會兒,才說道:「妳陪大嫂一下,我跟他有點事要談一談。」
「喂……」韻庭看著兩個男人消失在會客室裏,與鄀君交換疑惑的一瞥,「不知他在搞什麼鬼?」
鄀君微微一笑,對會客室的方向努了努嘴,「應該沒什麼事吧!才一分鐘,志華過來了。」
「Dicson!」
「我們走吧!」志華不理會身後的叫喊,逕自走向韻庭,「大嫂,要我們陪妳去找大哥嗎?」
鄀君有些遲疑將目光移到顯得有些氣急敗壞的外國人身上,心中很好奇,但是她聰明的不管閒事,只搖搖頭,「我自己去就行了。」
「好!那妳自己小心點。」志華一按電梯,門一開,便輕拉著韻庭進門,在按下Close鍵時還不忘用眼睛示意門外的男人不要跟來。
韻庭看著志華的表現,心中不由一愣,她還真沒料到這麼嚴厲的眼神會出現在志華身上。
兩人的沉默一直持續到坐定在「瑞華奧德」──一家以瑞士與德國佳餚著稱的餐廳裏。
「不打算開口問我什麼嗎?」一點完菜,志華便看著沉默的韻庭問道,「妳一張臉都寫著問號。」
「你想講就講,不想講我也不勉強。」韻庭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不是很在乎的說。
「好吧!」志華也無所謂的搖搖頭,「我原本打算告訴妳,既然妳這麼說,那我就不講了。」
韻庭聞言,氣得牙癢癢的,瞪了他一眼。
志華見狀,露出一個笑容,很想開口取笑她,但社會的歷練早就教會他不要隨便給自己找麻煩,所以他識趣的自動解釋,「那個外國人──DonaldFranklin是我在紐約事務所的同事,妳應該沒忘,我是正牌的律師。」最後,他不忘重申自己以前的職業。
「我是沒忘,但是……」韻庭的話因為侍者上菜而一停,等到侍者離去,她才沒好氣的說道:「你明知道,我想問的是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你?找你又做什麼?」
「I don't know。」志華不解的聳聳肩。
「真的嗎?」韻庭知道這話問得很過分,但她就是忍不住的脫口而出。
志華肯定的點點頭,「Yes!」
「好!我就信你一次。」把事情給問清楚之後,肚子才開始感到飢餓,人的生理果然是跟著心理走的,韻庭拿起刀叉,低下頭,看著顯然十分美味的烤羊排,感到食指大動。
韻庭的心中不能說完全相倍他,但畢竟志華都如此說,她當然也就如此信,畢竟夫妻本來就應該彼此信任的,不是嗎?
「等我辭職之後,陪我去西班牙玩好不好?」韻庭開口,以前她想了好多次,想去這個國家走走,但總是不能成行,所以她打算利用辭職之後的時間,找個時段出去玩玩。
「好啊!」對於西班牙,其實志華遠挺熟的,「我可以當妳的嚮導。」
「你行嗎?」韻庭有點懷疑。
「相信我。」志華輕握了下韻庭的手,「我去過好幾次了,不信我可以跟妳說那裏有名的觀光景點。」
一頓飯就在親密的氣氛下進行,至於那個外國人Donald Franklin,早被韻庭給拋諸腦後了。
※ ※ ※
「來了、來了!」門鈴像是催魂似的不停響著,韻庭飛快的從廚房跑出來,「每次都不帶鑰匙,下次就把你給鎖在門外算了。」
她按了幾個鈕,便將樓下的大門打開,按著又跑到門口把門打開,結婚數月,對志華似故意又似真的忘記帶鑰匙的舉動,感到好氣又好笑,幫他開好門之後,才轉身回廚房弄晚餐。
她聽到腳步聲往廚房的方向而來,也沒有轉身,逕自訓道:「今天早上才叫你帶鑰匙出門,鑰匙呢?」
久久得不到身後的人的回應,韻庭驀然一悚,緩緩的轉過頭,忍不住倒抽一口冷空氣。
「你……」她認出眼前的人是今天中午看到的那個外國男人。
「不要緊張,我只是要做一個友善的拜訪。」對方舉起雙手,表達自己沒有惡意。
韻庭將鍋鏟給握緊,放在自己的胸前,最近自己總是容易閃神,現在可好──沒問清楚,就讓個陌生人進門,她可以想見等志華回來,肯定不會太開心她所做的事。「Mr.…」她的腦中極力的思索今天中午志華所說的話,可怎麼也想不起來這人的名字。
她的英文程度雖不太糟,但也好不到哪裏去,畢竟學中文的人,只要管好自己本科系就成了,哪有多餘的時間去學習第二外國語?
「Franklin! Donald Franklin, You can call me Don!」
韻庭點點頭,表示聽到他的話,不過她緊張的吞嚥了口口水,還是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Don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以為韻庭沉默是因為不懂英文,於是說道:「妳可以跟我說中文。」
「請到客廳坐。」韻庭只好維持著基本的禮貌,畢竟來者是客,雖然不曉得為何對他的出現感到不安,但禮節還是得顧好,「你要喝點什麼嗎?」
「不了,謝謝妳。」Don坐在沙發上,婉謝韻庭的提議。
「既然這樣,你就先坐一會兒,志華打過電話,他就快回來了。」
「好!我等他。」Don看著顯然有點懼怕他的韻庭一眼,覺得好笑,「我來這裏只是跟Dicson談點事,不是要傷害他,妳大可放心。」
「我……」韻庭沒想到自己的表現那麼明顯,她微露出一個笑容,直到耳尖的聽到門口的騷動,她才轉過頭去。
「我回來……Don?!」志華整個人僵在門口,似乎有些訝異Don會出現在此處,「你怎麼找到這?」
「你們談。」韻庭想起廚房的菜,連忙說道,「我先去煮飯。」
「你怎麼找到這?還有,你來這裏做什麼?」志華看到韻庭的背影一消失,壓低自己的聲音吼道。
「我希望你能跟我回美國。」Don也很乾脆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不可能!」志華的目光移到廚房的方向,似乎擔心著韻庭突然冒出來,「我已經結婚了。」
「那又如何?」Don一臉的疑惑,壓根不懂要志華回美國跟他自己結婚了之間,有何關連。
「你還不懂我的意思嗎?她現在是我整個世界,我不會讓任何事去傷害……」志華的聲音突然因為看到韻庭的身影而隱去。
「你朋友要留下來吃飯嗎?」韻庭輕聲問道。
「沒有。」志華淡淡的露出一個笑容,連問Don的這道手續都省了,「晚餐是私人的時間。」
「哦!」韻庭了解的點點頭,把頭給縮回廚房裏。
「私人的時間?」Don重複了一次。
「對!私人時間,所以──」志華的手指向大門的方向,無言的作出要求。
Don的目光與志華相接,最後他露出一個笑容,「你還是沒變,作風還是那麼強勢。」
「我已經變了很多。」志華看著Don,Don真的是他在美國少數幾個好友之一,若沒有發生一些事,現在,他可能還待在New York,「若你跟我太太說,我作風很強勢,她絕對不會相信你。」
Don聞言,拍了拍志華的手臂,「人若要改變,可以改變很大,至少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能放棄那麼多的名與利,你是不容易。」他深吸了口氣,轉移了話題,「你的身體最近怎麼樣?」
「很好。」志華淡淡的回答,「我已經好一陣子沒有不適的感覺,更沒有發過病,前一陣子去檢查,已經恢復了正常,用藥也漸漸減少。」
「那就好,」對志華,Don總有一份愧疚在,「我想告訴你,我原本沒有打算要來找你,但是Alice──這個名字,你應該不會陌生吧?」他毋需等志華的反應,繼續說道:「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Don的目光若有所指的看著廚房的方向,「若不想傷害她,你最好想著怎麼對付Alice。」
志華雙手握了下拳,他早忘了Alice這個人了,「我知道!謝謝你的提醒,我會留意的。」
待送走了Don,志華沉思的坐在沙發上,看到了Don勾起了自己的回憶,之中有苦、有樂,人生的際遇很奇妙,他的手輕滑過自己的頭髮,一件事觸碰另一件事,就變成了現在的局面,他聽到廚房的聲音,連忙站起身,進去幫忙。
不過不管如何,至少他可以肯定一點,不管局面如何變,他很滿意現在所過的生活。
※ ※ ※
「那個人到底是誰?」韻庭洗好澡,準備上床睡覺,但想想,還是決定先問清楚,於是她立在床沿,看著半臥在床頭上的志華問道,「他跟你的交情,似乎沒有你今天中午跟我說的那麼簡單。」
志華抬起頭,目光透過鏡片看著韻庭,聳聳肩,「我跟他的交情到底怎麼樣,根本不重要,那是過去的事。」他把被子拉開,對她提出邀請。
韻庭也沒拒絕的躺在他身旁,「但是……」
志華將食指放在韻庭的紅唇中間,有效的讓她閉上嘴,「我再跟妳說一次,他是我約合夥人,也是我的好朋友,但不管他是什麼,都影響不到我們,所以妳沒有必要把心思放在那個人的身上,OK?」
韻庭看著志華略帶嚴肅的眼神,最後點點頭,她的點頭不是代表著自己認同了他的話,而只是她將心中的疑惑暫時壓下,讓他安心罷了!
「這才是乖女孩。」他低下頭給了她一個深長的吻。
韻庭緊貼著他,任由自己融化在他的懷裏,不過在意亂情迷之際,她腦中還是計畫著,她一定要把事情給弄清楚。
※ ※ ※
「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Don打開門,有點吃驚的看著站在門外的人,他萬萬沒有想到Dicson的太太會來找他。
「不方便嗎?」韻庭有點遲疑的看著Don有點為難的臉色,「既然如此,我下次再來。」
「Sorry!」Don對韻庭微點了點頭,「因為我妹妹突然從NewYork來,所以「是我不好!」韻庭連忙打斷Don自責的話,「我來得太唐突,應該先知會你一聲的。」
「等Alice──我妹妹回去後,我再跟妳見個面,」Don指了指電梯的方向,「就不送妳了。」
「好。」韻庭疑惑的轉過身離去,心中隱約感覺Don似乎是在打發她走,雖然這種感覺實在荒謬,但她就是這麼覺得。
「她是誰?」
Don被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忙轉過身,看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一個朋友。」
Alice看著Don的神色,輕推開他,直直往站在電梯前等電梯的韻庭走去。
「Alice。」Don連忙追到Alice身旁,拉住她。
兩人拉扯的聲音驚擾到等電梯的韻庭,她微轉過身,看著不遠處的兩人,好奇的走向前,「怎麼回事?」韻庭問。
「沒……沒事!」Don見到韻庭疑惑的目光,只好勉為其難的放開Alice的手,「她是我妹妹──Alice。」Don莫可奈何的聳聳肩,看著自己的妹妹,指了指韻庭,「Dicson'swife。」
Alice聞言,臉色微微一變,但隨即露出一個笑容,「Nice to meet you!」
Alice的笑容,讓韻庭沒由來的感到心中發寒,她想,或許是對方眼底所傳達的不友善吧!
可是她並不記得之前與這個外國女人見過面,所以她也不可能跟這女人有任何的過節,而她竟然明顯的感到這個陌生女子對她所散發的敵意,為什麼?韻庭心中的疑惑漸增。
韻庭遲疑的露出一個笑容,禮貌性的對Alice微點了點頭。
眼前的黑髮美女身材高姚,她不常發現比她高的女人,畢竟以韻庭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在東方嬌小的體型中,算是一枝獨秀的,但眼前這個女人竟然足足高她有半個頭之多。
而Alice與Don雖說是兄妹,但長得並不相像。
「她媽媽是日本人。」Don好像看出韻庭的疑惑似的,自動開口解釋。
「哦!」韻庭了解的點點頭,她意識到Don口中所言的她的母親是日本人背後的意思。
「日文我完全不行,而且我也不太會說英文,所以溝通上可能……」韻庭有點為難的攤了攤手,看向Don。
「沒關係,」Don丟給Alice譴責的一瞥,對她總在別人面前擺出一副高姿態,感到不悅,「她會說中文。」
「我當然會說,」Alice諷刺的一笑,冷冷的開口,「因為我的中文都是Dicson教的。
志華教中文?!韻庭聞言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她可不信自己老公的破爛中文能教得出什麼好學生。不過接下來,Alice的話可讓她笑不不出來了。
「妳要多少錢,才把Dicson還我?」
「對不起!」韻庭懷疑自己聽錯了,她看了Don一眼,又將目光移回到Alice臉上,「我不懂妳的意思。」
「別理她。」Don生氣的看了Alice一眼,「她瘋了。」
「我正常得很。」Alice冷冷一哼,「屬於屬於我的,誰也別想搶走。」她的眼光冷冽,但嘴角帶笑。
韻庭對眼前的女人,竟產生莫名的恐懼感,Alice的眼神透露出一絲的狂亂,她甚至有點相信這個叫Alice的女人真的瘋了。
「你快走!」Don拉著Alice,對韻庭說道。
理智雖然叫她走,但韻庭的雙腳卻彷彿有自己的意志似的站定在原位,她微微搖搖頭,「到底怎麼回事?」
「Dicson只是在氣我故意把文件藏起來而已,他那麼疼我,早就已經原諒我了,是妳不讓他回NewYork,因為妳想看我不好過。」
「Alice!閉嘴!」Don出聲警告,「不要逼我動粗,更不要把她扯進來,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是她活該。」像是存心似的,Alice用中文朝著韻庭說道,「他是我的,我一定會找到他。」
「妳找不到他。」韻庭還未回答,Don便搶先了一步回答,「Dicson現在過得極好,妳不要去煩他,他對妳做得已經夠了。」
「妳是誰?」韻庭看著眼前爭吵的兩人,看出Alice與志華關係匪淺,她深吸了口氣,作好心理準備之後,淡淡的開口,「妳跟──Dicson的關係。」
「我……」
「妳敢開口,我讓妳一毛錢都拿不到。」Don不在乎的露出自己獸性的一面,緊縮自己握著Alice手臂的大手掌,讓Alice忍不住痛呼出聲,「我說到做到,我已經夠容忍妳了,老頭已經不管事了,他救不了妳,妳最好聽話,惹火我,就連妳媽我都不會放過!」
「你不要這樣,」韻庭眼神露出請求,伸出手阻止Don的動作,「讓她說,過去的事,對我與志華不會造成任何影響,畢竟那已是過去式,我現在要求的只是現在與未來,我開口詢問的原因,只是單純的好奇,因為我想知道,這一團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Don太清楚女人總是說一套,做一套,這個時候說不在乎,但可不代表知道事實後能不在乎,他在韻庭的目光底下,略顯遲疑的放開手,對於志華也只能說聲愛莫能助了。
Alice揉著自己發疼的手臂,目光恨恨的瞥了Don一眼,最後才把目光給盯著韻庭的臉。
「同居人、愛人、情人,隨便妳選一個詞。」Alice不讓韻庭失望的肯定了韻庭心中的猜忌。
「不要聽她胡說!」Don看到韻庭的臉上一變,連忙解釋,「她是Dicson的室友。」
「你的中文該不會也是志華教的吧?」韻庭輕扯嘴角,希望能做到剛才所說的滿不在乎,「你知道嗎?志華常常不懂一個詞的意思,但卻總把這詞掛在嘴邊,四處套用,讓人聽了又好氣、又好笑。」
「要不是他總是沒時間陪我,所以我把他一場官司的文件藏起來,害他輸了官司,心臟病發,妳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插手進人我們之間,」Alice看出了韻庭笑容後的勉強,絲毫不理會Don的警告,心中一味的只是想著要搶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我知道他傷心難過,認為被背叛,聽說中國男人最不能忍受這個,我只遺憾我當時不懂,不過現在我懂了。所以我可以原諒他找妳尋求慰藉,但現在我回來了,妳也可以走了。」韻庭握緊雙拳,感到自己的指甲刺痛自己的掌心,腦海中慢慢吸收Alice的話,又是什麼同居人、愛人、情人,又是什麼心臟病發?這是什麼意思?志華告訴過她,他很正常的,她感到突然一陣暈眩,世界彷彿突然在她腳底瓦解,她想起今天匆忙趕去上課,早餐遺忘在餐桌上,而午餐也來不及吃便趕來了。
Don眼明手快的扶住韻庭,見她雙眸緊閉,不由詛咒了一聲。
「妳最好希望她沒事,不然──Dicson會殺了妳。」Don聲音冷洌的去下一句話,打橫的將韻庭抱起,飛快的將她抱進房裏,叫醫生。
Alice看著Don匆忙的離去,毫不在乎的點了根煙,咬在美麗的紅唇間,這女人暈倒也好,她心想,至少她待會兒便可以見到Dicson,不管Dicson對這女人的感覺怎麼樣,以他看重榮譽的個性,她有把握自己與他重逢之日不遠了。有了Dicson,她還是擁有一切。
★9★
韻庭眼睛一睜開,有一剎那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最後,意識才一滴一滴的沁人腦海中。
「我沒事。」韻庭抬起手,謝絕了Don要扶持她的手,憑自己的力量坐了起來,只是頭依然有些暈眩。
「讓醫生看看吧!」Don難掩其關心的神色,他看得出韻應在志華的心中是一塊珍寶,他可負擔不了這塊珍寶有個萬一。
聽到Don提起,韻庭才留意房內還立著一位年近半百,頭髮已見花白的中年人,這應該就是Don口中所言的醫生吧!放眼望去,沒有Alice的身影,為此,韻庭感到鬆了口氣。
「不用了。」韻庭微微搖搖頭,「我很好,今天早上因為匆忙出門,所以沒有吃早餐,中午又沒吃飯才會這樣,不用這麼大費周章。」她的目光移到醫生的臉上,「謝謝你!」
Don看著韻庭堅決的神色,最後放棄的聳聳肩,轉頭看著醫生,「她已經沒事,謝謝你跑這一趟。」
醫生的目光來回穿梭在Don和韻庭之間,似乎不太認同他們要他離去的話語,但最後他拿起自己的醫療箱。
「那我就先走了,這位小姐,」他看向韻庭,「妳的臉色不太好,最好到醫院檢查、檢查比較好。」
韻庭點點頭,「我知道,謝謝。」
「那就告辭了。」醫生看出韻庭的堅持,只好轉身離去。
門一闔上,Don立刻說道:「對不起!Alice她……」
「我沒關係。」韻庭嘴巴雖然這麼說,但心中還是沒辦法躲開那種被背叛的感覺,「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管是怎麼回事,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拿了張椅子放在床邊,Don生了下來,「妳知不知道其實都無所謂,所以妳就別再問了,沒必要。」
「你跟志華認識多久?」韻庭靠在床頭,她在Don的身上找到了些許志華的影子,聽說相處久了,往往會互相影響,她猜,Don與志華應該交情匪淺。
「很久。」Don露出一個深思的表情,「忘了有多久了。我在大學時跟他認識,他的座位就在我旁邊,」他的雙手握拳,擱在自己交疊的大腿上,「從小到大,我找不到一個可以比得上我的人,我一直堅信著我是強者,但他打破了我的堅信,一個東方的男人,行事果斷、獨立。」
「你確定你口中所言的人是戚志華?」韻庭很難想像志華的行事會果斷,說他獨立,她相信,但行事果斷?!
「嗯!」Don肯定的點點頭,「妳可能不知道,我們兩個大二的時候,為了存錢自己創業,我們兩個平均一天睡不到四個小時,除了上課以外,我們拚命的打工,連Waiter都做,一直到畢業,我們兩個的經濟還是不行,所以還在別人的事務所工作了大概兩年。」
韻庭有點難以相信現在自己所聽到的,她不了解Don的家境,但至少她知道,若是志華開口,她想,幫他開家事務所應當不是太難的事才是,而她也一直以為,志華的成功有一半是來自家庭的支持,但今天看來……韻庭收回心神,繼續聽Don接下去的話語。
「不過也因為這兩年,讓我們累積了許多人脈關係,所以我相信Dicson和我一樣,不後悔這兩年的歲月,之後的一切還稱得上順利,我們自己的事務所營運不錯。對於Dicson我只有一個遺憾,就是因為我的關係讓他認識了Alice。」
韻庭眨了眨眼睛,不解的搖搖頭,讓志華認識Alice跟他自己有遺憾,實在畫不上等號。
「Alice的佔有慾強,我想是跟她的母親學的吧!」Don冷冷的哼了一聲,「總之,大概就在我們事務所工作上軌道那一年吧!Dicson陪我回家過一趟,就纏回了這個麻煩。」他似乎頗覺苦惱的順了順頭髮。
「你怎麼能這麼說?」韻庭中立的開口,「若是志華……不喜歡她的話,他們兩個也不會在一起。」
Don考慮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記得中國有句話,男追女隔屠出,女追男隔層紗,有的時候,就是這個道理。我可以肯定一點,志華喜歡Alice,但他並不愛她,一個人在國外,總是希望身旁有人陪伴,我不知道妳是否能理解這種感覺,一種……該算是寂寞的感覺吧!而Alice,她剛好就在身旁,她──對妳,構不成任何威脅。」
「我不管她是否能對我構成威脅,就單單聽你這麼說,志華不是太過分了嗎?」韻庭說不上來心中交雜的矛盾情感,「他算是欺騙了Alice,因為他寂寞,所以他找了個人陪。」
「我該不會是把事情給弄擰了吧?」Don露出一個笑容,「這不算是欺騙。」令人吃驚的事,Don搖了搖頭,彷彿Alice根本不是他妹妹似的,「我知道得很清楚,一開始Dicson和Alice在一起,本來就是各取所需,當他們同居的時候,Dicson在New York的杜交圈已經頗有名氣,Alice也因為這層關係,得到很多,」Don露出一個諷刺的表情,「沒想到我不幫她,她一樣有辦法,就像她母親一樣,永遠有辦法。」他看著韻庭的臉,「不要因為她的出現而對志華的感覺改變,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韻庭不懂Don這對兄妹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情仇,但她真的不知道Alice那股信誓旦旦要奪回志華的氣勢到底從何而來?若事情真像Don說的一般,志華與Alice兩人在一起只是各取所需,那為什麼現在……她感到頭痛。
「她到底想要些什麼?」韻庭強迫自己問道。
「妳沒事吧?」Don一看到韻庭的臉拜然變得蒼白,不由著急的問道,「我去找醫……」
「不用!」韻庭深吸了口氣,「我只是有點頭痛,一會兒就好,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嗎?」
「錢。」
「啊?」韻庭像是沒聽清楚似的。
「為了錢。」Don低下頭,看著自己交疊的雙手,「這又是一大諷刺,不要說他在台灣、在戚家所擁有的財富,妳或許不知道,」Don看著韻庭,「我與他不單在美國有家事務所,在法國、西班牙還各有個葡萄園,甚至在台灣我們都有投資。直到前幾天,就我所知,法國和西班牙營業不錯,在台灣,當然也不壞。我們工作、理財都有一個專門的經紀人。」看出韻庭眼底的訝然,Don不由一笑,「很驚訝嗎?所以我佩服Dicson,他一直知道他自己想要些什麼?而他似乎也從沒失敗過,但他惟一輸的一次,就是因為Alice。」
「你是說那件官司的事嗎?」韻庭認為自己躺夠了,便拉開蓋在身上的毯子,站了起來,「我沒關係。」韻庭一看到Don擔心的神色,立刻說道。
Don看著韻庭也沒有堅持,就請她坐到起居室的沙發上。
「其實真正的狀況是什麼我並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一點,不要相信Alice,她絕對不會因為志華沒時間陪她而把文件給藏起來,我看比較有可能的是,志華不願幫她做什麼事情,她才想拿這個作報復。」
「你對你的妹妹評價不高。」韻庭不能理解Don的心態,她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雖然有時會很氣他們,但氣頭一過之後,她依然覺得他們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和弟弟。
Don攤了攤手,「我跟她根本不親近,志華十三歲被送到美國,而我十歲就到了美國。志華是志願的,我是硬被送去的,所以找跟Alice相處的時間一向不多,但這些時間已經足夠讓我了解她了。」
「十歲?!」韻庭搖搖頭,「你不是美國人?」
「我是西班牙人,我出身於Madrid,我的家族是個西班牙古老的家族。」Don搖搖頭,不是很想提及自己的事,「總之就是Alice把文件給藏了起來,讓志華敗了那場官司,不過這樣也好,她嚐到了苦果,Dicson離開了她,我想這是Dicson這次失敗,所得到的最大的好處。」
韻庭想起了第一次與志華見面時,那時他剛好從美國回來,她沒想到他是為了這個原因回台灣,若她知道……若她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安慰他還是將他推得更遠──一個謎樣的男人。
Don對韻庭揮了揮手上的雪茄,韻庭搖搖頭,表示不在意,Don才點燃它。
「這件官司敗訴,但這原本可以勝訴的,」吐出一口濃烈的煙霧之後,Don才繼續說道:「到最後竟然會發生令人意想不到的的敗訴,且是個掛牌律師本身致命的錯誤,妳可以想見他所遭受的責難,我認識他那麼久,還沒見他那麼沮喪過。」
韻庭的心,一陣揪然,「所以他就同台灣了?」她猜。
Don搖頭,「不是因為這件事,我還記得那場官司之後的第二天──下了冬天的第一場雪。很晚,大概快午夜吧!我記得不是很清楚,我因為一份文件忘了拿,回到事務所,看到他辦公室的燈還沒熄,我想,他可能是為生平的第一場敗戰而難過,所以想找他去喝一杯,進了他辦公室,才看到他不省人事的躺在地板上。送他到醫院之後,才知道他有心臟病,心肌梗塞,之前他就有說過,他常覺得胸口刺痛,我叫他看醫生,他卻推說沒時間,認為可能只是人累了,所以到最後就……若再遲一點,今天妳可能再也看不到他這個人了。」
韻庭聞言,臉上一變。
「而且雖然說事務所是屬於我們兩個,但他的工作量卻高出我一倍,因為他熱愛工作,很奇怪的人,對不?」Don似乎因回憶而一笑,「有時連不需要他親自出馬的官司,他因為有空閒,他就從別人手中接過來,我不懂他怎麼受得了?」Don嘆了口氣,「而事實證明,他的腦受得了,但他的身體受不了。」
心臟病?他到底瞞了她多少事?韻庭緊閉了下雙眼,想告訴自己說這些事不重要,但心中卻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韻庭站起身,不曉得自己該不該後悔問了那麼多,知道得愈多,才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有了解過自己所嫁的男人。
「妳再坐會兒吧!」Don伸出手,阻止了韻庭的離去,「我想,Dicson應該快來了。」
「他……」
「妳剛暈了過去,我擔當不起妳有個萬一,所以我打電話給了Dicson,妳應該不介意吧?」
「沒關係。」韻庭說道,「若他來,就說我走了,我想靜一靜。」
「那些只是過去的事,」Don握住韻庭的手臂,輕聲表示,「則讓它影響妳,不然我會後悔告訴了妳這些話。」
「在你眼中或許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但在我心中,它卻是現在,甚至是未來。」韻庭微微露出一個苦笑,「我一直以為婚姻是信任,所以我從沒懷疑過他對我說過的話,有時甚至他不能說服我,可是我卻想辦法說服我自己,因為我相信他,所以找不相信他會騙我。」
「他沒騙妳,」Don連忙表示,「他只是不想傷害你。」
「傷害?」韻庭真不知自己該笑還是該哭,「他說過一輩子都不會傷害我,但他沒有想到,等到有一天紙包不住火的時候,我受的傷害最大。」
看到她的樣子,Don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緩緩的鬆開自己在韻庭手臂上的掌握。
「再見。」韻庭對他微點了下頭,「你是個好人,志華一定很慶幸自己交了個好朋友。」
Don聞言,但笑不語,默默跟在她身後。
※ ※ ※
「Alice?!」電梯門一開,志華正打算往前衝,卻吃驚的看著半靠在牆壁上的人,腳步硬生生的停下來,「妳怎麼會在這裏?!」
「等你啊!」Alice一笑,緩緩的走向他,「你好狠心,回台灣之後,連通電話都不給我,」她抬起手,輕畫過志華的臉龐,輕聲的開口:「我好想你。」
「別這樣。」志華不著痕跡的退後了一步,讓Alice的手撲了個空,「韻庭──我太太呢?」
Alice看到志華的舉動,臉上不由一沉,聽到志華的問話,眼光恨恨的微瞇,「你太太?!叫得真順口。」
「我們已經是過去式了,妳應該知道的。」志華冷靜的跟Alice講理,與她相處許久,他了解Alice一旦情緒失控,是很容易歇斯底里,而現在韻庭就在這附近,他可不敢冒險。
「過去式?」Alice冷哼,「我看只有你認為這是過去式吧!我可不認為,我想,你的那個女人也不認為。」
「妳說什麼?!」志華原本打算跟她講理,但聽她提及韻庭,不由抓住她的手問道,「妳是不是跟韻庭胡說了些什麼?」
「我沒胡說!」Alice壓根不在乎被他捏住的手腕,「我只是跟她說實話而已!」
「妳──」志華鬆開自己的手,不願再與她多談,「韻庭人呢?」
「我不知道。」Alice似乎十分享受的看著志華著急的神色,但她一聽到Don房間所傳來的些微聲響,她嘴角輕扯出一個笑容。
她的母親是個輸家,爭了一輩子,還是人家不能公開的女人,爭了一輩子,卻什麼也沒有,現在還在跟那該死的家族爭,她不會重蹈這個覆轍,她要贏更何況上個月她知道自己竟拿不到一點遺產,家產全都如數給了Don,她不甘心,為什麼她什麼都沒有?Alice毫無預警的衝進志華的懷中。
志華吃了一驚,因被Alice強力的撞擊,而連退了好幾步,後腦結結實實的撞上了牆壁,他隨即感到後腦傳來的刺痛,正想開口問Alice搞什麼鬼時,她卻厚顏無恥的吻住他。
志華皺起眉頭,設法推開她,但Alice好像是打定主意似的,硬是不肯離開他的身上。
「Alice......」志華感到心中的肝火漸升,但他的怒氣卻絲毫不影響Alice,她的舌頭乘機在他的口中極盡挑逗。
「志華?!」
「Dicson?!」
志華聽到驚呼,抬起頭,不敢相信韻庭會挑這個時間出現,現在可說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次他也不在乎用力是否會傷了Alice,奮力一堆,便把Alice給推開,而Alice被他推得踉蹌了幾步,但志華根本就不在乎。
「我可以解釋!」志華連忙說道。
「我不想聽!」老天,韻庭想尖叫。
她搖搖頭,想他不想的就往電梯的方向跑,拚命的模樣,就好像希望能藉此甩開方才所見的一切,事實證明,她並沒有想像中的大方,方才與Don一席的談話,還在她的心中餘波蕩漾,現在卻又……她死命的按著電梯旁的圓鈕,但電梯卻還是停在五樓,硬是不肯上十五樓。
她放棄等電梯,轉頭就往安全門的方向跑去。
「韻庭!」志華叫了一聲,眼光銳利的瞪了Alice一眼,「不要讓我再看到妳,我原諒過妳一次,若妳傷害她,我就……」
志華飛快的跟在韻庭的身後,在十一、二樓間攔腰抱起她,阻止她再繼續沒命的往前衝。
「你放開我!」韻庭氣喘吁吁的搥著志華的肩膀,「你是騙子,你為什麼瞞我那麼多事?」
志華咬牙忍受韻庭的搥打,直到她的力量漸漸流失,他才輕聲的開口:「剛才的事我可以解釋。」
「解釋?!」縱使沒了力氣,但韻庭的口氣依然激烈,「你永遠都有解釋,你是當律師的,你的口才好,我說不過你,但我可以選擇不聽吧!」
「韻庭,妳到底怎麼一回事?」志華深怕她誤會,「我跟Alice沒什麼的,剛才是她突然吻我,不關我的事。」
「我不管你們怎麼樣,我不想知道。」韻庭氣憤的推了他一把,「我只要你放開我,我想一個人靜靜。」
志華深深的看著韻庭難過的眼眸,心不甘、情不願的緩緩放開她。
「到底怎麼回事?」志華冷靜的問。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韻庭像是埋怨又像是不捨似的瞥了志華一眼,便繼續往樓下走去。
志華看著韻庭離去的背影,強迫自己不要追上去,他緩緩的跑上樓,與韻庭走相反方向,他想在與韻庭談話前,知道韻庭方才口中所言──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事。
※ ※ ※
這幾天,韻庭感覺自己就像是做賊似的,她放棄騎機車上、下班,而是哀求蘇麗雯開車接送她。
原因無他,只因為她現在在躲志華,她已經當了數天的逃妻,這幾天,志華並沒有出現,倒是筱若、念慈、奷珣像打人海戰術似的天天跑到學校來,利用下課的十分鐘來纏著她,她想若不是大嫂鄀君生產,可能她也會拖個肚子來醫院找她,要她回家。
昨天聽筱若的意思似乎志華已經忍不住,決定用扛的都要把她給扛回家,今天是她上課的最後一天,她還真有點擔心會遇上志華,不過一顆忐忑的心一直到下課,都沒見到志華。
「想什麼?」蘇麗雯將車子開往韻庭居住的地方,「你最近怎麼怪怪的?該不會跟妳那個帥哥老公發生摩擦吧?」
「沒有。」韻庭勉強的一笑,「只是有點累!妳也知道每次學期結束前,都是這樣的,不過也好,明天就放假了。」
「對了!」蘇麗雯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妳不是辭職了嗎?」
「嗯!」韻庭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所以休息幾天之後,我可能又得開始找工作了。」
蘇麗雯在看路況的空檔時,瞥了韻庭一眼,「妳不對勁,妳真的不對勁。」
「或許吧!」韻庭不願多說的將目光移到窗外,看著外頭飛逝的景色。
那天離開Don居住的飯店之後,她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天母,愣愣的坐在客廳中,想了半天,換來的不是清醒,而是頭痛。最後,憑著一股衝動,她收拾了簡單的行李離開。
她壓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所以她只好姑且一試的回到婚前所居住的大廈,想看看是否能租到個房子,反正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想回到婚前居住的地方,志華應該找不到她。
而當天,也或許是上天不捨讓她四處遊盪,一個韻庭以前居住在這時便認識的大約三、四十歲的管理員,聽到她想回來住,問都沒問一句,就把鑰匙給了她,讓她順利的住進來。
那間小套房還是如同她離去時的樣子,乾淨的程度,就如同她從沒離去一般,這或許是房東有固定找人回來打掃的緣故吧!她心想。
當天晚上,她疲累的躺在床上,幾乎一整天沒有進食,但她卻毫無食慾,只覺得很累,但閉上眼,卻也了無睡意,就這樣躺了一夜。
韻庭深吸了口氣,看到車子停在大門前,這才想到自己待會得去問管理員怎麼聯絡房東,好告訴對方,她可能得住在這個地方一陣子。
「謝謝妳了,麗雯!」韻庭打開車門,跨出車子,低下頭,對蘇麗雯揮了揮手,看著車子揚長而去。
「宋太太,妳回來了啊!」
韻庭才踏進大門,便聽到熟悉的爽朗山東國語,不由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高伯伯,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高伯伯還是如同往常一般硬朗,「前幾天休假回大陸去,今天一回來,就聽到妳搬回來了,怎麼不見宋先生?」
「高伯伯,我再跟你說一次,」韻庭無奈的開口,「那個男的不是什麼宋先生,我也不是什麼宋太太。他姓戚,叫戚志華,以前你都弄錯了,不過你現在可以叫我戚太太。」
「原來宋先生姓戚啊!」高伯伯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
韻庭聽到高伯伯奇怪的文法,忍不住的露出一個笑容。
「我只知道他叫什麼森,」高伯伯一臉的深思,「我以前見他的時候,他有跟我說過個洋名,聽都沒聽過。」
「Dicson?」韻庭說道。
「對!」高伯伯立刻點點頭,「就是這名兒,以前這棟大廈剛落成的時候,我見過他一次。他是在美國當律師的對不對?」
「大廈落成?」韻庭臉色微微一變,「高伯伯,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該不會是說早在我搬進來這裏之前,你就認識志華了吧?」
「對啊!」高伯伯一點也沒留意到韻庭微變的臉色,「事實上,這棟大廈是宋……
戚先生和一個洋人出資建的。」
「他出資建的?!」韻庭喃喃的重複了一次,細細咀嚼這個消息,志華和一個洋人Don?!她想起Don說過他與志華在台灣也有做投資,她顫抖的吸了口氣,逼著自已開口問道:「我想我也不用問我住的那間套房的房東是誰了吧?」
「房東?以前是戚先生,現在是妳。」高伯伯好笑的指著韻庭,「難道妳不知道那間套房已經過戶成了妳的房子了嗎?」
「不知道!」韻庭用力的吞嚥下一口口水,吞下喉嚨中的哽咽,「不過謝謝你告訴我。」
韻庭緩緩的走向電梯,待來到十二樓後,打開門的走了進去。
「妳可好!」她站在小套房裏,環顧著四周,感到被四周的環境壓迫,「嫁了個那麼行的丈夫。」她用力的搥著小餐桌,發出巨響。
「妳怎麼了?」
韻庭聽到身後的聲音,愣愣的轉過頭,看著站在門口的筱若。
筱若幫韻庭把門給關上,「門都不關,雖然這裏有管理員,但妳也不應該那麼有恃無恐吧!」她這才留意到韻庭的表情,「妳臉色怎麼那麼難看?出了什麼事了嗎?」
「妳又來做什麼?」韻庭沒有回答筱若的問題,口氣很衝的問道。
筱若被韻庭的口氣給嚇了一跳,在她印象中,還沒見過韻庭用這種口氣對她說過話。
「妳到底怎麼回事?」筱若的手關心的放在韻庭的額頭上,「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沒事!」韻庭揮開筱若的手,「我今天很累,妳不要再來跟我談志華的事,我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他。」
「他愛妳,」筱若聽到韻庭的話,感到難以置信,「他這麼對妳,妳竟然說這種話?」
「不然妳要我怎麼說?」韻庭激烈的問。
「妳到底要我怎麼說才會懂?」筱若多希望韻庭能恢復少許的理智,「一個那麼好的男人,那麼死心……」
「我永遠都不會懂,也不想懂。」韻庭轉過身,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好友,「我求求妳,妳讓我靜一靜好不好?」
「只要我說完我想說的話,我就會議妳靜一靜。」筱若也好商量,「妳以前不是那麼不講理的,妳有沒有想過,妳結婚還沒有一年,硬要說還算新婚,那妳現在算什麼,妳到底哪根筋不對?妳應該知道現在要找個好男人已經很不容易了,而妳竟然要去放棄一個好男人?」
「好男人?!」韻庭深覺諷刺的一笑,忍不住流下眼淚,「妳根本就不知道,他什麼事都瞞我,他以前在美國有個同居人而且他有心臟病,可是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讓我知道。」
筱若看到韻庭的眼淚,不由一陣遲疑,但她硬逼著自己開口,一方面是不想看志華難過,更重要的是,她看不慣自己的好友一臉的無精打彩。
「有同居人又怎麼樣?」筱若反問,「妳自己都說了,是「以前」有個同居人,不是現在,去吃以前的醋,妳不覺得太傻?再來,他有心臟病又怎麼樣?難不成妳因為他有病,妳就不愛他,不想跟他共度一生?妳不要鑽死胡同好不好?如果妳老公欺騙妳,妳就要跟他分手,那這世上該分道揚鑣的夫婦可多不勝數了,我就得去掛名第一號了。」「隨妳怎麼說。」韻庭輕而易舉的就看出筱若的一顆心全都偏向志華,所以索性閉上嘴巴。
「韻庭,二哥已經很煩了,妳就別這樣了,別忘了,他有心臟病,」筱若好心的提醒,「不怕刺激到他嗎?」
關於這點,韻庭根本就不擔心,她從床頭櫃上拿了好幾本有關心臟病的書,「我已經查過了,他最危險的時期已經過了,一年內沒有復發,代表他復原得還不錯,他很愛惜自己的身體,只要不要再像以前一樣熬夜、生活緊張,他會慢慢跟以前一樣。並不是所有的心臟病患者,一輩子都要擔心病情發作。」她將書交到筱若的手中,一抹臉上的淚水,「這有些是心臟病的護理,我想他應該自己知道,但──妳就拿回去給他。」
「妳為什麼不自己拿去?」筱若不懂韻庭到底在堅持些什麼?
「我說過,我再也不想見他了。」韻庭冷冷的回答。
「妳──」筱若氣憤的一個跺腳。
「我要搬家了。」韻庭絲毫不在乎筱苦不悅的神色,逕自說道:「原本我是不打算告訴妳的,但是我還是沒有勇氣跟以前斷得一乾二淨,所以我現在告訴妳,明天,我就不住這了。」
「宋韻庭,妳到底搞什麼?」筱若的肝火真的揚起,「搬家?這種絕情的話虧妳說得出來,妳存心讓二哥找不到妳啊?」
「是又怎麼樣?」韻庭把梳妝抬椅子拉到衣櫃的面前,想也不想的踩在椅子上,「這個房子是志華的,我住了那麼久,現在才知道我的房東原來是偉大的戚志華先生。」
筱若聞言,不由一愣,「不會吧?!」
「我像在開玩笑嗎?」韻庭將放在衣櫃上的行李箱給拖出來,「他騙我不是一件事,而是一件又一件!不過現在房東竟然是我自己,嫁個有錢的老公真好,妳只要說喜歡的東西,人家就給妳,好像寵物一樣。」
雖然將心比心,若是志歲這麼對她,她的反應可能跟韻庭一樣,但人就是這樣,看別人的事,總是簡單,所以筱若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這樣不是代表著二哥從以前就開始照顧妳,而妳看看妳自己的樣子,仔細想想,妳不也被照顧得很好嗎?」
韻庭聞言,不由默然,動作也停頓了下來。
「韻庭,脾氣發過就算了。」筱若看出了韻庭的軟化,不由繼續開口勸說,「不然妳不好過,二哥也不好過。」
「別再說了。我再求妳一次,別再說了。」韻庭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好友,「我已經決定了,妳就別再理我了。」
「我真會被妳氣死!」筱若氣憤的轉過身,「算了!我不管妳了,總之妳一定會後悔的。」她把韻庭方才交到她手上的書本給丟在地上,「這些書若妳想送志華,妳自己拿給他。還有,我雖然答應過妳,不告訴二哥妳人在這,但現在妳那麼不懂事,那我也沒必要做到我的承諾了。」
「筱若!」韻庭無奈的目光跟著筱若離開,大門砰然一聲關上,「這下可好,眾叛親離。」
韻庭自嘲的哼了一聲,像是對自己生氣似的把行李箱用力的往下扯,自己卻也重心不穩的摔下椅子。
「連你都看我不順眼。」韻庭整個人半坐在地上,全身的骨頭彷彿散掉似的,她氣憤的一踢行李箱,換來的卻是腳底傳來的刺痛感,她的眼淚再吹忍不住的掉下來,把頭給埋在雙腿之間。
到現在才不得不承認,自己似乎對志華真的人不公平,他騙她又如何?她實在想不出志華騙她有什麼好處可言,他這麼做,只證明了他當真愛她。
久久,韻庭拖起疼痛的身體,硬是站起身,一站直身體,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勁,但又說不出有何不對勁。
「算了!不搬了。」韻庭痛得顧不得其他,把身體理進柔軟的床墊,喃喃自語的說道:「再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今天你再不來找我,我一定要你好看。」
當然這話是對志華說的,畢竟就如筱若所說的,脾氣發過就算了,而且她心底也明白志華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她閉起眼睛,想著想著,便渾渾噩噩陷人睡眠之中。睡夢中,無數張臉在她腦海中旋轉著,韻庭想睜開眼,但發現自己提不起任何力氣。
當志華一進門,吃驚的望著室內的一片漆黑,他摸索的將電燈打開,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兒,這一看,可嚇了一大跳。
「韻庭!」他屈腳跪在她身旁,拍了拍她蒼白直冒冷汗的臉,他連忙把她一抱,連大門都忘了關的衝了出去。
★10★
「妳活該!」筱若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韻庭,忍不住的說道,「這是上天給妳的懲罰,誰教妳要離開二哥。」
「小姐啊!妳也饒了我行嗎?」韻庭無奈的一翻白眼,「我也不過是急性盲腸炎,卻被妳講成是天譴。」
「這本來就是,誰教妳那麼不懂事。」筱若搖搖頭,但也難掩其關心的神色,「現在妳總願意乖乖回二哥的身邊吧?」
「會!正如妳說的,我才冒出要離開他的念頭,就進了醫院,妳說我還敢說要離開他的話嗎?」韻庭沒好氣的回答,「有時候真不知道,妳到底是誰的朋友又到底在幫誰?」
「我幫對的人。」筱若理所當然的回答,「妳也真傻,他讓妳氣得牙癢癢的,妳更應該待在他身旁整他才對,怎麼可以那麼好心腸放過他?妳離開他,才叫作原諒他,知道嗎?」
「省省妳那套似是而非的理論,」韻庭拍了拍筱若的臉頰,「我才不想讓妳把我給教壞。我現在對志華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他以後不准再瞞我事情,我就乖乖跟他回家,絕口不提離婚的事。」
「這還不容易?」筱若直覺便道,「二哥的個性妳應該也了解,他不會再騙妳的,而且現在好像他也沒有什麼值得騙妳的不是嗎?畢竟妳人都已經是他的了,他已經是勝利者了。」
韻庭笑了笑,佩服筱若能講出這樣的話,把話峰一轉,改變話題說道:「對了!妳一定想不到現在醫療技術進步到什麼階段。」
「妳是什麼意思?」筱若不解的看著她。
韻庭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盲腸炎不用開刀。」
筱若聞言一愣,最後才問:「真的嗎?」
「嗯!」韻庭點點頭,「像我就沒開刀。」
筱若見狀,露出一個笑容,「對啊!前一陣子我也看了個報導,是可以不用開刀,不過這個手術好像還不普遍,妳只能說比較幸運,剛好遇上。」
「可是我還是有點懷疑,因為就算再怎麼進步,似乎……」她的話語因為房門被由外打開而隱去。
「你們談完了嗎?」志華緩緩的走進,看著病房中的兩個人,最後把目光定在韻庭身上,「妳還好吧?」
韻庭一笑,「你說我能不好嗎?」
志華聽到她的回答,也回她一笑,伸出手,幫她撥了撥不聽話跑到額頭前的頭髮。
「留時間給你們兩個恩愛,」筱若站起身,「我是很識趣的。」她看著志華,「但我走之前,可不可以跟你談一談?」
志華抬起頭,看著筱若笑容後的正經,他點點頭,低下頭交代了聲:「妳先休息,我等一下進來。」
一出病房,筱若便看到志歲在迴廊底端等她,身旁還有戚家老五,戚志萬,她直直走向他們兩個,知道志華跟在她的身後。
「說吧!」她的目光逐一瀏覽過眼前三張相似的臉龐,「到底怎麼回事?盲腸炎可以不用開刀。」她的眼神落在志萬身上,「你這個當醫生,竟然會對病人說出這麼荒謬的話。而你會信?」她有點諷刺的瞄了志華一眼,「還是這根本就是你要他這麼做的?」
「筱若!」志歲輕拉著她,「二哥他有這麼做的理由。」
「不要把自己想得太偉大,永遠不要,」這句話,她是對志華也是對志歲說,「一個人沒有權利去瞞另一個人他應該知道的事物。」她手指著病房緊閉的門,眼光盯著志華,「你自己選,是要告訴我她到底怎麼回事?還是要我進去大聲的對她說,我根本沒看過什麼報導說盲腸炎不用開刀?」
「筱若!」志歲一看志華的臉色一變,不由輕聲哀求,「聽話!別說了,二哥他……」
「是不是流產?」筱若問。
三人的沉默已經告訴她答案,她緊閉了下眼睛,深吸了口氣,「我昨天看她還好好的,為什麼?」
「今天早上我大概跟她談了一下,」志萬輕拍了拍志華的肩膀,「韻庭說,她昨天氣不過,要搬家,行李箱放在高處,她拿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從上面跌下來,這應該是原因吧!」
「所以你就不告訴她?」筱若真不知道為什麼志華怎麼學不乖,「如果瞞不住怎麼辦?」
「不會的,」志華的目光直直看著筱若,「只要妳不說,韻庭這輩子絕對不會知道這件事。」
「紙包不住火,」筱若不想看志華祈求的目光讓她心軟,所以她把目光調到窗外,「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
「筱……」
「沒關係,」志華打斷志歲的話,聲音依然溫柔,看著筱若,「我相信妳,妳只會做妳認為對的事,所以──這事,就隨妳。我去陪韻庭了。」他拍了拍志歲的肩膀,「開車小心點。」
志歲點點頭,看著志華離去,最後與志萬很有默契的一同將目光射向筱若的方向。
「幹麼?」筱若微嘟起嘴巴,「你們想對我屈打成招啊?」
「沒有!」志歲說。
「不敢!」志萬說。
「沒有?!不敢?!你們以為我第一天認識你們姓戚的嗎?」筱若看了兩個人一眼,沒好氣的轉身離去。
「筱若!」他們兩人同時喚道。
筱若無奈的對天一翻白眼,轉過頭,看著志歲,「我從第一天認識你開始,幾乎都被你吃得死死的,你說這次我會不聽你的嗎?」她搖搖頭,「我不會那麼不懂事,在他們婚姻正處於多事之秋的時候去製造問題,不曉得我這麼說,你們是否滿意?」
志歲聞言,放心的露出一個笑容,與志萬相視一眼。
「你們快回去吧!」志萬開口,「不然把一個嬰兒放在家裏,這樣的父母實在有點讓人不認同。」
「是讓人不認同,」筱若勾著志歲的手臂,緩緩的離去,「這就像個已經三十歲的人,還當自己是十七歲的「春風少年兄」,一有空就想著怎麼追「妹妹」一樣,真是有點丟人,所以老公啊,」筱若故意放大自己的聲音說道,「咱們還是趕快回頭是岸,回去照顧咱們的Lucky。」
志歲聞言,很想忍住自己的笑意,但一時不察還是輕笑出聲,不用回頭都知道自己哥哥的臉色絕對好看不到哪去。
志萬理所當然聽出筱若的影射,有點莫名其妙的嘆了口氣,有時他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裏得罪了人,怎麼常成被攻擊的對象?算了,他無所謂的聳聳肩,就當筱若在找人抬槓吧!
「請問有事嗎?」一個轉頭,志萬看到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女人,先是被微嚇了一跳,不過他隨即穩住,眼底閃過一抹驚豔,開口詢問,身為醫院工作人員,他當然得予以協助。
「沒有。」Alice淡然的搖搖頭,「我只是要來看個朋友。」
「看朋友?!」志萬眼鏡後的雙眼閃過一絲疑惑,他輕而易舉的聽出對方可以稱得上是奇怪的說話腔調,他可不認為韻庭會認識這種女人,「這層樓目前只有一個病人,妳是韻庭的朋友?」
「我找Dicson。」
「Dicson?!」志萬直覺不喜歡眼前這個女人,現在聽到她來找志華,他可不想製造問題,「妳來得不巧,他剛離開。」
「是嗎?」Alice一笑,她壓根不信,不過她沒有堅持的轉過身離開。
「這女人長得是不錯,可是怎麼就是怪怪的?」志萬輕撫著自己的下巴,慢半拍的想道,自己沒問這女人叫什麼名字,更重要的──她來了多久?他趕到電梯旁,但還是遲了一步。
※ ※ ※
「筱若他們走了啦?」
志華推開門,聽到筱若的問話,微微點點頭,隨即佯裝不悅的看著她,「怎麼不休息?」
「我還不累,」韻庭半坐起身,疑惑的開口:「筱若找你做什麼?」
「妳說能做什麼?」志華笑著反問,其實是不想開口與她多提及他與筱若間的對話。
「該不會又是那些好好照顧我之類的話吧?」韻庭無奈的搖搖頭,「你有沒有覺得,她當了媽媽之後真的就有媽媽的味道,有時候她真的──」她皺了皺鼻子,「好囉唆。」
「別這麼說話!」志華聞言,又是一笑,忍不住伸出手輕點了點她的鼻子,「她是關心妳。」
「我知道。」韻庭挪了挪身體,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志華識趣的坐在韻庭的身旁,她也順勢依偎在他的臂彎裏,「我想出院。」
「不行。」志華想他不想的搖頭拒絕,「等恢復了再說。妳現在還不能出院,妳就再委屈幾天。」
「可是只是盲腸炎而已,」韻庭實在不是很願意待在素白的空間裏,更何況是為了個可以不算是病的病,「回家也能靜養的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但是妳在這裏有專業人士照顧,我才能放心。」志華愛憐的揉著她的頭髮,「待在這裏,就算是讓我安心好嗎?」
「你都這麼說了,不這麼樣行嗎?」韻庭心中縱使不樂意,但還是得點頭同意,「好險現在我已經放假,而且也沒有工作,不然可會對不起一堆人。對了,」她突然想到,「那我們出國玩的事呢?什麼都辦好了,難道不去啦?」她可還記得,志華答應這段時間陪她去西班牙,她期待了許久,就這樣要她放棄,實在有點不甘心。
「等妳身體好一點再去。」志華也知道她想出國走走,但他搖搖頭,輕聲要求,「等妳身體好一點,隨便想去哪玩,我一定陪,畢竟妳也不是不知道,妳老公我因為有一堆能幹的哥哥和弟弟,所以總能輕輕鬆鬆的過日子,就算妳要我陪妳玩一年,都無所謂。」
「知道了!」韻庭好笑的輕拍著他的胸膛,「我也知道你不單有一大華能幹的兄弟,還有個能幹的合夥人。Don人呢?回美國了嗎?」
「沒有。」志華搖搖頭,「不過他也不在台灣,好像他家出了點事,所以回西班牙了。」
「那豈不是代表我們可以……」
「一切等妳身體好了再說。」志華知道韻庭接下來要說的話,食指便輕指了她的唇一下。
韻庭理所當然的聽話,「Alice呢?她也跟著回去了嗎?」
聽到Alice的名字,似乎令志華感到不舒服,「她,我並不清楚,或許回去也或許沒有。」
韻庭仔細的看著志華的表情,不由一笑,「怎麼?飛來豔福難道不想要?你積極一點,不一定能重續前緣,享齊人之福。」
「如果妳願意讓我享齊人之福的話,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志華說著就站起身,作勢離去。
韻庭見了,可急了,「你去哪?!」
「不是妳說的嗎?」志華好笑的反問,「我得去追Alice,不然怎麼享齊人之福啊?」
「回來!」韻庭拍了拍方才志華坐的地方,「不准你去,不然我跟你離婚。」
「不要動不動就說離婚!」志華坐回原位,像是警告似的輕捏了下韻庭的臉頰,「我聽了,心裏可不開心。」
「知道了!」韻庭輕握著志華的手,「你可好,日子過得輕鬆,輕鬆到去學烹飪,認了一大堆乾媽。」
韻庭想起志華因為去學烹飪而認了五、六個乾媽,所以假日時,他們兩個夫妻絕對不會喊無聊,因為這些乾媽若分禮拜來串門子,可會把他們的窩給弄得熱鬧異常。
「妳該不會是跟乾媽吃醋吧?」志華取笑。
「不是!」韻庭柔順的將頭擱在志華的肩窩,「我是替你擔心,若讓媽知道你最近忙著認乾媽,你可能會滿慘的。」她忍不住的打了個呵欠。
志華一笑,站起身,把她給扶躺下,「睡覺!」他專制的命令,「要說話,等睡醒再說。」
韻庭一臉似乎還想說下去的表情,但最後想想還是作罷,因為她真的很累,感到渾身提不起什麼勁,或許等睡一覺起來,這個情況會改變吧!
志華一直等到韻庭睡著,才輕聲的起身離去,想去找志萬,仔細的問問韻庭的情況。
※ ※ ※
「我不要吃了。」韻庭閉上嘴,拒絕了念慈硬是送到她嘴邊的人參雞湯,「我盲腸炎吃這種東西,妳不覺得太可笑了嗎?」
「喂!」念慈一臉韻庭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情,「我今天親手餵妳喝雞湯,妳卻在跟我談可笑的問題,要不是念在妳臥病在床,我就把整碗雞湯給倒在妳頭上,我老公要我餵他,我還不要,還嫌?嘴巴張開。」
「我……」
「韻庭不吃就算了嘛!」臥在一旁沙發上看雜誌的筱若,也幫著求情,「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坐月子的時候,吃這東西吃到怕,那時候多希望不要吃,所以妳放過她,別逼她了。」
韻庭聞言,不由丟給筱若感激的一瞥。
念慈見了,也只好將手中的碗給放在一旁,「隨便妳,反正若是二哥回來,妳還是得吃。」
「那也是待會兒的事。」韻庭根本不是很認真的回答。
「女人,記得!」筱若站起身,吃了塊蘋果,站在病床前,「我今天這麼幫妳,妳以後也得幫我。」
「不會吧?」韻庭和念慈同時把目光移到筱若的肚子上,「又有了?!」
「你們兩個在看哪裏?」筱若沒好氣的喊道,「我沒有,我只不過是要你們記得有恩報恩。」
「妳啊!」韻庭搖搖頭,躺了下來。
念慈也笑了笑,收拾好雞湯,放在一旁,「妳就只會耍寶。」
「什麼話?」筱若又坐到一旁的沙發上,「我會的可不單是……」
筱若的話語,因為門被由外而內推開而隱去。
「妳找哪位?」筱若站起身,擋在進門的女人面前,開口問道。
韻庭認出了是Alice,她緩緩的坐起身,「筱若,我認識她。她是……是志華在美國的一個朋友。」
筱若不放心的看著韻庭,韻庭對她搖搖頭,表示無妨,她才緩緩的讓路,不應該怪她那麼沒有禮貌,而是進人房間,連門都不敲的人,這通常不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就是來找麻煩的人,而在她看來,進房這女人當然是屬於後者。
「請坐,請問有事嗎?」韻庭強迫自己維持基本的禮貌,她不願為志華以前的作為而生氣。
「沒有。」Alice淡淡的聳了聳肩,「我只是看看妳怎麼樣而已。妳還不錯,孩子流掉了,人還那麼有精神。」
筱若聞言,不由一悚,「妳胡說八道什麼?」她不悅的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女人問道。
「胡說八道?」Alice深覺諷刺,「你們好奇怪,怎麼我說實話的時候,都說我在胡說八道,難不成妳們喜歡我說謊話?」
念慈覺得莫名其妙,「什麼流產不流產,韻庭只不過是盲腸炎而已,妳到底是誰啊?」
「不要理她,管她是誰,」筱若也不怕對方比她壯,老實不客氣的推了Alice一把,「請你出去,這裏不歡迎妳。」
「又被騙了,」Alice給了不發一言的韻庭可憐的一瞥,「妳怎麼那麼傻,被騙了一次又一次。」
她的話,字字句句都刺進韻庭的心裏,她顫抖的吸了口氣。
看到她的表情,Alice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妳放心吧!我今天就回西班牙了,等我完成我想要做的事之後,我們會再見的。」
「誰要見妳啊?」筱若火大的把門給甩上,真不曉得哪裏殺出來的程咬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她看向一臉木然的韻庭,連忙安撫,「妳別聽這女人胡說八道,什麼流產?妳只是……」
韻庭拿著一雙蓄滿淚水的哀怨眼眸看著她,筱若的話硬生生的停了下來,心頭閃過一絲罪惡感。
「妳怎麼不繼續說?」韻庭拉著筱若的手,「說服我啊!就跟志華一樣,說服我,讓我相信妳。」
「妳別這樣好不好?」筱若苦惱的咬著下唇,「反正妳沒事就好了,妳就別在乎其他了。」
「到底怎麼回事?」念慈在一旁輕聲的開口,她聽了方才的對話,一臉如墜五里煙霧般的表情。
「別問!」筱若抽回自己的手,要韻庭躺下,「妳睡一覺,一覺醒來什麼事都沒了,剛剛那女人的話,妳不要放在心上。」
「不要放在心上?!」韻庭自嘲的一笑,想起那天打算搬家拿行李箱,從椅子上摔下來時,身體的不適感,她深吸了口氣,「我問妳一個問題,妳只要點頭或者是搖頭就好。」
筱若縱使不願,但看著韻庭一臉堅持的表情,只好點點頭,表示答應了。
「我是不是流產?」
「我就知道,妳要問……」
「回答我。」韻庭打斷筱若的話。
「好!我可以回答妳,」筱若也跟韻庭談條件,「但妳要答應我,不可以生二哥的氣,他所做的都是為了妳著想。」
「我知道妳的答案了,妳不用回答我了。」韻庭把頭瞥向一邊,「請妳們出去一下,我想靜靜。」
「韻……」看出韻庭的情緒不穩,念慈硬拉著彷彿有一堆話想說的筱若出門,「讓她靜靜,我們別吵她。」
「可是……」
門一闔上,隔絕了筱若接下來想講的話。
韻庭緩緩的坐起身,下病床,雙腿依然沒什麼力氣,但她還是走到窗邊,低下頭,可以看見底下的停車場。
她看時間,志華也該出現了。
「你又騙了我一次。」聽到身後的開門聲,韻庭頭也不回的開口。
「妳在說什麼?」志華方才在門外聽到筱若和念慈兩個說了一堆,還是搞不清楚情況,只知道韻庭的情緒不穩,他便趕忙著進來了,他走到韻庭的身旁,「醫生說,妳還不能走動。」
「你又騙了我一次。」韻庭指控的目光直視著志華,重複了一次。
志華一愣,「妳在說什麼?」
「你知道的。」
「我沒有騙妳。」志華想也不想的搖頭。
「你說謊!」韻庭忍不住大吼,志華把手伸向她,但韻庭撥開了他伸出的手,「不要碰我!」
急速的移動讓她頭暈,志華慌張的扶住她,「妳不要發那麼大的脾氣。」
「為什麼不告訴我?」韻庭的內心不能自制的怒火飛熾,她推開志華,「什麼急性盲腸炎?假的、假的,全是假的!為什麼不告訴我實話,我入院是因為流產?天底下就只有我這個白癡會相信你的話。」她用力的一搥桌面,感到手關節傳來的劇烈疼痛。
「妳全知道了?」志華直視著她,輕易的看出她眼底的不諒解,「是誰告訴妳的?筱若嗎?」
「你認為有可能是她嗎?更何況,就算是她又怎麼樣,你不覺得你現在問這個問題不是很多餘嗎?」韻庭忍不住嘲弄的給志華一瞥,「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我不想讓妳難過。」
「當時就算難過,也比不上現在難過。」韻庭突然伸出手,整個倚向他,「你知道嗎?這全是我的錯,而你還怕我難過。」
「這件事怎麼能算是妳的錯?」志華將韻庭的頭抬起,「我不准妳為這件事而感到罪過。」
韻庭搖搖頭,「我曾經跟你說過,你是一個好男人,就算你騙我,你所做的一切還是因為不讓我難過,但我給你的是什麼?」她緩緩的退出他的懷抱,「我不會原諒我自己。」
「韻庭!」志華看到她的表情,感到一剎那的驚慌,「妳母需……」
「我好累,」韻庭把臉面對雪白的牆壁,「你可不可以抱我回床上躺下?」
「韻庭……」
「抱我!」韻庭對他展開雙臂。
志華只好吞下自己想講的話,抱起她,讓她躺在床上,他忍不住的輕吻著她,「算是不讓我難過,妳不要胡思亂想,給自己太多壓力,反正我們還年輕,我們還會有孩子的,對不對?」
「對。」韻庭微點著頭,閉上了眼,表示與他的談話告一段落。
志華坐在床沿,摸著韻庭披散在枕頭上的長髮,看了她許久,她的反應令他沒由來的感到擔心,若她對他發火,他可以應付,但這般柔順,似乎透露出了些許的反常。他的擔心最後果然得到了證明,傍晚時,韻庭醒來因為想看一本書,志華便回家去拿,等回到醫院時,她早就不見蹤影,任憑他找翻了,也找不到她。
※ ※ ※
韻庭想了一個多月,終於決定快刀斬亂麻,將離婚證書給寄出。偷跑出醫院之後,她在蘇麗雯家裏待了幾天,等到體力恢復後,又跑到中部的一個朋友家躲了幾天,今天才出現在台北,正確一點來說是出現在桃園的中正國際機場。
她很清楚最近志華找她找得很勤,所以她躲得也很勤,她不知道他找她還要做什麼,她可能至死都不了解為什麼像自己這樣的人能夠值得這種對待?他應該得到更好的。
謝絕了計程車司機的幫忙,韻庭從後車箱中提出自己的行李,若沒出這麼多的事,原本這趟行程,應當是有志華陪伴才是,她搖搖頭,不希望自己再繼續心情低落下去。
「竟然敢拋棄我?!」
韻庭垂頭喪氣的踏進機場二號門,因為站定在她面前的人影而腳步一停,她愣愣的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個多月沒見,他卻毫不預警的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的舌頭因太過意外而打結,給結巴巴的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妳應該知道,我若想找人,我會拚了命的找,我找到妳的同事,是她告訴我的。」志華露出一個笑容,右手拉住韻庭的手,左手接過她的行李。
志華的笑容依舊,只不過一向精神奕奕的臉龐,寫著掩飾不住的疲憊與憔樵悴,若他這副樣子是為她,那就太不值得了。
「你為什麼要來?」韻庭愣愣的任他牽著她走。
「陪妳啊!」志華理所當然的回答。
「可是……」韻庭愣愣的看著他熟練的幫她寄行李,不一會兒,她就與他站在機場大廳,等候出境。
「人挺多的。」志華吃驚的看著排著長龍的人。
「台灣有閒有錢的人可能變多了。」韻庭無意識的回答,最後她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神,「你到底來幹麼?」
「我不是說了嗎?」志華將目光從人群中收回,專注的看著她,「我來陪妳的。」
「陪我?什麼意思?陪我出國還是送我上機。就算是要陪我出國,那也是以前的事,」韻庭不曉得為什麼志華還要出現在她眼前,「在我做了那麼多連我自己想來都覺得不能接受的事,你為什麼還要來?今天跟你答應陪我出國那時已經不一樣了。」「我不認為有什麼不一樣。」志華露出一個笑容,站在韻庭身後,正經莫名的回答,他伸出手,幫她輕攏長髮,「不要把過錯全往自己身上攔,我們還年輕,還會有孩子,而且若妳仔細想想,妳該怪的還是我,若妳認為,妳不值得原諒,那我豈不是更加罪該萬死?」
「你……」機場嘈雜,實在不是個適合談話的好地方,她只好默默的立在志華身旁。
雖然心目中是感動於志華毫無預警的出現,但可不代表著她已經有心理準備跟他重新開始,而志華縱使一臉的愉悅,也不代表所有問題從此消失。韻庭腦海中兀自思索志華來此的真正目的。
相較於志華一臉期待的愉悅,韻庭沉思的晦暗表情,顯示極端的突兀。
「妳的飛機還沒到點,我們先逛逛好了,」志華順手將韻庭的護照給收進自己的口袋裏,「走吧!」
韻庭也沒有跟他多爭辯,畢竟她並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他為了一本護照而拉拉扯扯。
「你沒有收到我寄給你的離婚證書嗎?」韻庭實在沒有心情陪著他逛免稅商店,她索性停住腳,受夠了在心中的忐忑不安,她現在最在乎的是自己前幾天寄出的離婚協議書。
志華不出她所料的停下自己的腳步,似乎聽她提起這件事後,他也沒什麼逛的興致,他抬起頭,左右看了看,便牽著她,走向角落,遠離準備出關的人群,也給自己一個較好的談話地點。
「你到底有沒有收到我寄給你的離婚證書?」韻庭背靠牆,雙手抱胸,看著志華站定在她面前,又問了一次。
「妳不懂台灣的法律嗎?」志華嘴角帶笑,但眼神卻透露出與他的笑容截然不同的情感。
韻庭聽到志華的反問,不由一愣,「你什麼意思?」
「妳以為在台灣就像在美國一樣,離婚時簽張離婚證書就行了嗎?!若妳真這麼認為,那真的很遺憾,」志華聳聳肩,「因為就算是我也簽了名,但妳避不見面,還是離不成的。」
「你……你……不要騙我不懂法律。」事實上,她就是不懂,可是地也不算是什麼都不懂,至少她認為這麼簡單的離婚協議她不會不懂,畢竟沒吃過豬肉,好歹也看過豬走路,電視不是看假的。
「我沒有騙妳,」志華的手輕撫上她的臉頰,「我們還得向戶政機關做離婚登記,我找不到妳的人,總不能叫我一個人去戶政處吧?」
韻庭難以相信,志華話中的意思不是擺明了──「你今天來是要找我去戶政處辦手續?!」
她抱緊雙拳,硬是擠出這句話,慢半怕的想到,方才志華寄行李時,沒寄他自己的,自己似乎對他是來追她回去這件事,抱了太過熱切的希望了,韻庭一張臉驀然沉了下來──更想起了志華方才所說的,妳的飛機還沒到點。
「妳可以……再說一次嗎?」志華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已經聽到了!」韻庭繞過志華,朝手扶電梯的方向而去。
然在她經過他身邊時,志華的手一伸,有效的拉住了韻庭,「妳要去哪?」
「時間應該還來得及。」韻庭試圖掙開他的掌握,看他不放手,只好用眼光看著他,「去把行李拿回來。」
「為什麼?」
「不然怎麼離婚?」韻庭深吸了口氣,硬逼著眼眶中的淚水不能掉下來,她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若讓他知道她因為他的話而受到傷害,她就真的該躲起來,一輩子不見人了。
志華聞言,一陣沉默。
「你放手!」韻庭沒有留意到志華眼底的怒氣,只是一味的開口說道,「不然若是來不及,遺憾的可是你。」
志華握住韻庭的手突然一緊,用力的把她拉回來,讓她的背再次與牆相接。
「你……」韻庭因志華用力的一搥她臉頰旁的牆,她的話聲隱去,終於發現志華滿布陰霾的神色,她遲疑的吞嚥了口口水。
「我承認我做錯了,我不該瞞妳我以前的事情,我很遺憾我沒有體驗到妳心中所謂婚姻、愛情的真諦,那是因為我心中想的跟妳的標準不同,」志華諷刺的一笑,「從見到妳開始,我就沒打算騙妳,我瞞了妳事情,只是我不想讓妳煩惱,誰知道妳卻硬是要把所有的事──與妳有關的、與妳無關的全都往妳自己的身上攔,讓自己活得辛苦,妳這樣就開心了嗎?」
韻庭說不出話,只是搖著頭。
「我來這裏不是為了跟妳離婚,」志華克制不住自己的抬高音量,「妳為什麼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如果妳是想藉此來傷害我,以報復我欺騙妳的事情,妳成功了。」「我……我沒有……我沒有要傷害你,」韻庭從來沒看過志華這麼氣憤的對待她,此刻好像不是真的,眼眶的淚水差一點就要奪眶而出,才這麼想,淚水就棄她的眼眶不顧,她也不在乎,只是隨意將淚水一抹,「你沒有帶行李來,我也沒看到你的護照和簽證,而且你剛才說,「妳的飛機還沒到點」,這不就擺明了,你並沒有要跟我一塊去,所以我只是……我只是……」
「我今天早上才知道妳要去西班牙,我哪來的時間整理行李?」志華火大的回答,他不曉得自己還能怎麼對她,他用力的從西裝內層的口袋中抽出護照和簽證,塞進韻庭的手裏,「妳要的,至於飛機,對不起!妳坐的那班班機我沒畫到位子,所以我待會還得飛泰國轉機,我的回答妳滿意嗎?」
「我──」韻庭嘴巴張了又闔,但一個句子都表達不出來。
「無話可說嗎?」志華諷刺的一笑,「我的西班牙簽證再三天就過期了,我花一天飛過去,陪妳待一天,我又得飛回來,這樣妳是不是更無話可說?」他說完,憤怒的轉過身離去。
「志華……」看著他離開,韻庭低下頭,看著地板,感到淚水不停的往下流,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幾分鐘,也好像幾小時,突然一瓶礦泉水出現在她眼前,她吸了吸鼻子,抬起頭。
「你……」
「喝水!」志華把礦泉水給交到她手上,用右手食指畫過她濕濡的臉頰,「流失那麼多水分,要補充、補充。」
韻庭看到他又回來,又聽到他的話,忍不住破涕為笑,直直的衝進他的懷裏,緊緊摟著他不放。
志華也很有心理準備的把她給抱滿懷。
「對不起!」韻庭頭埋在他的懷裏,哽咽的喃喃說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會傷害你,我也很抱歉孩子的事,我真的……」
「噓!」志華微推開她,食指停在韻庭的嘴巴中間,「我希望也渴望有孩子,但如果現在沒有孩子,甚至以後都沒有孩子,我都不在乎,因為我有妳就夠了,我們毋需為了孩子的事而煩惱,別再讓它困擾妳,OK?」
「嗯!」韻庭在志華誠懇又帶著哀求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放心的露出一個笑容,志華低下頭重重的吻了她一下,「這才是我的好老婆。」
「你別這樣,這裏人好多,」韻庭將頭埋在志華的懷裏,一隻手擦著自己還殘留在臉上的眼淚,她的目光終於瞥見來往的人,似有若無投射在兩人身上的眼神,「我們好丟人。」
「不會啊!」懷抱佳人,志華不是很在意的看著周遭的人,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接受到這種目光,他很習慣承受這種目光。
「快走了!」韻庭輕搥了志華的胸膛一下,「你當你在作秀啊?」
志華一聽到韻庭的話,立刻摟著她離去,讓害羞的她能稍稍喘口氣。
「我們去把行李領回來。」韻庭突然開口說道。
志華聞言,身體不由一僵,「為什麼?」
「你不要瞎猜,」韻庭拖著他,往電梯的方向而去,「你的簽證才只有三天,我們還是等你辦好新的簽證再去,不過你得辦三個月的簽證,我要你陪我去玩三個月。」
「哇塞!剛剛還哭得那麼兇,現在就忙著命令我。」志華露出委屈的神色,「我以後可能會後悔自己來追妳。
「你敢反悔試試看。」韻庭似真似假的瞪了他一眼,「而且你剛好兇。」
「我也從來沒說過我不兇啊!」
奇怪這句話怎麼有點耳熟?韻庭想起以前自己與志華的對話,不由抬起手捏了志華一下,「你敢取笑我?」
「我沒有!」志華躲過韻庭的手,當場在機場大廳追追逐起來,最後還是因為時間的關係,志華才一把扛著韻庭趕緊去把行李給領回來。
反正橫豎已經丟臉,韻庭也只好任由志華扛了,現在她的心情好得不想去在乎他人的眼光。
尾聲「起床!」
韻庭聽到志華在她耳際的輕語,懶懶的翻了個身,她一向喜歡星期天,因為她可以明目張膽的賴在床上,而不用擔心任何事。不過她喜歡志華早上對她的輕聲細語,更喜歡微清醒時,與他在床上的溫存。
雖然閉著眼睛,她依然能察覺到志華在床邊走動的聲音。他將窗帘打開,讓陽光洩滿一室。
「我有沒有告訴過妳,妳愈來愈懶了。」志華坐在床沿,好玩的捉起她的一束頭髮,逗弄她的臉頰。
韻庭忍不住發笑,躲過志華的騷擾之後,不甘示弱的整個人撲向他,「有你這麼一個萬能的老公,我不懶一點,怎麼對得起你?」
「這種話,算是恭維嗎?」志華接住韻庭投向他的重量,「哇!老婆,妳愈來愈重了。」
「傻瓜!」韻庭沒好氣的搥了他一下,「竟然對女人說這種敏感性的話題,小心你被扒皮。」
志華好笑的把她給壓在身下,「我看是我幫妳扒皮才對吧!」說著,他便動手扯著韻庭身上的睡衣。
他的吻從她的嘴往下到頸部,電話聲卻突然劃破美妙的感覺世界。
「電話……」韻庭不是很認真的瞄了眼放在電視旁的電話。
「別理它,」關於這種壞人好事的電話,他壓根不想理,「答錄機會接。」
他話聲才落,兩人便聽到答錄機開始啟動的聲響,首先是志華的留言,再來便是「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大家都不在家?」志民的聲音從彼端傳來,「真不曉得你們是其不在家還是故意不在家?不過不管了,我現在跟奷珣在拉斯維加,我們結婚了,如何?你們結婚那麼大的排場,我花了一百元美金就抱得美人歸,你羨不羨慕啊?好了,只是跟你們報個喜,奷珣在等我,一切等我和奷珣度完蜜月回台灣再說了,Bye─bye。」
「我是不是聽錯了?」韻庭用力的把俯在自己身上的志華給推開,「志民竟然跑去美國結婚了?!」
志華猛然被推開,還有些莫名其妙。
「志民結婚了。」韻庭難以置信的重複,一邊還忙著躲過他朝她伸來的手,「你剛沒聽到嗎?」
志華聞言,微微一愣,但依然不顧她反對的將她往自己懷裏攬,「他也該結婚了不是嗎?」
「可是他竟然敢毫無預警的結婚?我看──真正會被扒皮的是他那個傻大個兒啊!」
志華低頭給了她一個吻,手輕撫過她的腿,「先照顧我的需要,再去理會志民的事,好不好?」
韻庭的手攀上他的頸子,「我當然得好好伺候你,以免你發火,把我給罵一頓,對吧?」
志華知道韻庭是在提當初他在機場把她大罵一頓的事情,他親暱的揉著她的臉頰,「妳真的好會記恨。」
「這是我的優點!」韻庭撐起自己的身體,主動的吻了他一下,「怎麼你不認為嗎?」
志華聞言,沒有繼續的與她抬槓下去,畢竟他有比說話更重要的事要做……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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