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凌手記 是自己和自己說話， 是自己哭、自己笑，不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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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看《雨季不再來》的第一篇《膽小鬼》時很有親切感，那篇說的是三毛童年時一段偷竊的往事 – 三毛偷了她母親五塊錢，想拿去買彩色的橡皮筋和糖紙，結果因爲做了虧心事而整天惴惴不安，最後又把錢偷偷的還給母親，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

大概所有小孩都有過偷東西的經驗，這我小時候也試過 - 偷錢。不過相較於膽小鬼三毛偷了錢後良心不安又還回去，我那一段可說是膽大包天。

童年時的我對金錢毫無概念，反正夠用。那時候校門口有個賣雪糕的老公公，長得乾巴巴的咖啡色的一個人，老得皮膚都打褶了。他沒有雪糕車，只每天褙著一大桶雪糕坐在校門口的地上等，一塊錢一球，兩塊錢兩球。那時我每天有三塊錢零用（後來加到五塊），大多用來買他的雪糕吃。那時沒什麽朋友，買了雪糕一邊舔一邊靠在老公公身邊左顧右盼，瞧他怎麽做生意。那老公公也不吆喝，也不掛塊牌子標明買賣，只一個勁兒的守著雪糕桶傻等，瞧他也沒多少生意（那時壓根沒想過這樣用桶裝的雪糕會否不衛生，不過也沒見我吃出什麽毛病來），覺得他那般在太陽底下坐一天怪可憐的。那時我和外公外婆同住，外婆習慣把買菜後找還的零錢丟在一個方型的月餅盒裏（榮華月餅那種）。我瞧著挺方便，便往裏面抓了一把去給賣雪糕的老公公。老公公沒肯收，我便向他買了好多球雪糕送給走過的小朋友吃。

如是者過了幾天，我心安理得每天仍然過得很自在。直到外婆發現鐵盒裏的零錢怎麽越來越少了，一問之下大驚失色，顛巍巍的指著我說：你竟然偷錢！

那時候的我還沒能理解什麽是偷，為什麽錢放在鐵盒裏卻不能拿，為什麽拿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叫做偷，偷又有什麽問題。在我的觀念裏事情很簡單：既然那個東西你丟在鐵盒裏分明沒用，我拿去給更需要它的人不挺好？外婆沒能解釋我上述的疑惑，她只是一味的非常憤慨，覺得我頗不是東西。

因爲數目不多大人沒再計較，而且那時父母三天兩頭吵架也沒空管我，事情便過去了。

我這人特有反抗精神，你不給我充分的道理，不能說服我，那麽越不讓我做的我越要做。既然外婆將盒子藏了起來，我便想其他方法偷，比如拉開抽屜拿，又或者索性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翻她錢包。偷竊技巧日益精進，每次拿一點連她自己都沒發覺。倒是錢偷了來做什麽好呢？買雪糕也買不了那麽多，便走進文具店隨便買些文具，像買個筆袋，一大盒畫圖用的木顔色筆等，買了又沒留意藏起來（其實買了便隨便一丟，根本不需要）。父母發現怎麽多了這許多東西，一問之下父親大發雷霆，也不理論，抄來一條搓麵粉的棍子按著我一頓毒打，打得兩片屁股全都瘀青，疼得齜牙咧嘴的，大半個月都只能趴在床上。這果然是個好方法！雖然還是沒搞清偷竊的概念，但總算認識到什麽叫“暴力勝過道理”，“力量就是一切”這兩條世俗真理，只得屈服。

因爲後果太嚴重，自問細皮嫩肉的我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毒打，自然便不再往偷竊探索下去。不過，直到中學我才懂得什麽叫所有權，為什麽別人的東西不能拿，為什麽把他人看似沒用的東西轉送給你眼中更需要的人其實也會構成傷害等等……

其實我這人從小就很講道理（雖然是非黑白觀念挺混亂），一早說了便不會生出那許多事來。所以說教導孩子切忌用暴力，否則即便你是對的，即便換取了他一時的屈服，他也會記你一輩子 – 我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