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蜜,妳在那裡做什麼?快過來。
(我不行。我害怕。)
怕什麼?蜜蜜?
(我怕我一踏出去,就會變成泡沫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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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篇將會非常複雜。
今天這篇應該要標題叫做今天的我不是昨天的我。
今天的我沒有體溫。今天的我。是『蟻獸出發』裡面的那個我。而且。蟻獸早就出現了。
比喻繞太遠。回來。
話說,我知道自己這陣子以來瘋瘋的。至少,在別人眼裡是這樣的。連相識多年的May都說我,瘋瘋的。
基本上我只是把原本只有我自己會看見的我自己攤出去給別人看見而已。不過,雖然如此。這陣子以來的我,那個瘋瘋的狀態確實跟過去不太一樣。因為我今年夏天腦袋歪掉,決定要把我的理性韁繩給拋了,決定一切要隨心而行,決定要赤裸地踏出去冒險。
結果。
越玩越瘋。
而與此同時,現實中還充滿了各式各樣笨拙的我不知如何進行、必須很努力學習的嶄新事務。
而在這過程中,蜜蜜出現了。如果我沒有拋棄我的韁繩,就算遇見了蜜蜜,我也應該有辦法擦身而過不去理會的。總之。她的出現讓一切事態加劇。
是的。我知道我這陣子以來瘋瘋的。是的我知道這樣很好玩,但也漸漸開始有問題。腦袋開始出現破洞。方向感漸漸迷失。我終於覺得這樣一直下去實在有點累,隨著狀態的累積,甚至開始對自己生氣了起來。認真的生氣。看吧!有意識的放手隨心而行的代價就是這樣!把自己搞得暈頭轉向!我就是因為這樣才要把自己關起來呀。這樣跌跌撞撞地走在外面真的很累呀。原本心裡就經常同時有三種以上的不同情緒,腦袋也常常同時有三種以上的不同思考,光是要應付自己就已經很忙了,這樣的狀態之下,一旦把自己敞開接觸外界,所有的感受也都會是別人的雙倍。說真的我的算術很差,這樣到底是幾加幾乘幾此刻也懶得去算。反正本來就只是一個大約的比喻。總之。在這樣的狀態下還要處理學習很多我不懂的社會性事務。我的精力正以驚人的速度不斷耗損而我完全沒有察覺。因為放掉了理性韁繩,我的心就變成一顆滾來滾去的球在浪濤裡自由地不斷翻身。
而那個浪濤對任何其他人而言,很可能都只是微微海潮。
終於一部分的我開始意識到自己的疲倦了。疲倦了就開始生氣了。
真的嗎?!真的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在暈頭轉向嗎?!真的嗎?!
一部分的我呀呼呀呼地玩耍著。一部份的我卻開始因為非常生氣,終於決定要把自己交給理性,開始,使勁全力,拼命要把那條韁繩重新抓回來緊緊握在手中。
真的得要拼命才做得到。因為那顆心太瘋狂。那顆球滾得太快,而浪濤總是把視線弄得非常模糊。
就像蜜蜜的出現。
昨天,我看見好多過去的殘骸。那些被棄屍分解在荒涼古老墳場裡的斷肢碎片。我覺得自己彷彿回到曾經走過的地方,正在發現那些斷肢碎片中,其實存有著依然發光柔軟活著的細胞。而我正在一個既新且舊的旅程。我好像,接下來,或者已經正在,將那些被我遺棄的手指、腳趾,一一,很慢很慢很慢地,要重新裝回我的身體。那是非常安靜的工程。以至於,儘管現實中,我的肉身在排練場認真工作排戲。我的內在卻處於不斷不斷,降溫的狀態。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與此同時,我的理性正在贏回最後一片疆土。
然後我在低溫狀態中上床睡覺。
整個晚上,一直在半夢半醒之間被自己的磨牙聲夸拉夸拉地吵醒。
早上睜眼醒來,我已經變成另一個人了。瞬間到了一個連溫度也沒有的所在,身旁與腳下都圍繞著非常堅硬的岩石,沒有什麼能觸及我。包括那些好像正要重新裝回身體的斷肢也一併拋回原處。
岩石裡是什麼也沒有的。即使我很想為心愛的粉紅飄大喊出:「You’re the best ! 加油!」那聲音也是從岩石外面發出去的。岩石裡面的我的真身,沒有任何知覺。
我成功了。我低頭看著緊握在手中的那條韁繩。
這是非常安全穩固的世界,但非常狹窄。我那顆冒險的心,暫時被我遺留在外面。它雖然好鮮活好鮮活砰砰砰地連我自己捧在手心都覺得可愛。但。真燙手啊。非但會在海浪中迷失方向,還會燒灼我的雙手。我的意識因為疲倦加上憤怒加上對危險的保護機制,開始拼了命地用理性抗戰。
於是醒來之後我已經身在岩石裡面。
不過,接下來還要繼續排戲喔。這樣是要怎麼表演呢?
我在岩石裡面忽然想起這一點。但沒什麼感覺。
岩石外面,那顆硬生生被拖出海浪的心,正在發出的模糊聲響。我冷漠地聽見了。依然。毫無知覺。
我很清楚它正在跟蜜蜜說話。
今天一整天我都冷漠地聽著,同時腦中試圖判斷,那個被我連同心一起關在外面的蜜蜜,究竟是一個錯覺,還是幻覺?畢竟幻覺跟錯覺是很不一樣的東西。錯覺就是錯誤。錯誤這種東西,直接抹殺沒什麼好可惜的。幻覺雖然虛幻,卻往往包含了驚人的真相。比現實更真實的真實。那個真實,有時和我們在當下所以為的是非常不一樣的。也經常在當下不會被發現。甚至,很可能永遠不會被察覺。
但。是存在的。所以。
即便當幻覺消失,那個真實,卻會留下。
蜜蜜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我立刻就看見她了。雖然她以為自己形體模糊,悄然無息。而我雖然看見了,也因為她形體模糊又無聲無息就沒去理會。
某年某月某一天毫無預警地,蜜蜜忽然鮮活了起來。瞬間。宛如瞬間綻放的花朵般,發出極具迷幻性的芬芳,很快就將我那一顆心迷住。好美麗呀。我的心盛讚著蜜蜜,並且和蜜蜜手牽手一起去追海浪。
我很快就察覺到這兩個傢伙的組合非常危險,非常非常危險。但我管不住她們。
於是理性韁繩開始拋出去。拉扯的競賽開始。我要把蜜蜜殺了,把我的心抓回來。
終於我贏了。我把她們兩個驅逐出境。今天早上我以為。
現在寫到這裡我才恍然大悟。這圍繞我的岩石如此狹窄。結果並不是我把她們驅逐出境。是我把自己關進了牢籠。我沒有贏。只是成了逃兵。
一旦明白這點就能夠進一步判斷明白,這並非長久之計。但卻暫時別無他法。
而且我聽見我的心在外面發出聲音:
蜜蜜,妳為什麼待在那裡?快出來。
然後我聽見蜜蜜說:(我害怕。)
轉身一看真是嚇一大跳。蜜蜜居然就在我身邊。怎麼回事?蜜蜜居然偷偷跟著我一起走進岩石裡面了?!這個狡猾的傢伙!我今天早上的領悟錯得真離譜!
在這沒有溫度且狹窄的岩石圍繞中,什麼也沒有的岩石裡面,我看著蜜蜜,蜜蜜看著我。她臉上露出淡淡悲傷的表情。但那是沒用的。我毫無知覺。她伸出手想要拉我,我冷冷地瞪著她,於是她又把手縮了回去,用那淡淡悲傷卻極為清澈的眼神回望著我。
好。我知道了。
我繼續用沒有溫度的眼神將蜜蜜從頭到腳打量。我現在已經知道她不是錯覺,所以無法被輕易抹殺。至於是不是幻覺則不關我的事。
我把視線從蜜蜜身上移開,暗自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我應該要趁蜜蜜不注意的時候把她鎖在這裡,永遠關在岩石裡,我自己走出去。
但我真沒把握。也還沒想出辦法。因為沒有心,我走不出去,而我的心不理會我,只是一逕對著蜜蜜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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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蜜,妳在那裡做什麼?快出來。
(我不行。我害怕。)
怕什麼?蜜蜜?
(我怕我一踏出去,就會變成泡沫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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