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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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事情是這樣的
大學即將畢業的時候，我們班開會討論畢業旅行要去哪裡。我們班人不多，才二十幾個。但每個人都有各自想去的地方以及不想去哪些地方的原因和顧慮，沒有人願意妥協，即使有少少人願意妥協的時候那投票數量依然過不了半數。下場就是流會。畢業旅行沒辦成。
這件事讓我印象深刻。
大學畢業後沒多久當過半年的上班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需要開會，會議時間經常過於冗長，我經常坐在那裡很不可思議地眼睜睜看見每個人如何努力傳達自己的語意，接收別人的語意，接收有所誤差，傳達的又解釋，好像相互瞭解了但立場不同開始相互說服，說服的過程中得要舉證講各種理由然後當然在那過程中傳達的語意又開始沒有被聽懂或被誤解...... 非常羅生門。加上說著說著人們很容易失焦，結果下場就是因為人與人是如此不同以及難以相互瞭解，半個小時可以搞定的事情得要花兩三個小時才能產生結論。
為什麼說這個呢？
咳。事情是這樣的。我這個人腦子裡經常會出現"可是說不定人家...."這樣一句話。總之。昨天寫出自己的感言之後我立刻腦子裡出現了這句話。我想起我自己的比喻然後腦子裡出現一個畫面。
穿著黑西裝走進某戶人家的古代黑手黨，舉著槍對夫妻說：要是不把你第一個孩子乖乖交給我，我就殺光你其他十個孩子。（我先殺斷你們跟中國的一切經濟往來，再殺斷你們跟他國的一切經濟往來，讓你們被困住然後活活餓死！）然後黑手黨又忽然溫柔且苦口婆心地說，我也是為你們好，我是你們爺爺的爺爺，我們是一家人啊。
這時候，爸爸陷入了深思，媽媽渾身發抖地大叫，誰跟你是一家人？！一個孩子也不能少，我們跟你拼了！但爸爸拉住了媽媽慢慢地點頭說，好，你拿去吧。
我們不能去斷言那個爸爸答應的成份有沒有，或者有多少，是因為他爺爺的爺爺這樣的血緣關係。他腦中或許浮現古老家鄉的一棵樹，或許完全沒有。我們不能去斷言。因為那是心。不要輕易斷論人心。我們只能就外在行動來描述。事實上，面對這種情況不管說好還是不好下場都是一樣的。因為那幾個古代黑手黨手上的槍都裝了子彈，那對爸爸媽媽卻頂多只能跑進廚房拿菜刀。古代黑手黨根本不需要多問那幾句話就可以直接動手，他們只是想顯現出"我們也是有教養的"的模樣。
古代黑手黨走了以後這對夫妻開始大吵，吵到幾乎要鬧離婚。
他們究竟能怎麼辦呢？
真的沒有辦法嗎？
我想著。
我當然想不出來。
雖然想不出來，但我畢竟是低能兒。這對爸爸媽媽剩下十個孩子，我是裡面腦袋最遲鈍的那個。面對比你強大很多的對手，需要很高的智慧。需要周旋與談判的技巧、認清自己有多少籌碼、籌碼少得可憐的狀況下該怎麼使用、什麼時候該忍、什麼樣的忍耐不叫軟弱、什麼時候得有所犧牲、犧牲什麼來取得更大的轉圜空間、犧牲到什麼程度、底線在哪裡、什麼時候要強硬什麼時候該柔軟、什麼時候用騙的、騙還得騙得高明不被拆穿......
那個爸爸最後結論自己沒有這樣的智慧，必輸，事情拖延到後來下場同是一般。他決定帶全家人一起加入黑手黨。但為了怕孩子們恐慌，所以不能明說，只說去旅行。
那個媽媽瘋狂地對爸爸丟盤子，喊說我寧可我們全家被殺光。
那個爸爸覺得老婆瘋了。他才不相信老婆寧可死。
那個媽媽覺得老公肯定從一開始就是黑手黨。
他們繼續吵。家事也不做了。垃圾堆滿屋。冰箱的食物開始發霉。也忘了應該要趕緊教育他們的孩子，下次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應該要怎麼辦。
十個孩子狀況各異。大哥索性離家出走；二姐在裙子裡偷藏巧克力被三哥發現，兩個人打成一團；四哥偷偷計畫效法大哥被五妹發現，兩個人打成一團；六弟默默地打掃但因為只有他一個人怎麼掃也掃不完；七弟被爸爸媽媽拉過去問說，你要跟爸爸還是跟媽媽！七弟想著我要爸爸也要媽媽我真得只能要一個嗎黑手黨下次要帶走哪個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呢想到後來七弟就變成了白痴；八妹被老鼠咬了細菌感染發高燒奄奄一息，九妹坐在她旁邊拼命照顧，最小的朝滿屋子哭喊：姊姊被老鼠咬了啦嗚哇哇哇！但是沒有人聽見。屋子裡太吵。他看來看去，決定去拉六哥要他想辦法，但六哥說打掃很重要他不能停下來，否則遲早全家都會被老鼠咬了病死。最小的又跑去對著爸爸媽媽哭喊姊姊被老鼠咬了啦嗚哇哇哇哇哇。
終於這對夫妻停下，一起忙著照顧那孩子。老婆一邊幫孩子擦汗一邊忍不住罵老公，都是因為你！老公正幫孩子換衣服也忍不住開口回罵，這句話是我要說得！
於是他們又吵了起來。
於是被老鼠咬的那個孩子就病死了。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不知這次有幾個孩子要被帶走。
我的想像力飆起來沒完沒了。想到後來我覺得好累。而且沒有結論。
我只能說，治國人才真的很重要。而我們需要的，是很高明很高明很有智慧的治國人才。事情很難。我們不要怪大哥離家出走，要是其他孩子有能力的話搞不好也離家出走，大哥對這個家比較沒有依戀不代表他沒有其他的愛。凡事關於心，切勿拿尺評斷。也不要怪爸爸媽媽一直吵架。因為他們很想改變對方。因為他們堅信各自的判斷才是為了孩子好。事情真的很難。而吵架的人很容易腦袋不清楚。我們要確認自己的腦袋清楚並持續監督和提醒他們，孩子需要爸爸，也需要媽媽，而且，有孩子被老鼠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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