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信的人:
你好嗎?
照例這又是一封,只是一封,閒雜叨絮的信件內容。請當作無聊之餘的打屁就好。
大概是因為炎熱的關係,睡到半夜醒來了。呆呆躺著。拿起手機一看,清晨五點。白白的微光自厚窗簾的邊緣滲出,像輕輕探頭的招呼。
(好久沒做這麼完整的噩夢了。)我想著,(這夢有點意思,應該要起床把它記錄下來。)我想著。(但是二零一零年的手札上個禮拜才新買的,連一頁都還沒寫過,我可不想用一篇噩夢當起頭。)於是繼續呆躺。(要不要乾脆起床呢?)我想著。(要的話真的可以喲,畢竟昨天晚上好像十二點半就上床睡覺了呀。)
但是在我們放鞭炮慶祝這個難得的奇蹟之前,這並不是現在要說的重點。那呆躺的女人終於發現自己醒來可能是因為太熱了,電風扇不小心按到定時裝置於是走了一圈便停了。
她起身重新打開了夏天的電風扇,然後繼續睡去。她雖然長年長年地和入睡這回事有著不足為外人所道的拉鋸爭鬥,卻其實是個很能睡的女人。如果不刻意叫自己起床,常常可以就那麼天荒地老地一直睡,一直睡,一直睡下去。
昨天我看了一整天的小說。紅樓夢。原本只是打算看個幾回便放下的,卻不知不覺地讀了一天,當中好幾次捧著書站在流理臺前面吃醃桃子、烤香蒜麵包、喝咖啡、綠Marllboro涼菸、還有一盤昨天吃剩的炒麵。
這大概沒什麼,只有我自己在覺得很有趣。對於──怎麼能夠看紅樓夢看一整天呢──這回事,覺得很是驚奇。畢竟是一本非常囉嗦的小說。囉嗦到今日看來好笑的程度。書中大概有一半的篇幅都在寫這個東西擺哪裡、這個東西長什麼樣子、吃什麼、用什麼裝吃的、姑娘們之間的調笑、三姑六婆的嘮叨以及誰誰誰為了替誰誰誰回一句什麼話從哪裡走到哪裡這種瑣碎到無與倫比的生活細節。我想這應該已是二十一世紀沒有人願意看的小說了吧。應該就像馬桶擺在火星上那般突兀奇怪的一本小說了吧。畢竟,究竟有誰要去看這麼一堆囉哩叭唆和情節無太大關的食衣住行呢?
到底有誰會看呢?
……我呀……
還看了一天。還看得津津有味欲罷不能。還看得好幾次捧著書哈哈大笑。怪了吧。
書架上還有幾本新買的書都還沒看。包括村上明珠的1Q84兩本。幹什麼偏偏翻出紅樓夢來呢?我也不懂。
夢到和幾個男性朋友一起出遊,然後被壞人綁架了。壞人也都是年輕男子,其中那個領頭的還長得非常斯文。他們綁架了我們,把我們關在一個房子裡頭,當中我不知為何獨個兒被困在另一個小房間,聽見了隔壁斯文領頭對手下們的說話聲,正在討論該如何處置我們,說出來的辦法一個個都是很殘忍的殺害方式。然後說到「那個女的」,斯文領頭笑著說,啊我知道了,待會先把她衣服全部脫光光,因為她小時候曾經如何如何、後來因為這樣而如何如何、所以這樣一來她就會如何如何……。
我縮在地上,裹著一條薄毯,心裡想著,也好……這樣也好……比起精神折磨,我比較怕肉痛。
有人走進來把我緊緊抱在懷裡。我告訴他,沒關係我不怕。
其實我怕得很。
斯文領頭把我們一個個單獨叫出去談話。對話感覺只是很平淡的生活閒聊,但很可怕,不知為何地可怕,彷彿他從那些平淡對話當中,可以發現蛛絲馬跡,用來想出更巧妙的方式折磨我們。他臉上沒什麼特殊表情,但可以感覺得出,我們的恐懼,讓他很快樂。我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臉,問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卻只是征征望著。
壞人們暫時離開了建築物。朋友們找到機會逃脫。幾個人翻出陽台爬下公寓,我留在牆內,看見對面樓上的警衛,大呼求救。
那個胖胖的警察來了,帶著我跑,負責看守的女人拿著一把小刀將警察的雙眼刺瞎,紅紅的血沾在牆壁上,另外一個女人拿著小刀往我過來,正無處可逃,這女人卻忽然轉身將小刀刺入另一個女人身體。她們糾纏,打鬥,倒地。我跑到女人身邊蹲下,她的肚子都是血,我一面拼命拿布壓在她肚子上一面抬頭哭喊:我師父救了我!
(雖然很莫名其妙,但這畢竟是夢。總之夢境發展到這裡,躺在地上肚破血流而死的女人的的確確是我師父。)
總之最後終於逃出了公寓外頭。拿出手機打電話,卻找不到任何人。站在陌生的城市街頭,跳上計程車,其他朋友都死了。都死光了。但我還活著。
清晨五點忽然醒來呆呆躺在床上,屋子裡暗暗的,身上黏黏的,我想著:
到底為什麼看了一整天的紅樓夢晚上睡覺會做這種夢呢?
紅樓夢還沒看完(當然還沒看完),原本打算用個大好悠閒周日時光來繼續閱讀的。你說,這可該怎麼辦才好?
現在是早上十點半,祝你有個美好的星期天。
寫信的人
2010/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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