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我很幸福
雖然
偶爾手中的幸福會頓時沉重
使我的雙手顫抖
肩膀下垂
但是現在的我很幸福
雖然
偶爾手中的幸福會瞬間變得非常尖銳
讓我的指尖淌血
心臟短暫麻痺
但那都是因為這份幸福本身太過光亮與珍貴的緣故
一直到今天依然會偶爾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問
這真的是我的嗎
不是幻覺嗎
它真的存在了嗎
昨天晚上打開筆記型電腦
百年難得地將裡面所有文字檔案一一檢視整理
該刪除的好好刪除
該分類的好好分類
在一盞昏黃的綠色小檯燈旁邊
四方形螢幕上
輪流出現了過去所寫出來完成或者未完成的各種文字
雜記、散文、小說、手札
然後
許許多多不同時期的自己
便宛如在老舊車站等待著被遺忘的班車的旅人般地
於黑夜中一字排開
「我大概還能快樂吧」
「但是我大概不能再幸福了」
曾經我這麼寫
事實上
即使是過去非常快樂時的我
也萬萬不可能會想到有一天我能像現在這樣地握著此刻所擁有的幸福
為此
我與平時一些很常聯絡的朋友們出現了過去所沒有的距離
這是一封寫給朋友們的信
親愛的
奔馳在美麗的光裡但實際上卻一直在失眠的你
我想你一定對於這樣的我
一點也不驚訝
你向來只要我快樂平安
便心滿意足
你總是隔著遠遠的距離笑看著我滿身坑疤地爬出一場又一場愛情卻
依舊奮不顧身地跳進一場又一場愛情
你會說
又戀愛啦？
你只問
他對妳好不好？
你偶爾嘲笑
真有勁頭
雖然
外表看起來不像
親愛的
不知如今是否仍身在米蘭的舜
即使見面的次數仔細想來居然不超過十次
然而這麼
這麼多年來
我卻從來不忘記你的聲音
而你竟也依然記得我的生日
真的
我很輕易很輕易就能想起
你的聲音
低沉溫柔
和朗
彷彿一塊沉在清澈河水邊緣底部的黑色帶磁原石應和著河水流動時所發出的共震般
獨一無二的嗓音
即使
那一起在斐冷翠散步吃冰淇淋
你作畫
我寫書
這樣的夢從未實現也
應是將不會有實現之日了
我依然要謝謝你
在我最無依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給予了一句那麼簡單的
妳來
我照顧妳
你還在迷路嗎
你還在流浪嗎
你還在尋找你在這廣大世界的歸屬之處嗎
你好嗎
你好嗎
親愛的小偷
對你大約什麼也不用多說了
說過的
則永遠也不會改變
於是
也總是剩下這樣的問句和回答
你好嗎
我很好
你呢
我也很好
夏天已經結束
不知在山上學飛的K是否還在繼續飛著
你好嗎
我很好
你呢
我也很好
二零零六年很快就會結束
我花了與我們相戀的同等時間
終於能夠想起你而不再疼痛
至於
山坡老房子裡的那隻猴
應該正在和白皮膚大眼睛的美麗仙女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雖然總有演出說了參加沒參加
說了要看沒去看
但是這樣的結局其實很好
而我也依然是你的朋友
最後
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V
請相信即使在我如今手握幸福的這些日子裡
我還是常常想起妳並且
記掛
我知道妳正在這短短時間內忽然變得極為忙碌的日子裡
很努力的
往更好的自己走去
請原諒我那些遲到
或者失約
原諒我的家已不只是我的家
無法像過去那樣隨時隨地提供給妳休憩玩耍
請原諒我
在我最需要妳的時候將妳拉得那麼近
卻如此現實的在這些日子裡
走遠了些
請相信我
走遠了的絕對只是我的兩條不太會走路的腳
並非我的心
深夜裡有無聲的漣漪在電腦螢幕邊緣蔓延而開
繼續整理文字檔案的過程當中
一則二零零三年曾玩過的心理測驗霎然映入眼簾
當場好奇地再玩一次
其中一則題目測驗出了我對今年的期許
我對今年的期許是
許許多多的過去和未來
一面喝著任性的肯定會挨罵（並且果然真的挨罵了的）熱熱午夜咖啡
一面點起一根Marlboro涼菸
我朝這饒副玩味的答案抱著有趣的態度想了很久
相當準確的答案
身為凡間女巫和城市精靈不是白白浪費這名號的
我真的有法力
我
有許願成真的魔力
今年的願望已經成真了
而那個願望
到今天我才看見
裡面包含了許許多多的過去和未來
雖然我還看不見未來
沒辦法
我畢竟還算不上是個高階的女巫
許願成真的魔力
有其限度
將電腦關上
伸手招來被遺忘的夜巴士
看著它無聲自黑暗中徐徐前來並且終於
經過了我面前
停下
並且再度駛離
然而那些佇立在老舊車站等候的影子們卻沒有隨之消失
於是我發現此刻的我是多麼幸運
所以請原諒我依然對未來感到疑懼不安
原諒我不夠強壯的雙手偶爾顫抖
那都只是因為我曾經失去過
那都只是因為我曾經相信它不存在
那都只是因為
我沒有辦法證明
這不只是一場夢
而過去的記憶讓我無法確信
夢境成真之後不會消失
於是我很小心的捧著它
張大雙眼一直一直望著它
即使它讓我的雙腳離很多人稍遠了一些
即使它經常將我刺痛
卻
是多麼
幸運
多麼幸運的
夜巴士從遺忘的國度而來
又往遺忘的國度而去
我的影子們似乎從不曾屬於這班車
它們繼續在黯淡棚底下佇立
提醒我此刻的光亮
親愛的雅子不要再討厭自己了
親愛的玲不要再傷害自己了
親愛的遠方的蘇
親愛的很久沒有聯絡的他和她
親愛的我所尚未提及的其他
還有親愛的始終默默在這裡關心我的大家
愛哭的孩子繼續哭吧
跳舞的孩子繼續旋轉吧
勇敢的孩子不怕夜路
害羞的孩子張大了雙眼
唱歌的孩子昂首著
寂寞的孩子們
要相信
要相信
要相信
要相信
要相信
要相信
要相信
無論如何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相信
幸
福
有
一
天
終
將
到
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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