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戲劇工作室 人生如戲嗎？ 編劇在人與人的曖昧中引導， 導向何方呢？ 願以藝術與熱情 創造大我的生命意義！

757愛的鼓勵 4訂閱站台

 

地點：屏東監獄

時間：民國七十二年

 

「鏘鏘鏘……」排成一長列的重刑犯，戴著手銬、腳鐐，在狹窄的走道上拖著碎步快步前進，沿途不停發出刺耳的金屬的撞擊聲，荷槍實彈警察分立兩側警戒。

隔了兩道厚重鐵門的後面是一道高約五公尺的圍牆，牆上纏繞防止囚犯逃脫的蛇籠。再往前二十公尺是屏東監獄的行政大樓，典獄長和幾位主管站在大門口，迎接待受邀來監獄演講的蓮懺。

蓮懺下車，合十致意。

典獄長梳著整齊的西裝頭，一副幹練的模樣，他也仿效蓮懺合十的動作，說：「這位法師，你好年輕呀！」這話聽起來不像是稱讚，反而像是擔心，這麼年輕的法師壓得住場面嗎？

一旁的主管連忙接話，大概是說蓮懺雖然很年輕，但是很能講，在台北、彰化、雲林的監獄都曾講過，反應很好之類的話。蓮懺心想，他應該是這次演講的主要聯絡人吧。

典獄長很客套地說了些場面話，反正就是一個出家人嘛，去講講佛法，勸勸大家念佛，沒有什麼。他簡單介紹了一下屏東監獄，以及接下來聽演講的受刑犯的背景。

典獄長說：「不好意思，這場演講只能讓一位法師進場，一個人的時候我們比較好作整體的防護措施。因為今天來的都是重刑犯，有的人可能看起來有點恐怖。別怕！他們的手腳都被鐵鍊銬著，我們的人也都會在旁邊保護你。」

蓮懺點了點頭，他要來之前已有心理準備了。

典獄長繼續說：「他們有些人已經判了死刑，有時候情緒上會比較不穩定。你待會兒講的時候，主要是讓他們安定，千萬不要讓他們的情緒太激動，免得狀況不好收拾。」

蓮懺說：「是的。我會盡力。」

那幾年，蓮懺受邀到各地監獄講課，通常只有一、兩個長官站在遠遠的地方盯著。但這次很不一樣，教室般大小的小佛堂，的確瀰漫著一股肅殺之氣。四個角落都站有長官，身上都配掛著警棍，犯人約四、五十人，都是男子，排排坐著，不時發出手銬、腳鐐的聲音，非常吵。許多人面露凶光，確實很像凶神惡煞，但也有些人表情輕蔑，似乎正等著看好戲。

蓮懺倒抽了一口氣，濃烈的汗臭味嗆鼻而來，這是他第一次接觸重刑犯，而且是一下子這麼多人。一定要有些本事才行，沒本事的話就慘了。雖然他早已準備了一套演講內容，但看到這樣的陣仗，原本想談的主題感覺很不合適。

蓮懺心想那他能為這些受刑人講些什麼呢？

蓮懺緩緩走上講台，合十向眾人致意，檢查了一下麥克風，便從因果開始講起。講的時候，台下鐵鍊碰撞的聲音還是很大，即使用了麥克風，也壓不過那個聲音。大概講了六、七分鐘左右，感覺大家愈來愈心不在焉，台下不時出現極為突兀的訕笑聲，一旁監視的長官們只是板著臉，惡狠狠地瞪向那些聲音比較吵的犯人。

蓮懺突然停了下來，不講了。

沒想到蓮懺停了，犯人們的聲音也跟著停了下來，大家都看著他接下來要幹什麼。

蓮懺微笑環視所有人，說：「我們來念佛吧。」

有一個犯人嗆聲說：「這麼痛苦了，還念什麼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