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偉在菲律賓醫學院畢業照
從菲律賓到台灣,從花蓮到台東
施少偉醫師,聖名費力斯(FELIX),生於一九五九年五月三日,是菲律賓華僑。小時看到經商的父親常因工作忙碌少有時間陪伴家人,反觀在小漁村當醫生的叔叔,不僅和村民有深厚的感情,生活愜意又能為人服務,更讓他羨慕的是能兼顧孩子們的成長。少偉很嚮往叔叔這樣的生命形式,便立志將來要成為像叔叔這樣的醫師。
少偉全家福,右一即為少偉,母親與弟弟昨日也從菲律賓趕來弔喪
長大後,少偉發覺自己很喜歡與人相處,而且對人體的奧妙甚感著迷,愈發堅定了他從醫的志向。他在菲律賓接受完整醫科教育,並取得腎臟專科醫師執照。隨後聽從父親的安排來到台灣,在花蓮門諾醫院擔任外科醫師。外籍傳教士醫師全心奉獻的行誼深深影響了少偉。他接受院方的建議參加國考,正式成為台灣的醫師。之後再到台大醫學院接受骨科專科訓練。然而受訓期間緊湊忙碌的行醫生活,並非他原先所期待,學有所成之後,少偉重回門諾醫院,服務了十年。百忙中又撥冗支援台東基督教醫院一年,再專職服務一年。三十九歲時,少偉調職到台東聖母醫院,擔任骨外科醫師至今。
門諾時期的好伙伴。
他們笑說剛到開刀房工作,人會變白,因為沒時間曬太陽。
後來,一早進開刀房,出來後,天已黑,其實已經幾天沒睡覺了,大家的臉又黑了。
少偉熱愛自行車,他有出了名的鐵屁股。
留在台東聖母醫院的選擇
少偉是出了名的好醫師,留著帥帥的小鬍子,大家都喜歡親近他;雖然年輕,卻有著老醫師般的仁心仁術,一切以病人為優先,因此病人信任他、愛他,病人說只要看到他,病就好一半了。他是聖母醫院的精神指標,聖母醫院「愛主愛人,尊重生命,為窮人服務」的核心價值也很契合少偉的理想,「別人不去的,我去;別人不作的,我作」的氣魄讓俠客性格的他在聖母醫院如魚得水。儘管醫院人力不足,少偉必須白天看診、外出訪視病人,晚上夜診,加上值班,連續好幾天沒有睡覺是常有的事。仗著年輕,他歡喜付出,勇於承擔,他在別人的身上看到自己的責任。
二○○三年,聖母醫院面臨存亡之際,全院只剩下兩位醫師,許多醫院提出優渥條件前來禮聘少偉。當時少偉是聖母醫院的負責人,只要他一走,醫院一定倒。然而,少偉很清楚自己的選擇。他對妻子茜莉說:「我離開這裡,醫院裡八十幾個員工的家庭怎麼辦?」他對院長說:「別的醫院『要』我,但是聖母醫院『需要』我。」他也對同仁說:「我會永遠和你們在一起,直到生命結束。」
少偉的堅持,保全了聖母醫院,也催生了台東第一間安寧病房的成立。
少偉陪伴癌末的姥姥和她的先生再結一次婚
行事低調的奉獻者
二○○六年,少偉被檢查出罹患癌症,癌細胞擴散到肝、肺、直腸,已是末期,他卻強忍著疾病的侵蝕與治療的痛苦,依然繼續看門診。他說:「病人在等我。」
少偉每兩個星期要北上接受化療,返回台東,忍耐著化療的不適隨即投入工作。院長勸他多休息,他說:「我虧欠醫院太多,做的太少。」每次領薪他都退回一半,還主動加班看夜診;院方心疼他,甚至為他取消夜診,要他離開台東一陣子,徹底放下。他苦笑說:「我實在沒辦法,即使我人在國外,心裡還是記掛著病人。」
身為醫師又是癌末病人的少偉,每天在安寧病房照顧癌末病人。病人的苦和心裡的慌,他親身感受,他說自己得了癌症才真正能夠體會什麼是「同理心」。儘管他期待奇蹟出現,但專業的醫療訓練又不斷地提醒他,癌症在他身上的進程只會愈來愈糟。少偉心中矛盾,他向天主祈禱再給他五年,他希望能看著小孩長大。妻子問他為什麼不多求一點?少偉卻回答:「有了奇蹟,就不可以太貪心。」
奇蹟似乎真的發生,罹癌兩年來,少偉從外觀上根本看不出是癌末病人,他的精神奕奕,依然幽默風趣,病人多不知道他已病重。茜莉說:「他生病期間,除了治療的時間以外,他沒有一天休息,滿腦子不是醫院就是病人,連回家都在想病人的病情。他這樣當然很辛苦,我也很不捨得,可是我知道這是他希望做的,也就忍耐不去阻止。」
醫院原本希望為他提名「醫療奉獻獎」,卻遭他婉拒,他說:「不要開玩笑了,我哪裡夠資格?我還有領錢,比起那些渡海來台的神職人員我相差太遠了。」
少偉的謙遜,反倒促成了聖母醫院榮獲二○○八年第十八屆「團體醫療奉獻獎」。
農曆年,少偉全家與同樣來自菲律賓的傅醫師全家,邀請修女與留守醫院的好友們小聚,此情可待成追憶。
220人的愛心X光機啟用儀式,少偉也是其中的一位有心人。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二○○八年八月,少偉的身體狀況開始走下坡,第一次半夜併發敗血症,他卻強忍痛苦,不許妻子帶他去急診,他說這樣會讓值夜班的醫師太辛苦了。茜莉說:「他一直忍到天亮,其實我們知道相聚時間不多了。」
直到病逝前一星期,少偉還撐著虛弱的身體要到診間看診,在鏡前發現自己已形銷骨立,才苦笑說:「我這樣會嚇到病人,還是不去了。」他像蠟燭一樣燃燒自己到最後一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最後一個晚上,少偉躺在病床上,向院長道別,謝謝聖母醫院的照顧。院長也謝謝少偉,他是聖母醫院的守護天使;少偉打電話向菲律賓的家人告別,告訴父母親「我愛你們」,電話兩端哭成一團;少偉告訴茜莉:「我真的好累了,現在我要祈禱天主把我帶走了,好不好?」茜莉也哭著說:「以前我會想要強留你,現在我也祈禱天主把你帶走了。」
少偉最後交待給茜莉的遺言:「把小孩帶大,繼續幫助聖母醫院。」
二○○八年十一月月廿四日凌晨三點五十分,少偉蒙主恩召,逝於聖母醫院,享壽四十九歲。院方在醫院小教堂為少偉布置靈堂,院長說:「這裡就是他的家。」同仁也自願輪流為他們最敬愛的「老大」守靈。
少偉雖是菲律賓華僑,卻將他生命中大半的時間為台灣服務,堅持在後山看診,當鄉下醫師,不計名利為醫院、為病患全心付出。他作出勇者的「選擇」,如同他勉勵「好醫師先修營」的醫學院同學們:「只要懷抱著服務人群的心,學醫這條路就沒有選錯;謹慎地作出每一個『選擇』,就可以找到人生的答案。」
少偉找到了他人生的答案,他在人間作典範,無憾地重回天主的聖座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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