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變色龍-------馮作民殺人案
陳敘真編撰
主要人物表
馮作民﹐62歲﹐理一個大光頭﹐深度近視﹐有些神經質
馮妻﹐40歲
宋詩纖﹐30歲﹐馮作民同居人
劉庭桂﹐55歲﹐出版社老闆﹐商人模樣
劉麗珍﹐50歲﹐劉妻
劉惠文﹐27歲﹐劉家大兒子
劉惠耕﹐25歲﹐劉家二兒子
劉相如﹐11歲﹐劉家小女兒
林子耀﹐50歲﹐馮作民的好友
警局隊長
台灣變色龍-------馮作民殺人案 陳敘真﹙陳世賢﹚ 編撰
主持人﹕
讀歷史﹐就是向死人要答案。
如何藉由從前的人流血的經驗﹐來避免自己犯上重複的錯誤﹐那才是有智慧的人所做的事情。
「台灣變色龍」的製作﹐也是希望藉由節目中的許多真實案例為背景﹐提醒觀眾們如何防微杜漸﹐不要讓同樣的錯誤不斷的發生﹑我們不希望看到相同的悲劇不斷的重演﹐而大家卻束手無策。
今天台灣變色龍為大家介紹的這個案例非常特殊﹐他是一個研究歷史的作家﹐著作等身﹐對於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人類文明也有相當透徹的洞悉和了解﹐但是他卻和那些曾經發生過的悲劇人物一般﹐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因而犯下無可彌補的過錯。更可悲的是他時而清醒﹑時而精神錯亂﹐等到恢復理性之後﹐只能對自己的非理性行為終身後悔。
這就是馮作民殺人案。
△ 清晨
在民國七十七年三月九日的台中﹐那是個薄霧迷漫的清晨﹐街燈還依然亮著﹐一個身穿運動服的中年男子跑步在這個乾淨﹑整齊的低矮日式建築的街道上。
他是國語日報的編輯林子耀﹐他幾乎每天都要跑上這麼一段路。其實是因為他的出版社好友劉庭桂住院﹐受好友劉庭桂之託﹐每天早上來接朋友的女兒去學校讀書﹐林子耀認為反正早起運動運動對身體也是好的﹐所以他也很樂意幫上這個忙。
一如往常﹐只是三月裡早上的氣溫還是偏低﹐一陣涼風突然吹來﹐林子耀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他翻起衣領﹐用嘴向手掌心呵氣﹚。
正此時﹐林子耀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突然微笑了起來。只見從遠遠街的那一頭﹐跑來一隻很漂亮的白色波斯貓﹐林子耀一眼就認出這是他好友劉庭桂家裡養的小貓咪。
林子耀心想﹕今天吹了什麼風?平常這隻貓一副高傲姿態﹑愛理不理人的小傢伙﹐今天怎地特地出來迎接我?
他伸手將貓咪抱起﹐卻發現小貓好像受了什麼驚嚇一般﹐小貓藏在他的懷裡﹐身體還不停的在發抖。
林子耀發現波斯貓的白毛上染上許多類似血跡的紅色﹐地上也有一點一點小貓腳上沾上的紅色腳印﹐而林子耀仔細查看小貓的身上並沒有傷痕﹐那麼這些血跡是從哪裡來的呢?
一股不祥的感覺突然襲上心頭﹐林子耀不敢多想﹐他快步跑到朋友的家﹙跟拍﹚。
越接近朋友的家﹐激烈的吵鬧聲也越來越大聲。
林子耀發現院子的鐵門是半開﹐他轉身走進去﹐只見樹籬笆下面躺著一個小孩﹐頭部朝下﹐身體旁邊一大灘血跡﹑和一本書﹙書名「書癡籲天錄」﹚。
林子耀心想﹕這不是他的好友的著作嗎?
林子耀急忙衝過去﹐他翻開小女孩的頭部﹐一看之下他驚叫出聲﹐這就是要和他一起去上課﹐好友劉庭桂的女兒劉相如。
林子耀探探劉相如的鼻息﹐發覺她已經氣絕死亡﹐只是身體還很柔軟﹑溫暖﹐顯然剛死不久。
房子裡又是一場劇烈的碰撞聲﹐夾雜幾聲怒罵﹑哭聲和慘叫﹐林子耀覺得這些聲音他都好熟悉﹐他打了個寒顫﹐也沒多作考慮﹐他走到房門前面的階梯﹐手握門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就要開門。一個女子突然撞出房門﹐將林子耀撞到在地。
那女子神色慌張﹑近似歇斯底里的﹐抓著林子耀的領口大叫﹕
子耀﹐救命呀﹗救命呀﹗
原來衝出屋外的這個女子叫做王麗珍﹐是那小女孩劉相如的母親。
林子耀說﹕到底發生什麼事?
王麗珍說﹕惠文和惠耕都還在裡面……
林子耀叫王麗珍快去報警﹐自己馬上衝進屋內。
只見房間裡一片凌亂﹐到處血跡斑斑﹐陰暗中有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一個剃著光頭的龐大身體﹐手上還拿著尖刀﹐他的手臂被另一個年輕小孩緊緊抓住﹐兩個人僵持在那裡﹐狀況十分凶險。
那個大傢伙身上顯然也受了傷﹐濃稠的鮮血從那個光頭上一直冒出來﹐但是他彷彿囈云一般﹐嘴裡始終念念有詞﹐說一些類似什麼害我全家﹑社會上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敗類才會這麼亂﹐諸如此類的牢騷話。
林子耀馬上認出這個行兇的人是馮作民﹐雖然他的外觀已經改變了很多﹐但是幾十年來的朋友還是很容易可以看得出來。
林子耀小心翼翼地靠過去﹐大聲說﹕
馮作民﹗你在幹什麼?快把刀子放下﹗
此時馮作民已經殺紅了眼﹐根本不知道有人進來﹐更別說是聽到林子耀的話﹐他嘴裡還兀自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大堆話﹕
我要你死﹗都是你們害我的﹐這就是報應﹐我就是代表社會正義來制裁你們這群罪該萬死的惡徒…….
林子耀眼看情勢不對﹐他緊緊抓住馮作民那隻握刀的手﹐想將刀子取下﹐因為這麼接近的距離下﹐林子耀才可以清楚地看到馮作民的臉﹐只見馮作民滿臉猙獰﹑藏在深度眼鏡後面的眼睛﹐被憤怒的血絲所漲紅﹐眼神閃爍。但是頭部又好像控制不住的不停抖動﹐嘴角夾雜著口水。
林子耀搖搖頭﹐只覺得馮作民瘋了。
馮作民一看到有人來搶他的刀子﹐蠻勁大發﹐他一揮手將林子耀推倒在地﹐林子耀的胸口也被劃出長長的一道口子。
馮作民高舉著刀子一步一步走近林子耀﹐而在他身後的年輕人﹐好友的大兒子劉惠耕﹐強忍著胸口的痛﹐抓起椅子就往馮作民的頭上砸﹐但是馮作民還是沒有倒下來﹐只見血液從他的頭上慢慢流下﹐神情更加恐怖。
而負傷跑到外面求救的王麗珍﹐由於身上也受了重傷﹐顛顛仆仆的走到隔壁的房子叫門﹐他一直壓電鈴﹐重重的敲門﹐
王麗珍虛弱的叫著﹕救命呀﹗救救人…….
流血過多的王麗珍再也支持不了﹐昏厥在地﹙大門上留下一個個紅色手印﹐和拖曳下來的血痕﹚。
隔壁的鄰居打開門後﹐驚見王麗珍﹐知道情況不對﹐他們﹙用手拍打王麗珍的臉﹚拍醒已經昏迷了的王麗珍﹐王麗珍虛弱的說﹕
拜託你…..快報警…..殺人了…..
王麗珍說完後又再度昏迷﹐鄰居趕快通報警察局。
市警局五分局據報後﹐警備隊在五分鐘內迅速趕到現場。
當時劉家的情況還是一片混亂。林子耀和鄰居拿著椅子格擋馮作民的攻擊。而劉惠耕則癱倒在一旁﹐氣息奄奄﹐不知道是生是死。
馮作民一邊猛揮著刀子﹐一邊亂叫﹕
你們這些是非不分的警察﹐﹙員警抓住他﹚你們抓我幹嘛?我又沒犯罪﹐是他的爸爸殺死他們的…….
大家聽得一頭霧水﹐也沒有時間細想﹐員警冒著生命危險﹐小心翼翼搶下馮作民手中的刀子。
馮作民突然又從腰間掏出一把槍﹐馮作民說﹕
大家不要過來﹗再逼我﹐我就開槍﹗
員警勸馮作民保持冷靜﹐有話慢慢說。旁邊的隊長乘著馮作民一個不注意﹐奮勇從背後擒住馮作民的雙手。員警馬上一窩蜂搶下槍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將馮作民制服。
警方用手銬將馮作民銬住﹐但是馮作民猶作困獸之鬥﹐不斷掙扎。不得已林子耀找來了鐵絲將馮作民的身體和雙腳綑綁起來﹐馮作民不斷的拉扯﹐並朝著員警大吼大叫﹐他的雙手不斷揮舞﹐導致身體﹑胸口﹑手腳都被鐵絲和手銬割出血來。但是馮做民好像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痛﹐他像是一頭負了傷的猛獸﹐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隊長拈一拈那把從馮作民手上搶下來的槍﹐﹙水槍噴水﹚發現只是一把玩具槍。
突然聽到林子耀大叫﹕快來幫幫忙﹗樓梯邊還有一個人。
這個受傷者是劉家的大兒子劉惠文﹐渾身是血﹐他捂著胸口﹐血液卻仍然不停的從傷口湧出來。
隨後趕來的救護車﹐迅速將昏倒了的王麗珍﹑劉惠耕﹑林子耀﹑身負重傷的劉惠文和被捆住手腳的馮作民送往醫院搶救。
而馮作民還是不安分﹐醫護人員只好將他綁死在擔架上﹐並注射鎮定劑以防意外再度發生。
接著警方清理兇殺案的現場﹐只見現場血跡斑斑﹐桌椅斷裂﹑家具散落一地﹐可見當時打鬥激烈的程度﹐令人怵目驚心。
警方還在牆角撿到一支沾滿血跡的鋁製球棒﹐警方先用白布蓋在樹籬笆下面的小女孩的屍體﹐只見一把尖刀還固執的插在小女孩的心口上﹐叫人看了十分不忍。小女孩的身旁滿滿一灘血﹐還閃耀著清晨的陽光﹐紅色的血池浸泡著一本厚達一千多頁的書﹐書名「書癡籲天錄」﹐屬名馮作民著作。
隊長翻開沾滿血跡的「書癡籲天錄」的首頁﹐只見一張相片映入眼前﹐那是一張作者的相片﹐相片裡的男子戴著方形的深度眼鏡﹐表情顯得憂鬱﹐卻有些文質彬彬的氣質﹐只是紅色的鮮血滲透了他半個臉頰﹐十分詭異。
主持人口白﹕
隊長發覺剛剛那個光頭壯漢﹐和相片裡的男子十分神似﹐莫非這個心狠手辣的殺人兇手就是這本書「書癡籲天錄」的作者?兇手到底和劉家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連十幾歲的小女孩也不放過﹐忍心幹下這場慘絕人寰的滅門血案?而這個光頭男子剛剛說他不是殺人兇手﹐兇手是被害者的父親﹐這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兇手另有其人?
△ 醫院
中國醫藥學院的急診室裡被突然一下子送過來的四個重傷病患﹐忙得不可開交。醫護人員正盡全力搶救劉家的大兒子劉惠文﹐但是劉惠文傷及肝臟﹐出血嚴重﹐院方緊急的從血庫調集了一萬西西的鮮血搶救﹐手術過後﹐劉惠文情況仍然十分危急﹐目前被送往加護病房觀察。
而被綁在擔架上的光頭殺手﹐早已經因為鎮定劑的作用昏睡過去﹐由於他的後腦部位有被棍型物重創的裂痕﹐傷口整整縫了一百六十多針。
警方在他身上找到了六封遺書﹐和一包農藥。從六封遺書上「馮作民絕筆」等字樣﹐再比照「書癡籲天錄」這本書上的相片﹐可以確定兇手確實是作家馮作民本人。只是眼前這個躺在擔架上滿臉血污的男子﹐實在很難和相片上的作家馮作民做同一個人的聯想。
警方從馮作民的遺書中所敘述的﹐原來是被害者劉家的家長劉庭桂﹐曾經積欠馮作民一千多萬元的版權費﹐經一再追討始終不得下文的情況下﹐所以互打官司﹐對簿公堂﹐甚至使得馮作民被法院判處拘禁五十天。積恨所致﹐所以馮作民決定痛下殺手作為報復。
但是情況真的如同馮作民遺書中所說的一樣嗎?既然他的對象是劉庭桂﹐那他為什麼會找上這些無辜的生命當替死鬼呢?
根據劉家二兒子劉慧耕的陳述﹐他的父親在一個月前就因為心臟病復發﹐住進了台中榮民總醫院﹐沒想到卻因此逃過一劫。但是卻也賠上了一家子的安危﹐對於尚未知情的劉庭桂也不知道該說是幸或不幸。
這時身中輕微刀傷的林子耀﹐在經過簡單的包紮後﹐接受警方的偵訊。警方想了解他與劉家的關係﹐以及命案發生時的情形。
林子耀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然後說﹕
其實馮作民和劉家都是我認識多年的老朋友了﹐對於馮作民來說﹐幹下這種事情是不會讓我感到意外的。
接著林子耀緩緩說出他認識了將近三十年的老朋友----馮作民。
△馮作民的生平
當年林子耀是和馮作民在國語日報工作時認識的﹐兩人都從事國語日報的校對﹐而校對的工作時間都是在晚上才開始的﹐和其他同事的生活作息不大一樣﹐所以林子耀和馮作民有比一般人較長的相處時間。
兩個人經常工作到半夜後﹐一起去吃個宵夜﹐喝點小酒﹐談談年輕時的抱負﹑家庭生活﹑或者是未來的理想。
﹙兩人頭戴帽子﹐在陽台上抽煙﹐伸懶腰﹚
平常馮作民並不多話﹐十分沉默。由於深度的近視﹐很多人看不到隱藏在厚厚深度眼鏡下的眼睛﹐因此給人難以親近的感覺。所以馮作民在國語日報工作期間﹐沒有幾個朋友﹐也不曾聽說過任何找他的電話。
長年相處下來﹐林子耀發覺隱藏在馮作民木訥的外表下﹐其實有個火熱的心﹐他為人正直﹐嫉惡如仇﹐甚至有點太過偏激﹐有時一旦談起令他極度反感的事情﹐馮作民就會像大河決提一般﹐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眼珠子和腦袋瓜常常不自覺的不自然打轉﹐有一點神經過敏﹐不認識的人說不定還會以為他瘋了。
對於馮作民這兩個外表上極端的表現﹐林子耀是可以理解﹐而且深表同情的。他知道如果一個人心理壓抑過多﹑過久﹐一旦得到宣洩﹐就會表現出極端的反應。。
站在朋友的立場﹐看他這樣子偶而有個宣洩的機會也是好的。馮作民有許多自己的想法﹐姑且不論對與不對﹐但是基本上可以確定的是他是一個好人。但從馮作民這種激動的反應來看﹐可見得他的內心其實是十分壓抑掙扎的
這不禁引起林子耀的好奇﹐他的家人該如何和這種人相處?經常在他的言談舉止中表現出似乎有某種遠大的理想在等待實現。
馮作民在知道林子耀曾經從事過出版業的工作﹐經常拿一些沒有屬名的文章給林子耀評論﹐馮作民總是推說是他的朋友的作品﹐希望請有學之士的批評指教。
林子耀剛開始真的以為是別人的文章﹐他還很客觀的評斷。因為馮作民拿來的文章大多數是一些資料性內容的整合﹐文學性並不高﹐作者顯然是努力大於天賦﹐資質不足﹐雖然精神值得佳賞﹐但是想要成為留芳千古的大作﹐顯然還有一大段距離。
但是當他看到馮作民那種期待的表情﹐他猜想這些應該就是馮作民的文章了﹐因為他是一個那麼不懂得偽裝自己的情緒的人。
林子耀不方便直接批評﹐總不能在好友的興頭上教冷水吧?只好說些例如內容充實﹐很有完整性之類的客套話。
但是馮作民卻是信以為真﹐馮作民說﹕
子耀﹐其實這些是我以前寫的文章﹐我就知道以你專業的眼光﹐一定知道它的價值。你不是有認識許多出版界的朋友嗎?你幫我介紹看看﹐我拿一些書去幫他們賺錢。
林子耀當然不好意思拒絕﹐當場在馮作民急切的邀約下﹐林子耀打電話給一個認識多年的出版商﹐並相約找一天一起看作品。
掛完電話後﹐林子耀發覺馮作民老淚縱橫﹐馮作民緊緊的握著林子耀的手說﹕
子耀﹐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就是子耀你了。
馮作民突然跪下﹐這樣的舉動真的嚇了林子耀一跳﹐他趕緊將馮作民扶起﹐馮作民抱著林子耀痛哭﹐林子耀輕聲安慰馮作民﹐心裡面覺得馮作民年紀都一大把了﹐舉動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每個人看東西的角度不同﹐或許馮作民的文章對有些人會很有幫助﹐每年出版那麼多的書﹐有哪幾本是可以不備時間淘汰﹑留得下來的?如果他拉的這一條線真的幫上馮作民的忙﹐那麼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
主持人口白﹕
誰料想的到藉由林子耀拉的這一條線﹐卻造成日後馮﹑劉兩家的悲劇。一番好意竟然成為通往罪惡的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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