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舞會讓貓瘋狂 Touch me, it’s so easy to leave me.

269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這裡的每棟宿舍樓都有一個花草的名字。
後來又讓我想起瘋子是在拆海棠的時候。那天下午，我就在對面的飯堂，坐在門邊靠窗的位置，一邊矜持地嚼，一邊欣賞爆破。“嘩啦”一聲，煙消雲散。我仿佛看到他張牙舞爪一路跑來，喊，喂！別拆我的房子！別拆房子，你們！她還在裏面啊……忽然又消失在騰起的塵埃裏。
那是她住過的地方。
我好害怕，她在他耳邊輕輕地說，如果我們不能相愛，也許就會相互憎恨。為什麼？他問。她的淺笑讓他著迷，神啊，賜給了我們同樣的才華。
可是，不，不，我不能——他分明聽到自己說——愛上你！
女招待趕忙把玻璃門掩上。外面，很多眼透過貼在門上的“歡迎光臨”的縫隙一閃一閃，看到坐在門邊的我，大約得到了保證，於是門一開一合，土腥味夾著風全往我身上吹。忽然又下起了雨。
我們，你和我，對，就是你和我，只有一個人！她絞著手指，怎麼辦，學院要保送一個人去哈佛，只有一個人！
她的到來僅僅讓他意外。
我出來的時候，雨停了，滿地都是狼藉的黃色夾竹桃。後來的學生都叫他種樹師兄，一旦要交模型作業了，就都去了，捏著三四枚閃著光的硬幣，涎著臉，說，哎，師兄，給我兩棵樹。那些小樹成了瘋子的經濟來源。我突然想起來了，其實，他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沒有虧欠。
暮色四合。這個時候，他總呆在地下室裏，他把鐵絲擰成樹枝的形狀，然後幻想自己坐在最高的枝椏上歌唱，十四行為一節，沒有一節錯位。而她，剛好經過。他纖長的手指的會像蝴蝶的翅膀，整整一個下午都在飛翔，仿佛要趁天黑之前，在牆角的蛛網上撞一個缺口，找一條出路。他做了一個又一個黃昏，他甚至把自己的生命平分給它們，於是在他身邊，這些樹發了芽——神做不到的事情瘋子做得到，那個白色襯衣下瘦削的身軀。然後，等到天色變暗，他便開始細數自己的傷口，細數著仇恨，天一亮——或者總有一天，他會爬出他的巢穴，把一切如數討回——假如這個世界公平的話，那麼當年遠走哈佛的人就會是他了。他忽然又笑了，他又想起了她。那她呢？假如公平的話？一切仇恨轉瞬灰飛煙滅，就像——海棠。
他畢竟是個瘋子。
他什麼時候瘋的沒人知道，不過似乎他自己早有預料——那群荒唐的人怎麼會饒恕他。他看見校長把她的父親送出來，這事兒只要您一個電話，我們絕對沒有二話……還要你老親自跑一趟……您看真是……她要走了，去哈佛——直覺告訴他。是的，她贏了。他開始圍著圓形噴水池漫無目的地轉圈，四周很靜，月亮出來了。他抬起頭，想從樹梢上看出什麼端倪，這時候，辦公大樓上的彩燈突然亮了起來，透過樹梢的縫隙也能看到。他忽然甩了自己一個耳光，有人聽見他說，哎呀我真……於是就瘋了——瘋了就瘋了唄。他們唯一的大度就是把他留下，在這個誰也不屑的地下室裏，像是隨便收留哪只貓狗。他成了建築學院一個永遠不會畢業的學生。當然這不是贖罪。
走之前，她來了，她哭著求他原諒，你別恨我爸，真的，要恨就恨我吧！
……
你說話啊，你到是說句話啊！
……
對她的眼淚，他視而不見，像是無聲的抗議。
喂！你，你還是男人嗎，你不敢愛我，你還不敢恨我嗎？
他忽然抬起眼瞼看她，她愣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心一陣痙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