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可見的世界格局洗牌:中、美、俄與歐、日、印※
世界格局總是由大國關係定義,今天的世界同樣如此。中國和美國歷時一年多的貿易博弈正在走向更全方位的競爭,由此帶來的影響是,國際格局面臨新的洗牌。自蘇聯解體後,存在近30年的“一超多強”格局開始加速潰散,而中俄關係則更加鞏固,由中美兩強和次強俄羅斯組成的新三角關係,正在逐漸形成。 同時,在這個新三角關係的外層,美國的重要盟友歐盟、日本,以及新晉崛起的亞洲新興大國印度,成為影響中、美、俄三角關係的重要變數。中、美、俄與日、歐、印多邊關係複雜多變,利益訴求交織糾纏,在中美兩強激烈競爭的當下,日歐印站在哪里,作何選擇,必將對世界格局的最終走向,產生深遠影響。
中美俄新三角關係逐漸形成 在1991年蘇聯解體之前,世界格局清晰可辨。當時美蘇兩大陣營壁壘分明,雙方在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等領域形成全面對抗的態勢。兩強對壘,世界其他國家也不得不有所站隊,如印度和蘇聯走的比較近。不過,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比較特殊,自1960年代與蘇聯決裂後,中國站到了兩大陣營之間,形成了兩強美蘇和次強中國的微妙不等邊三角國際格局。
當時中國偏向哪一邊,那一邊的砝碼就會加重一些,這是1970年代美國選擇和中國(大陸)走近並建交的國際背景根源。1978年底中國開始改革開放,1979年元旦中美建交,1980年代中美關係如魚得水,甚至達到“親密”的程度,給蘇聯帶來無限壓力。不能說中美聯手直接導致了蘇聯解體,但至少它是壓垮蘇聯的一根重要“稻草”。
1991年底蘇聯解體後,世界進入“一超多強”的新時代。主要對手消失,美國成為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俄羅斯一蹶不振,中國的騰飛剛剛開始,日本、歐盟的經濟雖對美國構成一定威脅,但很快被美國1990年代興起的“新經濟”打敗。什麼是鶴立雞群的感覺?最近二三十年的美國人或許能給出準確的答案。
干預南斯拉夫內戰,轟炸南聯盟;打擊恐怖分子阿富汗塔利班和伊拉克薩達姆(Saddam Hussein);在東歐、中亞、北非、西亞支持花朵革命,推動“阿拉伯之春”,超強的美國沒有閑著,它要以自己的理想改變世界。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世界時刻都在改變,只是不一定是美國期待的樣子。2010年中國GDP超過日本,成為僅次於美國的世界第二大經濟體。2018年中國(大陸)GDP達到美國GDP的66%,與日本在經濟頂峰時期與美國的GDP之比相同,但如果加上港澳臺,中國GDP已經超過美國GDP的70%。不少國際機構預測,未來10-15年中國大陸將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
期待美國永遠是世界第一的鷹派們慌了,他們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於是,遏制中國崛起成為美國保守政客們的第一選擇。如特朗普(Donald Trump)總統所說,“只要有我在,這樣的事(中國超美)就不會發生。”思想指導行動,所以被鷹派迷惑的特朗普對中國發起了貿易戰、科技戰,極力打壓中國的發展。
不過,特朗普總統不是上帝,他無法為所欲為,目標必達。雖然中國不想與美國對抗,但已經成為世界經濟發動機的中國有自己的發展邏輯,那就是建設開放、自由的全球貿易體系,與世界各國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中國主導建立的亞投行和“一帶一路”發展秩序,越來越受到世界各國的歡迎,美國無理性的與中國對抗,只會讓它顯得越來越孤立無援。 6月5日到7日,中國領導人習近平開啟了其任內的第八次訪俄之旅,與俄羅斯總統普京的手再次緊緊的握在了一起。中俄決定建立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從習普握手時真誠、燦爛的笑容看,這個“新時代”的戰略夥伴關係或許別有深意。
眾所周知,在烏克蘭、敘利亞和今天的委內瑞拉,美俄都陷入赤裸裸的軍事和政治對抗。雖然特朗普希望與俄羅斯發展關係,但美國對特朗普的“通俄門”調查以及兩國在世界政治格局上的深層對立,不可能讓美俄抱在一起。普京主導俄羅斯近20年,一直致力於復興昔日蘇聯的大國地位。雖然經濟實力較弱,但俄羅斯不會成為美國的羽翼,作為原超級大國的繼承者和聯合國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它始終在世界格局中佔有重要地位。這也是習近平與普京深情握手的原因。
中國在經貿領域與美國陷入深層對抗,根源則是兩國對世界第一的爭奪戰,相信短時間內這種對抗不會結束。而俄羅斯則在地緣政治領域與美國長期爭鋒,中俄與美國的角力恐怕將成為決定未來世界格局的主導性力量,兩強中美與次強俄羅斯的新三角關係正在形成。
歐日印成為影響國際格局的重要變數 當然,除了中、美、俄之外,世人也很難忽視歐盟、日本和印度的存在。歐盟如果是一個整體,它超過中國是美國之外的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更重要的是,歐洲是現代世界文明的發源地,也是現代美國的起源地,在政治、文化上,歐洲是現代世界規則的主要制定者之一,有與美國平起平坐的資本,甚至它可以擔起規訓美國的責任。
日本沒有歐盟的政治、文化優勢,但它是世界第三大經濟體,在科技、製造領域具有強大的世界地位。另外,日本地處東亞,是中國的近鄰,又是美國在亞洲最重要的盟友,夾在中美兩強之間,日本的選擇影響巨大。東亞會不會像歐盟一樣實現歷史和解,日本會不會最終擺脫美國的控制,實現獨立自主,這些都是未來值得觀察的面向。並且在文化上,中日同文同種,具有歷史文化上的親緣性,中日在未來某一天選擇攜手合作,不是沒有可能。
至於印度為何如此重要,主要是因為它具有巨大的發展潛力,並且現在已經開始起飛。看客觀條件,印度國土面積超過300萬平方公里,居世界第七位;而人口則很快將超過中國,成為世界第一人口大國。並且印度歷史悠久,文明燦爛,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國之一;更重要的是,印度經濟已經開始起飛,成為全球發展最快的大國,不出意外,十多年後印度將成為僅次於中美的世界第三大經濟體。所有這一切都決定了,印度必將成為有影響力的世界大國,況且這也是印度人一直以來的期待。
歐日印各有優勢,也各有訴求,面對中美俄三角關係的變動,它們會作出符合自身利益的選擇。當然,三者各自有著複雜的利益考量,在面對不同的問題時,它們會作出不同的選擇。就當前的中美經貿博弈看,因為建立開放、自由的全球貿易體系符合歐盟、日本和印度的利益,所以面對美國的貿易保護主義,它們有可能與中國站在一起,共同推動人類經濟全球化的進一步發展。
當然,在推動中國開放市場,建立符合西方期待的市場經濟方面,歐盟和日本仍然與美國有共同的利益訴求,只是雙方處理問題的方法有所不同。另外,在政治層面,歐盟與美國的目標追求一致,推動中國民主化仍是它們共同的期待。不過日本、印度因為都是中國近鄰,且多堅持不干涉他國內政的原則,所以它們並不會與美國站在一起,在政治層面對中國施加壓力。
歐盟的利益訴求很多,它既要維護自身世界領導者的地位,也要推動全球經濟的一體化,以及自由、民主、人權等現代價值在世界的普及;因為不是全球政治大國,日本的訴求相對簡單,那就是自身的國家安全和經濟發展,以及更大的政治發言權;而印度則因處在比較初級的發展階段,其國家追求也比較單純,即推動印度的現代化發展,力爭成為世界經濟、政治大國。
毫無疑問,歐、日、印都希望努力達成自己的目標,在這個複雜多變的世界佔有一席之地。不過,特朗普對中國和世界發動的貿易戰,顯然不利於它們目標的達成,所以歐盟與中國同申了自由貿易的原則,並支援被美國打壓的中國高科技企業華為,在歐洲的正常發展。印度也做了同樣的表態,華為在印度的發展不受影響。
中美今天的戰略博弈,或許正在給歐、日、印提供成就自己的新機會。顯然,中美角力加速改變了原有的世界格局,讓原來“一超多強”的局勢走向崩解,讓新的世界格局逐漸清晰。在此局勢下,歐、日、印不得不作出新的抉擇,是選擇與中國一起建立一個開放、包容、共贏的世界——人類命運共同體,還是跟在美國後面,維護所謂的“美國優先”?
世界格局面臨新的洗牌,中、美、俄和歐、日、印都應該作出正確的決斷。
※百年變局的關鍵時刻 西方文明中心論動搖※
在21世紀第二個十年,自2011年“亞太再平衡”提出至今,中國和美國之間的博弈已然越發直白和緊張。意外之處在於,兩國沒有重現“冷戰”時期美蘇之間在政治制度和意識形態方面的爭執,而是引起了關於“文明”的爭論。 從“文明”的視角來觀察和理解當前全球格局的變遷,比兩個國家之間力量的簡單對比,意識形態的互相攻攻訐,或許更符合歷史的長遠規律與寬廣視野,也更有可能以共贏避免衝突。 而正在發生的最引人注目的文明層面的動向,無疑是西方文明相對衰落,“西方文明中心論”的動搖,以及其他文明特別是中國崛起所帶來的中華文明的再度復興。此消彼長交錯瞬間,定會有難以預料的挑戰與風險。
非西方文明的競相勃發 如果暫且隱去近幾年經濟體量急劇鼓脹和影響力突然增強的中國,就能發現發展速度快於西方整體速度的國家還有很多。雖然這些國家的體量大多遠遠不及西方德、法、英等國,也不及中國,但其發展潛力也比較可觀。
大體來看,在人類已經以固定的社會和國家形式定居的6個大洲,歐洲、大洋洲和北美洲的美加兩國、可以說都是西方文明開花結果的地方。而亞洲、拉丁美洲、非洲,也在相當程度上受到西方文明的浸染與改造,不過因為自身原有文明形態並未斷絕,仍然保留了自己的底色。 在後一塊版圖上,如中國、印度、日本、巴西、南非、中東諸強、東南亞列國等等,都曾有過或者正在呈現高速發展的態勢。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日本與印度。
日本在20世紀80年代,以接近美國60%的全球第二的經濟體量,一度被視為威脅並遭受打壓,情景與當今中國相似。另外如南非、伊朗、巴西、伊拉克、利比亞、委內瑞拉等國,都如“打地鼠遊戲”一般冒頭便被打斷了發展節奏。
中國似乎正在成為例外,在與美國的博弈中暫且未落下風。如果中國頂住了美國攻勢,可能便會打破這種西方對“發達國家”圈子的壟斷,以及壓制後發國家的習慣性操作。 正是在中國被美國列為頭號挑戰的背景下,同樣擁有很大發展潛力的印度,也逐漸進入了高速增長的軌道。而且,儘管印度2017年GDP已經超越法國,成為全球第六大經濟體,總量高於印度的僅剩美國、德國和英國3個西方國家,但是西方對印度的警惕程度遠遠不及中國。
可以發現,中國、印度、日本、伊朗等國,在一些相似的源自西方的政治理論、制度、語言的背後,都有比較明顯的異于西方的文明樣態,歷史上都有源遠流長的文明脈絡,其中一些更曾是文明的源頭與中心。而且隨著自身經濟的成長所帶動文化的回潮重塑,文明的多樣性特徵更將越來越多地呈現出來。
中國可以說是其中的一個典型。中國所在的區域,是中華文明的發祥地。這一文明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之一,曾與以希臘文明為代表的西方文明並駕齊驅,更是曾經在很長的歷史時間裏的最輝煌的文明。並且,這一文明得以綿延至今,避免了絕大多數文明湮沒在歷史長河裏的命運。
即使是在近現代,西方文明成為最強勢的文明極力向外輸出和征服,並使中國也吸收了西方文明的大量成分,包括政治、思想、制度、科學、文化等等諸多方面,但是後者仍然努力維持著自身的秉性。 這種結果集中體現在中國的政治層面。例如,中國引進了馬克思主義,將其“中國化”,在民主與集中之間取得平衡,選賢任能而不單靠選票,外交層面主張互利共贏而不是以鄰為壑。
在過去數十年裏,中國能夠從全球近200個發展中國家和地區中脫穎而出,甚至以巨大的體量超越絕大多數西方國家,應該也與其特殊的文明屬性存在較大關聯。
再如中國周邊曾經是中華文明相對邊緣區域的日本、韓國、越南或是已經成為了發達國家,或是與中國一道進入發展的快速車道中,可見中華文明中確實存在有利於發展的因素。
當然,作為不同于西方文明的中華文明的再度興起,對於已經“一家獨大”近兩百年的西方文明會構成衝擊。但是文明格局的變遷,又不僅僅因為中國,還因為西方自身。例如,歐洲經濟發展的長期不振,美國應對中國挑戰的過激反應,正在加快西方文明自身的衰頹。
中國的新文明理論 其實,自“冷戰”結束以來,理論界對於當今局勢早已有所預見。從“歷史終結論”,到“文明衝突論”,再到“人類命運共同體”,便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世界文明的演變。 “歷史終結論”源自美國政治學者法蘭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這一理論認為西方國家自由民主制的到來可能是人類社會演化的終點,是人類政府的最終形式。在“冷戰”臨近終結出現的這一預測,一度在西方乃至全世界範圍內成為一種共識。
不過,“冷戰”結束不久,福山的老師撒母耳·P·亨廷頓(Samuel Phillips Huntington)便提出的“文明衝突論”。這一論戰儘管長期遭受非議,卻也得到越來越多的認可。特別是2001年“9·11事件”之後,以及當前中美博弈趨於緊張之際,該論都浮出水面甚囂塵上,引起一番爭論。
而自進入21世紀第二個十年以後,中國所提出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相關理念,出自非西方的中華文明,既因應了中國的再度崛起,也意味著不同於以往的新的未來構想。如果中國的成長能夠持續下去,其文明形態和理論主張也有可能得到更多的信服和實現。
當然,從更長遠的歷史視角來看,文明存在許多規律性的東西。其興衰本來就是一種常態,從中國的“歷史週期率”來看更明顯不過。但是即使是消失的,也並不是蹤跡全無,而是融入了新的更有生命力和成長性的文明形態。
與以往不同的關鍵兩點是,如今已是全球化的時代,生產技術正在持續性爆炸式發展。在這種情況下,誕生于中華文明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究竟能否成為一種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世價值,又能夠得到多少認同? 如果這一理論最終被接受,或許將在很大程度上消解在中西文明歷史性交錯的瞬間可能產生的衝突與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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