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叢林,是三進兩圍,以山門、天王殿(韋陀殿)、大雄寶殿、法堂或戒台,為中軸線。韋陀像對著大雄寶殿,中間有大丹墀,前有月臺。大雄寶殿後有大院,大殿北門對法堂正門,法堂分二層,樓上供藏經,樓下堂內設獅子座,供大和尚上堂說法之用。東邊一路是:鐘樓、客堂、伽藍殿、庫房、祖堂;西一路是:鼓樓、功德堂、祖師殿、禪堂、方丈室;東二路是:香積廚、齋堂、關房、雲水堂、上客堂;西二路是:大院、曬場、廁所、湯藥寮。金山江天禪寺、天臺國清寺、漢陽歸元寺、五臺山塔院寺等因地勢方位、朝向不同,則別具一格。
從表相來看,區別十方叢林還是子孫叢林,要看常住齋堂前懸掛的梆魚。梆魚頭朝山門方向的是十方叢林,如果梆頭朝向裏面,屬於子孫叢林。也有的梆魚頭朝大殿的,也是十方叢林,如廣東南華寺、雲門寺。梆頭對客堂,一半屬子孫叢林,一半屬十方叢林,如漢口古德寺。
叢林,全賴職事維持。為眾辦事,盡心服務之執事謂之列職;提綱祖道、輔翼門庭之執事謂之序職。列職有缺,序職便補。列職、序職總有四十八單。
列職次序:
東序——都監、監院、副寺、庫司、監收、莊主、磨頭、寮元、殿主、鐘頭、鼓頭、夜巡;
西序——典座、貼案、柴頭、飯頭、菜頭、水頭、火頭、茶頭、行堂、門頭、園頭、圊頭、照客;
序職次序:
東序——維那、悅眾、祖侍、燒香、記錄、衣缽、湯藥、侍者、清眾、請客、行者、香燈;
西序——座元、首座、西堂、後堂、堂主、書記、藏主、僧值、知客、參頭、司水。
客堂由知客、僧值負責。僧值是臨濟宗的稱呼,曹洞宗稱糾察師。知客負責接待外來掛單的僧人及一般的信徒,任職總以事熟資深者為之。當值知客必穿袍子,衣著清潔整齊。每見雲水上士來者,一肩行李者,拗蒲團者,持錫杖者,無衣缽而欲掛單及有衣缽而來過午者,均須見機行事,如法接待。如有僧人挑高腳擔子來客堂,將擔子放門口北柱,進門有問訊或禮拜者,即先派照客到外客堂,向掛單人合掌,請問曰:“您老菩薩到常住有什麼事?”彼可能答:“打擾常住掛一單”,或“特來發心住禪堂”,或“會某某師父”,或“當行單”。問畢即報知客,值日知客穿袍子出外客堂,先到門外看彼有無衣單行李,看畢進客堂內就坐。此時,掛單人起身作拜勢雲:“頂禮知客師父”。知客問訊後,隨即問:“師父您從哪里來?”又問:“往哪里去?到常住有什麼好事?有何特長?”等等,另須查看其有無戒牒、衣缽之物。
凡掛單僧人,背架不能帶進客堂,放在客堂門口,不管有無知客、僧值,進門兩步半,面向佛龕,拜三拜,坐在掛單凳上。如果知客出來問話,起身向上說:頂禮知客師父!知客說免禮,就問訊。知客問話,要如實而答。問從哪里發足?答曰:某地某寺;再問衣缽堂是哪里?或問懺悔堂是哪里?答曰:某地某寺;或問哪一年受具足戒?答曰:某年某月,得戒和尚上某下某大和尚;開堂是誰?答曰:上某下某師父;衣缽具足否?答曰:具足;又問:您來常住有什麼好事?答曰:親近客堂常住。知客師問定叫照客送單。
掛單人問訊而出,挑衣單走在知客師或照客師後,走至上客堂外,知客先彈格子,內應方進。低聲招呼掛單人,將衣單放丹墀或廊下,進堂禮佛三拜,後拜寮元師、香燈師,又東單一拜及西單一拜後,知客、寮元同合掌而退。
有道之人來,可以休息一天或半天,若有年青知識稍淺之人,須好言安慰,次則正聲厲色勸之,繼則依規約誡之。如有病者或遠來辛苦者,可先令其休息不隨眾,但有四條規矩,掛單人必須遵守:一、動靜中不得大聲講話;二、同單人不得打架吵鬧;三、不得私出山門或闖別寮;四、不得違拗寮元,必聽寮元招呼行事。違規矩者通知客堂處置。
所謂“單”,通常指衣單(三衣)或指隨身日用的被、衣物、鞋等,用背架打好,另有棕蒲團、斗笠、方便鏟等。方便鏟是漢傳佛教游方僧人所帶器物,長三尺三寸,表三十三天,鐵鏟長一尺八寸,中間有一鐵結,表十方法界,有四環表四諦。如行腳時,路遇有動物屍體可使鏟用土埋葬,表僧人的慈悲心。
客堂遇有朔望或誦戒,結制解制,解夏結夏,佛菩薩誕辰,祖師忌日,各種牌式,到時即掛,不能誤事。每逢解制結制,結夏解夏牌掛三天;大請職牌掛三天,請職二字牌亦掛三天;令各寮到庫房取過年物件牌及掃塵牌均掛三天;請班首執事牌掛三天。禱雨祈晴牌掛大殿外柱上,其餘午飯以前的佛事牌,早粥聽打過叫香掛;點心以前的佛事牌,午飯聽打過叫香掛。早課普佛牌,在頭天點心打叫香掛;晚課普佛牌,在當天點心前打過叫香掛。每逢雙供、單供牌,早粥打過叫香掛。到午飯打過三下火點,照客記好,將牌收回客堂,放回原處。其餘翻經牌、誦經牌,皆事畢方收。凡齋堂掛上供牌,必要招呼照客,報供菜,取鐺鉿,各處供上畢,供菜派香燈送齋堂,如朔望供,知客定要上午掛,大殿供畢,領東單人,到大寮伽藍殿,供畢回客堂,照應鉗椎禮拜。
叢林行事通知的方法,通常有知單、貼榜、書狀和牌示等。如住持宴請首座或遠來尊宿茶湯,皆開列名單,由侍者報知,謂之知單;方丈、庫司招待大眾茶單的請柬則用榜;首座請柬用狀。方丈請首座,榜貼於僧堂前東邊牌上,庫司請首座,榜貼於西邊牌上。首座請下頭茶,狀貼於僧堂前下間板上。叢林從來最重茶禮,有謝茶不謝食之說。又,叢林行政性的通知,用掛牌方式傳達,名為牌示。其掛牌地點隨各種行事而不同。如結夏、誦戒(布薩)、請職、貼單、普佛等牌示,皆掛齋堂前;上堂、秉拂、祈晴、禱雨,掛大殿前;起七、解七,掛禪堂前;升座掛客堂前;免禮掛方丈室門外。
僧值一職是代方丈監察,使僧眾威儀,循規蹈矩。充此職者,應不阿諛、不委曲、不回護、不偏黨,居心如水,執法如山。早四板響,僧值起身盥洗禮佛,坐聽鉗椎,至大鐘畢,聽大鼓打二陣至大殿禮佛三拜。看佛前香、燈、蒲團、木魚、鼓、法器是否如法放置本位,有不如法者隨說,或自行調放。聽鼓煞三陣,禪堂套鐘板,揚板出堂三報鐘,菜頭接火點三下,接打“大方廣佛華嚴經,華嚴海會佛菩薩”三陣套。接大殿引磬鈴鼓,大眾禮佛三拜,待煞鼓接大木魚三下,走至中間,木魚五下,僧值展具問訊,聽大磬一下禮佛,計大魚三陣,大磬四下,禮佛三拜。後出殿禮四聖,即祖堂、韋馱、伽藍、監齋。拜畢至楞嚴咒三會大磬處回大殿居中向上一問訊,向西轉至海島禮觀音三拜,從東下至大木魚左邊站立,照應鉗椎唱誦,觀看各人掌心合什,向外看班次前後次序,錯亂者扯好,見有不如法者隨說。僧值看大眾禮拜,如有不如法時,可表堂直言幾句,但不可多說。然後,立東格門口面向內,待首領出殿,至和尚蒲團前向外立,悅眾見僧值面外,方轉面向外立,跟堂師後出殿,待大眾出殿畢,僧值方可回寮。
飯頭開梆後,僧值至齋堂看兩序人等碗筷是否整齊。從東繞西,有出碗行堂不知者,即招呼某序續飯菜。持碗時,四指托底叫龍含珠,拿筷叫鳳點頭,持碗須要平胸,口就碗吃,不許作聲,吃完將碗筷出齊桌邊,此須在期頭叮嚀教誡。若觀眾食畢,居中結齋合掌,維那舉腔。結齋畢,立門東面向上,待首領出,走向法位前中間,面向外站,大眾出已,隨眾回殿繞佛。
凡在佛殿上普佛、回向及各處上供,或禮祖、影、法堂等,皆僧值前引。若有亡僧洗澡裝缸,荼毗撿骨皆須照應。焰口、水陸法事,僧值監壇,不諳之處,問妥適而行。僧值要求勤察門戶,謹慎火燭,嚴查住眾夜間在外者,不可懈怠疏忽。僧值還要查看各寮口的僧人是否到齊,各寮口因病、因事要向其請假說明。早晚殿要出位禮四聖,順便察看是否有偷閒的人。遇到坡事,他打板“普請”集體勞動,突擊幫行單僧人勞動,拖柴、運煤、插秧、割穀、采藥、制茶等農活。若知客外出,僧值代職外出知客行事,僧值下有門頭師、夜巡師、圊頭師。佛事、普佛、焰口、誦戒(布薩),要掛單,開牌懸掛,傳送大殿,香燈事完收牌由書記書寫作記錄。
大凡叢林重大的寺務,先到客堂招集各寮口首領職事及班首商議,修建等方面事務要呈報方丈,再經三綱:監院、維那、首座定板。
庫房由監院負責,下屬統稱副寺,會計叫“貸帳”,出納叫“管錢”。庫房有庫頭師,採購員稱“買辦師”。庫頭有管糧油的,有管日常用品的。年底吃普茶時,向兩序大眾報帳,全年各類帳目收支、付出、結存。監院管理全寺日常事務。
香積廚主要由典座負責,下屬飯頭、菜頭、水頭、火頭、茶頭、貼案,另有小寮師。典座安排每天粥、飯、菜。早齋稀飯、饅頭,午齋乾飯。下午5點,午齋留下的菜飯煮在一起,作“藥食方”,便堂用之。
飯頭早殿念“摩訶般若波羅密”時,拜佛三拜出殿,煮稀飯。菜頭炒菜、蒸饅頭,到時送至齋堂,僧值打收香,外寮師先進齋堂等候。禪堂由首座帶班進齋堂,維那到位,大和尚進堂,大家起立。飯頭開梆,菜頭打火點,接念供養咒,侍者出生,僧值入座,食畢結齋,去大殿回向,僧值招呼雙班出殿。午齋時,飯菜做好,由飯頭打一陣,第二由菜頭打一陣,第三陣由僧值打,開齋堂門,飯頭送飯,菜頭送菜,送到齋堂,行堂到位。用齋後,行堂師洗碗筷,洗好放回原處。有客人到,由貼案配合典座辦齋,另有小寮。茶頭燒開水,供應大眾,水頭挑水。
方丈室內設有衣缽寮,衣缽師、湯藥師、燒香師、請客師、記錄師、管帳師、聖僧師、侍者。設立四大法器:如意、拂塵、錫杖、柱杖。衣缽師管理方丈室內的法器、字畫、文物;湯藥師負責和尚病時調養、煎藥;燒香師管傳爐,普佛送大殿供桌上,有要事和尚叫他通知各寮口班首、職事到方丈室議事;記錄師負責記錄上堂和尚的法語或議事備要,整理和尚一期事蹟;管帳師管理方丈室內的經濟;聖僧是打掃衛生、沏茶、佈置會場;侍者是侍奉和尚打洗臉水等事務。
山門兩邊的門房,左稱門頭師,右稱夜巡師。門頭師聽二板後關山門,早晨下早殿后開山門。夜巡師晚殿前開梆,禪堂聞梆聲,維那招呼當職師開靜拍板,夜巡師接一板,從禪門出,再從東繞西打一板,大殿門口打二板。晚上大開靜聽禪堂拍板畢,大眾下單,禮佛三拜。小圊回堂,各寮口師回寮,打二板息燈。早上寅卯時,打三板九下,通知當職打大眾洗臉水,等10分鐘接打四板,從西打到東,圍寺院一圈,煞五板,再接五板,於鐘樓下,繞大殿從西打到東,站在大殿門口打25下,再接打“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三陣交大鐘,早上鐘交鼓,晚上鼓交鐘。法器為人天眼目,大眾號令。鐘鼓法器,此為叢林號令所寄,鳴扣各有常度,凡禪堂坐參、佛殿誦念、五觀堂齋粥、升堂集眾、普請巡寮、入浴送亡等一切行事,都依鐘鼓等號令進行。如集眾上殿則在僧堂鳴鐘,長老升堂則在法堂擊鼓,報眾同赴,普請則開梆、催板,新住持入院則鐘鼓齊鳴。凡止靜、開靜、念誦、齋粥行事,從朝到暮,鐘鼓交參,遂形成叢林一定的禮法。
禪堂規矩與禪修
寺院的中心為禪堂,是為了求得見諦、悟道所在。
禪堂有四大法器:鐘板、香板、散香、慧命臺上坐木魚。
禪堂內分東西兩大廣單,中有佛龕,內供毗盧遮那佛,佛龕後有維摩龕。 廣單上每年請職貼單條,分東西兩序,東序有堂頭大和尚等列職;西序有首座、西堂、後堂、堂主等序職。
禪堂每日以鐘板作為禪者行坐參修的主要引導,因此,禪堂的鐘板就是大眾的號令。《大比丘三千威儀》卷下載,於布薩、誦經、集合眾僧、飯食等,皆可敲鳴鉗椎,所謂“龍天耳目”,必須相當尊重。鐘板的配合有時是臨濟宗的“一鐘一板一木魚”,有時是“二板一鐘一木魚”,或者“三板一鐘一木魚”,都代表了一些特殊的意義。總之,禪者的生活,不用語言,每天在單純的號令下,井然有序。
禪堂司鐘板法則:鐘板者,乃引領大眾梵唱、行坐參修之法器,行者一天的作息,全憑鐘板號令行事,凡司鐘板者應謹慎盡職,如法敲打。臨濟鐘板,一天作為“四止四開”。從一板一鐘至三板一鐘止靜,及揚板開靜,不得錯亂。當值司鐘板,應聽由維那招呼行事,不得擅自敲打。
司鐘板的當值,起香前應打三陣叫香,集眾入堂,叫香應由慢至快,由大聲至小聲,每陣24下。當值司鐘板的輕重,應板打八分,鐘敲六分,速度不得參差不齊。當值司鐘板,逢行香時,如有和尚或班首師父在場,送位應如法。凡司鐘板,聲響不得軟弱無力、無精打采,亦不得匆促急躁、尖銳刺耳、打人閑岔。
司鐘板如法,能作行者的助道因緣,令其攝心正念,精進辦道。
集諸勝因良緣,反之,則動人道念,覆行者慧命,不可不慎。
禪堂法器眾多,名稱與作用如下:
鐘板:鐘板懸掛於香桌上方,鐘上板下,規格隨禪堂的大小而有所不同。禪門五家鐘板,各有特色,橫式代表“橫遍十方”,直式代表“豎窮三際”,圓式代表“圓滿報身”。鐘板是禪堂大板香、起香,掛二板講開示、止靜及揚板所用。臨濟宗鐘板是一日作息“四止四開”的主要訊號。
催板:靠近鐘板,掛在牆上的一塊較小的板,為跑香中站板及講開示後,催促再次跑香之用。
木魚:放置於維那香桌上,為起香、抽解、小香止靜、開靜之用。
叫香:以兩片長方形木塊互擊出聲,為集眾進堂、跑香中催香;抽解小淨後,警示進堂坐香及開靜後,維那示意下坐之用。
引磬:如碗狀的小鐘,以小鐵枹擊之。於其底部中央貫紐,附有握柄,便於把持。為大板起香、揚板與鐘板三結三交及開靜、問訊出堂之用。
香板:禪林用以警策修行之木板,形如寶劍,依使用目的不同,分有如下幾種。
巡香香板:用以巡查坐禪昏沉者。
監香香板:於禪七時使用,一般由方丈、首座、西堂、維那等使用。
清規香板:是屬較嚴重者,犯了清規時,才會請清規香板來處罰。
堂規香板:用以懲誡違規者。
維那香板:以職取名,維那專用。
警策香板:用以警策用功辦道者。
禪堂外的訊號:寺院的打板,分為一板、二板、三板、四板、五板
起一板:大眾開大靜養息時,由巡夜人員敲擊。
起二板:夜巡完畢的訊號。
起三板:通知廚房典座人員起床的訊號。
起四板:通知大眾起床的訊號。
煞五板:完成起四板的訊號。
接報鐘:禪堂回應堂外的訊號。
打接鐘:鐘聲訊號與報鐘相接,共一百零八下。
打叫香:示意早齋將開始的訊號。
開梆:飯頭敲擊懸掛在齋堂外的大木魚梆,通知大眾即將開飯的訊號。
禪堂內的訊號:
起香:大板香(一板一鐘二木魚)、小香(二木魚)。
掛二板:大板香(二板一鐘),為講開示的訊號。
站板:(一槌小板)小香跑香進行中停止的訊號。
催板:(二槌小板)聽開示後,再行跑香的訊號。
抽解:(一槌木魚)禪坐前上淨房的訊號。
止靜:大板香(三板一鐘)、小香(三槌木魚),為靜默坐禪參修的訊號。
開靜:大板香(一槌引磬)、小香(一槌木魚),禪者停止坐禪,聽許散動下座之訊號。
揚板:三陣(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臨濟鐘板四止四開,一日作息四次大開靜的訊號。
禪堂乃是選佛場,禪宗要地,規矩嚴謹,所謂:“開萬聖之圓乘,闡佛祖之慧命,弘宗門之大範,造學者之佛國”。舉止要有規則,自然肅靜無聲,大眾方能安心參禪,克期取證,行住坐臥,自班首乃至清眾,均有儀規可循。
行香——行如風,如風之行止無跡,不得回互盼顧,穿長褂不能抄手,須徐徐行步,輕輕擺手。行香擺手左手擺三分,右手甩七分,須順圈子而走,不得穿堂直過。進堂不問訊、不合掌,不得抄手而行,須兩手垂直,不得東張西望,不得低頭或昂腦,不得掉頭顧視,不得交頭接耳,必須將頭靠衣領,端嚴整肅。行走與前人相距三塊磚,行走過近人前,易失行之威儀。
住立——立如松,如松之挺直無有偏斜,不得以兩手抄後,不得叉手而立,必須雙手垂直,站立腳跟對齊,前八後二站定,端正無偏則心地公直矣。
坐香——坐如鐘,如鐘之安穩,不稍動搖,凡坐香皆跏趺坐,單跏趺即右腳在下左腳在上;雙跏趺即先左腳放右大腿上,再右腳放在左腿上。將底下兩大服角,先包右腿,後包左腿,再包兩膝,名為“兩把半”。膝頭平位邊,頭靠衣領,手捧彌陀印,坐香必須端身正坐,身端則心正,心正因直,因直則果自不紆曲矣。不但坐香,即一切處,人前背後亦然。
臥——臥如弓,佛制四大威儀之一,臥時皆右手枕頭,左手搭膝,兩腿相疊,不得掉舉,不得仰睡,仰睡名修羅睡;不得左手枕頭右手搭膝,此名畜生睡;不得覆睡,覆睡名餓鬼睡;不得伸兩腳睡,伸腿名死人睡,皆不吉祥臥。吉祥臥者,十方諸佛同臥,歷代祖師同臥。
禪堂的規約,繁不勝舉,如“禪堂出入往返儀規”、“禪堂上下廣單日行儀規”、“禪堂調香儀規”、“禪堂期頭大進堂儀規”等等。若依來果老和尚所訂《高旻寺四寮規約》,禪堂規約有近百條。
每年七月期頭,大進堂人數稍多,要齊集韋馱殿學習進堂,演練規矩。如和尚教規矩,即雲:“今天演習禪定日行規矩,此一堂佛事大非等閒,何以開萬聖之圓乘,闡佛祖之慧命,弘宗門之大範,選學者之佛因。然老參師父或諸方住過叢林之大眾,雖大同小異。初發心之人,要加倍留心,眼晴要看好,耳朵要聽好。老住的人可在位上坐,新進堂的人,一齊站在佛前來。”和尚言畢,即教規矩。所教如下:
第一散香,演習請交、敲、卓散香之規矩;
第二散香,演習散杯、倒茶、收杯之規矩;
第三散香,演習吃包子之規矩;
第四演習加香後散香事;
第五巡香,演習請香板、下香板、巡香大小規矩,以及散杯子數、倒茶、收杯子、卓香板、交香板;
第六演習吃茶事;
第七演習加香後同巡香裝香事,又巡香四種香板:沖盹打呼、前沖後仰、東歪西斜、靠壁扒位;
第八演習鋪卷棕墊蒲團;
第九演習衣袍具之搭抽及使用時機;
第十演練盤腿方法;
第十一講位子上下;
第十二講廣單上下;
第十三演習簾子之推放;
第十四演習架房規矩。
這些規矩是入禪堂者必修的儀規。
禪門的規矩是為了奮迅而設,因此有“禪七”克期取證之禪修。禪七,通常以七天為單位,可連續7個星期,長達49天。禪七中只能在吃飯、大小解時離開禪堂,餘此都在禪堂內跑香、坐禪。
打七期間不上早晚殿,早晚殿由悅眾師父誦持。為了禪七做好準備,增加一回合的跑香和靜坐,是打“禪七”的預演,稱為“加香”。加香將至,和尚表堂警策,並招呼大眾演習加香法則。維那擬好監香名單,呈和尚審定。
十五日,起養息香,掛過二板吃茶畢,等茶壺出堂,維那表堂道:“班首師父慈悲,恭喜師父們,常住替你們加香了。加香這一堂佛事,專為你們加功進步,平時動靜閑忙,總有一點疏散,加香後請各監香發心,成就你們的道念,你們當要向道上會。被監香,下香板不能稍有動念。
監香共有八種香板,輕昏點頭,彈指抓癢,靜中講話,嘻笑放逸,沖盹打呼,東倒西歪,前沖後仰,靠壁扒位。如有犯此八事,監香盡可下香板。稍刻收過杯子,各監香聽報過名字,就位站定。正副悅眾捧香板跟維那後走,交監香。交待過了,各人留心記好。”
維那表堂畢,卓杯子,候杯籃出堂。取監香名單,即報雲:“奉和尚命,請內外寮各監香,請某某書記……為監香。”一一唱過名字,眾監香一齊就位站定。維那便從東繞到佛龕西前,悅眾捧監香香板隨後。維那橫持監香香板,對監香。監香對維那持的香板問訊,維那後將香板掉頭交監香,監香橫持向上一舉,維那對監香香板問訊。從西前到西後,又從東後到東前,交香板。交時新報名的監香就位站起立定,不動腳不轉臉。監香按過香板,隨將香板橫放位後,就位坐下。
維那交過香板後,歸位坐下,警策表堂雲:“監香師傅,既受常住職,必當盡職,不得有誤公事。輪到監香時,答‘起’字時,必奮勇向前,不能一日退後。香板頭上出祖師,到下香板時,必審定仔細,如下到哪一位的香板,他有爭香板之處,立即告訴我,雖是助道,定要耐煩。交代過了,各人留心記好。”
當值打催板,大眾跑香四、五個圈子。維那催香,打“連二香板”,即喊頭一個“起”字,眾監香和後,和尚、班首次第而喊。當值師平常經行跟維那後,至加香日起,不走維那後,就在外圈經行,但聽末後“起”字尾音,打鉗椎。散香不卓,維那候和尚到本位放香板,方舉步,從東繞西。散香、監值二人隨維那後,走至門邊,如常站立。惟散香不卓,維那歸位卓香板。監值掛簾子,進堂鋪拜墊。散香至堂外,敲同平常,大眾小圊回堂坐香。
當值師敲三板一鐘止靜,行禮畢,監值收蒲團,關門歸位。當值出香盤。巡香出位請香板,從東繞西,檢看草鞋可齊,至門口立定。稍後,監香下位,與巡香並立。皆依監香先動步為主,開步二人監巡。監香有一半警策,略謂八種香板:輕昏點頭,彈指抓癢,靜中講話,嘻笑放逸,沖盹打呼,東倒西歪、前沖後仰、靠壁扒位;巡香下後四種香板。
巡香香板,手拿懸肩,香字平耳朵。監香合掌香板,側掌當胸,板尖齊眉。凡監香、巡香,行步離人之坐位二尺許,在第三塊磚上行。如靠近了則有衣風,如離遠則不夠下香板,夯香板要指實掌空。下香板時,須限領縫為度,正打在肩膀挑擔的部位,不得傷人頸耳,不得打在脊背上。見有昏沉,前沖後仰,東倒西歪,低頭打呼者,如欲下他的香板,必手速眼快,胳膝對胳膝,腳到手到,下過便走,不准互相眥望。既下香板,須當響亮,操手香板,不可太多,多則令人動念,亦不可久立,立久則巡照不周。不得觀望不清,便亂下香板,亦不得見已有昏沉者不下香板,亦不得打報復香板,亦不得無故打人,既受斯職,必須認真發心供養,乃助道因緣。
監香看香不多,先行歸位。巡香候香到開靜交香板。大眾吃包子畢,維那打叫香三下,放腿子,凡加香後,放腿子皆聽叫香。大眾行香,至打站板,眾人聽鉗錘一響,即立定,猶如鐵柱一般,不得動搖,面前有空地者罰。班首站在四角,監香靠兩邊位立,香板平執。和尚講開示,如和尚不在堂,即班首開示,各依次講。前人在堂,後人無事不可外出。如班首不在堂,維那立本位講規矩,如班首替代維那可出位開示。當值聽招呼打催板,香到打抽解止靜。巡香請香板走過,監值鋪棕墊,打開一、二尺,不可太長。監香下位同上。到開大靜鉗椎後一拜,當值不拜,聽悅眾打引磬問訊,接木魚兩下,起六支香。在開大靜當值揚頭陣板時,散香師至佛前請散香,煞二陣板,散香請下問訊。煞三陣板到佛龕後聽二椎木魚,西敲三下,東敲三下。諸師小圊吃開水,回堂經行不跟圈子。
大眾散行,惟監香一位跟著維那。喊“起”字時,維那與監香平喊平答。第一個“起”字在香桌前,維那先喊,監香後答。第二個“起”字,到司水角,監香先喊,維那後答。第三個“起”字與第一個相同。
打抽解,維那卓香板,大眾不出門,各歸位坐。散香出外,敲三陣,收一下進堂,交過歸位坐香。當值打木魚止靜,監值關門,巡香請香板,走草鞋圈子如常。監香不下位。六支香三個圈子,行坐共三寸香。巡香不下香板,香板斜持胸前,大頭向下。見稍有輕昏點頭,對面丁字步,站形如虎勢,卓香板一下。彼人即下位至棕氈跪參。如彼不知,死睡不醒,用手推醒,將彼草鞋拖出,三圈皆如是。至開靜交香板,開門掛簾子進堂,眾人下位,聽引磐禮佛三拜畢,各人小圊養息。
次日早起吃開水畢,收過杯子煞報鐘。巡香下位請香板,不走草鞋圈子。三個圈子巡法皆一順,從西至東。左肩搭衣,倘有昏沉,不便下鉗椎,故而香板決定下在右肩,皆下順手香板。走圈子,耳朵要聽大鐘,快鐘站佛前,慢鐘走圈子,扣好鐘畢,聽掛二板一鐘,交香板,余者照常。
起七是禪七的開始,按照江西雲居山《雲居暫行儀規》的規定:
起七的當天早上,僧眾早晚殿后回到禪堂,班首、維那在佛龕前站立,眾人分東西站立,不問訊,等候傳牌。大和尚的侍者捧“起七”牌進堂,居中一舉,再向西一舉,中間一舉,向東一舉,中間一舉。走向佛龕東邊,向維那一舉。維那合掌問訊接牌,向上一舉,維那師將“起七”牌交給香燈師,接放佛龕東邊,後掛禪堂門口。同時,當天上午灑淨,晚上禮祖,然後到方丈樓向大和尚“告生死假”,表明自己的決心,希望通過禪七中的修行,能夠了脫生死。
僧眾回到禪堂後,在佛龕兩邊站好,監香出位行禮。然後,維那師率領悅眾到方丈寮,迎請大和尚主七。到達禪堂,大和尚執香板,然後說法。說後,將香板卓地立:“起!”當值師催板,眾監香答“起”。這也是改變腳伐的號令。僧人低著頭,身彎三分,兩手垂於腿側,踮腳跑,每一個班首喊一個“起”,從首座順序喊,維那末後接一個“起”字。維那喊“起”字時,隨手將香板繞一圈,走向香桌。這時有去解手的可以出堂,稱為“小圊”。維那還喊“小圊趕快”,催眾抓緊時間。所有的人回到禪堂,開始坐禪,稱為“坐香”。開靜後,護七散杯子,勘茶水、發包子,吃過,收杯子,開始跑香。
禪七開始後,每天坐12支香,跑香12支,總共24支。坐禪的12支香分別稱為:早課香、早板香、早四支,早六支香,午板香、午四支香、晚課香、養息香、晚四支香、晚六支香、晚八支香、晚十支香。
禪七每天所行的24支香,有著完整的規矩,欲知其詳,可參看《雲居暫行儀規》,經過一個禪七或七個禪七的磨煉,主七和尚要考察大眾的成就,這稱為“大總考功。主七大和尚考完後,還有持香板打警策,講開示等。大眾開靜後,排班到韋馱殿請主七大和尚解七。主七和尚到禪堂後,先說法,然後直指圓相,說道:“解!”接著,大眾禮拜感謝主七和尚、班首等職事的奉獻。晚殿前,還要禮祖,到方丈樓“消生死假”。整個禪七就告一個段落。
禪七中的經行時,左手裏外擺,右手前後甩,因為在繞圈轉時,左手裏外擺動便能將人的重心維持在圈上,人不會拋出這個圈子,這是控制方向的一個做法。過去叢林清規中規定,左手擺三分,右手便甩七分,所以右手甩的幅度大,左手擺的幅度小。
“左手擺,右手甩”是為了讓我們大步經行。經行不是慢慢散步,而是大步。過去禪堂規矩中,稱作“猛虎下山”,放開腿開始經行便是“猛虎下山”。老虎下山不是軟弱無力的,而是飛奔,步子非常大,一步跨很遠。經行的步子不能太小、太碎,要邁開。邁不開步子,沒有好好經行,打坐必然腿痛。
第三點是頭,要頭靠衣領,脊椎自然端正。“頭靠衣領”並不是要頭一定靠到衣領,圓領衫就沒有領子,頭再仰也靠不到。“頭靠衣領”是要頭靠到大致的衣領位置,不要向下勾。經行時能頭靠衣領,打坐時便會形成頭靠衣領的習慣。
現在青年人在電腦、書本前工作時,一般都會勾頭,脊椎容易變形彎曲。頭靠衣領是最好的矯正辦法,再配合大步經行,“左手擺,右手甩”,象這樣呢,身心逐漸鍛煉純熟,才能坐得好,坐得住。
行香時,眼睛絕不看左邊,也絕不看右邊,只看前面人的衣領縫。雖在著力看前面人的衣領縫,但實際上非常清楚自己的腳是如何邁的。前面人邁左腳,自己的左腳也同時邁,稱作“一步跟一步,一步套一步”,你的每一步套著他的每一步,他的每一步也套著你的每一步,就像很多人共同騎一輛自行車,別人動左腳,你的左腳也同時動,別人動右腳,你的右腳也同時動,這便是“一步跟一步,一步套一步”。
如果發現前面人的衣領離自己越來越遠,那就要警醒:自己堵住後面人了。只要堵了一個人,一圈就全堵,大家都走不了。所以經行不需要很大場地,關鍵是同參道友相互配合。如果你走快他走慢,你邁左腿他邁右腿,場地再大也不夠用。過去禪堂從來是五、六十人的規模,但極有秩序,經行時絕不會出現相互碰撞、摔絆的情況。出現這些是因為粗心,心沒有放到這件事上。
開始不習慣沒關係,到第二次、第三次就熟練了,便知道如何放腿、放手,如何用眼、擺頭。
剛才已經行過,現在盤起腿。如果疼就換一下,再疼就放一下,不要太勉強。關鍵是身體基本端正,輕鬆自然,頭部基本正直,不要使勁憋著。
養息香
晚餐後坐禪的這支香,在禪門稱作“養息香”,也稱作“慧命香”。這是禪門用功最重要的一支香。《五燈會元》、《高僧傳》等文獻所記載的公案均表明:在這支香參禪過程中獲得證悟的禪師最多。雲居山十八位僧人同時在一聲香板聲中獲得證悟,便是在養息香發生的。因此,這支香成為禪門所有禪師必須參的一支香——其他的香可以缺席,唯獨養息香必須要日復一日,接連不斷地參下去。
在養息香中,便不要再管腿痛,而是要用自己最熟練的修行方法,全心全力用功。
養息香結束後開示
萬緣放下,參話頭、觀空性可以;不參話頭、觀空性也行。有功夫用,便不會講究法,也就知道:用功的方法只是一個概念,用概念去進行方法之間的區別,用功本身有什麼方法可言呢?是純淨天然的事。只要盤起腿坐在這兒,功夫很簡單,就是“放下”。一切放下,萬緣放下,功夫便能用上。這是件簡單的事,不要把它變得太複雜。
今天已是禪修的第X天,到現在這個時間,腿疼、氣息密短、身心不調等各種情況應該過去了。即便沒有過去,我們的用功也不要再去調了,現在是用功的大好時機。通過幾天的身心鍛煉,個人的情況已有條件來用功了——放下,正觀;或者放下,連正觀也不要。
“放下”就是功夫,清淨了便是一片光明,這不是件複雜的事。雙盤可以放下,單盤可以放下,草盤甚至抱著膝蓋也可以放下。如果抱著膝蓋就放不下,那平時走路呢?我們一輩子走路,難道都不能用功嗎?並非如此。
“放下”的功夫不複雜,就是在至極簡單之下,將身心照亮,將身心打開,將煩惱移走,並不複雜。只要不給它附加太多內容,讓它單純單調,當下有的是放下的功夫,有的是功夫可用。我們一再提,就像“靜止的流水”。這個境界不是尋伺得來的,萬緣放下便會發現:原來身心當中本然如此,這件事其實至極簡單。讓心回到這裏,也許就會很後悔——以前將“修行”這件事弄得太複雜了。不要弄得太複雜,功夫就是在簡單的地方,很好用!
經過幾天禪修,大家應感到自然安定,不會太浮躁。一般有五六天的禪修基礎,心就慢慢開始回收,不會太散亂,應能比較平靜、安寧。平時總睜著眼東張西望,總向外看,這個習慣一般經過幾天的調節便開始改變:心安寧,目光便開始回收,習慣於沿鼻樑向下看。打坐時,眼睛便不會像以前一樣翻來翻去,不會雙目垂簾時,眼睛還眨來眨去,一定要睜著眼睛四處張望。
如果眼睛還收不住,可以想:為何打坐時眼光怎樣都收不住,但晚上睡覺時,才一分鐘目光就收了?只要躺下,眼光自然便收回,眼皮也不會跳來跳去,不會閉不住,也不會放不下眼簾。為什麼一打坐眼睛就不老實,一睡覺眼睛就老實?對比之下可能會得出一些經驗。因此,身心放下、目光和心不外緣是件簡單的事情,一點都不麻煩,只要“放下”。睡覺時眼光能那麼快回收也很簡單,就是“放下”。只要一放下,眼睛就不累了,不會跳,很容易收回。
“放下”的功夫是一切功夫之母,一切功夫之源。沒有“放下”的功夫作基礎,其他的用功都很難。用何宗派、用何法門倒無關緊要,只要能用得好,用得習慣,禪修營歡迎任何法門。但之前的基礎一定要有——要能放下。
功夫用到放下,什麼都不會計較。不會某件事一發生,這邊立刻有反應。放下的功夫真用得好,一切都不會管。身體舒服不舒服也不管,心亂不亂也不管,煩不煩惱、快不快樂也徹底不管了。這是用功的基礎。
來果禪師經常提倡用功要放下。如果用功久了,上火、心不安、散亂,出現這些參禪的問題,那肯定就是放下——放下功夫,回去睡一覺,或休息休息,習慣用的功夫不用了,調整幾支香也就好了。放下很關鍵。
過去有則公案:有位老太太到師父那請教如何用功修行。師父說:“要用功,最重要的是放下。你就參一個死話頭——‘隨他去’。”回家後,她行住坐臥就是“隨他去”。
沒過不久,到了臘月三十。家家戶戶都辦年貨,準備過年的食物。老太太家炸油條,搓好面向鍋裏一放,“撲哧”一聲,老太太開悟了。她得了見地,去師父那,師父印可道:“你已經可以了,‘隨他去’的功夫已經用好了。”
沒盤腿,那便擔當起來;盤起腿打坐,便要“隨他去”。平時是“放不下就提起”,現在用的功夫是“提不起就放下”。無論功夫好壞,之前有個放下的底子,後面都好用。即便功夫用不好,也來個放下,提不起就放下,這就容易上路。現在就“放下”的這一點,今天下午好好地參。
說多了打閑岔,大家好好用功!
放下,用功才是核心
通過幾天的磨練,從心理到身體,大家都純熟了很多。這純熟一定程度上就是解脫——解脫平日很多煩惱和一些生理上的糾結。一般功夫用到此時,便不應再計較去調息、練腿、坐姿、腿是否疼等問題。這樣牽掛很不好,會耗費掉剩下的光陰。只要這些問題還存在,便說明平日沒有基本功,根本沒好好用過功。即使臨時抱佛腳,也解決不了問題。所以這些小麻煩蹦出來,幹擾我們用功。
禪修營的光景很緊張,時間一過就是五、六天,真實用功才是核心所在。從今天開始,給大家的提倡便是“放下”。只有把心安在正行的功夫上,才是現在要做的。要談方便、調身調心等,等禪修營結束後,平日再去打基礎。現應抓住功夫最核心的部分。不說在這次禪修營中獲得多大利益,但至少佛法最核心所在、打開智慧之門的宗旨、路徑,要能抓得住,回去後再慢慢地好好用。
常規來說,禪修到今天,多少應有些受用,不應一直只有腿疼、腰難受、頭不舒服。多少都應碰著、撞著點兒什麼,這是合理的。即便碰到、撞到的不是很高明的成就,也總會有些發現,打開幾扇窗戶。
禪宗源流
最核心的還是如何用功。分兩方面:從理論層面來說,更適合用般若中觀說明用功時如何正觀;若論及中國現有的宗派與修行法門,最直觀的是禪宗。
禪宗的傳承從迦葉尊者破顏微笑,繼承釋迦牟尼佛衣缽以來,在西天傳承二十七代,第二十八祖是達摩祖師。他來到中國後,成為中國禪宗初祖。達摩祖師對用功的說法,及對人生觀與世界觀的判斷是在同一水準線,並不僅從般若空性這一角度入手,而是全面地從最了義的不二法門入手。初祖教導的禪法中,有明顯的如來藏結構。如來藏與空性見同步證悟,應屬不可思議不二法門的正統,所以達摩祖師用《楞伽經》來印心。
達摩祖師打開甘露門後,二祖慧可大師斷臂求法,福至心田。他接受正法,也直接領悟。他傳法給三祖僧璨大師。僧璨大師自幼入佛門,有很多神奇示現。四祖道信大師跟隨三祖大師一段時間,獲得衣缽後前往湖北。從初祖到四祖之間的傳法模式,基本沒有太大變化,以《楞伽經》、不二法門來印心,這幾乎都是確定的。
到五祖弘忍大師,任務就重了。雖然他要教導眾多禪和子、學佛人修行,但明顯已法分二脈。其下的學人已不是統一的思想,禪宗的修行路線已分兩路。所謂的“頓漸”便是在那時開始的,神秀大師和慧能大師都出在他座下。神秀禪師主張的“漸修”在北方影響大,慧能大師則前往南方,直入江湖(江西、湖南一帶),使得此後的江湖遍野一片清淨蓮花,五家宗派都從此鋪展開。
五宗家風
五家宗派並非都“不識字”。這五宗實際是俯瞰神秀大師漸修的宗派。比如法眼宗,在五家宗派中,用最高標準的教理要求來指導最高標準的實際禪修。所以六祖慧能大師下面的五家宗派,“不立文字”並非指“不碰文字”、“不管文字”。法眼宗對於教法整合的力度,到後期甚至超過天臺宗、華嚴宗。因此,禪門哪有那麼簡單?
在此基礎上,所謂“漸修”、“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顯然就像缺了次第,因為高度不夠。在這裏,法眼宗是俯瞰的態度。所謂“漸修”,只是法眼宗理論在基礎層次中的一個片段而已,不夠全面。
禪門是否都採用棒喝呢?是否都像臨濟禪師那樣,開口不對便幾十棒子下去,打個你死我活?不是。溈仰宗就特別委婉。溈仰宗是溈山靈祐和仰山慧寂師徒兩人合創的宗派,他們分別住在大溈山和大仰山,兩山名中各取一字,稱為“溈仰宗”。此派特別溫和,接人待物通情達理,絕不會蒙頭蓋臉地下棒子。與人相處,接引後學,都讓人覺得非常貼切,極具親和力。師父帶徒弟,如同待親生孩子,無微不至地關照。當然,“末後一著”還是讓人開悟,關照不是為了增長子弟習氣。曹洞、雲門宗則很嚴謹。
這五宗以“不立文字”為基礎,其實所用手眼各不相同:有的合情合理,有的特別不合情不合理,有的講求文字教法,有的則完全不允許談文字教法。後期的禪門其實非常豐富多彩。金山、高旻、雲居山的禪堂便不允許帶書,就是克期取證的地方,以前腦子裏有什麼就是什麼,沒有便不要再帶什麼進去,直到證悟為止。
三心不可得,你點哪個心?
從唐朝到宋朝,禪宗有過極其輝煌的歷史。有很多大善知識,通過各方輔助,用教理打基礎,用正見進行佛教思想的規範,使得當時的禪門普及天下,乃至普通老太都很了不起,也不可小看。
當時四川有位德山宣鑒禪師,研讀《金剛經》,後為《金剛經》作注,取名《青龍疏抄》。禪師後來挑了一個擔子,左右各五六十斤,從四川向南走,邊走邊吆喝:“我要去掃蕩南方的魔子魔孫!出家人經過千劫萬難學佛的威儀舉止,尚不得成佛,南方的魔子們竟敢狂言‘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有天他走累了,來到一座茅棚搭建的茶亭。一位老太太在那施茶,他喝了茶要走。回頭看見有幾個燒餅,便向老太太要點心(即燒餅)。老太太說:“我有問題想請教。如果能答上,免費吃;回答不上,就沒得吃。”禪師說:“好。”
老太太問:“《金剛經》中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你要點心,你要點哪個心?”德山宣鑒禪師一時回答不上,很羞辱。他在高手林立、黃牆碧瓦的大叢林中,受過如此嚴格的教育,自己獨居修行,又著作了如此豐厚的著作,但就在著作中最核心的內容上,被一位元老太太抄了後路,一悶棍打得啞口無言。
他很放不下,垂頭喪氣地離開茶亭,找了個沒人知道的地方,一把火燒了《青龍疏抄》。從此,再也不敢隨意說“掃蕩南方魔子魔孫”之類的話了。這是唐代發生的事情。
“念佛是誰”話頭之來歷
到唐末時,禪門還是如此興盛。宋代以後情況便不同了,北宋和南宋間有很多高僧大德摸索、研究、總結,該給日後禪門的學人指引什麼路徑,給他們什麼把柄或“冬瓜印子”,令其得以進階?為什麼說是“冬瓜印子”?因為“妙高頂上,不可言傳,第二峰頭,略容話會”,第一峰頭佛不讓人道,第二、第三峰頭還勉強讓人說說。現在人本來就煩惱熾盛,如果說的人都沒了,更不知該如何去做。所以第二、第三的事情還是要人做,祖師們就研究。
隨著時光推移,人們在“禪”上的用功逐漸演化。有人用過“拖死屍的是誰”的話頭。我當初參時,終南山有位老參禪和子,走路一瘸一拐,腿卻盤得比大家好。你們走得很平正,腿卻盤得一瘸一拐。他住山多年,出來後我們碰到他,口中總念自己作的一首偈子:“奇哉奇哉又怪哉,兩人同穿一雙鞋,死人拖著活人走,活人反被死人埋。”大家可以參參。
我當時聽了很受啟發,六祖慧能大師為什麼用不識字的方式為大家示現一番?這是對後世很深刻的警策。文字到底能解決什麼問題?值得思考。早期有人參“吃飯的是誰”、“睡覺的是誰”、“拖死屍的是誰”、“娘未生前本來面目是什麼”,參這種活話頭的人比比皆是。
隨著時間推移,後來許多禪師發現參這種活話頭都不實際了,更何況廣學多聞?廣學多聞至多作為基礎,真正用功還要一門深入。禪師們逐漸把活話頭改成死話頭,以前參“拖死屍的是誰”、“走路的是誰”、“掃地的是誰”,到後期就改為參“念佛是誰”——先念三聲佛號,然後來琢磨是“誰”讓你念起佛號的?當然有點弄不明白,就在這“不明白”的當下,古人稱為“說話之頭”。“說話”是心裏的妄念,有時在一件事沒弄明白時,當下有一刹那是不明白的,是一種疑慮、懵懂的狀態,就在這不明白的狀態裏,把“不明白”推動下去。
這個“不明白”就是方法,就是功夫。把這個稱為“說話之頭”,讓你有得參。參話頭,即是在念頭還沒有動起來之前向下追究。不一定馬上能追究得下去,但可以從這裏開始。像這樣來用功。八萬四千法門中,這一法門最能歸攝所有法門精華。雖然是個很簡單的辦法,但卻有最深刻的內涵,最直接的效應。因此,最後所有的死話頭都變成“念佛是誰”。
“念佛是誰”的話頭就是從那時興起的,一直沿用至今。
“克期取證”之興起
早年參話頭不一定都有禪堂。五葉堂就是一個大禪堂,大家稱兩邊的佈置為“炕”,其實是廣單,過去的禪林清規中,稱為“長連床”。一人一尺二寸,晚上在上面睡;比床低五六寸的地方有排凳子,稱作“子單”,白天在上面坐。所有子單圍成一圈,用於打坐。地面中間有一座佛龕,周圍空地用於行香。用“念佛是誰”的死話頭來參,並提倡在禪堂來參。
為什麼後人將在禪堂參話頭稱為“克期取證”?是玉琳國師的因緣。玉琳國師是清代開悟的禪師,《玉琳國師傳》寫的就是這位玉琳國師。他相貌非凡,被稱為一代美男子,加之文采超拔,又和朝廷要員有過往,因此很受人關注。他得法後,對禪宗的貢獻很大。
玉琳國師認為,凡正規的佛教宗派所宣導的修行法門,一定是大眾可行的,不會宣導險峻超拔、只適合某些人的法門。現在有人說:“參話頭的功夫只是極少數根基高的人用的,大多數人應該念佛。”這些說法祖師不承認。因為禪門祖庭開篇就是為普通大眾打開的甘露之門,哪有不適應的根基?它應該適應遍天下所有眾生。玉琳國師的思想在禪宗發展史上影響巨大。他成為國師後,曾對佛門整頓起到巨大作用。
雍正對禪宗當時的破敗不堪非常憂慮,遍天下打探玉琳國師的傳人,認為只有從國師正脈的傳人中才能找到高手和新秀。雍正用心尋找,歷經多年,終於找到一位玉琳國師的法孫。這位出家人很平凡,在寺院裏是打雜的,平日放放牛、掃掃地。在大家看來,這人是最不可能被皇帝看上的。他不僅相貌醜陋,還長了一頭膿包,南方人稱為“瘌痢頭”。但由於他自稱是玉琳國師的法孫,雍正很重視,將他請到京城,單獨為他建立禪堂。
雍正將癩頭和尚往禪堂一關,說:“你必須在這裏開悟,給你七天時間。”讓太監把尚方寶劍掛到禪堂門口的簾外,將劍鞘拿掉,劍鋒露著。每到吃飯時間,太監就“噔噔”一敲寶劍鋒口:“開悟了沒有?又少了一天啦!”通過這種方式刺激他。
眼看七天就要過去,癩頭和尚心急如焚:“要活不成了,自己的腦袋太容易被皇帝砍掉了。”雖然自己沒什麼大理想,但是想活命,怎麼辦?使勁兒參。以前也知道參“念佛是誰”,但哪會像這麼急切?他豁出命地要麼坐,要麼圍著佛龕跑香行香。過去出家人生活很簡陋,穿的是草鞋,幾天時間,草鞋便磨穿了,換新的。每當劍鋒“噔噔”一敲,便異常緊張。
第七天終於到了,有次他坐起來,迷迷糊糊地沒系緊草鞋帶,拖得很長,跑到拐彎處腳踩到帶子上,一頭絆倒在地,大徹大悟了。
這完全是被逼出來的。還沒到時間,門自己開了。癩頭和尚出來了,解掉寶劍,太監還不知怎麼回事:“皇帝的尚方寶劍你也敢拿?”癩頭和尚說:“皇帝?!皇帝要我的瘌痢頭,今天我要皇帝的頭!”後來與皇帝見面,雍正也認為他確實開悟了。
規定時間逼人開悟,稱作“克期取證”。現在凡打禪七的地方,都是以七天為期限,一般到第七天便要考功。方丈和尚會拿著香板,維那師父一敲木魚,所有人都站立,功夫還照樣用,不敢放鬆。方丈和尚邊講開示邊轉,看到比較相應的,一香板打下去,同時大喝一聲:“道一句!”有的方丈和尚很急切,不只打一香板,而是連著打,邊打邊說:“道、道、道!”
禪門考功
我初到雲居山時,有位燒火沙彌,平日不進禪堂坐香。有天由於外面不許留人,也被拉進了禪堂。因為方丈和尚在外圈,他進去後便儘量往裏圈擠,到方丈和尚打不到的地方。裏面人也怕被擠出來,道也道不出,不道又挨香板。他個子很小,跑第二圈,有人趁他不備,一肩將他擠了出來。剛擠到邊上,再想回裏圈時,方丈和尚“啪”地一香板朝他打下去,隨著一聲怒吼“道”,他整個人一下彈起兩尺多高!這可不是有意的跳,而是受了刺激後的反應……(眾笑)
每個七都要考功。考功用的香板做成寶劍的形狀,是提醒人:假如今天過不了,放到古代這便是柄真劍,腦袋就沒了。所以在禪七或密集禪修時,真的是萬緣放下,不用人操心任何事,但也不讓人離開禪堂,離開話頭。如果有人生病,感冒發燒,病重死了怎麼辦?屍體被人往子單下一推,不送往生,等禪七打完後再火化,派兩個人念念佛,火化後掃出骨灰放到海會塔,善後工作就做完了。
有人問:“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對待生命?這不是踐踏生命嗎?”我也質疑過。大家還年輕,以後便會慢慢知道:這不是踐踏生命,而是讓人珍惜生命。誰都有生病的時候,一輩子生了那麼多病,也沒開悟過一次;誰都有工作,從古至今,所有人都忙,所有人都有責任,有任務,但誰能在忙和任務之後,有點兒光陰為自己的生命做點兒主宰?都沒有過。所以這是最珍惜生命的事兒,是最尊重生命的事兒,最能給予人尊嚴的事兒。
克期取證、在禪堂共修,現已形成禪門慣例。因為參死話頭的方法,是當今眾生根基最能接受的。這樣的禪修將來還會越來越普遍。用固定的話頭,克期取證的方法,不讓人操心也不給人退路的條件,讓人直接在參話頭這件事上能做得了主。這是現在很普遍的方法。
從經驗而言,這個方法似乎看不到在般若空性上的智慧。但若能瞭解一些自心的結構,便會知道:這其實就是中觀的正觀方法。所說的中觀的正觀方法,正觀空性和正觀前的加行過程,千萬不要認為它們之間有多大門檻,多高門牆。沒有進過門,才覺得門和門不同;進過門便會發現,雖然有兩個說法,但只有一種受用。實際用功時,正觀與話頭到底有什麼區別?中國人的語言就是這麼微妙。好像是天壤之別、根本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話題,但受用相同。能進得了門徑,從覺受到證悟的過程完全是一回事。這實際是一扇門的兩個側面,千萬不要將它們當成兩件事。只要你在這樣用心,要說參話頭,咱們可以;要說正觀空性,咱們也可以。
從初祖達摩大師到六祖慧能大師,再到現今,剛才已簡略回顧了目前參話頭用功與法脈的來源。參話頭用功是方法,如果證悟了,繼承的便是一花五葉的法脈。
(以上來源:釋惜福法師─微博─轉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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