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絮果
花開花落總有時
《甄環傳》大受歡迎後,原作者兼編劇流瀲紫趁勝追擊,接續《甄環傳》中甄環當上太后之後,在乾隆期間所發生的故事,《如懿傳》於是誕生,與《甄環傳》最不同的一點在於,原小說原是架空背景,後被改編成電視劇後,把時空移植到清朝雍正時期,但《如懿傳》是一開始就把時空放在清朝乾隆時期,而且由流瀲紫自己編劇完成。
流瀲紫在訪談曾說,對於《甄環傳》中皇后角色非常同情,雖然位高至皇后地位,但最後流為棄婦,甚至被抹去歷史地位,這樣的境遇實在可憐。當然《甄環傳》中皇后結局是虛構的,雍正時期並未有這樣一位皇后遭到如此對待,但不知是流瀲紫或是共同編劇王小平在撰寫甄環電視劇本時,發現了乾隆有個皇后遭遇這樣的對待,因此把她移植到甄環故事裡,還是之後流瀲紫在細讀清朝後宮歷史時,發現了這樣一個特殊情況,因為如懿這位乾隆的繼皇后,在《清史稿》紀錄甚少,甚至找不到她的陵寢,但1981年時,因為乾隆的純惠皇貴妃的墓穴塌陷,在搶救時意外發現了她墓裡另外一具棺木,據調查才確認為乾隆繼皇后如懿的棺木,堂堂大清國盛世時的皇后竟然遭到如此對待,沒有謚號,沒啥紀錄,甚至連棺木都隨便塞在妃妾的陵寢中,可見真實的繼皇后如懿有多麼遭到乾隆的憎恨。
但也許就是這一點讓流瀲紫起心動念,因為愛與恨本來就是一線之間,要恨到這樣極致,也顯示乾隆的感情需要動到怎樣的狀況,才會讓這一切如此地蒼涼。真實的狀況也許已不可考,但借由創作者的想像,讓我們發現這個殘酷事實可能會發生的另外一個可能。
《如懿傳》是我看過最大膽的連續劇,柏格曼的《婚姻場景》用了6集共295分鐘的長度,講述一對夫妻從開始到分手,甚至分手後的情況,極其細節與生活的描述,讓觀眾目睹見證了婚姻當中的甜美與苦澀,但《如懿傳》卻用了高達87集的長度,描述一對從小到大的相愛的戀人,如膠似漆地成為夫妻,並希望成為對方最重要的支住,但經過事件的磨難與人心的變化,最後卻離心離情,甚至憎惡對方的地步。
有人覺得《如懿傳》節奏緩慢,劇情推展過於日常,與描繪同時期乾隆的後宮爽片《延禧功略》相差太多,甚至在角色情感以及前朝後宮的拉扯糾結,也差《甄環傳》一大截,這些評論都沒錯,因為如懿並不如延禧的魏瓔珞或是甄環般,有著積極的個性,延禧的魏瓔珞如同電玩遊戲的主角,在各種危難中,過關斬將,一路晉身,打擊後宮各種詭計都可以逢凶化吉,甚至以計制計(老實說,我只有看了10集,其他都是聽朋友說的)。而甄環可以說是一場女性的覺醒,因為甄環從懵懂的少女,到傾心皇上,再發現錯付感情後,轉而遁入空門,然後為了生存再度回宮,並從之前的消極防守,變成積極迎擊,最後擊倒最大的女性敵人,也就是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皇上。
但如懿卻不如此,從還叫青櫻的少女時期,就一直處在防守的狀態,她不求什麼,只求皇上的一顆真心相對,兩相情悅的兩人,雖然諸多的算計與嫁禍,甚至眾人的排擠,如懿只要皇上的一句:「有我在,你放心。」就可以全盤托付,有所依靠,因此被太后白眼不算甚麼,被自己貼身丫環背叛不算甚麼,打入冷宮不算甚麼,眾妃子爭寵不算甚麼,皇上要她委屈求全也不算甚麼,只要她知道皇上依舊信任她,愛著她,旁人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放在第二位,這樣的情深義重,情比石堅。當皇上嚷著他高處不勝寒,無人可依靠時,她走向了他身旁,成為他的繼皇后,因為她打從心底希望她可以陪在他身旁,支持著他,愛惜著他。
但天長地久的愛情只是傳說,後宮詭譎的變化與猜忌,怎可能放過他們的愛情,而根本最大的問題就在皇上封建的大男人主義,皇上可以後宮佳麗如雲,夜夜不同妃子侍寢,甚至到中年突然陷入少年般衝動的愛戀(香妃那段,可能是中年危機產生的狀況),但如懿只是被疑心與侍衛凌雲徹有情,甚至可能只是男方單獨的愛戀,這就成了兩人之中最大的結,因為這樣的不對等,這樣被猜忌與羞辱,成了如懿心死的導火線。
我原本一直期待在後面如懿如同甄環般,用更高明的手段迎擊對手,但只換得兩人的心愈離愈遠,沒有人知道如懿到底在想甚麼,甚至一直相知相守的姊妹海蘭,也被如懿拒於門外,因為他們不知道,如懿已經不是如懿了,更不是青櫻,她不求皇上的垂憐,不求眾人的認同,她只做她自己,她可以對皇上直言相對,也可以對皇上視而不見,甚至人人奢求的皇后寶座,都不放在眼裡。因此忍到最後,實在忍無可忍,用了滿人最忌諱「斷髮」這個舉動,主動地與皇上離了婚,明明白白地告訴眾人,是”她”不想與皇上在一起,是”她”決心脫離這個後宮是非之地,如懿成為擁有獨立思考以及行為的女性,而她用自身對抗了整個大清皇室,甚至整個封建禮俗。
她最後說:「我最近常想到瑯嬅、晞月、玉妍…甚至衛嬿婉,如果我們可以如同以往一樣,大家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說不定還有皇上在,那該多好。」一直到此刻我們才知道如懿心中念的是甚麼,她已經完全不計較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她只想到,人與人相逢都是有緣,究竟為甚麼要為了名利要彼此這樣苦苦相逼,如果大家合合樂樂地,那該多好。此時的如懿似乎如同《紅樓夢》賈寶玉,有著看破紅塵的灑脫,以及隨緣的心態,難怪飾演如懿的周迅會說,其實如懿有個好結局。
重金禮聘演出主角如懿的周迅果然不負她一億元的身價,她把可能會演成平淡無奇的如懿,演得內斂但情深,編劇常常讓許多宮鬥的場景,嬪妃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針鋒,卻只給如懿幾句簡單的台詞回應,而後段對皇上一段段的心死與失望,我們很少看到周迅用大哭大鬧來呈現,而是藉由她的表演,她的強忍,她的驚訝與心灰,似乎聽到了某種心碎的聲音。當然前段飾演少女時的面容與聲音實在太為難了周迅,再怎麼神乎其技的演技都無法換回青春的容顏與神態,的確是這一次表演的缺失,但中段後,尤其繼位為后時,不管氣質與演技的收放自如,與真情流露,都動人無比,餘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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