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廟的特色是有一座好大好大,莊嚴非凡的觀音像,金色塑身,手持甘露水,清清秀秀的臉龐,永遠掛著讓人心安的微笑,特別是月光柔柔地流洩下來,那一抹微笑像是天使的小窩,人們總是抬頭,目色流連、心緒飄揚。
飄呀飄的,千縷萬綿的深情,纒緾繞繞的秘密,每個都有心事,每個人都有話想說,每個人都不用說話,只是靜默地對白。
「what is that? 有沒有story? Please tell me!」Craig這麼問我。
Craig是補習班的同事,加拿大籍,今年三十六歲,有一雙藍色的眼睛,喜歡好奇地觀察身邊的身事物,然後「what is this?」「what is that?」地問。常常我答得不是很好,他就「呼,呼」地皺著眉,又再一次「please tell me, please tell me, what is that?」
有時候,我會耍詐,不理他;有時候,我會失去耐心,不理他;有時候,真的是因為英文不夠好,很有誠意地「不理他」。
這一次,我突然變得非常熱心,急切又渴望地想和告訴他觀世音菩薩故事。沒有特別的原因,因為我知道很多到台灣的人就是想要多瞭解一點我們的故事,我們的文化,我們的任何一點什麼,如同旅行時,不管是在深山或是國外,我也希望有緣的旅人能這麼對我!
身為遊子的Craig,告訴我,其實他的父親在加拿大非常有錢,但是時常向他們炫耀他的財富,所以他很年輕的時候就許下心願,絕對不會繼承他的產業。後來,父親也看透了,說要把遺產捐給慈善機構。
飄泊的他和飄泊的心,和許多人一樣,都有說不出的苦。
但每個人的心都需要被傾聽,這世間,有一位女子,微弱地呼喊,默默地許下這個心願。
進了這家廟宇,他的心情好像被撫平了,如同多數朝拜者一樣,他告訴我,二樓那個地方,有很多人家捐的鮮花,因為上面有掛牌子。他聞到了,很香很香的味道,甜甜的,純純的,好像在天堂一樣。
「我學那裡bye bye(拜拜)的人,和那個『好像要澆花』的人講心事,祂很溫柔地聽,我心情好了。」Craig平靜帶著溫和的口吻,用最簡單的句子向我述說。
我又想到,據說,建這間廟宇的人是一位賣笑不賣身的風塵女子,曾經有過困厄、顛沛流離的歲月,她總覺得,生命中要感謝的人實在太多了,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回饋這個社會。
「就感謝天吧!至少,心事可以被傾聽。」如同古老的台詞,她真許下了這個諾言,辛辛苦苦地把錢存下,也向人募款,湊了一筆不小的數目才蓋成這間廟宇。
大三中國古代佛教史,期末報告「試述觀世音菩薩」的由來,我翻查了不下十本書,於是我挑揀了幾段告訴他:
「觀」是聽,「世音」是世間的聲音,可以想到吧,傾聽百姓的「大好人」。
有一位古代皇帝育有聰慧善良的女兒,這女孩兒,總是用父親的權力地位,作了許多善事。父親知道,笑了笑,沒有怪她,摸摸她的頭,更加疼愛。
相對的,人民也更加擁戴這位皇帝。後來,公主生了重病,父王待在病床邊,公主說:「爹爹,千萬記住,治理國家,就是『觀世音』啊!」
我挑了具有中國特色的故事,用最簡單的句子告訴Craig,還要他想像,一位白衣姑娘升上天際,鑲著金邊的雲朵兒在旁邊。
他又皺起眉,「呼,呼」地說:「Impossible! Impossible!」
聽完了二個故事,我們都對這位風塵女子肅起了深深尊敬。
縱然一開始,因為她的特殊身分,廟裡的人稀落得可憐,只是發願的純心及不求回饋的信念,感動了許多人。這位女子,無法傾聽大家的心聲,就算她願意,學識才氣也會遭人質疑。但是她相信,人的心靈都不應該孤單,人的心靈都不應該飄泊,她轉化善心,成了一股抽象的力量,但感受得到,如同那一尊像,不管在那,多黑的夜晚,只要看得見祂,祂就守護在那。
雖然我不認識她,雖然她曾有過不輝煌的過去,但決意助人的心願,是一棵輕輕地種下的小樹,細細地灌溉,認真地傾聽所有孤單、飄泊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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