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始書寫感想之前，請讓我先引用作家黛安．艾克曼因為受到「鯨之歌」的觸動，而在《鯨背月色》中寫下的一段文字作為開場：
「心智是這麼奇特的範疇，竟能夠讓物質進入。我經常覺得驚奇，如最簡單的氫原子，在宇宙最早期的混沌中形成，居然能引導我們達到我們稱為知覺的豐富領域。如果心靈只是幾磅的血、夢想和電子，那麼它怎麼能夠思考，擔心自己的靈魂，作時間和動作的研究，讚賞羊隻驚跳的蹄，知道自己會死亡，接納所有的創傷？究竟什麼是心靈？中子如何能夠感受到同情？自我究竟是什麼？為什麼如我們的祖先哺乳類，竟設法發展出能夠思考、想像、計畫、比較、抽象、顧及未來的腦？如果我們對心靈的經驗一如相當容易轉換的化學作用，那麼了解什麼或想要什麼究竟有什麼意義？你怎能由氫開始，然後止於華麗的衣著、嫉妒與室內音樂？」
我想從這段話來解釋我對感官之旅，已至於《愛你的五種方法》這部電影所帶給我的啟發，雖然我想表達的，其實已在上面那段話中已表露無遺，但還是容我再贅言幾句。
看完電影《愛你的五種方法》（英文片名為：五種感官）之後，如果我說：「我愛你，是因為你聞起來很棒？」、「我愛你，是因為你的臉看來很美？」、「我愛你，是因為你的皮膚摸起來好柔細？」、「我愛你，是因為你的聲音很甜？」「我愛你，是因為你的吻嚐起來是如此美味？」請你相信，這只是片面的愛，不完整的愛，甚至是盲目的愛，並不是我們心靈所能表達的全部。
在電影當中，每個主角都利用自己獨特的、擅長的或較為敏感的一部分感官，去認識並決定自己的世界，他們都在尋找愛。有人用看、用聞，用聽的，有人用觸摸，也有人透過品嚐食物的方式去探索他們以為的愛，但到了最後，導演卻都對他們開了個大玩笑，在每個主角擅長的、私人的某種感官領域裡愚弄了他們。結果清潔工在一個香水師新製作的香水裡，聞到他自以為自己熟悉，並用來辨別愛人是否仍然愛他的「愛情氣味」；蛋糕師可以做出造型精緻完美的蛋糕，但卻無法在情人的廚藝裡嚐到愛情；按摩師的工作就是接觸客戶，但她卻不敢接觸自己的孩子；即將耳聾的醫生，到處收集各種聲音體驗，結果卻發現透過觸摸和手語，他一樣也可以聽。
導演在電影裡處理這種「人的感官誤解」的片段還有很多，當我們一一把它們找出來，抽絲剝繭的逐步解剖，並開始慶幸自己的聰明──有這麼棒的分析能力時，我們很快得到了一個結論：「我們不應該受到某種感官的侷限，更不能忽略其它感官所告訴我們的訊息，應該仔細透過每一項不同的感官去嘗試、感受後，才能正確的做出一個判斷。」
其實，這遠遠是不夠的，或者應該說，我們只是又把自己愚弄了一次。
對一個現代人來說，聽、嗅、味、觸、視等五種感官，是我們的祖先歷經幾百萬年的演化後所開發出來的精緻產品（事實上我們五感的功能是退化的，遠不如我們的祖先，更不如其它的動物）。優越的五感讓我們可以用更多的方式去認識這個世界，而每個人的五感也很盡職的負起這個「嚮導」責任，帶領我們走進各種繽紛、神奇的經驗當中。可是就如同黛安．艾克曼說的：「你怎能由氫開始，然後止於華麗的衣著、嫉妒與室內音樂？」難道我們五感的歸結就足以形成一個我們所謂的心靈了嗎？
造成這種錯誤理解的，其實是我們過份強調五感在科學上的研究發現，而忽略了五感在形而上的運作，特別是關於感官的記憶連結，以及夢！幻想！理想！與內心的深層情感等等部分。當我們的某一種知覺感受到刺激時，除了生理的直接反應，事實上，它同時還生成了許多心理上的感情因素在裡面。讓我們試想一種情況，假設某個公司剛報到一個新人，是個美女，遠遠看起來她好像不太理人，一副很有氣質的模樣，這時候某位同事就說了：「她真是名符其實的冰山美人。」可是冰不是「觸」覺反應嗎？但我們說出這句話的原因卻是因為「看」。如果你要用物理性科學來討論，那麼光是看怎麼會產生觸覺才有的結論呢？最後我們再思考一下，為什麼我們可以用「冰山」來形容一個人，而且其他人卻也能了解呢？（這當中難道不存在一個超越五感之上的複雜感情運作嗎？）
究其原因，答案就在於我們每個人都擁有一顆極其複雜的心靈，所有透過我們感官所得知的訊息（事實上除了「迫切的危險」，會讓我們的身體不如自主的做出下意識反應外），其它大部分的感官訊息都會在我們的心靈裡繞一個大圈，最後才形成我們應該真正去好好分析、了解的「心靈上的知覺」。
用登山的情況來比喻，就好像是我們看到兩個登山客同時走到入山口，一個身上登山設備齊全，而另一個則是穿著西裝踩著皮鞋。誰來登山，誰是來插花的，我們一看就很清楚。但真的如此單純嗎？我們怎麼可能光是用看的就了解他們的行為，甚至可以去預測誰會登頂成功，而誰會失敗呢？也許他們兩個最後都登頂成功？也許兩個全都失敗？
也許，真實的情況是：他們兩個人只是來入山口拍張留念照而已，接著便打道回府了。
附註：最後我想說的是，我們可以善用五感來認識這個繽紛世界，進而認識我們的心靈，但請不要就輕易的把它當作全部，而且他們也不是決定我們行為的唯一依據。
2004/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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