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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20 22:17:12| 人氣360| 回應6 | 上一篇 | 下一篇

我的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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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阿公


  這是一段家務事,主要的是說我阿公的事。


  我知道佔用公共空間其實並不妥當。但是我答應我阿公要將他的事情放在網路上,讓很多很多人看到,讓很多很多人知道。所以才會將這一篇文放在這裡。如果有同學感到任何的不妥,敬請見諒。並且請直接跳過這一篇文章。


  如果願意,請各位同學為我這個作孫子的看到最後。


  我阿公出生於民國十二年,就是那種生長於日據時代的人,會說日語與閩南語,然後跟著我們學說國語的那一輩人。以現在最流行的說法,就是『茂伯』那一代的人。

  我阿公的臉長長的,有著一雙小小的三角眼,小到常常讓人看不到他的眼睛。不愛說話,臉上常常帶著淡淡的微笑。總是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客廳的籐椅上,以前會點上一根黃長壽,但是自從被我阿媽下了禁煙令後,依然是一個人靜靜的坐在藤椅上,但就只能偷偷靠在窗戶旁抽著煙。

  聽我們家的長輩說,其實我們家以前是非常非常有錢的那種大戶人家!在宜蘭縣五結鄉梅仔寮這個地方,只要站在蘭陽溪岸看過來,看得到的都是我們家的土地。我阿公就是那種大戶人家的少爺。雖然不是長子,但也不愁吃穿。

  當年跟我的阿媽結婚,聽說是在街上看到當年年輕美麗的阿媽,然後便託人向我的曾外祖母提親。

我阿媽的學歷是高中畢業,還曾經是代表宜蘭縣出賽,區運四百公尺的代表選手。在那個年代,男孩子能念到高中就已經是相當不得了的事情。更何況我阿媽還是個女孩子,在當時可說是才貌兼備,文武雙全的才女。但是我阿公只有小學畢業,還跟大我阿媽三歲,也就是所謂的相沖歲數。自從我有記憶以來,總是我阿媽在我阿公旁邊不斷不斷的念著罵著,而我阿公就只是安安靜靜的笑著被罵。而且是不管是甚麼樣的事情,我阿媽都有裡由拿來罵我阿公。不是買菜回來被嫌菜不夠漂亮,就是比我阿媽自己去買的貴了不知多少?不是幫孫子洗澡洗不乾淨,就是頭髮洗好卻又沒完全吹乾。反正全世界的事情在我阿媽的眼中,我阿公就是做的不好而不斷開罵。我阿公不管怎麼樣的被罵,總是依然露出淡淡的微笑著,安安靜靜的被罵。

  這樣一罵,就罵了好幾十年的青春與歲月。一直到我阿公漸漸失去了記憶與反應,失去了那個淡淡的笑容後,我阿媽便不再罵了。因為我阿媽罵的再兇,我阿公也只是靜靜的坐在籐椅上,甚麼話也不再說。

  就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邊,在我阿公他一個人的世界裡。

  一如許多傳說的故事般,我們這個大家族在後來便沒落了。沒落的原因聽說是因為我的曾祖父還是曾曾祖父有抽鴉片的習慣。在那個年代,日本政府並沒有禁抽鴉片煙,只是要有煙牌才能抽。簡單的說,就是要繳很重的稅金,才有資格領取抽鴉片煙的許可執照。一張煙牌只允許擁有一支鴉片煙槍。而我們家不但能抽鴉片,而且還有兩張執照,家中有著兩支鴉片煙槍。但是我那不知是曾祖父還是曾曾祖父,私自將一支鴉片煙槍借給了別人。後來日本政府知道,被抓到牢裡狠狠的打了一頓,不知花了多少錢才被放出來,不久便離開了人間。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家便不是哪種傳說中的有錢人,而後來我阿公便帶著我父親與姑姑叔叔們到台北討生活,從一個基礎的建築工人開始。我父親也是從事建築業,而我所學的也是建築,我想這都是受到我阿公的影響。我對我們家所謂的有錢人那個時代的唯一印象,是在很小的時候,坐著車經過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我姑姑叫我回頭看一個地方,說那便是我們家當年的大宅院。從我很小很小的眼光看來,那不過是一個僅有房屋架構,漆黑的框架。只是那個大小,我只能跟學校的禮堂相比。

  剛來台北的時候,我們家是住在松山區的一個違章的大宅院裡。從馬路要經過一個斜坡,才會走到一個很奇怪的院子,然後要七彎八拐的走過一個很奇怪的走廊才能進得了家門。還記得二叔叔結婚的時候,我便站在走廊門口聽著鞭炮聲。屋子後面是一條又寬又深的大水溝,小時候調皮,會直接翻過那條水溝跨過矮牆回家。為什麼我知道那條水溝很深呢?是因為有一次依然調皮的想跳過水溝,翻過矮牆回家。但是那時手上把玩著剛撿來的兩根鐵勾,一路上學著武俠電影裡的大俠揮舞著。來到矮牆前,一時耍帥的想用那鐵勾勾著平常抓住的地方。我不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更沒有給十年的扎實功夫。結果當然是勾不住,整個人便直接的摔進了那條水溝內。只記得我只剩下一個頭跟兩隻抓著鐵鉤手掌還露在水面上,其他的部份全部泡在又黑又臭的水溝裡面,慌張的大哭。怎麼被撈出來的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我阿媽幫我洗澡的時候一直恐嚇我,要是吃進了髒水,就會有蟲從我的肚子裡鑽出來。由於那時的家根本就比路面低了一公尺左右,所以每一次颱風來的時候,都是我家惡夢的開始。只是覺得很奇怪,每一次颱風來的時候,我阿公面對湧進的雨水不是拿木板阻擋,卻是用一塊塊抹布堆疊著,有幾次還的確阻擋住了雨水。記得有一次颱風的風雨特別大,雨水早已經淹進了家中,我阿公還是用著抹布來阻擋雨水。但是那一次的雨勢實在是太大了!我坐在床上看著努力阻擋著雨水的阿公,一直到深深睡去。後來在半夜時被我小叔叫醒,接著便被我小叔背著,走過及腰的雨水,到對面的國中避難,在某一間教室裡睡了一晚。

  我家是一個大家族,我父親那一輩總共有四男四女,共八個兄弟姊妹。我父親是長子,而我便是長孫。從小便深深受著長輩的呵護,尤其是我阿公。

  小時候不論看電影逛街買菜,過年回宜蘭老家,我阿公總是帶著我這個長孫。

我阿公很喜歡看電影,尤其是有打鬥場面的武俠片,如果加個神話鬼怪的情節更好!由於那時小孩子不用票,所以每一次我阿公都是帶著我這個長孫一同到電影院看電影。只是每次都是我一個人從頭看到尾,而我阿公卻是在精彩劇情過了之後,便脫下鞋子,將腳翹到前座的椅背上,自顧自的呼呼大睡。我現在只要是看過的電影,只要再看三十秒片段不到便有辦法回想是那一部片,或許便是那個時候所給我的影響。我的弟弟妹妹們對於我阿公這般的疼愛當然有所抱怨。只是當我阿公為了表示公平,一次帶著四個小孩到電影院去時,驗票小姐堅持要我阿公再買一張所謂的『特別票』之後,我阿公說甚麼也不再帶我其他弟弟妹妹去看電影了!

  我阿公之所以常常被我阿媽罵的原因,有一大半是因為我阿公的記性實在是不好!有一次去買菜的時候,在進市場前我阿公特別到蛋商攤前,要蛋商先包好兩斤蛋等著回來拿。可是當買完菜,我傻傻的跟著我阿公一路走回到我家一樓大門時,我才小聲的問著為什麼沒有回去拿蛋?我阿公才一臉驚覺的發現忘了這件事情。不過還是帶著那個微笑回到家中。不用說,我阿公因為那天家裏沒蛋做菜,再次被我阿媽狠狠的罵了一頓。

  我阿公的記性差到不只是常常會忘了東西,有時候連孫子也會弄丟。有一次過年回到宜蘭老家,在我伯公家作客。每一次回去作客我阿公便開心的坐在牌桌上好幾天,因為只有在宜蘭老家才有人會陪我阿公玩撿紅點,而我便被一堆堂哥堂姊帶出去玩。有一天中午不知是到哪個親戚家吃飯,吃完飯大家分配位子坐車回伯公家。我阿公叫我跟著一大堆小孩上了一輛車,那時我還跟著我阿公揮手說再見。只是當車子停了下來,所有的小孩都被領走了之後,我卻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根本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地方,安安靜靜的等著阿公來接我走。我這個小孩安靜的程度,連在一旁洗菜的阿姨都說我這個小孩好乖。一直到夕陽西下,天色全黑後我才害怕的哭了出來。那個時候才有人發現我這個從台北來的,沒人看過的小孩,其實是一個被弄丟的小孩。那時年幼的我,說也說不清楚我阿公的名字。後來是街坊鄰居四處奔走,到處去問有沒有人家走丟了一個台北來的小孩。我阿公不知在幾個鐘頭之後,才從牌桌上下來找我。而這件事早就被我伯公打電話回台北跟我阿媽說,我阿公帶我回台北之後又是被我阿媽一頓臭罵。

  在那個年代,並沒有所謂的休閒旅遊。如果說要出去玩,不是到陽明山看花鐘,便是到榮欣花園去賞花,再不然就是到北投地獄谷去煮雞蛋。那個地獄谷便是後來的北投地熱谷溫泉公園。不知是誰在水泥地築上許多的小溝,引進滾燙的溫泉水。人們便在那熱水溝裡放下生雞蛋煮著,在當時可說是一種相當流行的活動。在許多的假日裡,我阿公會帶著我千里迢迢的從松山坐公車到北投地獄谷去。在地獄谷前熱鬧的不得了的市集裡,向小販買了許多的雞蛋及煮蛋器材。我總是蹲在一旁,看著我阿公將筷子插到小溝裡,成為一道圍籬固定著雞蛋。一直等到雞蛋熟了以後,祖孫倆便現場剝了蛋殼,開開心心的沾著鹽巴吃。雖然在現在這個時代裡,會覺得怎麼會有人喜歡作這麼無聊又單調的事情?但是在那個時代,已經是難得的休閒娛樂。最後一次的地獄谷之遊,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可能到我阿公現在這個歲數,我都還會深深記得那一次的經驗。那一次,我阿公依然將雞蛋放在溫泉水煮著,我依然蹲在一旁看著。我阿公突然笑著問我敢不敢摸水溝裡的溫泉水?當時年幼的我當然是不敢。我阿公依然是露出那個微笑說那個水並不燙,摸來感覺只有溫溫的。我說什麼都不敢伸手下去摸,我阿公還特別將手伸下去,撈了撈熱水幾下,證明給我看那水並不燙。我當然是不敢作這麼恐怖的事情!結果我阿公便抓住我的右手,強要我試著摸摸看那熱水。我被嚇的大哭,而我阿公還是強行將我的手壓到了熱水之中。或許是因為我的不斷掙扎,讓我阿公拉我的手的力氣用了大一點?!接下來的印象就是我坐在我家客廳的椅子上,不斷的大哭著。右手的感覺是無比的疼痛,還有一絲絲涼涼的感覺。而空氣之中充滿了牙膏與漿糊的味道。全家人都在場,我阿公坐在遙遠的客廳另一端,而我阿媽不斷的罵著我阿公,罵的好凶好凶!我阿公依然露出那個淡淡的微笑,不說一句話的乖乖被罵。從那次之後,我阿公跟我,再也沒去過地獄谷。

  雖然我阿公在我阿媽總是被罵不還嘴的樣子,但是如果家裏有事,也是會大聲罵人的。像是我讀國中時有一次回阿公家去,因為貪玩在外面多逗留了幾個小時。一進阿公家門,便是直接一巴掌過來,連聲罵道不知跑哪裡去玩,讓人擔心整晚,然後還是我阿媽再把我阿公拉開。如果是家裏的人跟外面的人有所衝突,我阿公絕對是護著自己的家人,大聲的跟對方爭執。我阿媽總是罵我阿公脾氣總是過於暴躁,動不動就跟人大聲吵架。也就是說,我阿公只有在我阿媽面前是溫馴的。

  唯一一次聽到我阿公反駁我阿媽,是在我曾外祖母的葬禮上。

當我阿媽又在罵著我阿公,都是因為嫁了我阿公,才淪為無母之人。我阿公當場大發脾氣,回著我阿媽怎麼我曾外祖母走了也要怪他。那一次的反駁讓我阿媽大吃一驚,連話都說不出來。但是我阿公說完便跟我阿媽相擁而泣。

  那是我印象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阿公對阿媽大聲說話。

  我阿公也是一個很愛耍帥的人。每次回宜蘭老家,都會在前一天晚上用一種像是牙膏的髮油,為自己一個又油又又亮的頭。然後在枕頭上墊上一張報紙,隔天早上出發。

  有一次,在一座竹林旁,我阿公撿了一支上面留有三片竹葉的竹枝,隨手編成了一隻公雞給我。讓我高興了好久。我阿公看我開心的樣子,臉上依舊是那個微微的笑。只是不知為了甚麼,從那次之後,不管我怎麼求怎麼拜託,我阿公不再為我編竹葉公雞。

  在小的時候,我喜歡組合模型,還有那種戰隊組合機器人。每次我阿公看到我將一塊塊零件組合成一具完整的機動戰士,或是將幾台車子,幾架飛機,幾隻動物組合成一具大型機器人後,總是會停下來,自己伸手摸摸看,研究著這些東西是怎麼樣從一個樣子變成另一個樣子,從一堆東西變成一個東西。要跟我阿公說明這些東西該怎麼組合的時候,我阿公又嫌那是小孩子的玩具,帶著那淡淡的微笑走開。

  我阿公很愛看球賽,不論是棒球或是籃球。尤其是每年的威廉瓊斯盃球賽,我阿公是那種會看到半夜球賽打完,甚至熬夜等待球賽開打的人,但是對於球賽結果卻完全不予置評。唯一一次聽到我阿公對球賽的意見,是有一年美國「哈林」籃球隊來台舉辦友誼賽的時候。我阿公看完球賽後有些不高興的說,那個美國隊都在鬧著玩。自從有職棒以來,我一直想要帶我阿公去現場親眼看一次球賽,只是這件事一直放在心裡,一直沒有實現過。

  我阿公說來賭性頗為堅強,幾乎不會錯過任何一次可以上牌桌的機會。只是在我阿媽的壓抑之下,後來只剩下過年那幾天可以打打麻將。跟我阿公打牌其實是一件相當辛苦的事,因為要等他老人家洗牌、疊牌、拿牌、摸牌、看牌、打牌、進牌要花時間耐心等待。但是我們只能乖乖餵牌,卻不能糊我阿公的牌。連吃牌、碰牌都要小心翼翼的。這一點是我們家的家規。如果哪位不肖子孫敢糊了我阿公的牌,等一下下了牌桌之後,都免不了被一頓臭罵。但即使是漸漸進入了老人失智的情況,我阿公卻還是有辦法自摸糊牌,從這裡便可以看出我阿公的賭性有多麼的堅強。甚至我還曾經被我阿公指出哪一張牌打錯了、不該碰的!但只要我阿公能夠糊牌,全家人都會開心的大聲歡呼,不會去管這一圈到底輸了多少錢。

  從小,因為我父親工作的關係,我是被我阿公阿媽帶大的。一直到國小升五年級的時候,才與父母同住。後來漸漸長大,後來有了朋友,後來有了社團,後來有了交往的對象,後來自己當了父親之後,回去看我阿公阿的機會漸漸的越來越少。有一次的家庭聚會中,不知為了甚麼,長輩們開始討論著我阿姑公的後事。我父親也開口說,希望我能常常回去看看我的阿公阿媽,因為感覺到他們老人家的時間剩下不多了。那時身為長孫的我說甚麼也不開口,甚至不去聽那些內容。因為我怎麼樣也無法想像,從小到大在我的生命中,如此自然存在的一個人如何會消失。但是在每個週日的下午工作結束之後,我都會帶著我家猴子哥哥陪他們老人家吃一頓晚餐的。只是當工作時間變更之後,要回去陪他們吃飯的機會更加的少了。

  最近的事情很多,有些讓人開心,有些使人操心,有些令人煩心,有些不知何時才能下決心。像是綺貞的事,像是工作上的事,像是我家猴子哥哥的事,像是想說又不敢開口說的事。讓我的白頭髮也越來越多了。

  綺貞的演唱會又是來的突然,突然到不知該開心還是生氣?雖然自己的抱怨不少,但也是辛苦的,開心的守候著。當一件明年的事變成下個月的事,下個月的事變成這個月的事,這個月的事變成下個禮拜的事,下個禮拜的事變成這個禮拜的事,漸漸的感受到這一件事貞的將要實現了。那時已經不知自己是如何度過那將近三個月的期待時光。後來想著縱然有再多的不高興或是不諒解,就讓這次演唱會開開心心的圓滿結束再說吧!我也不過就是一個買票買的辛苦的小小歌迷罷了!既然買好了票,排好了時間,約好了人,那就盡我小小歌迷的本分,專心的準備接受這期待已久的感動。

  既然下了決定,我也非常努力的準備。

  從希望各位同學能以太陽的黃色為記號,到我自己準備了一大堆的黃顏色物品。朋友希望看到的『太陽戰艦宇宙護衛隊』,到我把我自己打扮成向日葵,成為一個『綺貞戰隊』小咖戰鬥員。重新買了螢光黃的色紙,再作一次向日葵的花瓣。大字報、大聲公、『爽』字衣、迷彩服。這一些東西雖然簡單,但也讓我花了不少的時間與精神。

  一月九號的凌晨三點多,因為七點還要上班,所以便將所有的製作好的東西先擱下。想再一天可以迎接綺貞的演唱會了,這一天累一點沒關係。

  一月九日五點多的時候,我被急促的電話聲吵醒。一看是我父親的打來的電話,心中便感覺不好。一接電話便聽到我父親哀戚的聲音說我阿公過去了!要我趕快回去。

  帶著我家猴子哥哥,一路止不住淚水流下,騎著車一連不知闖過了幾個紅燈。一見到我阿公便撲向我阿公的遺體哭喊著。


  民國九十八年一月九日凌晨四點多,我阿公在睡夢中過世,享齡八十六歲。


  那一天,家族所有能回來的人都趕回來了。雖然大家心中早有準備,但是當事情確實來臨的時候,仍然忍不住心中的悲悽。

  送我阿公出門的一路上,就像小時候與我阿公出遊一般,只是這一次是由我這個長孫帶頭領著,一路上提醒著我阿公出門小心,過橋注意。插在靈位上的香灰段段落下,落在手上的炙熱卻比不上心中的哀痛。

  那一天記得氣溫只剩下六度,綺貞之前還不斷提請要去參加演唱會的同學,要注意保暖,不要受寒。但是見到送進冰櫃的阿公,好擔心比外面還冷的冰櫃裡,會不會挨寒受凍?


  那一面,是我那一天見到我阿公的最後一面。


  我阿公,變得好老!

  比我印象中還老還老!

  阿公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老啊?

  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綺貞抱歉,妳的演唱會我不去了!


  在事情暫告一段絡之後,我便下了這個決定。


  對於許多打電話來問一月十號我將幾點到現場,要準備些甚麼的同學,我強忍著心中痛苦,卻只淡淡的說一聲:『抱歉!因為家裏有事,演唱會我不去了!請不要告訴其他人,尤其是綺貞。』


  對已經約好的人告知這個訊息的時候,特別痛苦。


  將其他同學託付購買的門票交代好,所有準備好的器材服裝擱在一邊。


  演唱會,我死心了!


  許多同學聽到我家裏有事,便不再多問,只是給我許多關懷的鼓勵。許多關心的訊息,不斷的傳進我的手機裡。

  其實我可以甚麼都不說,依然到達小巨蛋,誰也不會知道我家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怎麼樣我也沒辦法接受,身為我阿公最疼愛的孫子,如何在他老人家過世的隔天,還能參加這樣一場演唱會。


  我放棄了我期待已久的夢想,將自己一個人靜靜的關在家中。


  直到午夜,一位貼心的好友放心不下,再一次打了電話給我。

  在她持續的關心追問之下,我告訴了她我阿公過世的消息。

  她在同感哀傷之餘,告訴我既然我阿公這麼的疼我,何不試著問問我阿公,願不願意讓我參加演唱會。畢竟這是我已久的一件事,而且我若是缺席綺貞的演唱會,一定會有很多人覺得奇怪。


  尤其是綺貞。


  說著說著,綺貞在『還是會寂寞』的發行簽名會那天的事,又浮上心頭。





  一月十日,我一個人去看我阿公。在我阿公的靈前,我甚麼話也說不出來。


  詢問我的蹤跡電話依然不斷的打來,我依然是那個簡單的回答:『抱歉!家裏有事,演唱會我不去了!請不要讓綺貞她們知道,請等演唱會過完再說。』


  一位朋友說得直接:『如果小煜因為有事不能參加陳綺貞的演唱會,那一定是大事。』


  一直到晚上六點多了,我還在我阿公靈前守著。


  一通簡訊傳來,沒有多問甚麼,只是簡單的問候,以及希望我保重。

  這通簡訊讓我嚇到,連她都知道了,這讓我擔心已經讓綺貞知道我沒辦法過去了!


  還好,她沒說。


  七點了,想著朋友說過的話。我試著擲筊問我阿公,第一次不答應。我在我阿公靈前開始說著綺貞是怎麼樣的歌手,是如何影響著許多的人,我是期待多久,是多少人會希望我能參加。再一次擲筊,我阿公還是不答應。最後一次說那我到最後再進去,而且我明天還會來看阿公。第三次擲筊,阿公才答應讓我參加演唱會。

  七點五十分,我才換好衣服,裝好安全帽上的花瓣,帶著大聲公出門。

  一到小巨蛋,那負責週邊商品販售的大姐一見到我,笑說怎麼沒見到我正覺得奇怪。

  撕完票入場,那時綺貞正唱到等待。

  我在外面等著,希望等到最後一首歌再進去。

  我跟一旁的工讀生表示,我答應過人,要最後才進去。

  我安靜的坐在場外的椅子上等著。

  但是後來一個面無表情,拿著無線電的工讀生過來,竟然對我說:


『要嘛就進去,不然就離開。』


  雖然我不知道我妨礙到誰?但是我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任何人有所衝突。

  所以我被迫選擇離開,到一樓大廳等候著。


  一直聽到『還是會寂寞』,我才走進會場,坐上我的位置,作我每一場演唱會都會做的事。


  一月十一日,我又到我阿公靈前。


  帶著前一天滿滿的關懷與問候,我再次試著問我阿公,能不能讓我再一次參加演唱會。

  就當作是我這個孫子最後一次的任性吧!

  就像是小時候向我阿公息祈求一件期待的事物一般。

  我答應我阿公會持續來看他,我會帶來我阿媽不讓他吃的甜食,我跟我阿公說著綺貞在我的生命中所帶來的影響與改變,說著綺貞如何給我信心與力量,說著我在演唱會上所做的瘋狂的事,說著約好一同前去的人對我是如何重要,說著我是多麼的不願意讓她失望。

  一直到我說我會將我阿公的事情放在網路上,我向我阿公說明網路是一個甚麼樣的東西,說網路就像電視一樣,會讓很多很多人看到,會讓很多很多知道。我阿公才答應了!

  我在心中感謝著我阿公的允許,那一瞬間,我似乎又看見我阿公瞇著他那小小的眼睛,露出那淡淡的微笑。


  演唱會後,我每天到我阿公的靈前,供上羊羹與軟糖,餅乾及蛋糕,一瓶黑松汽水,還有一個裝有很多肉的便當。這些都是我阿公生前想吃卻不能吃的東西。我開始對我阿公說著我是一個怎麼樣的歌迷,讓他看看前幾期的雜誌,讓我阿公知道當歌迷當到能上雜誌的全台灣也沒幾個。還不知道有過幾次的電視及DVD的鏡頭與畫面。


  我抱著電腦,開始回想著我阿公的事,用著數不盡的思念與止不住的眼淚,一點一滴的記錄下來。


  我將我腦海中從小到大所有關於我阿公的事情都回想過一遍。

  但卻怎麼樣也想不綺最後一次跟我阿公說話是什麼時候說了些什麼?



  一月二十日,這是我阿公出殯的日子。這一天,我也將我答應過我阿公的事情完成。

  我想也許有同學會覺得,這不過是一件個人家裏的私事。

  而且我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人。

  但就請原諒我這一次的任性吧!


  雖然很不希望讓綺貞知道這些事情,但是因為有著一個承諾。

  還有曾經有人是用著如此複雜的心情,參加這兩場演唱會。



  如果有同學願意,請幫我一同記住。

  有一位長者已經離去,他是一個疼愛著孫子的阿公。

  他的名字叫做『林庭田』。


  

  謝謝每一位看到最後的同學。

  謝謝!



-⊙_⊙-

台長: 星垂平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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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煜哥 你會更好的唷
阿公在天上是太陽
照耀著你 向前走!!!
2009-01-21 11:26:30
candy
我相信你很堅強的
你會好好的
加油喔
2009-01-21 18:40:02
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明天就可以讓你阿公聽聽你所在乎的那個人的歌聲讓他知道她所能帶給你的是什麼
2009-01-21 21:09:28
麥秋
小煜兄 謝謝你的分享
我想每個坐在小巨蛋的人 都有他一段自己的故事
想起7年前第一次來台北看女巫店的演唱
第一次跟你碰面
那天我坐在2樓 一直被身邊同學阻止我瘋狂的叫喊
我就想如果我坐在你身旁 或者就會顯得很冷靜了
只有到生命去感受歌聲的人
才明白我們瘋狂的原因 並不完全是因為台上的歌手
而是我們也瘋狂地愛著我們平凡的生命
2009-01-21 22:14:43
小米媽
小煜很感謝你讓我讀到了這個故事
很感動
相信阿公,會關心著你的。
2009-01-22 12:26:32
小鈺
保重啊
雖然不認識你(只在老師的演唱會上看過你)
但仍希望你會過得很好
2009-01-22 16:37:33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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