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遊在無意識的空間,不知何去何從……只是毫無目的地漂流。
兀地,陣陣涼意拂過肌膚表層,輕巧而緩慢,仿佛在試探神經可以承受的程度,於是在一種極度的邊緣空間,虛無地聽見有人力竭聲嘶在喊:“老公……你在那裡!老公……”
體內的神經線似在緩緩甦醒,遲純地感受自己的實在。痛楚即時穿梭每根神經,有種被撕裂不欲生的感覺,恨不得藉助聲浪把所有悲痛豁出去,喉咽卻似被什麼梗住了,被撐開大張的嘴巴頓時變得空洞。
手,無力的被提起,撲空。提起,再撲空……很努力地想捕捉些什麼……什麼呢?是……幸福嗎?然,幸福又是什麼呢?
在沒有燈光的房間,燦藍的星光透過鐵絲網涂滿周遭,她瞥見母親孤寂的身影,很努力地借助那詭秘的藍光,不停在上下踩動針車踏板,雙手則靈巧地左右轉動。
悄悄走到母親身旁,她乾澀的喊了一聲:“媽。”也不曉得母親是否聽聞,只見她依然執著予自己的作業,時空像似在瞬間停頓了,只有“軋軋、軋軋”的針車聲迴蕩。
“他會回來嗎?……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他不要我們,對嗎?”
凝視著沉默不語的母親,她突然覺得自己很無力。對於那男人,她無法搜索任何關於他的印象,也沒有任何照片讓她拼湊他的記憶,似乎從她懂事以來他就缺席,只有母親和她相依為命。
“都這麼多年了,妳還守候些什麼……媽,他是不會回來的,不是嗎!”母親這時突然抬頭,深邃透徹的雙眸直透她心坎,使她麻亂的心神享有片刻安謐。繼而看見母親的嘴角往上翹。令人心安的笑容。似曾相識的笑容。
阿聰綻放著篤定的笑容走來。就是這個似曾相識的笑容,同樣安穩她紊亂的心緒;“相信我,我會給妳幸福的……”阿聰緊緊握住她雙手,發自肺腑深處地告白。
幸福?虛無飄渺、不切實際的泡沫?那男人不僅給母親留下陰影,對她同樣造成一定的傷害,雖然聽說他的離開是有難言之隱,母親也從未在她面前有過任何怨懟,她卻瞭解母親不語的憂傷。
“可是,都這麼久了……難道我還不能給妳信任?”望著聰,她啞然以對。不是他不能給她信心,只是她依然有種莫明的恐懼。
她從沒想過擁有婚姻。直至母親離世那瞬間,她縮進自已的軀殼裡,雙臂緊緊環護在胸前,想到日後就只剩孤單的自己,再沒有人為她牽動喜怒哀樂時,不禁悲從中來噙了滿框淚水。當時,只有他不離不棄陪伴在側。
這些年來,她以為他不過是個驛站,總有曲終人散的時候。就似默默守候多年的母親,到頭來又擁有些什麼呢?
轉過身。她看見母親異常清亮的眼眸,昔日與母親度過的時光不斷浮現……童年。少年。然後邁入青澀的青春期,每個時段母親都是那麼幸福洋溢,似乎……不曾有過任何哀傷。
“怎麼會呢?……媽,妳不是為了那男……”不讓她把話說完,母親把她抱個滿懷,繼以溫柔的語氣告訴她:“孩子,妳就是我畢生的守候……好好珍惜眼前,妳會是最幸福的人。”
“我?幸福?”她反覆咀嚼母親所說的話語。終於,她明白了……原來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是她把母親鎖入自己的影像,放不下那男人的也是她,結果給自己套上沈重的枷鎖。
……噢……她聽見自己的呻吟聲。從劇裂的痛楚中醒來,渾身好像被撕裂再契合,她要經過些時間才能重新辨認每個部份,以及重整混淆不清的記憶。
逐漸,她憶起被推進手術室前,她抱歉她的頑疾拖累了他……慢慢省起在生死邊緣,自己發自內心深處的吶喊……
還有他對她簡短卻深情的回應:“愛過就不必說抱歉,畢竟我們走過這一回。從來就不曾會後悔,畢竟我們彼此的相戀。”
多次撲空的手,終與另一只手緊緊相握,“沒事的,有我在。”雄厚且熟悉的聲音,安穩了她的心。
她緩緩將臉埋在他的肩窩,無聲的落淚。悲傷源源不絕地從體內傾瀉而出,化為炎熱的淚水把昔日的哀傷皆洗滌乾淨。她知道一切都過去了。
幸福,原來一直都在身邊,只是我們渾然不覺!
★★★孟沙評語:文筆簡練,惟內容不夠深刻。
★★★柏一評語:文筆流暢見情,故事平淡無奇
自評:停頓了兩屆(也就是四年),重拾荒廢多時的禿筆,再參加南大微型小說得了個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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