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約定的這一天,樓錚顯得心神不寧。她一會兒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一會兒又跑到書櫃去東翻西找,忙得像個陀螺,卻什麼事情也沒有做好。
那一天熾熱的吻,還有歐陽鍌冷淡的眼神,都深深地刻印在她心底,怎麼樣也揮不去……
虧她還說自己會當作那件事情從沒發生過,事實上,她根本就做不到嘛!
再過幾個小時就要見到歐陽鍌了……她真的能在面對他的時候,維持平常自然的表情嗎?
也許,那天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冒冒失失地要他吻她,是項相當愚蠢的決定,瞧她把自己逼到什麼樣的絕境了!
她將拿在手上,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的資料塞回書櫃,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拎起皮包就往門外走──
坐鎮外頭的工讀生小雅突然推門進來,見到一副落跑模樣的老闆,臉上露出詫異萬分的表情。
「錚姊,妳要早退喔?」小雅面有難色地道:「可是……有妳的客人耶……」
樓錚有些驚訝,她記得今天沒有人預約啊!「是誰?」
小雅側過身子進入辦公室,讓她能透過大開的門,看見那道佇立在會客室的優雅身影──
是他?!她倒抽一口冷氣。怎麼可能?現在距離下班時間,足足還有三個小時耶!
優雅身影聽到抽氣聲,立刻回過頭來,他揚起一貫好看的微笑,樓錚卻在裡頭瞥見一抹詭詐。
「好巧,妳正好要出門?我載妳去。」覷著她手上的皮包,他的笑容未變。
好巧個頭!他根本就是算準了她會反悔偷跑,所以才早一步到工作室這裡來堵人的吧?
不過,既然都已經被他逮到了,她再怎麼抵抗也是白費力氣──
「那就陪我去喝個下午茶吧!」樓錚有氣無力地把皮包扔給他,一個人逕自往電梯走去。
坐上歐陽鍌的高級跑車,她一反常態地默不作聲。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寬敞的大道上,他忽然打破沉默。
「我們的媽媽們說,找個時間回家裡開會,也該決定喜宴的賓客名單,還有一些瑣碎的事情了。」歐陽鍌表面上看似隨口提起,但卻十分留意她的反應。
樓錚拉下臉──他這是在拿結婚的事情逼她?
一股厭煩的情緒湧上,她撇過頭,對他剛才的話置若罔聞。
她冥頑不靈的態度讓歐陽鍌重重歎了一口氣,決定先饒過她。
「待會兒就要吃飯了,所以我暫時不會再討論這件事情。」他的語氣堅定而有力,不容許她自欺欺人。
樓錚跟他打哈哈。「這件事情有什麼好討論的?反正媽媽們既然叫我們回家,那挑這個週末回去一趟不就得了嗎?」
這次換他冷著臉不說話了。她訕訕地以手托著下巴,在心裡不平地抱怨。
什麼嘛!陰陽怪氣的,說要帶自己出去吃飯的人是他,一上車就給她臉色看的人也是他,這教她怎麼還有心情享用美食?
車內的氣氛陷入僵滯,這是自他們從朋友做起後,第一次鬧得如此不愉快……
歐陽鍌的臉色陰沉。這女人從頭到腳沒有一個細胞是溫柔乖順的,為什麼他卻偏偏喜歡上她那不可愛的個性?
他又歎了一口氣,決定先退一步──打從決定追求她以後,他歎氣的次數應該已經超過以往的紀錄了吧!
「算了,我們開心一點吃飯吧!」
他是希望她快樂,常常帶著笑容,才會甘心冒著被秘書追殺的危險,帶她來這家夢寐以求的餐廳吃飯,要是把她逼得太緊,那就失去自己原本的用意了。
「嗯。」見他退讓,樓錚勉強扯出一抹短暫的微笑。
儘管如此,在吃完飯之前,他們卻沒有再交談,彷彿只要一開口說話,彼此就會吵起來似的。氣氛凝重冰冷,就連樓錚先前期待得要命的甜口味煎蛋,吃進嘴裡也沒有任何味道……
他們之間,怎麼會變成這樣呢?難道她不願意接受他的追求,兩個人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嗎?
她心灰意冷,草草地將食物吞下肚,便放下筷子。
「我吃飽了。」心情惡劣讓她食慾不振,煎蛋也只吃了八成。
他望著她,然後淡淡地道:「我送妳回去。」
兩人回到車上,歐陽鍌的心裡有著掙扎,他知道她也不好受,卻不知道她究竟是基於什麼樣的心態,逃避他們之間昭然若揭的情感。
即便是答案早已清楚明白地擺在她的面前,她依舊不肯接受……
很快地,他們抵達她所住的大廈,樓錚低著頭輕輕向他道別,推開車門就要跨出車外。
出自於一股難以抑制的慾望衝動,他遽然扯住她的左手,稍一使勁,便將她拉回車內──
「你做什……唔!」她未竟的話語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吻給截斷。
他俯下頭,溫柔卻執拗地蹂躪她的雙唇,擁抱著她的力量大得像是要將她揉入自己體內。
樓錚根本動彈不得,只能全身癱軟地攀著他,任他忘情地啃吮自己嬌嫩的唇。
良久,歐陽鍌才饜足地鬆開她,眷戀地以手指摩挲她紅腫水艷的唇瓣,欣賞她迷濛酡紅的嬌顏。
「承認吧,妳對我明明就有感覺……」他吁了一口氣,將她緊緊摟在胸前。
這句話有如晴天霹靂般的劈進樓錚混沌不清的腦中,她立刻狠狠推開他,用手背擦抹自己的嘴唇。
「這不能代表什麼吧?頂多只能證明你的接吻技巧不錯罷了!」她仍固執地不肯認清事實,迅速張起所有武裝。
真該死,她不該因為一時的疏忽,就對他卸下心防,讓他有了可乘之機!樓錚暗暗懊惱。
見他僵著張臉不吭聲,她又補上一句。「不管你怎麼說,我們只能是朋友,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
不會改變的事實?歐陽鍌嘲諷地嗤哼一聲,驟然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向自己。
「那麼妳也會因為一時的『鬼迷心竅』,找其他『好朋友』接吻?」他瞅著她,眼神陰鷙危險。
樓錚終於受不了他咄咄逼人的態度,失控地大叫。「你非得要這樣逼我才甘心嗎?難道我們就不能簡簡單單的,就只是朋友嗎?」
「如果我們之間的感情是這樣,我不會逼妳。」他抬起手為她拭去不停掉落的眼淚,語重心長地道:「樓錚,不要逃避我。」
察覺他箝制自己的力道放鬆了,她連忙掙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跑進大廈──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叫她「不要逃避」?她分明就沒有在逃避什麼!
樓錚心慌意亂地回到自己的小窩,卻在客廳踱來踱去,一顆心怎麼樣也無法平靜下來。
不行,她一定要逃!今天晚上的歐陽好可怕,像是不逼迫自己說出他想要的答案,就要追緝她到天涯海角似的。
她一定得先逃開,等他冷靜一點後,再回來面對他!
打定主意,她拉出登機箱開始收拾行李── 不到一個小時,樓錚便迅速整理出一箱行李。
她搭乘電梯下樓,先到警衛室交代警衛明天代自己通知工作夥伴,她這陣子要出國尋找靈感後,便又搭著電梯至地下停車場,駕著可愛的進口小車前往機場。
即使今天不是假日,國際機場內也到處都是送行與接機的人潮。
她拖著登機箱,俐落地買好機票、辦好行李托運。距離登機還有一段時間,她便到免稅商店隨意逛逛。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她走出商店,準備到出境大廳排隊等候出境手續──
「樓錚。」一道她再熟悉不過的低沉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僵在原地,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行蹤竟然這麼快就暴露了。
忽然,一個念頭撞入她的腦中,她怒氣沖沖地回頭質問他。「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你跟蹤我!」
她幾乎已經能夠百分之百地確定,他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租賃的大廈!
「妳想逃到哪裡去?」歐陽鍌面無表情地默認。「日本?」他趁著她還疏於防備的時候,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機票及護照。
「還、給、我!」由於出境大廳人潮頗多,他們的一舉一動又分外引人注目,樓錚不敢在人群面前動手奪回護照,只有咬牙切齒地警告他。
不料,歐陽鍌竟然當著她的面,把那張機票撕得支離破碎,還將她的護照收入西裝外套的暗袋,算準了她沒膽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手伸進他的衣服內去搶!
「你──」她氣得牙癢癢,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毀了自己好不容易買到的機票。
「這個暫時由我保管。」他拍拍胸口藏放護照的位置,接著拉起她的手往外頭走去。「在我們還沒有談清楚以前,妳哪裡都不准去。」
眼看著逃脫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她的護照被他沒收,力氣又不如他,樓錚索性任他把自己丟上車。
「我自己開車來的,你不必送我。」臨上車前,她停住腳步,消極地抵抗了一下,但是並不真心期待他會因此放過自己。
「我會請人開回妳的公寓。」他三兩下打發掉她的問題,坐進車內發動引擎。
不一會兒,他們再次回到大廈門前,這一次,歐陽鍌異常乾脆地讓她下車。
樓錚狐疑地盯著他遠去的車尾巴,不知道他又有什麼詭計了,否則,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饒過她?
向警衛解釋過後,她走入電梯,只想快點回到自己的小套房,洗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上一覺,忘掉今天這一連串的不愉快……
電梯門打開,她一邊走向家門,一邊準備掏出鑰匙。
然而,當樓錚將手伸往皮包的那一瞬間,她立刻愣住──
皮包怎麼被打開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她大驚失色地檢查裡頭的東西。
「皮夾……不見了……」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
怔忡了幾秒,她馬上恢復理智,開始冷靜地思考今天最後一次打開皮包,是在機場裡頭,然後,一個名字驀然冒了出來……
「歐、陽、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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