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說再見的星期二
2003.0415.1230AM
坐上夜行的火車，我在一向習慣的右前方座位，停了下來。
這一天是星期二的開始，對我來說!
但是我沒有興奮的情緒!
車子移動，有一串水滴打在窗口上，我望向漆黑的遠方，我猜想，我的目的地，現在也飄著雨滴。
花了一點時間把剛買的便當吃完，我知道，這只是為了增加體力去面對漫長的黑晝！而今夜果真是睡不著了，活絡的腦細胞正在追逐著，大概要折騰個幾小時，那時，天也該亮起來！
...也許，妳的溫柔漫延了幾年
也許，妳的溫暖還在夢中...
我突然想起前陣子寫的詩句，真是夠了!
待會兒會路過嘉南平原，白日的風景、清綠的田地，都將融合成一體，在我眼中化成漆黑。唯一稱得上顏色的，只剩下忽遠忽近的路燈，他們守候著黑夜真到白日降臨。
...在這個時候，時光變慢了，
而我的心裡無所依附...
Dark.0135AM
到了內壢，我打電話給阿弟，他說他馬上來接我!
我有了今天的第一個微笑！
見了面，他問我：“待會要怎麼說？”
我知道我們都還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發生在朋友身上，但是我心中早有了想法，於是我回答：
“什麼都不用!”
阿弟開著車載我們前進旅途的目的地，我們將車停在遠遠的田地旁，用走的前往。走著走著，縱使阿弟是我交情超過十年的朋友，我們一路上都無法不沉默著，那是種真的沉默!
於是我發現，安靜中的心裡，遠遠的距離，也是一瞬間就會到眼前!
走上前，在我眼中，宗教的祥和音韻和著馨香的氣味，漫散到我的周圍旋轉，然後飄離!我見到了“豪”和“睿”，他們正燒著金紙銀紙做成的元寶，他們輕輕地抬起頭來，豪向我打了招呼：
“你們來囉！先上個香吧！我來告訴他你們來了！”
看著豪點燃香後遞給我們，他自己也拿起香向起照片上的神靈告知我們的來臨，也請它保佑我們!
我走向前，阿弟站到我身旁，我舉起我的雙手，看著他，手遲遲放不下來，我好想告訴他：
“你好嗎？”
但是眼中滾動的淚水讓我說不出口，瀰漫地模糊了他的表情好一陣！我說不出口，因為我知道，即使是張開口，都會讓我淚流不止！我睜大我的雙眼，抑制著流動的水滴，仔細地好好瞧他一遍，然後在心裡，我告訴他：“我來了！您安息吧！”拜了三拜。然後將香交給豪！
“進來坐吧！我媽媽在裡面！”豪說。
走進門，我看向右方用紗幕圍起的他的位置，點了點頭！雖然我知道，這不會有任何的回應！
“阿姨，我來了！”我說著走向她，用手搭住她的肩膀，她用手碰碰我，然後說：“你來了，上過香了嗎？”
“嗯！您身體還好嗎？有沒有休息一下！”
“還好，我早就作好心裡準備好一陣子了！你不用擔心，我還好！”她輕輕的平穩地說著。
“你呢？你怎麼來的？”她關心地問我！
“我從台南坐夜車下來的，早上就到了！”
“啊，坐夜車，那一定很累，快坐下來！”她像往常一樣地招呼我！而我，卻無法自然地像以往一樣，和她開著玩笑，所以我坐了下來！
阿姨繼續說著：
“凱昨夜守靈，剛剛才上去休息，待會再叫他！”
我連忙說：“不用急，讓他好好休息！”
而坐在我前方的豪和睿開始折起了蓮，我看著他們，手也動了起來。
“教我怎麼做，我也來幫忙！”
睿告訴我不好折，但也沒有停止說明方法！她看起來也是疲累的，心裡的和身體的，但可以看出她很堅強地面對著！
...我此時突然想起國中時外公走的時候，我在靈堂前的空地上與表弟表妹們，不知悲傷為何物的玩著心臟病的遊戲，弄的大呼小叫地引來母親的責罵！但外婆卻說：“沒關係，他看孩子們高興，不會生氣的！”
媽才沒再說什麼，但我們也就不敢再玩了..
現在，我經歷了許多場的親戚們的喪事，也經歷了自己的感情生活，對於所謂的“情”，有了不同以住的認知及了解，這也許是一種成長！
但是，我也找不回在外公靈堂前玩心臟病遊戲時的我！
凱不久後就下來了，他看來也是疲憊的，但和睿是一樣的！
他平靜地和我和阿弟說話，我也回應著！但阿弟一直都無法較自然的說話，雖然我也是，但我知道阿弟更不會處理這樣的場合...
“那一天來的很突然...在醫院中他嚷著要回家...，但我知道，在路上他就走了..”
凱在和我去醫院辦最後的手續時，在車子裡這樣告訴我！
（而阿弟因為工作的關係無法和我一起去，他的工作是沒有假日和工作日的分別的！）
“家嗎？”我心裡想著這個字。
到了長庚醫院，凱帶我走著他曾經告訴凱到醫院內部的小路，他說著：
“我爸那時身體較好轉時，曾經告訴過我可以走這條路，而且附近也有停車位！而現在..他沒有馬上接著說，但我知道，他很想念他！
我告訴他，我也在這裡待過一陣子，在我姐生病的時候...
“我不喜歡醫院。”我說。
“我也是。”凱說。
但我們心裡都是知道的，醫院也只是個地方，它帶人們來到世上，也帶他們離開，它做著它該做的事！
結束了最後的手續，我們快步地離開這裡，用不自覺的方式。
在回程的路上，我們的情緒才在此時稍微調整了點！
“這樣就結束了！”凱在路上說。
“是呀！”我回答！
我知道，他指的不是手續。
......
2003.0415.2300.
結束了這一趟旅程，似乎是場夢的結束。
今天依然是星期二，但是不可說再見！
一路上我不知在那就沉沉地睡了，
每醒一次或再度睡去，都一直聽到結婚進行曲的音樂，直到清醒地到達新營...--->next station-Tainan!
PS..
途中接到凱打來的電話，他說他一下子突然長出水痘，問我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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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6年後的今天，再度貼回這篇記事，遙遠的想像無法化成實際的模樣，也許這發生過的事，在名為時間的無形藥下，心裡的傷痕雖不再清晰，卻也讓人模糊了眼眶。
2009.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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