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一揮衣袖… 專訪詹宏志
專訪：丁文玲（本報記者）
今年6月，城邦出版集團董事長詹宏志意外地宣佈辭職，在出版圈掀起一陣波瀾。詹宏志為何辭職？各種傳言，迄今仍在出版圈流傳。
最近詹宏志終於願意多談談自己，儘管仍舊避談城邦的人事變化，但對目前新的生活，他卻侃侃而談。
看詹宏志 如何抓住金庸
回顧詹宏志的出版經歷，從編輯、媒體人、到遠流出版公司擔任總經理，再到PC Home雜誌、城邦出版集團，然後是挑戰傳統媒體的明日報，以及引進港資的Tom.com，詹宏志敢於做大夢的大氣魄行事作風，的確吸引了許多人才與之共創事業，但同時他也必須承擔所有成敗的結果，明日報黯然結束時，他就被迫承認自己對網路市場「太過樂觀」。
事實上，詹宏志的確是開風氣的人，他是台灣出版界第一個喊出「整合華文市場」的人；是最早將商場管理、求新求變、行銷、契約、談判等概念，引進文人氣息濃厚的出版圈的人。
詹宏志為向來沉靜的出版界帶來多大震撼？一項不為人知的祕辛或許可以說明。20年前，武俠大師金庸有意結束與遠景出版社的合作關係，適巧在香港遇見遠流出版公司董事長王榮文與同行的詹宏志，金庸僅語帶暗示，詹宏志便當機立斷，連夜在飯店擬了份萬言帖，得到王榮文同意後，貿貿然便去見了只有點頭之交的藝人張艾嘉，開口借貸百萬港幣，以便和金庸簽約。
詹宏志在幾天之內，搞定了資金、簽約等事務，驚人的眼光、衝勁與說服力，早在那時即顯露無遺。
「出版是為了留下作家，以及作品。」這是詹宏志揮別出版業之後，在老東家遠流30周年慶祝會上，公開講的話。過去詹宏志總喜歡強調他投入出版，乃因不願看到業務行銷部門和作家、編輯的意見相左，認為只有作者和編輯最知道書該怎麼吸引讀者、該如何賣，如今，心境轉換，陳述出版的價值也似乎有了微妙的差異。
趨勢專家 不是天生的
在成為出版「大老」之前，詹宏志是文化界的「趨勢大師」，他出版過《城市觀察》《趨勢索隱》等預測趨勢的書，其中有許多準確的預言，例如數位時代的來臨、網路商業的興起等。即使「明日報」最後以關門終結，但還是有許多相信或跟隨他的人，於是我們又見到了城邦出版集團，另一個詹宏志式的夢想。現在，稱詹宏志為「先知」的人明顯少了許多，但死忠支持者仍認為他的創意正逐漸在實現中，包括：部落格的興起、用牛肉麵來行銷台北市…等，都符應了詹宏志筆下的預言。詹宏志真的可以看見未來嗎？他解釋，自己從不描繪未來確定的輪廓，「我是一點一滴醞釀、形成與判斷一個整體局勢的下棋者。」他承認在人生的每個階段，並不一定十分清楚自己要做什麼，他相信沒有人能做到這點，重要的是，他相信自己的決定，並且付出努力趨近理想的最大值。
面對批評質疑 一肩扛下
以一個有過「集體解散」或「自己走人」紀錄的領導者而言，詹宏志得到的責難與批評，少得令人意外。儘管如此，外界還是嗅得到零星的抱怨和質疑，例如傳統的出版人對他率先玩出特價行銷的手法，痛陳是他讓書淪為廉價商品；文化界甚至有人批評他為城邦引進港資之舉，對台灣出版業的傷害猶如引兵入關。他的合作夥伴則含蓄地說：「早就習慣了」。詹宏志當然曉得這些批評，尤其此次離職，外界傳言鑿鑿，說是因為詹宏志不願配合香港Tom.com總部要求城邦集團將利潤全數繳回、重新分配，詹宏志笑著反駁：「這是外行人的謠言！」他解釋，Tom.com的利潤分配完全照持股比例與法律規定，他沒有任何意見。他並搖著頭無奈表示，人其實有很多種，不是只有不如意或和誰不合才會想換環境，他也沒有大家想像中的那麼複雜或那麼簡單。
離職至今，詹宏志無論是對城邦內部或對出版界朋友，都再三強調自己將徹底淡出出版界。惋惜者大有人在，但詹宏志倒是一再堅稱自己單純只是要「輕鬆放下」，希望重新成為一個純真的讀者和旁觀者，也盼望城邦同仁「能諒解並祝福我的選擇」。
從此作一個純真的讀者
長期擔任經營者，讓人幾乎忘了詹宏志過往文化人的角色。其實，嗜書如命的詹宏志，數十年來，早晨4點半便起床看書，上下樓梯、過馬路或搭車趕路，只要抓得住的一點點零碎時間，他也都想看書。即使是辭典、百科全書他都嗜讀，在他PChome Online的辦公室書架上，有一本劍橋大學出版的英英字典，他指著這本字典立即如數家珍地說：「字典過去是由牛津大學獨領風騷，直到1995年之後劍橋大學才出了這個版本互別苗頭…。」談書時的眉飛色舞，讓人相信他去職的理由確如他所說的想「重新成為一個純真的讀者和旁觀者，一種讀書活動裡最原初也最耐久的角色」。詹宏志說，在出版界工作時，即使喜愛某本書，也沒有立場發表意見，怕外界認為他不夠客觀。離開之後，他可以安心做一名普通讀者，隨興發表看法，或者就像不久前他到日本訪問推理大師土屋隆夫，扮演仰慕作家的「粉絲」角色，盡情享受多年來睽違的閱讀自由。
想寫作？尚缺勇氣
談到未來，詹宏志雖信誓旦旦強調「不再發展與出版相關的商業」，但他也表示，和出版業者之間的合作不可避免，他也期盼自己永遠做一名對書籍與知識傳播「最具同情與愛護之心」的讀者。目前詹宏志擔任PC home Online董事長，發展網路事業成為他當前的「大夢」。年輕時多才多藝，畫過畫、寫過詩、當過雜誌美術編輯，50歲之齡，詹宏志心裡還蠢動著寫作的夢，他說：「還是會想寫，只是提不得，一是怕難產，二是公開發表需要勇氣。」這是另一個詹宏志，也可能便是不久後的詹宏志吧。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