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 是不會飛翔的翅膀
翅膀 是落在天上的葉子
天堂 原來應該不是妄想
只是我早已經遺忘 當初怎麼開始飛翔)))
哭泣,只能在黑暗中,以不流淚的方式,代表我對深愛著的人的不滿意,因為沒有人會真正去注意,所以,流不流淚已經無所謂,我自己知道就好了。
我張大雙腿,任由冰冷的機器自我下體進出,恍惚中,看著醫生,戴著眼鏡,專注的看著她流出。
「剪刀。」
「好……血壓穩定。」他們忙碌中,忙著上演多少世紀以來的血腥遊戲。
世界離我好遠,我幾乎已經無法思考,一張紙,一枝筆,簡單的結束一個生命,人啊﹗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拿掉她吧﹗對我們都好。」他手指夾著一根煙,將身體靠在門板上,無奈的說。
我安靜的摸著腹部,看著他剛從郵局提出的錢,一張張的攤平躺在床上,不發一語。
「我知道妳很懂事,很堅強,乖,不要讓我擔心好嗎?」他靠過來,跟平常一樣,用他微微長繭的大手,拍拍我的頭。
「唉……」嘆口氣,推開他,我把鈔票一張張的收好,熄燈,再把自己丟回床上,背著他,咬著唇,顫抖的。
「清,我愛你。」
是嗎?真的是這樣嗎?那我肚子裡的生命,麻煩你也一起愛她好嗎?只可惜,你做不到對不對?
「我知道。」
「我是學生,無法同時養三個人。」
「我知道。」鼻頭真酸。
「妳……會恨我嗎?」
靜默。
「應該不會。」
「清,我愛妳。」
「我知道,你不用一直強調。」
「我會補償你的。」
「……」
只可惜,我要的從來不是你的補償,我給你的,也從來不奢望你給我回報。
(((孤單 是一個人的狂歡
狂歡 是一群人的孤單
愛情 原來的開始是陪伴
但我也漸漸地遺忘 當時是怎樣有人陪伴)))
睜開眼,不是在熟悉的地方,而是死沉沉的白色房間,他睡在旁邊,地板上有一根還未完全熄滅的煙頭。
怕是剛睡熟吧﹗不過,有人跟他說過醫院是禁煙區嗎?
「晤……清你醒拉……要不要喝水什麼的?」他(唰)的站起身。
「嗯。」
我接過他手上的水,慢慢的啜吸,就像魚一樣,閉起眼,還會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在海裡,我想,如果上天肯讓我自由自在的呼吸,我也就不會像這樣子了,我會因為這樣而很快樂,只是,我早已經習慣束縛自己了,真是糟糕。
「妳很堅強,醫生這樣跟我說。」
傻子呵……我那不是堅強,而是完全放棄抵抗的能力了。
「在你心裡,我不也是這樣嗎?」
「我沒看過妳哭過對吧?」
可是真正的悲哀,並不是只有眼淚在臉頰上留下才算數的,我想,你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問題。
「好像是這樣。」我點點頭。
「其實有時候妳可以發洩一下的。」他接過水杯,站在門邊,眉頭緊縮著。「有時候,我倒希望妳能像別的女孩子一樣。」
「再說吧﹗」至少目前我不想。
「醫生說妳最好再觀察個幾天。」他說。
「嗯。」我閉起眼睛,轉過身,看向窗外,冬天終於到了,看到那棵樹上最後一片枯黃的葉,在我面前,緩緩飄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他的腳步聲,停留在我白色床的右方。「那……我在外面,有事情叫一聲。」
「好。」
聽著門輕輕被闔上,將你隔離在我的世界之外,寂靜的房間,除了一片白,還是一片白,傳說,鯨魚的叫聲在10里以外的同伴也能聽見,那我的眼淚呢?
嗚……我好難過,好難過呵……
(((我一個人吃飯 旅行 到處走走停停
也一個人看書 寫信 自己對話談心
只是心又飄到了哪裡 就連自己看也看不清)))
「陪我去一趟苗栗好嗎?」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有點懷念當初遇到你的地方。」我看著手中的相片,如果沒記錯,當時的現在,山櫻花應該開滿整個山頭才對,白色或是粉紅色的小花,美的燦爛。
他偏過頭來看我。「你說那呀﹗可是我最近在忙著趕報告,下個月好嗎?」
來不及了,你以為花季會為我等待嗎?
「噢,那沒關係,下次吧﹗」
「妳還好吧?妳臉看起來很蒼白。」他放在手中的筆,右手掌放在我額頭上。「疑?好像有點發燒。」他起身走去廚房倒了一杯熱開水。「嗯,給妳。」
「好像是這樣吧﹗」難怪覺得頭昏昏的。
「你要不要先休息啊?」
「不要,我要陪你看書。」好痛,燙到舌頭了。
「妳確定?撐得住嗎?」他蹲在我面前,眼神關切的問。
「可以噢﹗」
「那好吧﹗如果累了要說,自己先去睡也沒關係……」他猶豫一下,好像在思考什麼。「呃……妳今天有點怪怪的。」
我微笑。「沒有,大概是想到我媽的關係吧﹗」
「想回去看她?」
「不了,光想就知道那場面多尷尬,我怕這樣對她現在的家庭有影響。」十年了,不長不短,卻幾乎可以讓我忘了思念的形狀了。
就像我完全忘記父親的長相一樣。
「喔。」
「你還是趕快去做報告,別被我耽誤了。」我不高興的催促著他。「我可以自己找事做。」
「嗯﹗等等我告一段落再一起去買消夜吧﹗」等會去走走也好。
「好呀﹗」
我望著他再度轉身忙碌的樣子,不知怎麼的,忽然覺得他的背影好遠好遠,明明那麼近的距離,我卻像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似的,我在搞孤僻嗎?
(((我想我不僅僅是失去你……)))
我想,我應該不是搞孤僻。
隨著曾經熟悉的路往上走,路旁的山櫻花也開的愈來愈嬌美,天空的灰矇,倒和我現在的心情一樣,我好像已經忘記快樂是什麼了,幸福彷彿是飄在天空的雲,抓不到,可是卻真實的存在,好矛盾。
我記得你曾說過,我就像山櫻花一樣,要在海拔相當,濕氣相當,雨量相當的情況下,才會成長茁壯,不能有一絲馬虎,我當時只是笑你,我充其量只能當山溝裡的綠浮萍罷了,小小的根,一生注定漂泊。
可是,我現在終於明白,你說對了,其實我是很脆弱的,那樣漂流的生活,並不適合我。
鈴……
唉,殺風景的。
「清,妳人在哪裡呀?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跑出去?」他有點生氣的朝我吼道。
「呵……今年的山櫻花真的開的很美,你大概不知道吧?」
「什麼?」
「你看喔……遠遠的風景都在我眼睛裡……那裡有天空,有山櫻花,有車子,有爸爸帶著全家人一起來的,他們手牽手,好開心。」我微笑的將眼前的景色全部形容給他聽。
「清?妳待在那裡別動,我等等會去接妳回來。」
喀﹗
「唉……真是的。」我彷彿可以看到他著急的拿起車鑰匙,著急的倒車出巷子,著急的連握方向盤的手關節都過度用力而慘白著。
想到最後,慢慢的,有種不知名的東西,緩緩從我眼框留下,沿著身體,滑向水泥地。
葉子:阿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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