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雌鳥>>
薄暮之中，受到雄性的歡呼
不能做出喜悅之狀，矜持於樹冠
等月光梳頭，牡丹染紅唇
落到地面時，可長成人形
於凡夫俗子間，眉目可賞不可親
把痕癢寄養在他們的皮膚深處
所謂願者上釣，你是最甜美的餌物
一上岸，重新長出五臟五官，翼上種柵欄
(82)<<痊癒>>
昏沉的天氣
舊疾防不勝防。她捏著花瓶的細腰
澆水度日。音樂跌宕，男高音唱破嗓子
需用濕泥巴埋葬
豎一恆久的墓碑，被秋風唸出悼念辭
我披星戴月地趕來
為木頭人雕刻生動的神情
它也咳出了硬塊，這不可相信
為了讓它完全痊癒
我在雨天削骨剝肉
紅血換成綠汁，花草茂盛於一身
(83)<<流水辭>>
被落花描繪的小橋
總是站不穩
被她捧過的酒壺
亂了醉酒人的方寸
我不帶行李，薄紙粗筆
只身離家出走
遇上熟人，刺客或禽獸，揮舞流水向東溜走
(84)<<散步>>
放慢腳步
像撐著拐杖的老人，走向暮年
走進黃昏緩慢的，寂靜的中心
造物主造出美麗的風景
你是一條沒有盡頭的園中小徑
我是一張無人靜坐，將被拆毀的長椅
(85)<<化為烏有>>
他把所有看過的書籍
化為灰燼。整個下午，蟬聲不絕
黃槐曬出了汗水，花布被擰得破裂
空中徘徊著輕如羽毛的腳步
把異地的消息，偷偷塞進紅信封
他把畫在黑板上的白楊樹
抹成粉碎，讓垂死的蛀蟲，在白紙上蠕動
白紙黑字，一清二楚
他想做個沒有痕跡的人
只好渾身蘸墨，混跡於夜色中，學習亡人隱身的技倆
07.5.8
(86)<<苦藥辭>>
秋風唸出最後一道藥方
貫進了落葉的耳中：
三丫苦、女貞子、木賊、六棱菊，
龍膽、老鸛草、羊蹄、百部、扶芳藤，
蒼朮、刺蒺藜、敗醬草、虎杖，
青葙子、貫眾、骨碎補、絞股藍、厚樸，
鐵掃帚、積雪草、黃藥子、救必應，
續斷、婆婆針、路路通，二十五種苦藥
煎在一起，不加蜂蜜
再多的疼痛也能痊癒。完好地睡進棺木後
來世做一株墓碑旁，救命的蛇床子或千里光
07.6.25
(87)<<歌頌>>
淡淡晨光下
安靜的庭院裡有幾排白色長椅
坐著懷胎十月的母親們
她們齊聲哄著肚子裡的兒女入睡
等所有張開眼的都閉起了雙眼
她們又低聲誦讀《育兒經》
不時撫摸光滑的肚皮
期待暖如河水的羊水
(88)<<協奏曲>>
由慢轉快，再轉成
香氣彌漫似的慢板
她是唯一能讓琴鍵長出蘭花的人
在月光下澆水，說恍惚的秘密
我差點跟不上她的節奏
快中有木棒敲著鼓面
慢中有風不經意地吻過窗簾
(89)<<避雨亭>>
連日雨天。
帶病的人紛紛趕到醫院
看醫生，看護士，看杜鵑吐血
醫院旁的教堂
牧師陪同眾信徒唱詩歌，默默祈禱
讓神駕著雨水降臨他們的頭頂
讓陰沉的天花板結滿燈泡
我突然有股衝動
跑到嬰兒房的玻璃窗前
看他們熟睡的模樣
像神手中的一顆顆綠芽
(90)<<紙花>>
閑日，有朋友不約，有電話不接
懷裡空空，摺幾朵襟花，噴濃濃的香水
等忙碌之時，專心打理身前事，不顧身後事
07.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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