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使用「月之影」,我斬除的是一名三十五歲男子的墮落。
感覺上順手多了,沒有多餘莫名的情緒,也不再會掉眼淚,我想,也許是那個人真的蠻不上進的。
當泉消除了對方的這段記憶,翼把男子心底的積極喚醒後,我們再度坐上浪的車,往下一個目的地前進。
「哇,好多人喔。」第一次看到歷史博物館充滿燈紅酒綠的人潮。
「這是一個服裝發表會,時尚party,委託人說他兒子迷上了一個女性,無心工作,不過手邊沒有任何他最近的照片,而且委託人好像大有來頭,不願意曝光身份,也不告訴我他兒子的名字,所以很難找,得先收集資料。」浪把他的「未卜」行事曆闔上。
「人海茫茫,要怎麼找起?」我看著穿梭的model與名流,頭疼了起來。
「感應啊,我們是天使,看看誰最近戀愛了,又是小開,稍微調查一下應該會有點眉目。」翼說。
「分頭進行吧,各自去找,待會在原地集合。」泉看了看我,便消失在人群裡。
「我們兩個一組吧。」浪搭著我的肩。
「我不要。」我推開他。
「好絕情,那時候不是感覺挺不錯的嗎?」浪哀求地看著我。
「你再說我要揍人了。」翼火大起來。
「呃,不要衝動,好,當我沒說,我們分頭吧。」說完,浪就閃人了。
「翼,後來,浪回去以後,你們……?」我看看翼。
「沒怎樣,泉說不想跟他計較,叫我們以大局為重,所以先讓他欠著。」翼看來還沒消氣。
「喔,那就好。」我悻悻然地回答。
「怎麼樣,那要跟我一組嗎?」翼挑著眉看我。
「都可以啊,一個人也不知道要幹嘛,呃?小樹咧?」我四處張望。
「他跟泉走了,」翼手摟著我的肩,曖昧地笑著,說:
「終於剩下我們兩個。」
這,這聽起來不是什麼好事情。
「要不要喝點什麼?」我們走過置酒的臨時吧檯,翼問道。
「有香檳嗎?」我看了看檯面。
「有,我去拿,在這裡等我。」翼拋了個媚眼,便上前去拿飲料。
我看看四周,不時有相機的閃光燈,人多得感覺好擠。
小時候這裡只是安靜的展覽空間,沒想到二十年後成了時尚舞台。
「一個人嗎?」一個男聲在我耳邊響起。
「喔,不,我……,光?」我回頭,竟然是光的笑臉。
「不是去上班嗎?怎麼來跑party了?」光挑著眉問。
「呃,我跟同事們一起來,因為我們店裡也有辦派對的業務,所以來參觀一下。」我趕緊編了套說詞。
「好意外見到妳。」他笑得很溫柔。
「那你怎麼在這裡?」
「收到邀請函啊,沒事常要跑這種活動,交際嘛。」
「喔。」看來光的來頭不小耶,會收到邀請函來參加這種party應該不是一般上班族。
「怎麼這種懷疑的表情?」
「我以為你跟我一樣是普通上班族。」
「我是啊,只是可能階級高一點而已。」
「你公司到底是做什麼的啊?」
「嗯,正確的說,這跟公司沒有什麼直接關係,我從小因為家裡因素常會跑這些場合,喏,那邊的都是認識很久的朋友。」他指著我剛看到那票公子哥。
「你不會也是小開吧?」我臉綠了一半。
「看起來妳對這種人很反感。」
「也不是,不過最近有點不太喜歡。」畢竟斬小開是我的任務之一。
而且,我突然想起,浪說要收集資訊的對象是「迷上了一個女性,無心工作」,又是小開,跟光的境遇蠻符合的。
老天保佑不要是他!
「妳臉色不太好看,怎麼了?」光皺著眉,擔心地問。
「沒有,可能人太多,一時呼吸不過來。」我忍不住感到黯淡。
「來,我知道一個地方,去透透氣。」他牽起我的手,往人群裡走去。
「呃?」可是翼去幫我拿香檳了耶。
光帶我穿過擁擠,到建築物的另一頭,果然那邊沒什麼人煙。
「有沒好一點?」他摸摸我的頭。
「嗯,舒服多了。」我勉強地笑了笑。
「幫妳做人工呼吸好了。」他吻上我。
哦,我想起那種充滿挑逗的快感了。
光摟著我,我環著他的脖子,靠在牆上吻著。
「好點了嗎?」他微喘,笑著問。
「嗯。」我的心情好多了。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妳身上有別人的味道。」他挑著眉。
「呃?應該沒有吧。」
「是嗎?」他看看我,笑道:
「這裡人太多了,剛很擠,妳身上都沾到別人的香水味。」
天啊,這樣也聞得出來?
一定是剛剛跟泉抱得太緊了,我真是罪過。
「我好想妳,正想著妳,看到妳還以為恍神了,原來,真的是妳。」他貼著我,說。
「真的有這麼想我?」
「是啊,想得我都無心工作了。」
「唔。」聽起來很不妙,拜託不要跟我的第二個任務先生太類似好嗎?
「今天去上班還好嗎?」
「嗯,還好。」
「那個寫情書給妳的傢伙呢?」
「呃,他沒說什麼。」
「那就好。」光親了一下我的額頭,說:
「舞,我這個禮拜很忙,可能要喬一下時間才能去找妳。」
「喔。」頓時有點失落。
「妳會在這裡待很久嗎?」
「不知道耶,要看同事他們。」
「妳不見了他們會不會一直找妳?」
「應該還好啦,我們約好在門口碰頭。」
「我還不確定何時要走,有沒有續攤,我也是跟朋友約來的,」他好像察覺了我的失落,摸著我的臉,說:
「乖,晚一點去找妳好不好?大概十二點左右?」
「你好忙喔。」我嘟嘴。
「沒辦法,我是上進的小開,交際應酬少不了。」他用額頭輕碰著我的額頭。
「上進的小開,聽起來真舒服。」不上進就完了,我可不想斬的人是光。
「舞,」他小聲地湊到我的耳畔,問:
「妳是不是那個快來了?」
「咦?」我愣住。
「呃,因為聽說女生那個快來之前,情緒都會起伏比較大……。」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啊?」什麼意思?
「妳剛剛一會兒臉色沈一會兒高興的,我以為妳……。」他越講越小聲。
「哦,哈哈。」我笑了出來。
原來他以為我突然擔心得沮喪,是經前症候群。
「你好體貼喔。」我笑著摸摸他的頭。
「嗯,來了,要跟我說。」
「為什麼?哦……。」我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是啦,妳誤會了,妳來了我還是會去找妳啊,我又不是為了跟妳上床才愛妳。」光臉紅著解釋。
「……。」真的嗎?
「我會煮桂圓紅棗茶,也可以去幫妳按摩啊,會比較舒服喔。」光笑道。
「你好賢慧喔。」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這是應該的啊,女生每個月都很辛苦,照顧女人是男人的天職。」他摟住我的腰。
「嗚嗚,我好感動。」我抱緊他。
光,我對不起你,我是個壞女人。
「傻瓜,看來妳沒有被好好疼愛過。」他把下巴放在我的頭上。
「你會好好疼愛我嗎?」我呆呆地問。
「不疼妳疼誰?」
「啊,我好幸福。」我心裡有股暖暖的電流。
「能有一個人,讓自己想要照顧她,疼愛她,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呢。」
「你真是太完美了。」太完美了。
「我沒那麼好。」
「可是你對我好好。」
「好吧,既然妳這麼說,我也不忍心對妳發脾氣了。」
「咦?」
「妳的脖子上有淺淺的吻痕。」
「呃?」我下意識地摸著脖子上,剛剛泉吻過的地方。
原來,泉的心機好重啊。
我以為他只是輕輕地吻,不知道竟然留下了印子。
「剛剛不小心看到的,我記得我沒有印吻痕的習慣。」
「我……。」
「是早上來妳家找妳那個同事嗎?寫情書的那個傢伙?」光仍溫柔地問。
「對不起。」我真想找地洞鑽進去。
「妳很喜歡他嗎?」
「我不知道,剛剛他跟我告白,他喜歡我很久了……。」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不能告訴光,我是逆天使,而泉是從小就默默守護著我的人。
「妳不想說沒關係。」
「也不是這樣的,我,對不起。」我感到挫敗。
「所以妳身上的那個香水味也是他的,對不對?」
「嗯。」我咬著嘴唇。
「看來他是打算跟我示威。」
「咦?」
「感情這種事情是不能勉強的,喜歡就是喜歡了,沒有辦法,就算是承諾也不能保證不會改變,」光眼神閃過一抹傷感,認真地看著我,說:
「舞,我是真的愛上妳了,妳說的對,我很驕傲,驕傲到沒考慮妳的心情,畢竟我是突然闖入妳生命的。」
「不要這樣說。」我把頭埋進他的懷裡。
「我本來以為我可以當作沒看到,越想就越在意。」他緊緊抱住我。
「糟糕的人是我,我不是好女人。」真想哭。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Soulmate手機只是把我們湊對,卻沒有傳來心意相通的訊息,原來,情敵很棘手啊。」他嘆著氣。
「呃?」
「不是妳的錯,真的,我不知道怎麼說,但是,這不是妳的錯。」
「……。」光好奇怪,遇到這種事情,不是會很生氣,怎麼會幫對方說話呢?
「也許,這就是命運,雖然我還弄不懂祂的意思到底是什麼。」
「誰?」
「不知道,問上帝囉。」
「你之前不是說問了也沒用。」
「是啊,還是問問自己的心意吧。」他笑了笑。
「為什麼你的反應跟一般人不一樣?」
「那我應該怎麼反應?」
「不是應該很生氣,至少也會掉頭就走之類的?」我低頭。
「掉頭就走把妳丟下嗎?傻瓜,那妳不是很難過?」
「呃?」我抬頭看他。
「那是沒用的男人才做的事,自己難過所以讓對方也難過。」他回答。
「你好,你好成熟。」成熟得不像這個世界上的男人。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男人嗎?既成熟又體貼得理所當然。
怎麼我之前認識聽到的都是沒用的男人,或者是混蛋?
「這跟男人女人沒有絕對關係,愛一個人,本來就會為對方著想,忍不住會關心,自然會體貼,不是嗎?」他說。
「為什麼你好像知道我心裡想什麼?」
「用心就會知道。」
「為什麼這麼理所當然?」
「因為我愛妳。」
「那,那為什麼愛我?」
「妳這表情好呆。」他笑了出來。
「我是戀愛白癡嘛。」
「聽起來像是在撒嬌。」又來了,那溫柔得溺死人的眼神。
「我不管啦,為什麼你可以這樣確定,這麼坦然?」
「也許是因為我曾經沒有勇氣愛一個人,曾經失去,所以當我遇見妳,我就知道不能重蹈覆轍了。」
「……,你是說那個死掉的女生嗎?」唉,跟死去的人比會氣死人。
「嗯。」
「你還很愛她是不是?」
「應該說我永遠會記得她,因為她教會了我什麼是愛。」
「我好羨慕她。」
「幹嘛羨慕她?她都死了。」
「因為妳永遠會記得她。」
「傻瓜,」光貼著我的臉,說:
「我不是因為遺憾,所以用補償心態去愛妳,是因為我愛妳,而她讓我有這些覺悟,可以好好去愛妳,明白嗎?不要羨慕她,她應該羨慕妳才對。」
是這樣嗎?
可是我記得電視上都說,活著的人永遠比不上死掉的人。
「不要跟別人比,因為妳是妳,她是她,而我愛的是妳,知道嗎?」他喃喃地說。
「可以多講一點關於她的事情嗎?」我突然好想知道。
「我們因為某些因素不能在一起,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當時不懂怎麼愛一個人,只是很猛撞的戀愛,然後絕情的分開,直到她死了,我才想清楚。」
「你說的好像別人的故事一樣。」都聽不出來他的心情。
「因為很久了嘛。」
「你很老嗎?」
「喔,大妳六,六歲。」光想了想,說。
「那也沒很老啊。」
「說的也是。」
「你怎麼可以講得這麼輕鬆?」
「因為過去啦。」
「你辯論社的喔?」
「我實話實說。」他無辜地看著我。
「好啦,好啦,我想我只是太感動了。」
「好愛哭唷。」他寵溺地看著我。
「那你要多教我一點。」
「教什麼?」
「教我怎麼愛一個人。」
「妳愛我嗎?」
「嗯,我愛你,而且我想好好愛你。」
「妳好可愛。」他抱緊我。
「哪有,我是混蛋。」
「妳的喜怒哀樂好明顯,來得快去的快,簡直就是毫無EQ的代表作。」
「好諷刺。」我嘟嘴。
「但我就喜歡妳這個樣子。」
「光。」我抱緊他。
我想起「慾望事典」第七十期第六十六頁寫著:
「愛,是唯一通往墮落與救贖的路徑。」
我本以為墮落與救贖有如天壤地別,原來,那其實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如果不是遇到光,我想,我可能會成唯一個墮落的逆天使,在種種慾望裡迷失翻轉,無法自拔。
這一刻,我覺得很高興,因為我終於確定自己愛上了一個人,而我打算朝著好好愛他的路線邁進。
即使,我是天使,他只是凡人。
つづく
本文同步刊登於MSN女性時尚頻道
(請開喇叭,邊聽邊看,謝謝。)
(〝Yuna's Ballad〞 form final fantasy x-2 piano collection)
{###_yeanhan/18/1404501201.mp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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