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在睡夢中,我可以看見一些奇怪的景象。
等長大以後,遇到一些似曾相識的場景與情境,我才明白,那原來是看見未來的能力。
是的,在我還沒有失去勇氣之前,我總是很清楚在人生不同的轉彎處,會看見怎樣的風景,所以我的徬徨、不安與恐懼,其實都是不想去面對自己應該面對的未來。
而這一刻,我又看見了,右邊的我選擇了另一種人生,裡面有愛情有小孩,但最後難以忘懷夢想的我還是再次選擇原來想走的路,用更不容易的方式選擇走回左邊:
我站在舞台上,而,有一個人伸出一雙堅定的手,緊握著我。
原來,每個女生的心底,都有一個叛逆的少女。
我心底的那個少女不想按照別人的給的藍圖去活著,直到好不容易掙脫了什麼,付出高昂的代價之後,才發現再也沒有任何指引。
究竟是服從的人生比較幸福,還是走自己的路比較幸福?
我好像漸漸地迷失,又反而體認到,原來,沒有一條路是比較順遂的,每一個選擇與沒有被選擇的那條路,都會有崎嶇,也都有辛酸。
有時候我會希望,睡著之後,就不要再醒來了,因為這樣我可以沒有遺憾地離開。
因為,一直用力好累,我想要有一個人保護我,告訴我,我可以不用這麼用力,就算天塌下來,他也會陪著我一起跌倒,一起爬起來。
說真的,與雷相戀時我曾很篤定地以為雷就是我的真命天子,愛上鍾堂以後,我更篤定鍾堂才是我的真命天子;但現在,我卻一點也沒辦法確定。
如果人的一生之中可以遇到一個為自己量身訂作,生來就是為了與我們相遇的那個人,當然很perfect,不過我已經不是作夢的少女,沒辦法太肯定沒有遇過的事情。
這樣說吧,與其無法分辨誰才是自己的真命天子,或者去等待那麼一個人出現,我寧願有一個人能與我相愛,並使得我的心靈不再寂寞。
對,那就是我心底的聲音,我的選擇。
我想要的不只是一個會陪著我的人,他還會疼愛我,而且清楚我是那麼需要同伴:
一個跟我一樣用力,一樣瞭解,一樣固執,一樣猖狂,一樣愛著對方的人。
「這要求太高了。」是誰?
「妳希望是誰?」我希望是我的真命天子,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的話。
「哦,那等妳醒來願意跟他去約會嗎?」去哪裡?
「到八里岸邊看夜景好不好?」好啊,我沒去過耶。
「沒有人帶妳去過嗎?」沒有,男人只會帶我去山上看夜景,我會暈車。
「真不浪漫。」你浪漫就好。
「那我是誰?」對啊,到底是誰?誰的手這麼溫暖,這麼堅定地握著我?
「是我啊。」從剛剛到現在都是你嗎?
「當然,因為我不肯讓別人握妳的手。」哇,好帥的說法。
「妳現在最想看到誰?」我只想看到銀。
「猜對了。」呃?
是銀的聲音。
「呃?」我張開眼睛。
「嚇死我了。」銀愛憐地看著我,有點責怪的說。
「我不想說老套的台詞,但是這裡是哪裡?」我問。
「醫院啊。」
「難怪藥水味這麼重。」
「誰叫妳身體這麼差。」
「為什麼會在醫院?誰生病了嗎?」
「躺在床上的是妳耶。」
「對喔。」我看了看四周,覺得頭好暈。
「別亂動,妳酒還沒醒。」他輕按著我,拿了濕毛巾幫我擦臉。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嗎?」
「呃?」銀楞了楞,隨即笑著說:
「妳很清醒嘛。」
我終於把眼睛全睜開,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還吊了點滴。
手有些疼,身體怪怪的,還有點嘔心。
「想吐是不是?」銀擔心地問。
「有一點,還好,我好渴。」難怪覺得喉嚨好乾。
「剛剛已經喝很多了呢。」他把桌上的水喝了一大口,然後嘴對著我的嘴,輕輕地餵著。
「我剛都是這樣喝水的嗎?」我問。
「是啊,妳爬不起來,還一直吵著要喝水,我只好這樣餵妳。」銀無辜地看著我。
「我怎麼了?」我只記得我在「牛奶酒廊」門口淋雨,然後發生了什麼事?
「我跟薔薇剛回到店前,我去停車,薔薇說有個人在門口淋雨,仔細看竟然是妳,我衝上前去,結果妳就昏倒了。」銀皺眉道。
「呃?那,我是喝醉了嗎?」我疑惑地問。
「是喝醉,但醫生說妳憂鬱症發作,然後淋了雨有點失溫,還有妳營養不良,所以幫妳打了點滴。」
「那我的衣服咧?」我看了看我穿的衣服,是我自己的連身棉質洋裝。
「阿泰跟薔薇回公寓幫妳拿衣服,我送妳過來的。」
「阿泰跟薔薇呢?」
「在外面,要叫他們進來嗎?」
「我這樣子很狼狽對不對?」
「是有一點。」他笑著說。
「那不要,你也出去!」
「這麼任性。」
「唉唷我喝醉的時候很難看,剛剛又哭了,現在一定醜死了,你快走啦!」我頭埋進棉被裡。
「這麼愛漂亮。」他把棉被拉開,撥了撥我的頭髮,寵溺地說:
「一點也不醜,聽到妳的真心話,我很慶幸。」
真心話?我說了什麼?
「妳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嗎?」銀嘴角微揚。
「我說了什麼?」天啊,我說了什麼?
「害我白高興一場,原來妳都忘了。」
「呃?」
「妳喝醉時好囉唆,話講個沒完,送妳來的路上也是,剛剛妳醒來前也是,阿泰跟薔薇也聽到了一點。」
「到底說了什麼?」我大叫,我這下真的醒了。
「恢復得挺好的嘛?」阿泰開了門進來。
「Muse!」薔薇衝到病床的左側,心急地看著我,眼角還掛著淚。
「對不起,讓妳們擔心了。」我尷尬地看著薔薇。
「嚇死我了,嗚嗚。」薔薇只是一直哭。
「你怎麼不會安慰他啊?不是很會說甜言蜜語嗎?」我罵著阿泰。
「那妳安慰她啊。」阿泰挑著眉看我。
「我,我最不會安慰女人了啦!」要不是躺在病床上,我一定跳起來。
「Muse沒事就好,Muse沒事就好。」薔薇摸摸我的臉,一邊擦著淚。
「唉唷,對不起,我喝多了,發神經,妳不要放在心上。」我說。
「Muse如果怎麼樣,我也不要活了!」薔薇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呃?」有這麼嚴重嗎?
「看來大家都得陪葬就對了。」阿泰沒好氣地拍了拍薔薇的肩。
「我什麼時候可以走?」我轉頭問銀。
「醫生說要觀察一天,明天如果狀況OK,就可以出院。」銀回答。
「薔薇乖,我沒事了,休息一下就好,妳先回去休息,明天再來看我,好不好?」我用沒吊點滴的手摸摸薔薇的頭。
「沒關係,我可以留下來陪妳。」薔薇祈求地看著我。
「不要啦,這樣大家都會累,妳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燉湯給妳吃好不好?」我安慰著她。
「Muse要多休息啦,應該我來燉才對。」薔薇還是很堅持。
「呃?妳燉的湯……。」我與銀和阿泰三人尷尬地看著薔薇。
薔薇連蛋糕都會烤成饅頭,誰知道湯會不會變成什麼鬼?
「那個,反正妳先回去休息,阿泰你送她一下,明天保持聯絡,好嗎?」我再度苦勸。
「嗯,那我們先回去了,妳自己保重。」阿泰眼神閃過一絲不捨,然後瞄了銀一眼,再拍拍薔薇的肩。
「那,那明天我再來看妳。」薔薇說。
「好,小心點。」我說。
「掰掰。」薔薇與阿泰往門口走去,阿泰回頭逗留地看了我一眼。
「……,我去買個咖啡。」銀站起身,走向阿泰,拍了拍阿泰的肩膀,然後帶著薔薇一起走了。
阿泰楞了楞,看著他們的背影,關上了門,走到病床右側坐了下來。
「真不知道該感謝他還是恨他。」阿泰複雜地看著我,手摸著我的額頭。
「唉唷,不要這樣啦。」其實,我對於銀的舉動也很訝異。
「他們都說過了,不過,我還是要講,」阿泰握著我的手,頭低著說:
「我嚇死了。」
「對不起。」我看著阿泰,被他握著的手無法移動,另一手則不夠長。
「只要妳好好的就好,真的,其他都無所謂。」阿泰抬頭看我。
「我剛剛太激動了。」
「我也是,我不該那樣,除了那天跟妳上床,我沒有這麼失控過。」
「……。」一定要提到那天嗎?!
「緋,我們都很愛妳,真的,所以妳一定要堅強,好不好?」阿泰認真地說。
「嗯,嗯。」我有點想哭。
「那我先帶薔薇回家,明天再來看妳,晚安。」他在我額前輕吻了一下。
「晚安。」我說。
阿泰開了門後,銀已經在外面等,薔薇探著頭跟我掰掰,然後他們就走了。
「累嗎?」銀在我身旁坐了下來,一手摸著我的髮。
「還好,你才累了吧?醫院應該不好睡,不然你先回去,明天再來看我。」
「我怎麼可能丟下妳?」
「又不是什麼大病。」
「是大病還得了,妳要是有萬一,我相信我們幾個都會去陪葬的。」
「神經病。」
「看來薔薇也愛上妳了。」
「呃?」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從沒說過我死了她也不要活了這種話。」銀想到薔薇這句經典台詞,忍不住笑了出來。
「吃醋嗎?」
「是有一點,不過不是妳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我嘟嘴。
「我怎麼能輸給薔薇跟阿泰對妳的愛?」他熱切而溫柔地看著我。
「呃?」
「看來我得加把勁了。」
「什麼跟什麼嘛。」我別過頭去,不想讓他看到我害羞的樣子。
「Hill就是鍾堂對不對?」他突然認真地問。
「呃?」我愣住。
「我早猜到了。」
「每次都這麼會猜?」
「他看妳的眼神這麼明顯。」他說得有一點吃味的感覺。
「我們結束了。」
「我知道,我聽到妳那天跟他的談話。」
「哪天?」討厭,原來是被聽見了。
「昨天早上,他幫妳量尺寸要改衣服的時候,我只聽見他說『祝妳幸福』,我不是故意偷聽的。」他解釋著。
「沒關係,其實這陣子我跟他偶而聊幾句,就講開了。」
「剛認識妳時,妳還對他念念不忘,不是嗎?」銀握住我的手。
「嗯,但是我很清楚我們不可能了,可是工作上有牽連,我不想反應太大。」
「我瞭解,沒關係,不過,妳憂鬱症是怎麼回事?」
「……。」一言難盡。
他把椅子又朝床拉近了點,然後側趴在我的床邊,看著我。
「薔薇看到妳跪在店門口的馬路上,哭得好厲害,似乎很絕望的樣子」他說。
「我覺得自己很糟糕。」我不喜歡那種感覺。
「為什麼?」
「我……。」
「我不會問妳跟阿泰剛發生了什麼事,妳也不用說,因為對我而言,妳在我的面前,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銀……,為什麼?」我的眼淚掉了下來。
為什麼,銀為什麼可以這樣溫柔,又包容地對我?
「我不是聖人,但,緋,坐在飛機上的時候,看著窗外,我才知道什麼叫做捨不得一個人的感覺;當我在妳的房間裡聞到阿泰的香水味,那瞬間,我好想掐死妳,因為妳讓我抓狂;剛看到妳昏倒在路上,想到那天妳被欺負,我從來沒有這種害怕的感覺,好害怕妳從我眼前消失,再也沒辦法感覺到妳的溫度。」銀看我的眼神,既複雜又溫柔。
一瞬間,我的眼眶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包圍,眼淚只是拼命地滑落。
「愛是不能勉強的,人的心尤其不能勉強,所以,我會一直抱著妳,緊緊緊緊的,直到妳的心裡只容得下我一個人,我都不想放棄。」他認真地說。
「銀……。」天啊,我好感動。
「這樣會讓妳堅定一點嗎?」他笑著,邊擦著我臉上的淚。
「嗚,抱抱。」可惡,躺在床上都不能亂動。
「真拿妳沒辦法,」他站起身,把外套脫下掛在椅子上,然後從我的右側躺了上來,抱住了我,說:
「怎麼這麼愛哭呢?」
我勉強地翻身,把自己埋在他的懷裡,那吊著點滴的手擺在身後,好像也沒這麼痛了。
「這裡好安靜喔。」他說。
「真的。」
「好像世界上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樣子。」
「聽起來蠻淒美的。」
「身體趕快恢復吧,我還等著去約會。」
「去哪裡?」
「剛剛不是說好了嗎?」
「咦?」剛剛?那不是作夢?
「妳不會以為我們的對話是作夢吧?」銀皺了一下眉頭。
「媽呀,是真的?」那我胡言亂語了一堆,他全部都聽到了嗎?
「妳的要求真的很高,一般男人是做不到的。」他挑著眉。
「哼。」什麼嘛。
「可是我想我做的到。」他自信地笑了。
「呃?」真的嗎?
「嗯,對我來說不困難啊。」
「最好是,我警告你,不要輕易對我做承諾,你得要對我手上的聖經發誓的。」
「哦?聽起來很嚴苛的樣子。」
「你才知道。」
「既然這樣,我接受妳的挑戰。」
「什麼?」
「緋,雖然妳不完美,很任性,也很壞,」他舉起我的左手,在我的手背上親了一下,說:
「但,讓我對妳手上的聖經發誓,我會照顧妳,陪著妳,跟妳一樣用力,一樣瞭解,一樣固執,一樣猖狂,一樣愛著妳。」
然後他吻了我。
不知道是他的吻太魔幻,還是他說的話像咒語一樣,我感覺自己又醉了。
「唔,妳的點滴什麼時候可以拆掉?」銀不滿地問。
「怎麼了?」
「護士幾點會來巡房?」
「我哪知道,你要幹嘛?」
「妳說呢?」他頂了我一下。
「啊,色狼!」我大叫。
「沒辦法,醉醺醺的妳看起來很性感。」
「我現在這麼狼狽!」
「有種迷亂的美感啊。」
「神經病!」
「我是說真的。」
「你!」
「沒關係,這應該不妨礙,小心一點就好了。」他看看我手上的點滴線,說。
「你在幹嘛?」他竟然把頭埋進我的胸口。
「噓,小聲點,除非妳想找觀眾來看。」
「啊。」
「薔薇真會挑,穿連身洋裝連脫都不用脫。」他把手伸進我的裙子裡。
「……。」喔,我暈了。
窗外的天色就要亮起,銀溫柔地在我身上動作,他身體傳來海洋般的香味,使我喘息不已。
我想起在大雨淋著的時候,我以為自己要死了。
而銀讓我活了過來。
つづく
(嘿,那雙手是銀的,你賭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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