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都忘了帶你進去參觀。」看著掛在一片黑中的月亮,這才想起銀是來看房子的。
「沒關係,現在看也不遲。」銀站起身,笑著說。
公寓前那盞立燈的微光映在銀的臉上,現在我才發現他長什麼模樣。
他瘦高,但T-shirt兩側露出的手臂顯得結實,貼平的短髮看起來極為俐落,有著深邃的眼與筆挺的臉。
「不錯嘛,以後咱樂團的婦女選票就靠你了。」我點了根煙,用手肘敲了敲他,說。
「這裡是客廳跟廚房?」銀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看了我一眼,也叼了根煙在嘴裡。
「嗯,二到五樓是房間,一層兩戶,六樓是練團室,閣樓是我的工作間。」我說。
「這間公寓充滿衝突的顏色,但有種弔詭的協調。」走到五樓時他這麼說。
「我對顏色著迷,不過最喜歡的是紅色,」我推開五樓左邊的門,然後又打開右邊的:
「看起來只有五樓的銀色,好像為你打造的一樣,連名字都剛好。」
其實我本來以為銀的房間應該是一個很酷的女生來住的。
「紅色那間不會就是妳的吧?」銀小驚訝地又回頭看了看左邊。
「是啊。」
「住紅色的房間真有勇氣,全部都紅的就不好看了,用白色來搭很正確。」
「你對設計也有研究喔?」
「以前念設計的。」
「喔。」
「我喜歡銀的這間,是妳弄的嗎?這間的銀色還搭了灰藍,很好看。」
「嗯,光挑顏色跟家具就花了兩個月。」
「什麼時候可以搬進來?」
「哇,好快喔,我要做一點心理建設。」不知道為何腦子一片空白。
「又不是交往,幹嘛做心理建設?」
「畢竟以後要一起生活啊,你還住在我對面耶。」
「說的也是,那妳要考慮多久?」
「你會不會餓?」對喔,是肚子餓了。
「呃?對喔,晚上了,妳呢?餓了嗎?」
「嗯,沒吃飯我無法思考,我快生氣了。」我還四肢無力。
「……,妳肚子餓會生氣喔?」
「對阿,快點,我好餓!」頭暈讓我覺得血糖偏低。
「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嗎?」
「附近不熟,不過我鍋子裡有,你要不要一起吃?我去熱一下。」
「好,麻煩了。」
「那先去客廳坐吧。」
「嗯。」
「可以看嗎?」銀很隨意地翻著客廳桌上的東西,有點像好奇寶寶。
「嗯?請便」正在客廳後方開放式廚房熱菜的我想也沒想就回答他。
「ipod可以聽嗎?」他又問。
「可以。」
我熱著鍋中的牛肉,四溢的香氣翻攪著我的胃,試了試溫度,然後我就把鍋子放到餐桌上,添了兩盤白飯。
「吃飯囉。」我對個客廳喊。
「喔。」銀還聽著ipod,邊走過來坐下。
「今天沒有湯,只有我昨天燉的牛肉跟飯,隨便吃囉。」我在白飯上淋了牛肉與醬汁。
「哇,看起來一點也不隨便。」銀把耳機拿下放在一旁,用湯匙盛了一口送進嘴裡,說:「妳做的?真好吃,這什麼?」
「匈牙利牛肉,我每次都燉一大鍋可以吃很久都不會膩,又方便。」
「住這裡可以常吃這個嗎?」
「不知道耶,應該可以吧,喏,這裡有辣椒,加一點更好吃喔。」
「謝謝,」他吃著,看了我一眼,說:
「看不出來。」
「什麼?」
「你應該是很好的女人。」他沒頭沒腦地說。
「什麼意思?」我皺著眉。
「妳對樂團的想法是什麼?風格?」
「嗯,我想做一些振奮人心的東西,搖滾為主,但是也想搞電音,我喜歡有故事性的音樂,編曲很high的那種……。」可能因為吃到了飯,又講到喜歡的音樂,我霹靂啪啦說了一堆想法。
吃完後,我們坐在客廳繼續聊,還不時放了幾張想做的類型的CD一起研究。
其實我除了音樂之外,之前也寫了不少東西,有一個個人網站,但是創作跟音樂的路都是一個人,沒有什麼朋友,有機會可以聊到創作與音樂。
我想起前任情人,他一直很支持我,但是其實對我的創作與音樂沒有什麼熱情,我寫了歌第一個就想拿給他聽,但是他只會說「好聽」或「不錯啊」,讓我很失落。
「組樂團大概也是不想要再一個人創作,如果可以找到一群相同理念的人,認同彼此的想法,然後把歌裡面的夢想傳遞給更多的人,那就是我想做的事情。」在開了第七瓶啤酒後,我說。
「不錯啊,我之前也都是一個人,嗯?這個是什麼?」銀指著櫃子裡的相框問。
「啊,那個是前男友送的。」我說。
這相框裡貼著一只香檳的標籤,是我曾深愛過的前任情人送給我的紀念。
「1979,妳出生的年份?」
「嗯。」
「挺有心的。」
「剛戀愛的時候男人都有心,但是相處幾年以後,就發現他只是愛你,但沒有對未來的共識,也不見得認同你做的任何事情。」
「所以妳剛剛說不再相信男人是因為這樣嗎?」
「說來話長。」
「會讓女人傷心的男人就別再想他了。」
「我會的。」
「十二點多了,會不會打擾妳休息?」銀看了看手上的錶。
這時我才看見他的錶,很像雜誌上看過的款式,簡單有質感。
「啊,聊了這麼久,那你呢?我一向晚睡。」
「我也是。」他站起身,看著我,問:「要不要去坐在門口看夜景?」
「呃?」
「喝著啤酒,吹秋夜的晚風,感覺挺不賴的。」銀笑了一下。
「好啊,那我再去拿。」於是我到冰箱把啤酒拿了幾瓶出來,放進冰桶。
銀接過我手中的冰桶,我則開了大門,兩人就這樣坐在門口的階梯上,繼續聊天。
我順便提了下午小鳥貝兒來租房子的事情。
「好舒服喔,這種天氣。」清爽的風吹過我的臉。
「介意我問妳問題嗎?」銀瞄了我一眼。
「問。」
「雖然妳很友善,但是感覺又很疏離,我是說,看得出來妳不做作,跟妳相處很自在,可是妳好像又刻意跟人保持著距離,我們一起吃飯,現在坐在一起聊天,就是有這種感覺。」
「……。」
「所以是因為失戀嗎?」
「也不算失戀,是分手了。」
「打擊很大?」
「也可以這麼說,不過嚴格來講,是對男人很失望。」
「哦?」
「恕我直言,」我尷尬地對他笑了一下,說:
「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男人可以相信,男人都有心魔。」
「……,是這樣嗎?」他看了看我。
「我也不想這樣想,只是……。」
「Muse,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妳不想說也沒關係,不過我相信這個世界上千百種人,總會有幾個例外。」他喝了口啤酒,說。
「我也曾經這麼想,不過說老實話,我的感想是,我還是願意這麼相信,但,也不會欺騙自己。」
在我二十幾年的生命裡,曾有兩個刻骨銘心的愛人,一個在年輕時,一個在懂了愛以後。
當然這之間交往的對象跟戀愛也沒少過,但只有他們還活在我心裡。
我簡單把故事跟銀描述了一下,沒帶什麼感情,只是說明經過,包括了其中一個後來死了,另一個後來分手了。
「所以妳就不談戀愛了嗎?」
「我不敢這麼武斷,可是也沒有再想過戀愛,曾經啦,曾經,我曾希望可以再深深愛一次,以前我是戀愛狂,沒有愛情會死。」
「現在呢?」
「現在……,喂,都是我在說,你呢?」我瞪了他一眼。
「我相信緣分。」
「好籠統的說法。」
「人都要失去以後才知道珍惜,剛好我上過這一課,現在是隨緣。」
「緣分喔,我相信緣分,但是不相信男人。」我對他吐了吐舌頭。
「妳喝酒以後比較可愛。」
「什麼?」
「感覺比較真實,」他看著我,說:「我相信眼睛看到的東西,跟感覺到的一切,遠比說出來的話,或者堅持的事情都要真實。」
「……。」
一時之間,天空飄起了雨,銀把他的牛仔外套脫下來遮在我頭上。
「下雨了,要不要進去?」他轉頭看我:
「怎麼了?」
「沒有。」我拼命搖頭。
「我說錯什麼嗎?」
「沒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其實我並不害怕寂寞,只是很孤單。
「那怎麼哭了?」
「不過是掉幾滴眼淚。」
「幹嘛憋這麼辛苦,想哭就哭。」
「我不想在別人面前哭。」
「為什麼?」
「我哭的樣子很難看。」
「女生哭的樣子都不好看。」他用手擦了擦我臉上的淚
「不要這樣。」站起身的我,往後縮了一點。
「為什麼?」
「這樣不太好。」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喝多了,感覺有點暈。
「為什麼?」他的眼睛直視著我。
「我很猶豫要不要把房子租給你。」我終於說出口。
「老實說我也很猶豫。」
「呃?」
「跟妳相處越久就越不想離開。」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這樣下去對房東與房客甚至一起搞樂團好像不太好。」我坦白地說。
「樂團是一定要搞的,房子也是一定要租的,當然如果妳不租給我也沒辦法,但是,」銀把手靠在我身後的牆上,讓我無路可退,然後誠懇地說:
「雖然妳受過傷,也說不能再相信,看起來親切,卻好像穿了冷漠的衣服,可妳的音樂跟妳做的菜,卻很溫暖,那讓我對妳……。」
「不……。」還來不及說不要,他的唇便停在我唇前。
「雨越下越大了,要不要進去?」他的衣服都濕了,看著我的眼神卻很熱切。
「進去吧,我拿毛巾給你。」我別過頭。
「嗯。」他深呼吸。
進了門,我們上樓後,他站在我的房間外等著,我從櫃子裡拿出了毛巾。
「你要不要洗個澡?可是我沒有衣服給你換。」
「不要穿就好了。」
「呃?」
「一起洗嗎?」
「不,不是吧?」
「不好嗎?」
「……。」老實說,這是不錯的提議,但是我很猶豫。
「我很久沒有……。」我很久沒有跟人這樣親密了。
「我也是。」然後他吻了我。
第一個吻舉足輕重,從第一個吻就可以知道感覺對不對。
濕淋淋的我們在房門外吻著,他的吻有甜甜的味道,我開始覺得這是個正確的決定。
直到進了浴室,他把我抱起讓我坐在臉盆旁的大檯子上,這才發現浴室有另一個功能,叫做愛。
於是我們脫下了濕淋淋的衣服,在濕淋淋的蓮蓬頭下濕淋淋地擁吻親熱。
淋浴後,紅色的房間裡,我和銀色的男人纏綿了整個晚上,快感與激情使我不再想哭,只想流汗。
つづ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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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開喇叭,邊聽邊看,謝謝。)(〝the key〞 form NANA Original Soundtr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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