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的太陽很熱情,熱情得讓人根本就不會感覺現在是冬天。
球賽進行得很順利,女排隊跟男排隊都很順利地晉級前八強。
在這裡的生活很規律,每天早上六點半起床,然後吃早餐,做做賽前柔軟操,
看看賽程表裡的比賽場次,沒有比賽的時候,就安靜地坐在球場裡看著其他學校
的比賽,然後晚上吃完晚餐後,一夥人會聚在一起聊聊,男排隊跟女排隊休息的
場所是在不同的學校裡,不過仍是步行就能到達的地方,十點左右我們的女生助
理教練就會催促我們去睡覺。
雖然大部份的時間裡,我都會想起秉滄學長,但在球場上,學長的影子就會
像被太陽蒸發去的水蒸氣一樣,完全消失無蹤。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芳雅學姐身上背負著一個屬於我與秉滄學長的祕密,所以
讓她開始對我特別注意了,我竟覺得從星期日早上那件事情之後,芳雅學姐變得
對我格外地關注,不時地噓寒問暖,吃飯時,會特意坐到我身邊來,當所有的人
都熱熱鬧鬧地聊天說笑時,她會挨到遠離人群的我的身邊來,不說話地安靜陪著
我。
我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一絲的壓力,芳雅學姐給我的感覺,就像她平時說話時
那樣,都是輕輕柔柔,像風拂面而過的感覺。
只是我好奇她有意無意的示好,到底是基於什麼緣故。
雖然心裡好奇,我卻還是沒有開口詢問她什麼,因為我找不到比較適當的話
語來當開頭。
「妳很想他嗎?」星期三的晚上,在一個星星堆滿天的夜裡,芳雅學姐挨在
我身邊,聲音很輕很輕的問著。
她的身上有種淡淡的香味,像是薰衣草香水的味道。
「誰?」我怪異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所說的『他』是誰。
「當然是江秉滄啊,不然妳還以為我在說誰?」芳雅學姐仰起頭,看著天空,
唇邊是一抹美麗的笑容。
「還好。」我盡量輕描淡寫的,想念一個人,沒有說出來的必要,這樣的想
念並不會因為說出口,就會變得比較輕微。
還是一樣的沈重啊,想念,是可以榨光一個人體內所有的淚水的。
這幾天,我天天打電話給秉滄學長,但不知道為什麼,打去他家時,他家人
說他不在,打他手機時,他卻總是沒開機。
這樣的情況,讓我覺得十分的不安,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更強
烈的感覺是……我似乎就快要失去秉滄學長了。
我甚至開始幻想他在補習班裡跟其他同補習班的女生坐在一起討論功課或
者說笑玩鬧的親密模樣,我覺得這樣的自己是很討人厭的,可是偏偏就是無法制
止在腦裡不斷湧現的各種幻想畫面。
「我看妳不大快樂。」仍是輕輕淡淡的聲音。
芳雅學姐的這句話,讓我想到了培傑學長,那天在南下的車上,他曾說過這
樣的話。
我並不是不快樂,而是我正努力地讓自己去適應這種愛情所帶來的種種負作
用,包括嫉妒,包括不安,包括患得患失的心情,包括快樂過後所必需面對的一
個人的孤寂。
因為正學著去適應,所以我忘了保持自己的快樂平衡感,當愛情在天秤的那
端不斷地加上琺碼時,天秤這端的快樂就會不停的流失。
「這並不是正常的愛情啊,喜歡一個人,應該是很快樂的一件事,為什麼妳
的快樂會流失掉呢?」有一次,當我跟至萱提到這件事時,宛臻急得在電話那頭
對我咆哮:「他不愛妳,他一定不愛妳,不然不會這麼樣對待妳,這算什麼?妳
是他的女朋友欸,他為什麼一放寒假就把妳晾在一邊,假日不來找妳也就算了,
居然連每天一通電話也會缺席,他到底有沒有談過戀愛啊?他不知道女生是需要
人陪的嗎?就算是再怎麼獨立的女孩子,一旦面對感情的時候,都是一樣很脆弱
的嗎?」
可是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情呢?我很迷惘。
常常膩在一起,每天都很快樂的擁抱對方,時時都用最昂貴的甜言蜜語餵食
彼此……這就是真正的愛情了嗎?
「沒有,我並沒有不快樂。」我有點心虛地回答芳雅學姐。
「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件很快樂的事,心情會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情緒波動而
有了起伏變化,但是如果喜歡上一個不值得的人,那麼所有的快樂,也都枉然了,
因為沒有必要。」
「學姐,妳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心頭不由得一震,芳雅學姐似乎知道很多
事,但她總是不願意開門見山地把話說清楚。
「沒有。」芳雅學姐搖搖頭,轉頭對我露出一臉月光般的溫柔笑意:「我只
是隨口說說而已,妳不用太在意,但在愛情裡,我只希望妳可以好好的保護自己,
愛情就像是把鋒利的雙頭刀,一不小心,是會讓相愛的二個人都傷痕纍纍的,妳
是個很好的人,我不希望看見妳受傷的模樣,在愛情的世界裡,沒有人可以幫得
了妳,唯有妳自己才能救妳自己,所以妳一定要試著保護自己,好嗎?」
我傻傻的點頭著。不懂,我真的不懂芳雅學姐在說些什麼哇。
為什麼她似乎總想說些什麼話來點化我,卻又不把話說清楚?就這樣挑起我
的好奇心,又不讓我發問!
那天夜裡,我根本就睡不著覺,半夜摸黑爬出被窩,坐在學校的操場邊,拚
命的流著淚撥手機。
為什麼流淚?其實我也說不上來,心裡的感覺就像醋一樣突然整個都發酵
了,酸酸的感覺漫延到眼裡跟鼻子上,於是淚就這樣直墜而下,止都止不住哇。
不知道撥了幾通電話後,我終於撥通秉滄學長的手機號碼,電話只響了二聲
就被接起來了。
「是曉昭嗎?」秉滄學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瞬間淹沒了我所有的聽覺
和思考能力。
原來極度想念一個人,真的是會讓人失心的?!
「學長……」我哭了起來。
極度的想念,是可以榨光一個人體內所有的淚水的
◇ 【心酸的幸福】~26
--------------------------------------------------------------------------------作者: sunry (哇洗Sunry) 站內: StoryLong
標題: 【心酸的幸福】~26
時間: Sun Dec 1 15:37:17 2002
「妳怎麼啦?幹嘛哭?打球打輸啦?」秉滄學長著急地在電話那端喊著。
我還是抽抽咽咽地答不上話來,他怎麼會知道,此刻埋在我體內那種極度不
安的感覺;他又怎麼會知道,當我遇見了他、愛上了他之後,我的淚水因為常伴
左右而變得廉價了?
那種狂喜狂悲的感覺,再也不是我所能承受得住的了。
我只是哭著,並沒有回應他的任何問題。
他是真的不懂嗎?不懂得籠罩在我們愛情裡的尖銳寂寞常會讓我驚慌失措
嗎?沒有我陪在他身邊,難道在一旁靜靜蟄伏著的思念不會出奇不意地襲擊他
嗎?為什麼這段愛情裡,我覺得似乎總是我單方面的討好,盡力氣的也要扮演好
自己的角色,不吵不鬧,當個懂事的好情人?
我的心突然迅速失衡了,我微微地生起氣來,氣他的冷落,也氣自己的軟弱,
為了成全愛情,而這樣的為難自己!
夜風沁涼,我蜷著身子,手腳都忍不住地顫抖著,電話那頭的秉滄學長也變
得好安靜,好像正等著我的答覆。
「妳……不要哭了,好不好?」秉滄學長深吸了一口氣後,溫柔的說著。
我用手揩著眼淚,溫熱的淚,在冰冷的夜風中,失去了溫度,變得冰涼。
愛情,如果也失去了溫度,那我們之間會變成什麼樣子?那些歡笑的日子,
那些一起擁抱時的快樂,那些心裡面的悸動,那些說好要一起相守的未來,是不
是都會變成過眼雲煙?
會不會連我們之間的故事,也變成一個虛幻的過程?
「還是我……明天去找妳?」過了一會兒,秉滄學長說。
我幾乎不敢相信我耳裡所聽見的一切,這是不是我的幻聽?
「你說什麼?」我帶著極重的鼻音,詢問著。
「我說……」秉滄學長變得遲疑了,他吞吞吐吐的說不出話來。
剛才在心裡不斷攀升而起的快樂,瞬間凍結了,我手裡握著手機,身邊只有
呼呼的風聲,秉滄學長也安靜的不說話了。
我試著深呼吸,試著讓自己不去在意他的遲疑,雖然我心裡難過得要命,但
我真的很努力的在偽裝著,我不想給秉滄學長任何壓力,我不想讓我的脆弱變成
自己威脅他的利器,這樣是不公平的。
「沒關係的,學長,你要補習呢!」我用夾著濃濃鼻音的聲音,偽裝根本就
不在意的說著,然後讓清澈的淚水滑過臉龐。
其實我真的想見他一面,只要他的一個溫暖擁抱,就能讓我把心裡的疑慮全
都消滅掉,只要他的一句「相信我」,我就會用全部的心來相信他。
愛情是種信仰,而秉滄學長就是我的教主。
「對不起,曉昭。」秉滄學長的聲音低低的,充滿愧疚的音調。
「沒關係,反正我們就快回台北去了,你要記得用功點,好好的準備你的考
試喔,希望這些日子來的努力不會變成一種白費。」我試著讓學長聽不出我聲音
裡的軟弱,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裡沾染些快樂的氣習。
「嗯,我知道,我會加油的,妳也是啊,要專心的打球,還有,高雄早晚溫
差大,妳要記得早晚要多添件衣服,不要感冒了。」秉滄學長關心的說著。
他短短的幾句話,從我耳膜裡鑽進我心裡,化成一道暖流,緩緩地在心裡流
動著,不燙不冷的溫度,是溫暖人心的溫度。
「我知道了。」我的聲音仍然平平淡淡的,雖然心裡一點都不平靜。
「還有,不要常常出賣自己的眼淚,這樣我……會心疼!」
我的心裡漫出一種酸酸的幸福感覺。
掛掉電話後,我仍呆呆地坐在操場旁的草地上,把下巴抵在自己弓著的膝蓋
上。
愛情,真的是個很難解的題形,不能帶進任何公式,沒有規則可言,如果可
以,我情願不要為了這短短的幾秒鐘快樂,而換來幾個月、甚至幾年的傷心,如
果沒有愛情,說不定我還是原來那個單純快樂的我。
雖然愛情曾經帶給我許多的快樂,雖然我也曾經這麼樣醉心的享受著愛情所
夾帶而來的歡欣愉悅,但是快樂過後的猜忌與悲傷,卻是讓人很難承受的。
我討厭愛情所帶來的副作用,那些人性面險惡的部份,都是讓人憎惡的,偏
偏這些就像是既定的形式般,任何一個人都無法避免的。
比如佔有,比如嫉妒,比如猜疑……這些都是愛情的副作用。
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在昏暗的燈光下,我看見自己嘆的氣化成一縷輕煙,
飄散在冷冷的空氣中。
我抬起頭,看見無雲夜空裡的星星,突然一顆流星劃過天際。
「啊……」我低呼著,整個人都傻住了,然後心裡有種興奮的感覺慢慢地湧
出,這並不是我第一次看到流星,但卻是我第一次看到尾巴拖得這麼長又漂亮的
流星!
雖然來不及許願,但卻覺得好開心,然而讓人感覺意外的是,一顆流星居然
能夠平撫我心裡的傷心,沖淡一些漾在心裡頭的不愉快。
我突然想起,如果在愛情的世界裡,我也能這麼輕易的滿足與相信,是不是
快樂就會更龐大些?
「妳許了什麼願?」正當我又低頭在胡思亂想時,有個低沈的聲音忽然從我
背後傳來,狠狠地讓我嚇了一跳。
我迅速地轉過頭去,看清那個站在我身後,將二隻手插進自己褲子口袋裡的
高大身影。
「培傑學長?你怎麼來了?」我拍拍自己的胸口,安撫著自己飽受驚嚇的靈
魂,和這顆被他嚇得快要衰竭掉的心臟。
「偷溜出來的。」培傑學長走到我身邊,像坐在學校那棵大榕樹下般的坐在
我身邊,讓我的手臂跟他的手臂之間的距離維持一樣的五公分的差距。
這是一個容易引起別人誤會的距離,但培傑學長卻絲毫不在意。
「你來這裡做什麼?你們明天不是有比賽嗎?」我又把下巴低在自己的膝
上。
「來看看會不會遇見我想遇見的人啊。」培傑學長說完,突然低下頭,二顆
黑亮亮的眼珠子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我看,「妳在哭啊?」
有一瞬間,我看見了他臉上的溫柔,很淡很淡的溫柔。
蟄伏在我身邊的思念,總是會在我特別孤單時,焦躁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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