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們去看海啦!」
妳還記得嗎?我帶妳去了,卻沒有把妳帶回來……
妳在那邊過得好嗎?我好想妳。
已經過了五年了,但是我偶爾還是會想起妳。
妳的面容好滄桑,裝了好多、好多的憂愁在眼框,我想要幫妳抹去,但是都來不及了……
妳說喜歡我的名字,因為是妳最愛的星星,妳也喜歡這樣叫我。
海水很冰冷吧?抱歉,我沒有能力讓妳活著……妳什麼都帶走了,我也什麼都沒有了。
這是個悲傷的故事,讓我想起來,還是會痛得揪心的故事。
雖然不是什麼美麗的童話,但她是我第一次這麼小心呵護的女孩,她脆弱得像流星,若不緊握,下一秒就會失去……
而我最後,失去她了……
那是個深秋的夜晚,我在路邊發現的女孩,她蜷曲著身體,躲在那個小角落,就差沒有箱子上面寫「請愛心人士認養」,我向她靠近,發現她臉夾旁有淚痕。
她有著長長的睫毛、雖然有點髒髒的,但是本來應該是無暇的小臉、右手的手臂上有個星星的刺青、褐色的髮紮成了馬尾,是個長相很乾淨的女孩。
我拿出手帕擦了擦她的臉,跟我想的一樣,是白白淨淨的臉蛋,她輕輕的煽動羽睫,她的瞳孔是淡褐色的,她抬起頭,我看見她有著迷人的唇。
「妳還好吧?」我試著攙扶起她的身子。
「不要碰我。」她厭惡的用力將我推開,然後咬著牙,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子。
「我……可以幫妳嗎?」
她沒說話,只是一跛一跛的繼續走。
我不知道我那時候在想什麼,我衝上去把她打橫抱了起來。「我看我還是送妳回家吧。」
「不用雞婆!放我下來。」我還發現了這丫頭的脾氣很不好。
「妳再亂動我就要親妳了喔。」很好,雖然老套了點,不過這招非常管用。
我把她放到車上,幫她繫上安全帶,然後踩下油門,她沒有說話,只是一直低著頭。
「妳家在哪?」我問。
「就在那附近。」她這個答案讓我非常錯愕,可以說我尷尬極了。
「那幹麻坐在那邊哭,不趕快回家?」我看著前方繼續開車,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我被趕出來了。」她的語氣很平淡。
不知道開了多久,我們來到了海邊,我到附近的雜貨店買了啤酒。
「喝吧!然後都說出來吧!」我遞給她一瓶。
她看著我,一手接過啤酒,一手拉開拉環。「其實我根本不會喝酒。」雖然她這麼說,但是卻仰著頭,灌了一大口。
「完全看不出來。」我嗤笑她。
「你有什麼目的嗎?」她看著海浪拍打著岸邊,神情漠然。
「目的?」也是啦!一個男人晚上把人家女孩載到奇怪的地方,又灌人家酒,不被懷疑才奇怪!「哈哈!妳長這樣,還怕我對妳幹麻嗎?」我說著違心之論。
她終於用雙眼直視著我,「我、我不漂亮嗎……」她的聲音顫抖著,像是壓抑著什麼,卻不敢說出口。
「耶?沒、沒有啦!妳、妳……耶?幹麻哭啊!」我笨拙的伸出手,往她頰旁抹去。
她伸出小手包住了我的大掌。「今天沒有星星,我想睡了。」
「嗯?可是妳什麼都還沒告訴我……」她的小臉還在我的掌中磨蹭,像個小貓似的,好可愛。
不知道她什麼什麼時候睡著的,我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避免她著涼。
我們就在沙灘旁,沒有做奇怪的事,只是靜靜的相擁著。
當我睜開眼睛,外套已經回到了我身上,身旁的女孩不見了。
「喂!來玩水啦!」我聽到了女孩的叫喚聲,然後看向聲音來源。
她興奮的捲起了褲管還有袖子,捧起海水對著我潑了過來。
恢復的還真快。
我把外套丟在一旁,順便連上衣都脫了,跟著捲起褲管,跑到她的身邊。
「啊!好冰。」腳尖才剛碰到海水,已經足夠讓我哇哇叫了,接近冬天的海水,真不是蓋的。
「哈哈!神經!又沒叫你脫衣服。」她笑容多堆滿了臉,對我潑了又潑。
「妳!」好冷!好冷!「看我的。」我也對她潑水,她的上衣很快就濕透了。「這樣好嘛?女孩家家的……」我用眼神暗示著她已經春光外洩這件事。
「喔?」她對我挑了挑眉,然後順手脫去身上的衣服。「那麼想看就直接說啊。」
絕對是引人犯罪,說實話,她的身材真好……隨然我沒說破,但是我看見她背上有著許多傷痕。
我們從清晨玩到了中午,她的肚子也終於發出了抗議。
我把外套遞給她套上,然後拿了個袋子把她濕透的上衣裝了起來,自己則穿上剛剛被我丟在岸邊,微濕的襯衫。
「欸!我好餓、好餓喔。」她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肚子。「那邊有家小吃店,我們去吃那個好不好?」
「好啊!可以……刷卡嗎?」老實說,我身上除了張金卡以外,還真的沒帶多少錢。
「你腦袋壞了嗎?」她手插著腰,瞪著我。「我付錢吧!」
我疑惑的看著她,她會有錢就神了!
「咦?」看吧!我發現她的時候她是兩手空空的,如果說口袋有錢應該不會著麼平坦吧?「我沒有把錢帶出門啦!」
「算了吧!我本來就沒指望妳。」我摸摸她濕濕的頭髮。「到我家去好了,有機會再來吃吧。」
「嗯……下次一定要吃到!」
「好、好、好。」
延著海岸,經過一個又一個的小坡,轉了一個又一個的彎,最後終於到了我海邊的別墅。
「哇!原來你是有錢人啊?」她驚訝的大叫。
「嗯,算是吧。」我簡單的回應她。
「一個人住?」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哇!好軟喔。」
「家人偶爾會來玩……妳要不要先洗澡?粘答答的很不舒服。」她如果不洗,我倒是想洗了。
「要!要!要!我要洗!」她興奮的叫出聲。「可是……有衣服讓我換嗎?」然後低下了小臉。
衣服是有,但是內衣褲有問題。
「我會叫人幫妳送來,告訴我尺寸吧。」我拿起手機,準備撥電話。
「內衣是34D,上衣和褲子就……S、不,怕穿不下還是M號好了。」她完全不感到害羞的說。
「34D?!」我的天啊!她到底幾歲啊?這種身材會不會太……成熟了?
我帶著她,走到了浴室的門口,順便敎了她用法。
「懷疑嗎?」她還挺起胸膛給我看。
「好、好、好……妳快去洗吧。」我把她推進浴室。
我撥了電話給百貨公司的女經理,叫她幫我準備她的衣服後,靠在沙發上,看著枯燥乏味的電視節目,等待她洗完出來,然後換我洗。
衣服送到了,她也洗完了,不出我所料,她的反應跟我想的一樣。
「S、『Stars.』?這、這牌子很貴耶!」她把最新的秋裝晃到我面前,那是件橘色的洋裝,領口和下擺都滾著粉紅色的蕾絲,袖子則是使用雪紡紗,做成的泡泡袖。「真的要給我穿嗎?」
「不然借妳好啦,穿完記得還我。」放錢到自己口袋這樣很多此一舉,這衣服不是買來的,而是拿來的。
「唉!帥哥,謝謝啦!」她很快的就把洋裝抱在胸口,我彷彿看間她身旁圍繞著虛偽的小花。
我噗嗤的笑出聲。「等我洗完,我再帶妳去吃東西。」
「好啊!終於可以去吃飯了~」我竟然看到她開心的轉起圈圈了。
因為她本人很堅持,我們並沒有到高級飯店。
這是臨海的小吃店,就是我們原本要去吃的那家。
我在Menu上畫下了我想吃的,然後抬頭看了看她。「妳想吃什麼?」
「嗯……」她看著牆上的琳瑯滿目的美食始終無法下決定。
「快點……我餓。」我摸了摸肚子,側著頭看她。
「好啦、好啦!就吃海鮮麵吧!」她笨笨的伸出手指在空氣中點了一下。
在等待美食上桌前,「對了,我都還沒問你的名字」她眨著美眸,等著我的回應。
「……嗯?妳好像喜歡星星?」我指了指她手臂上的刺青,試著轉移話題。
「嗯!最喜歡。」她笑著,「那是我出生至今最完美的回憶。」
我一時看傻了眼,她說那句話的表情真是迷人至極。
「不要轉移話題!」她嘟起小嘴,拿著還沒拆封的免洗筷戳了我一下。
「剛剛的話題是什麼?」我裝傻。
「你很……」還沒說完那句話就被打斷了,打斷她的是老闆娘。
「兩碗海鮮麵。」老闆娘笑著替我們放在桌面上。「兩位是第一次來吧?」
「嗯。」我笑著回答,只見那個女王已經吃起來了。
「是男女朋友吧?真相配。」老闆娘呵呵的笑著。「不打攪你們了,趁熱吃、趁熱吃。」
我也拆開了免洗筷,因為這海鮮麵的味道,真是讓人食指大動。
「臭傢伙、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笑了笑,「妳以後就會知道了。」
「不會是歹徒吧?」她一臉驚訝的看著我。
我對她翻了個白眼,「妳這個沒財沒色的女人,被丟在路邊又髒髒的,我還給妳衣服穿又請妳吃麵,有哪個歹徒有我這麼好心?」這樣說起來,我還真覺得我好心過了頭。
她眨眨眼睛,「我叫作王毓晴,謝謝招待!」咧開了一個好燦爛的笑。
我覺得我愛上她了。
或許是她那有時憂鬱、有時又開朗得像太陽那樣的個性,深深了吸引我。
我們走在那長到看不見盡頭的石階,她踩在多我二格時才與我差不多高。
「晴。」我喚著她的名字。
她回過頭,用雙眸注視著我,在夕陽的餘暉渲染過後,像璀璨的寶石。
「我想,我喜歡上妳了。」我這樣跟她說。
「不要開這種不好笑的玩笑。」她眨了眨眼,顫抖著唇說。
「不是開玩笑啊。」我說。
「……」她沉默。
「我什麼都可以給妳。」我包覆住她的手掌。「錢、衣服、鞋子、跑車,最重要的是……我會給妳一個溫暖的家。」
我看見她流淚了,不是躲在暗中哭泣,而是看著我哭了。
「你……知道嗎?」她顫抖著唇說。「這是我出生至今,第二次感受到這種感覺……是被愛的感覺……謝謝你……」
「第二次?」
她的臉越靠越進,唇貼上了我的唇,彷彿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的。
是第一次,一個女孩的吻,讓我失了魂。
「我們回家吧。」她拉著我的手,一步步的走到了石階的盡頭。
像是到達了永遠那樣,以後來到這個海邊,我一定會想起她……然後可能有要難過好一陣子,她離開我之後,應該不會再跟別的女孩子來了……
我們當晚,就坐在床邊聊了一整夜,她跟我說著她以前和家人最幸福的時光……
那年她十二歲……
她的爸媽在暑假帶她去山上露營,她天夜色很美,爸爸在火爐邊烤著肉,媽媽再把餐具擺在小桌子上,她在一旁喝著飲料然後看著天上的星星。
突然星星像斷了線似的,一個一個往下墜落,那天她許了個願,但是一直沒有實現的願望……
「希望每天都像今天。」
之後過了一個月,父親開始賭博,喝酒,個性全都變了……
她天天活在恐懼中,母親受不了離家出走了,留下年僅十二歲的她。
所以她的背上……才會有那些傷?
她說完也沒哭,只是輕輕的靠著我,挽著我的手臂說,「幸好我遇見了你……帶我離開那個讓我心碎的地方。」
「想知道我的名字嗎?」我側著臉望向她的眸。
她的臉上寫滿了「神奇」,「你終於決定要說了嗎?」
「以前怕妳會笑我,但是我現在不想要對妳有任何隱瞞。」
「嗯?你說說看,我為什麼要笑你?」她咯咯的笑出生。
「我叫賀梓星。」
她一臉驚嘆號。「是那個賀梓星?」
「還有誰叫賀梓星嗎?」
「哈哈!難怪你看起來亂有錢一把的,早說嘛!要我嫁給你都可以!」她像是在開玩笑,但是卻讓我的心砰砰的亂跳。
我萬萬每想到,過了今天,之後的每天都變得很難熬……
「喂!我們去看海啦!」那天早上,她穿著我給她的橘色洋裝,很適合她,她看起來就像是豔麗的太陽。
「為什麼?」
「就想去。」她嘟著嘴,然後拿起我放在桌上的車鑰匙,拉著我出了家門。
「你要開車嗎!?」我感到神奇的看著她。
「你敎我開。」她說的很輕鬆。
一路爆衝了不知道幾回,不知道靈魂出竅了幾回,我最後下了個決定……
「以後絕對不讓妳拿車鑰匙。」
「嘿嘿。」她傻傻的笑了笑。
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安全的抵達了海邊,下了車之後她把一張紙條從車窗外丟進了車內的副駕駛坐上,「我們先去玩,你回家的時候再看。」
我應該早點發覺……她那句話裡藏著的意義……我應該跟她說的……我們要一起回去……
「星星星星星星。」她瘋狂的叫著我的名字。
「嗯?」
「你會游泳嗎?」這問題問得太好了!
「說什麼傻話!」我笑笑的回答她。
「很厲害嗎?」她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我。
「我不會游泳。」我老實的招了。
「哈哈哈哈哈!騙人!」我看見她笑得非常開心。
「我想去游一下泳,你去幫我買冰好嗎?」
「這麼冷吃什麼冰?」
「就想吃!」她嘟嘴撒嬌著說。
在最幸福的時候死掉,下輩子會不會更幸福?
星,我愛你,所以我想留住這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