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風吹,雲動。
雨悄然來了,臉上感到有一絲的冷,我驀地坐了起來,把床旁邊的窗掩上。
忽然聽到手機在顫動,我趕快接了那一通電話。
「我睡不著啊,想你哄我睡。」原來是妳,我也該想到除了妳,再沒有誰會在這時打來,以前沒有,以後都該沒有。
「妳這麼夜還未睡嗎?」回身看看床前的時鐘,時針早過了二字。
「我睡醒了。」妳的聲音中卻有著一點沙啞。
「啊?」
「因為要打給你,想你哄我。」
我這邊忽然沉默了。是的,習慣性的沉默。多少次了,每次要我哄妳睡,我總是不自覺地沉默下來,靜靜地聽著電話另一方的呼吸聲,是很平和的韻律,直至我捺不住沉默,又或妳想聽我的聲音,然後才以夢囈般的語調,慢慢地東拉西扯一番。妳喜歡叫我說故事哄妳睡,但我一貫的答案是我不懂。儘管我有著胡說八道的能力,但在此時刻,我還是無法打破慣例,而妳便會開始說妳的故事,每一次也不同,都像是童話,是小女孩的所見所聞,活脫是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同時包含著活潑天真的成份,但為何我總會嘗到一點苦澀?
沒有數著日子,也未曾過了一千零一夜,便沒再在夜裡聽到妳的聲音。那是延續至夢中的夢幻聲音,使我卧在床上輾轉反側,擁被不成眠,只因失卻了這依靠。那時才驚覺,我是如此依戀妳的故事,妳的聲音,妳給我的夢。
窗上出現了點點水珠,折射著街外的燈光,橙的紅的,似夢般迷離不真實。想不到還會聽到妳的聲音。
「在下雨啊!」還是小女孩可愛的聲音。
「是啊,很大雨呢。妳不會想衝出去吧?」我猜度著妳的意圖。
「才不會,答應了你的。」
是的,妳答應過我。在接了妳的電話後,我便把一直放在床前的戒指拿在手上把玩著。妳會記得這戒指嗎?那天去逛街,雨忽然又下了,但妳想像小女孩般走進雨中玩,接雨水,踢水花。而我心中一動,把妳拉進了商場裡,走到精品店前,挑選起戒指來。妳看了這,又試戴那,選了不久,竟選了一隻沒什麼特別,一隻銀色的戒指,上面有著一些暗花紋,還有一顆小小的晶石。是巧合嗎?我第一眼便看上了它。我們買下了兩只一樣的戒指,我用手指點了它們一下,笑說它們都附上了魔咒,要兩人都戴著戒指,才可以淋雨,不然便永遠都脫不下來。妳飛快地接過去,嫣然一笑著答應了我,不會一個人淋雨。
戒指是脫了下來,在手指上不會再有魔咒存在,但心中呢?
會否早已中得太深?
「好像涼多了呢,下雨也好,涼多了。」今晚的確很悶熱。
「嗯,但你小心著涼。」
「嗯?聽不到。」我懷念著妳的關心嗎?
「小心著涼。」妳再一次強調。
我好像是很易患感冒的。妳也曾照顧了幾次在感冒中的我,也好像只有妳,能叫我乖乖休息。患了重感冒那一次,我不要命似的,不顧那頭重腳輕的感覺,不理那熱得發燙的額頭,硬是不願休息,也要步出宿舍去上課。
妳來勸我。
妳還趁我病得糊里糊塗間吻了我,說若是我真的快好了,便要倒過來照顧妳,因我傳染了妳,不然便要乖乖的去睡覺。那天,我是看著妳的背影,好像還帶著妳的香味,很安寧的,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其實,著涼患感冒又有什麼不好?
「其實……是我吵醒你吧?對……」
「不會啊。」我即截入說,從不喜歡聽妳道歉。
「那你會睡不著嗎?」
「才不會,聽著雨聲睡也不錯啊。」妳相信我還能入睡嗎?
「不好,我會睡不著的。」
「那我叫雨停下來。」
「那你呢?」
「妳可以入睡,我也可以。」
妳知道嗎?愛我的方法,便是讓我知道怎樣愛妳。我還是不能把那句話說出口。但妳可知道?就算現在,我還是不敢說。
「妳……冷嗎?」我忽然問。
「嗯,有點。」
「那我陪妳睡,好嗎?」脫口而出了一句。
「嗯?」
呆看著窗前的雨點,其中兩點似承受不了引力,漸漸下滑,蜿蜒地越滑越快,中途碰上了大大小小的水珠,融在一起,最後兩顆水珠相遇了,卻同時離開了玻璃,掉進空中。
雨好像慢了下來,化作淅瀝的小雨,也如電話另一邊的小語,輕柔的,但卻有著不相稱的重量。
「喔,沒事,妳想睡了嗎?」
「有一點。」
「那晚安了。」
「晚安。」妳頓了一頓,「謝謝你。」
寂靜了,沒了雨聲,沒了語聲。如夢一場。
光暈漫過玻璃上的雨點,幻化成一片溫柔的朦朧,輕碎地灑在床前的指環上,讓小小的晶石透出迷夢的光影。夢沒有醒過。
電話,卻如實留下了二十九分鐘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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