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分數》子懿／文稿
女兒拿了一張考卷，淚眼婆娑的說：「巴比，對不起！我只考四十九分。」
我看了一眼考卷：「孩子，數字要從左看到右，是九十四分。」我埋首批改學生的作業。
「可是我剛剛跟阿公說只考四十九分，他說要帶我回家……」女兒慌了，跟著我的腳步，一秒也不遺失。
帶女兒回家？
女兒的驚慌，將我的魂魄我從作業上拉回來，「妳什麼時候跟阿公通電話？」
「鈴！鈴！鈴！鈴！鈴……」女兒全身竄到我背後，顫抖著緊拉著我的手臂。
「鈴！鈴！鈴！鈴！鈴……」電話機又顯示一排熟悉又厭惡的數字。
「鈴！鈴！鈴！鈴！鈴……」不接就是不孝。
「妳娶什麼樣的女人啊？連她的女兒都是一樣的笨。」
「你只會餵我孫女吃麵包、泡麵？胖的像豬一樣。」
你呀；給人算什麼運、連自己的命都算不准。沒有用的東西……」
他。連珠炮似的開火謾罵，我沒有插嘴解釋的餘地。
「媽的！我自己的女兒自己帶！」單親爸爸連在家裡都沒地位嗎？
我違背道德，罵出一句髒話，卻只能喊出無效反駁。
離婚的當天，老頭子在一樓門口貼上：我家的媳婦，偷客兄；這裡算命師不准。」
他那一手漂亮的書法、來往的鄰居一眼就認出是誰的字。
這個社區裡只有我掛上招牌「命理師測八字、改運。」
反覆無意義的一言一語之後，我將話機重重丟出去，向天討公道……
老頭──都是你用父權壓榨我們，妻才會反彈在我和女兒身上。好好的女人嫁過來沒有義務受公公的氣。阿母和我們兄弟一直受你的粗話侮辱和拳頭上下，甚至在家族裡丟臉。
突地，我的身軀無魂似的倒落在身後的椅子上，嘴裡無意識地囁囁有詞。
他還是一樣的。他始終讓我這個兒子抬不起頭來。失婚的長子，難道連地位也失去了嗎？
放過我──
瞬間，多年來插在心底那把尖刃，一寸一寸慢慢分裂並吞噬我眼裡的餘光，！好暗！好痛。
夜晚，窗外陣陣雨絲不斷飄落，玻璃反射憔悴的臉，我緊握著雙手，卻茫茫。
不要──
我未來的美景，豈能讓這老頭的聲音再破壞。
我帶著女兒已經搬離那個地方，我們不要再回家，絕對不要再扛著好沉好沉的包袱。
雨絲，來的正是時候。
簌簌的冷，沁徹我每一塊筋骨。我在憂患外尋找到另一個世界。
「巴比，你哭了？下次我要考一百分。」
下次？今後。
我們父女的人生，由自己打分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