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上砂子滾滾、風塵僕僕，雙眼衹能眯著往前看。也辛苦了我的朋友，從後座看他一直晃頭叫自己精神些。看著看著，我在後頭打盹。後來聽朋友提起某間咖啡廳的設計好看，我就是沒印象，睡過頭了。一路上沒捨風景，就衹是工業區。帶著汗臭，我們抵達了牛山呼庭休閑區。
招牌旁邊停著一輛旅游巴士，朋友主動請司機替我們照相，這個舉動很奇怪，因朋友都堅持不拍“到此一游”的照片。我們倆似乎筋疲力盡，無暇猜他的動機，就脫下頭盔，弄了弄發癢的頭發。想不到牛山呼庭還有斜坡要下，熄了引擎，一路滑落下坡，真刺激，隨時都有可能摔進森林裏頭。路彎彎，有驚無險來到爛鐵閘。雖寫著機車及汽車止步，我們還是闖了進去。檢票員攔了去路，我們說是要投宿的，他
開了票，吩咐我們跟咖啡館的老板商量。
原來到牛山呼庭投宿是要預約的，而正巧有兩人沒再來電確定預約，老板就收留了我們。住宿還真不便宜。幸虧當天是周日，有7折。朋友直問老板：“妳是原住民嗎？”我覺得這樣的提問未免太唐突了，後來想想，倒不會。老板以為我們是香港人，一聽說我們是馬來西亞人，就問我們是怎麽知道這地方的。朋友答是臺灣朋友介紹的。老板以為我們都是城市人，習慣了嬌生慣養，他事先聲明：“這裏衹是睡的地方，沒有電視機、空調，廁所是共用的，要重新考慮嗎？”我和朋友互望一眼笑了說：“如果這裏有出租搭帳營地，我們更求之不得。”老板說，帳蓬都是旅客自己帶來的。他也不鼓勵海邊搭篷過夜，因為可能會制造不必要的垃圾及麻煩。
宿捨，還真的是很簡陋，除了床鋪之外，什麽都沒了。“這裏的房子衹是給城市人遠離喧囂，來放鬆自己。這裏沒有太多娛樂，務求返樸歸真！”這裏的房子都是木造的，而且是用地震留下來的樹桐搭建的。雖然木制藝術品看起來笨拙，不過擱放在山坡上，恰是好看。牛山呼庭不鼓勵踩著草上斜坡，而是踏著一塊塊石頭上山。不明白臺北的朋友為何會推薦這裏，可能就是如此清閑的環境，使人完全鬆懈下來，觀照自己，同時也關照自己與大自然的關係。
走到山頂，看看蔚藍的天空，聽海浪聲，躺在木頭上，感受風的輕拂。走下坡經過遼望臺，沒簦上去。我們徒步往海邊走去，裸泳。雖然不準游泳，不過朋友和我同樣看過墨西哥片《Y Tutu Mama Tambien》，女主角說：“life is like the surf,so give yourself away like the sea”。浪潮涌起，我們衹能拉起褲
管看腳下的流沙，因後來了幾個年輕人，我們不敢輕舉妄動，怕民宿老板說我們沒規矩。事實上，我們已規矩了叁分之一輩子。
走過一片幹燥的沼澤地，土地裂開成一片一片，像是脫漆了的墻面。藝術就在腳下，我們赤腳踩過，發出呵嚦呵嚦的聲音，就像kitkat廣告咬碎巧克力片的聲音。海邊的石頭好美，不同色調、不同紋路。我們也拾到了有白印線條環著的黑石頭，就像曼波魚。為了要趕在咖啡館7時打佯之前用餐，陳姍妮的《海邊》算是我們離開海岸時的最佳心情寫照。
挽著雙鞋，雙腳還沾著在沙灘打排球的細沙。打了排球、踢了排球，我和朋友玩盡無厘頭，或許這個時候大家都盡量放任自己，無須認真。在餐廳，我們兩人共用一份晚餐，分量其實是足夠兩個人吃的，而且老板體恤我們是從外地來的，所以就給我們一人半的分量。除了山豬肉主食，副食是日本小吃。大塊朵頤之餘，還有隔壁四個臺灣女大學生的談笑陪伴著。老板還端上了冰綠茶，好香甜！喝下更覺溫馨！本來想在衝涼後才跟老板好好聊，但見他拉小提琴的專注神情，就不打擾了。
那晚，每個人都在享受各自的私人的空間。翻開客人留下的記事本，都寫滿了他們對牛山呼庭的眷戀及故事，我還不經意讀到一段因分手後重回舊地的手記，有感婉惜。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因整夜下起梅雨來。原以為隔天早上5時還可以看日出，我撐著雨傘碰見了兩個替代服役的守衛在站崗。倒回頭睡一覺，朋友毅然呆在山坡，我沒去打擾，就讓他吧！臨睡前，看他對著筆記簿寫了，停，想，寫，斷斷續續。
牛山呼庭很色，朋友如是說。就算是化妝室的外邊也有陽具或挂有假陰毛的藝術品，朋友不明所以。食色性也，本來就是這麽坦然的事，為何要遮遮掩掩？我就不明所以朋友所謂的不明所以。在咖啡館的落地窗聽音樂，感覺就像韓劇《藍色生死戀》兩兄妹在抹窗時感情淡淡化開來的那一刻，陽光暖和。窗邊擺了兩木雕，是阿美族風俗寫照，父親背著女兒出嫁，而阿美族姑娘在一旁興舞作唱。
我喜歡牛山呼庭的衝涼房：用灰泥水築成的洗臉盆以及半橢圓形的水缸。熱水開了，我上股坐在水缸的邊沿，用勺慢慢地向身子衝。好舒服。記得小時候，當我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在衝涼房呆很久。全身浸在水缸內，不呼吸，不呼吸。那是我當時宣泄情緒的一種方式，總以為水面上的世界突然間在水底下就變得祥和。頓時，視線模糊，是流淚，還是衝涼弄濕了臉，我不敢確定。
我也喜歡在旅途中，與朋友有默契給對方獨處。拉小提琴，是我的夢想。在26歲前，到歐洲一游，也是我的心願：26歲行走歐洲，火車及博物館有半票價優惠。始終，我覺得歐洲人最懂得生活：從容地過活，不囫圇吞棗。還記得學長在德國的旅記寫著：讓我灑在啤酒似的陽光底下。的確，木屋住宿、星光露營、野餐、知性感性之旅，我的心情洗滌就在牛山呼庭。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