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經過一番掙扎，（其實只考慮了10分鐘）
扭思君決定要將這篇文章公諸於世。
這是去年扭爸的父親節賀文，
（什麼嘛～這也太偷懶了～）
雖然這一旦公開也就不能拿去投稿了。
--->但我自己心裡明白這種
自以為是、不加刪減與修飾的鳥文章，
只得孤芳自賞而無法被廣為流傳，
傷傷朋友眼睛倒還可以。（被毆）
反正就是很『灑狗血』的內容～～
但好歹也是將近4000字的樸拙小品文，
人家說『再醜也是自己的小孩』。
重點是馬的煩死人，有夠無奈，
我在某些時候真的被『社工』制約了。
社會寫實題材再度登場啊！！
有興趣者請參閱『文藝青年』一欄. .
（根據旁人的解讀，本人寫出來的
某些東西基本上都叫無病呻吟。）
基本上扭思君『庫存量』不少，
但相對地見不得光的也很多。
也許今年會生出不同風格的文章也不一定，
我反覆檢視過這篇文，
發現自己當初『疑似』是想走『鄉土文學』路線，
不過很明顯地失敗了，
因為台語太高難度沒有詞彙可表達。
ma、自己寫序文有夠空虛，
甚至有點破壞畫面，
總之就是請各位細細品嚐，
如果有任何感觸或批評指教請勇於發言，謝謝。
祝全天下的爸爸父親節快樂！
（圖：傳說中的『紫陽花』！）
在那個下著滂沱大雨的夜晚，我逃家了。
——而且是連滾帶爬、驚慌失措的逃。
從來都不認為自己的遭遇很可憐，
而總是謝絕外界一切關心與支援，
但其實我知道，唯有在每個輾轉難眠的夜裡，
被惡夢追趕著而無路可逃的時候，
我才真正感覺到害怕、
才願意承認自己心中的孤單和無助，
『身為悲劇中的主角，除了接受命運，
還能有其他選擇嗎？』
斗大的汗珠自臉頰滑落，
空洞的眼神在黑暗中企圖尋求光芒，
但事實是無論我怎麼掙扎都沒有用。
『是誰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的？！』
我的傷，隨著年歲的增長而日趨惡化，
那是種無人能理解的悲痛。
有多少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回家——
那個十五年前早已殘破不堪又傷痕累累的家，
但是卻又因敗給了恐懼而作罷。
縱使自己已經成年，
還是無法讓自己從那巨大的陰霾中被解放出來，
於是我依舊只能默默的舔舐傷口。
每逢過年過節，我都選擇避開人群、
關掉手機、拔掉電話線，甚至連電視都不敢開。
因為就連肥皂劇裡的溫馨親子情，
都會使我頭痛欲裂、無法承受。
我害怕看見大街上洋溢著幸福笑容的孩子，
跟他們的父母開心擁抱的畫面，
在在都會使我感到無比的心酸與心痛。
因為我永遠也當不了有著好父母家庭中的孩子！
從小，我和哥哥都會輪流『站崗』，
深怕在外喝醉酒的爸爸又會無端對媽媽拳打腳踢，
比我年長四歲的哥哥也曾被打到送急診，
而我卻只能被媽媽抱在懷裡，卻什麼也做不了。
爸爸平時不常在家，跟媽媽兩人之間的感情早已變質，
但有時我會在心裡偷偷怨恨媽媽的不爭氣——
她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選擇原諒。
儘管被打得鼻青臉腫，媽媽也只是默默擦乾淚水，
任憑爸爸的予取予求。
記得我曾經問過媽媽為何不離開這個家？
只見媽媽憔悴的臉龐上竟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們阿爸只是因為生活壓力太大才會變得愛生氣，
他以前不會這樣的. . . . . .』
懵懂無知的我當下覺得媽媽真是個笨女人！
現在想想她也許才是家中最堅強的一份子。
雖然我真的很討厭她老把
『為了我和哥哥，所以她不能離婚』
當作是自己對於現況感到無能為力的藉口，
但她畢竟是我之所以還能在這世上生存的唯一理由。
原本以為只要離開那個家，
從此就可以高枕無憂，
可當初媽媽、哥哥和我母子三人
在昏黃的燈光下抱頭痛哭的景象，
卻始終殘留在我心中揮之不去。
『拎盃丟洗不爽啦！底這間厝內阮尚大啦！
幹！你這個目揪喜咧看啥？！拎喜咧討皮痛喔？！』
渾身酒氣的爸爸——不，他是『惡魔』！
這回居然拿著一把菜刀就要往我們身上砍，
我跟哥哥手腳靈敏閃得快，
躲過『惡魔』搖搖晃晃的腳步及失控行為，
可是媽媽就沒那麼幸運了。
『阿弟！不要過來！』
當我還來不及反應之際，
哥哥早已衝向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的媽媽。
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嚇得渾身發抖的我，
頓時腦中一片空白，
身體不聽使喚的一個箭步就將爸爸撲倒在地，
並且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菜刀！
使勁吃奶的力量大聲哭喊：
『你為什麼殺我阿母？！你為什麼殺我阿母？！』
我依稀記得當時自己被狠狠地推開、
並被拋到半空中、跌落，
又被拖至牆角挨了一頓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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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我已經不記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自己早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那時的我仍然驚魂未定，
但當看見隔壁躺著的是媽媽，
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屍體時，
我突然鬆了一口氣。
『還好，媽媽沒有被殺死. . . .』
這對於歷劫歸來的我而言，
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自那次事件之後，爸爸的暴力行為反而變本加厲，
進出警局也成家常便飯。
那天正當爸爸的拳頭快落在我臉上之前，
我終於爆發性的崩潰大叫！
之後便奮力地奪門而出，頭也不回地只顧往前跑。
棄媽媽和哥哥於不顧地一直跑. . . . . . .
就在那場大雨中，我暗自在心中發誓：
『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儘管雨水無情的打在身上，
本應感到刺痛與寒冷的身體卻早已麻痺，
反而還覺得溫暖。
是啊，逃離惡魔之手，是該開心的。
沒想到事隔多年，
我心裡依舊牽掛著那個家，
眼淚仍會在夜深人靜時不爭氣的流下。
想起媽媽的微笑、哥哥手心的溫度，
還有那一點一滴慢慢在我心中拼湊起來的回憶——
其實在我懂事之前，
爸爸也是會牽著我的手，
到公園散步、玩耍，
去夜市打彈珠換獎品的。
當時即便嘴裡吃的是廉價糖果，
卻是爸爸打零工回家路上，
因為疼惜兒子而特地帶回來的禮物。
所有一切關於爸爸的好，
彷彿歷歷在目般一一呈現在我眼前。
那位孩子心目中的巨人，
曾幾何時卻成了孩子仇視的對象。
『你算是什麼阿爸？！嘎你共啦！
總有一天，我會長大，你會老啦！』
這是我多年來跟爸爸講過的最後一句話，
敢這樣跟他嗆聲，想必我也是忍耐很久了。
『總有一天，我會回去報仇的。』
這是我一直以來的想法，
小時候沒有力氣、沒有權力，
但長大後就不一樣的，
你會變老、變衰弱，
而我卻年輕力壯。
『我不會再讓你欺負我們了！』
在我稚嫩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小孩應有的活潑可愛，
只有滿腹對至親的恨意與恐懼。
這天，決定在自己後悔之前，踏上『回家』的路。
忐忑不安的心尚未平復，
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個我既熟悉、卻又陌生的家。
心臟砰砰砰地彷彿要跳出來似的，
前所未有的緊張感佈滿了我的全身，
使我四肢僵硬、口乾舌燥，
突然——門被打開了！
站在門口怔怔地望著我的是一位
雖面帶倦容但衣著整齊的婦人。
『媽. . . .。』
硬生生的逼迫自己才勉強發出聲音的我，
此時此刻內心是無比激動。
『阿弟. . . .？你是阿弟喔？！你回來啊？！』
媽步履蹣跚的走向前，
輕輕地牽起我的雙手，
聲音微微顫抖的問。
『你不怪我逃家嗎？
你不問我這些年都去了哪裡嗎？』
我像是鬆了螺絲的玩具，
語帶哽咽的對媽媽提問。
只見早已哭得不成人形的媽媽直搖頭：
『你回來就好、你回來就好啦. . . .』
接著我一面被媽媽領進門、
一面聽她陳述一個驚人的事實：
『你阿爸自從你那天跑出去之後，整個人就變了！
雖然還是很容易因為喝酒就亂發脾氣，
不過卻再也不會動手打人了. . . .』
媽彷彿是因看見我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而自動保持沉默。
待我深呼一口氣調整心情之後，
媽又繼續往下說了：
『那個時候你哥哥也到處去找你，
可是都無消無息，我們都怕你是被綁架了還是. . . 』
講到傷心處媽不禁眼眶泛紅，
『你阿爸也很自責，伊知道是伊害你跑出去的，
所以伊每天都出去找你，』
媽有意無意的撇過頭來偷偷觀察我的反應：
『伊找不到你，心情不好就亂摔東西，
要不然就是用頭去撞牆壁。』
我不禁嚥了一口口水，
並努力讓自己急促的呼吸聲緩和下來。
這時，媽又無語了，但當她將主臥室的門打開之後，
不等我做出任何反應便自顧自地繼續說：
『有一天，你阿爸跟平常一樣出門去找你，
不知道是沒注意還是太累閃神，伊就被車撞到了！
命是救回來了沒錯，可是，可是. . . .』
話未說完便泣不成聲的媽，
伸出手指比了比躺在床上的男子。
『可是，他卻從此成了植物人了嗎？！』
故作鎮定的我望著眼前這個
既無法言語也無法行動的男子，做出最後結論。
這個身影就算化成灰燼我也認得！
媽急忙擦拭眼淚，牽起我的手走向爸爸——
『爸爸』這個名詞，有多久沒有在我生命中出現？！
他只是個沒血沒淚的男人罷了。
如今成了這付模樣是報應、活該死好，
我們其他人總算可以天下太平了不是嗎？！
『媽你幹麼還把他帶回家裡？！
這種人就讓他自生自滅不是很好？！』
累積多年的憤怒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完全爆發。
壓抑許久的淚水再次潰堤！
『阿爸～～～～～！』
雖然我的心裡、嘴裡滿滿都是對爸爸的怨恨與不滿，
甚至不下上千次的詛咒他，
希望他就此在我人生中消失。
但！在我眼前這個了無生氣、
宛如風中殘燭的人，
真的是當初那個動不動就對我們拳腳相向的人嗎？！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為什麼你從頭到尾都可以這樣不負責任？
被車撞成這樣回來繼續折磨阿母嗎？！』
『哇阿～～～哇阿～～～』
看我這樣情緒崩潰到無法自己的模樣，
媽隨手撥弄了一下爸散落在前額的頭髮：
『拎阿爸、若知道你平安長大，
而且回家來了. . . .一定很高興。』
沈寂一段時間之後，
為了不讓凝結的空氣壓的無法喘氣，
我溫溫的開口問道：
『媽，你為什麼可以包容到這種程度？！
你大可以趁機會離婚，不用再被阿爸拖累啊. . . 』
『我嘛有想過，可是. . . .我還不想對伊死心，
你看到最後伊不是變好了？
不但哭著跟我懺悔、也有認真去找工作. . . 』
媽以一種近乎天使的慈愛目光看著爸：
『現在伊變成這樣，我怎麼放得下. . . 』
在感佩媽偉大精神的同時，
一個高大的身影悄悄地出現在門口——
是哥哥，另一個為家庭犧牲奉獻的重大支柱。
『阿弟，你回來了。』
哥哥向來都不多話，
但我總能從他的眼神中得到肯定、
以及無法言喻的力量。
『阿母 . . .今年總算有『主角』出現跟我們一起慶祝了。』
哥哥將手上拎著的蛋糕舉至半空中輕輕晃動了兩下。
『這個是. . . ？』媽媽拍拍一臉詫異的我的肩膀，
『自從你離家之後，拎阿爸每年都會
在你生日的時候帶蛋糕回來，把電燈關掉，
然後就獨自一人坐在客廳裡，
點著蠟燭，喃喃自語不知道在唸什麼. . . 』
頓時，長久以來在我心中的那個結，
好像被一股神奇的力量給慢慢解開了。
過去，我總是活在痛苦與仇恨之中。
對於爸爸的恨遠多於愛，
但每當我想起爸爸從口袋掏出零錢、
讓我去打彈珠的溫暖表情，
還有阿爸讓我坐在他肩膀上、
在公園裡大笑嬉鬧的情景，
為什麼，總是令人一陣鼻酸呢？
『阿爸、阿母，哥哥。我們來吃蛋糕吧. . . 』
十五年來，我第一次能像現在這樣，
發自內心的微笑。
後來，我才知道，
我一直在找尋的出口，
叫做『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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