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見他專注地穿梭河堤旁的草叢,是在大一的時候。好奇心促使我走近了他。
「你在找什麼啊﹖」,我的突然出聲顯然驚動了他「沒什麼,我只是在看有沒有瓢蟲而已」,他露出陽光般的微笑。
「瓢蟲﹖為什麼要找瓢蟲哇﹖」,從小,我就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女生,長大後,更是本性難移。
「....」,他的猶疑讓我的好奇心加重了好多倍。
「到底為什麼哇﹖」,我不死心又問了一次。
「其實也沒什麼啦!只是想許願而已..」
「許願﹖」,我露出更訝異的表情。
「嗯..聽說當瓢蟲飛到手心的時候,妳要是能在他展翅飛去的瞬間許下願望的話,那個願望一定會實現」,他認真地說著。
我揚起嘴角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說出來會被笑..」,他一臉的懊惱。
「不是啦..我只是想不到男孩子也會相信這樣的傳說耶..我一直以為這樣的傳說只有女孩子聽到才會真的相信..」,我止住了笑,認真地解釋了起來「也對,不過我相信只要試著去相信,很多事情都會變得真實..」,他的眸中閃著讓我不得不相信的光芒。
那一瞬間的交集,讓屬於我們相知的湖泊,掀起了第一個漣漪。
然而我們並沒有因此走得很近,或許是因為對於大學生活,我們有著不同的認知,然而我仍常常在河堤旁見到他找尋瓢蟲的身影,每次遇見他,我們是會在河堤邊聊上一段很長的時間,而他的笑容,總是穩穩當當的,熨過我心底的縐褶。
記得大二失戀的時候,我在河堤邊找到了他,他看見了我,不說一聲就拉起了我的手,將一隻紅色帶著黑色小圓點的瓢蟲交到我手心。
「看好它唷..它飛起來的時候,別忘了許願」,他眨著眼睛對我說著。
「嗯..」,我呆呆地點了頭,然而瓢蟲飛起的那刻,我卻因為哭泣而錯失許願的時機。
「對不起,你好不容易找到的瓢蟲,我沒許願就讓他飛走了」,擦乾眼淚,我擠出笑容說出對他的歉意。
「沒關係..」,他拍了拍我的頭,然後拉起我的手,「我們一起去找瓢蟲吧﹖」,他笑著提議。
我微笑地點了點頭,而淚水,盡數蒸發在那個夏日午後;相知的湖泊,在那一刻,漾起了我們之間的第二個漣漪。
就這樣,瓢蟲成了彼此間的私密語言,而河堤旁的草原,則是夢想的溫床。
我們在其中分享了生活中的種種,關於他的、我的,心中隱藏的話語,然而我們之間始終沒有誰試圖跨越那似是而非的距離。
或許是因為,我們都很珍惜這份難得的相知,直到畢業前夕,沒有約定,我們卻同樣在落日西沈時來到河堤邊,他的手裡拿著個透明罐子,在我的追問下,他才不得已坦承是想捉隻瓢蟲送我作為畢業的禮物。
「畢業前,希望妳能達成所有心願..」,他眸中有我不能忽視的光熱。
「..」,我感動的說不出一句話。
「別太感動啦!因為我沒錢買什麼貴重禮物給妳,所以這是我想過唯一兩全其美的方法啦」,他笑著掩飾自己的尷尬。
「一直很想問你,你每次抓到瓢蟲,都許下什麼願望呢﹖而且願望到底有沒有實現哇﹖」
他突然靜了下來,看著一大片草原在落日的洗禮下成了一片橘色的火海。
「其實現在告訴妳也無妨了吧﹖」,他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好像下了決定似地露出堅定的表情。
「到底是什麼哇﹖」,我好奇地追問。
「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妳,妳不知道嗎﹖所以,我總是向瓢蟲許願,希望妳能一直保有天真的笑容,這樣的心願,從大一迎新時認識妳後就沒有改變過」。
「啊﹖你的意思是,大一的時候,我第一次在這裡遇見你,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四處尋找瓢蟲﹖」
「很笨吧﹖我知道,用這樣的方法。不過就是因為我很清楚我們的世界很不相同,妳總是站在人群裡,離我很遠很遠,但是我總覺得看著妳的笑容,就夠了」,說著說著,竟然有隻瓢蟲自己飛到他的手背上。
「那麼,你現在想許什麼願呢﹖」,我抬頭望進他的眼底。
「還是一樣吧﹖做人要有始有終啊!」,他笑著在瓢蟲振翅而飛的剎那許下了願望。
後來,我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的手,因為我知道若是我沒有即時抓住這樣的他,這輩子,都會成為遺憾,這份遺憾,會永遠跟隨著我。
對著瓢蟲許願是會靈驗的,我這麼對他說。
因為打從他帶著瓢蟲的祈願走進我的生命,我就已經不再一樣,憂傷,總是因他的靠近而逐漸遠去。
那天,對著火紅的夕陽,我們攜手漫步在河堤上,身後的瓢蟲,成了我們愛情夜空裡永恆閃爍的星子。
試著相信,就有可能成為真實,生命中,我們總是錯過太多,擁有的太少,我打從心底慶幸,還來得及與他攜手趕赴這場夏末的愛情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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